刀剑笑新传(第14部)
第一章 谁来开个大

“赌博”由来已久,经不断演变,此兴彼亡,风气愈盛,禁赌愈烈。结果,不论以 何种刑法处罚,赌博仍是大受欢迎,只因为人有贪念劣根性,且好逸恶劳,想寄托“幸 运”。 “赌徒”又称“博徒”,赌博种类从陆博、奕棋、蹴鞠、斗鸡、斗鸭、斗鹅、赛马、 走犬到骨牌、纸牌、番摊、花会、闱姓、山票……一大堆数之不尽。 无数赌徒终生寄情赌博,努力不懈想尽办法,为的都是希望找出一套必胜赌法。 依据运势转变下注、觅寻霉运“明灯”相反对赌、求神拜佛改风水……林林总总稀 奇古怪方法,为的都是要嬴。 然而,事实一再告诉我们,要逢赌必胜,最佳妙法莫如“开赌”,只要坐拥巨资, 开赌的都赢多输少。 嗜赌的贱丑恶妇李厉琤深明此理,她利用逃出“剑京城”的千载难逢良机,带着神 相风不惑的无尽家财,独个儿远走至“狂乐镇”,买下了最大的赌坊“万金庄”。 腰缠不只万贯的丑妇,更买下四个壮男伴在身旁服侍,又沿用在“剑京城”的老招 式,利用一大堆艳色名妓陪伴豪赌客官,夜夜笙歌怍乐,以蚕蚀他们的家财。 既好色欲又贪得无厌的李厉琤,快活得不得了,可怜完全蒙在鼓里的笨神相,却终 日惶恐不安。 失去了“七恶妇”的护荫,生命便危在旦夕,风不惑能算尽天下玄机,就是算不出 妻子会弃他而去。 神相出现,以性命怍赌注,要嬴回一切。 伍穷霉运当头,最后二万两,只好交给神相下注,一同押向大。 小白嘛,三十四万两,押在小,要得到最后胜利。 三颗骰子在骰盅里不断摇晃、打滚,咕噜咕噜的震动不停,众人命运就在三颗骨骰 之上。 当庄家的李厉琤不停摇动骰盅,她从小便爱上赌博这玩意,第一样学会的就是摇骰 盅。 一、二、三,六点,二、四、六共十二点,求大便摇出大,求小就是小,她这门技 巧,已是超凡入圣,十拿十稳。 然而李厉琤并不能如平素般轻松摇骰,一对来自相公风不惑的厉目,不停的凝视着 她,教丑妇心头乱动心绪不宁。 伍穷把一切交给神相,再无压力可言,变回极为镇定、冷傲,他相信风不惑一定能 胜。 最闲逸、安然的莫过如小白,身旁皇上皇虽抖颤害怕,但他却是处之泰然,犹如事 不关己般。 “贱相公啊,老娘在这里又快活又风光,你来放屁捣乱岂不自讨苦吃,快滚,老娘 便饶你贱命!”血盆大口喷出臭气逼向神相,双目怒瞪,李厉琤一脸盛气凌人。 “你嫁给我多久了啊?” “挑你废话,恰巧十五年,又如何?” “十五年来,你快乐么?” “哈……老娘早年烂赌大醉,晚上鞭打你,又在床上把相公当作玩物奸淫,倒也算 快活顶透。” “可惜终于玩得厌倦、玩腻了!” “你啊,可不知赌博在乎刺激,天天有你观看气色定赌运,早知成败,实在无聊。 我来到“狂乐镇”,寻回茫然有得有失的刺激感觉,不知多过瘾哩,你懂个屁。” “娘子好快乐?” “老娘当然快乐顶透。” “十五年来,你可曾想过你的相公也快乐否?” “……挑那奶娘关我屁事!” “我的妻子天天在外作乐,回家虐打我,又把我辛苦批命、看相所得,都据为己有, 作为赌本。” “对啊,我当然绝非好妻子。” “我却一直忍让、逆来顺受。” “别假惺惺的,你啊,若非因为批出我具‘七恶妇’相,庇荫你不致因泄露天机而 大祸临身,你肯任我鱼肉么?十五年了,这关系够了,不必再闷下去,我要寻觅新生。” “我—爱—你!” “哈,你放什么狗屁话?” “娘子,我爱你,你难道还不明白?” “明……明个屁,你别胡说。” “从前,或许我自己也不大明白,以为真为了保命而迎娶你这又丑又恶的女人,但 自从逃出‘剑京城’失散后,终日对你思念殷切,茶饭不思,我担心的竟不是自己快将 命不久矣,却是夫人的或生或死,是否老命不保。” “放屁!放屁!” “谁会珍惜拥有时?已逝去者不可挽留。想挽留,想挽留,看似荒谬,如必须苦楚, 我愿承受。” “挽留你个贱头啊,老娘现下快活过神仙,你我情缘已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 我的独木桥,坯!” “我不会走的,你偏要我走,便摇个一、二、三点小出来,一刀割下我的头颅,让 相公得个痛快好了。” “难道老娘不敢么?你要送死,我照单全收!” “很好,相公死了,娘子就更加无拘无束,坐拥金山银库快活过日子,孤孤独独终 老下辈子!” “老娘孤独?又是屁话,哈……我左拥右抱,乖乖壮大、壮长、壮短、壮小,四壮 不知给我多少快活享乐,又赌、又饮、又玩、又笑,人生既狂妄且自大,每时每刻也半 点不孤独哩。” “夫人却没有爱!” “什么?” “如此丑妇,天下间真正爱你的只有我风不惑一人,谁也不会真心真意爱你、疼你!” 摇动骰盅的一双肥肿猪手突然缓了下来,一直咆哮怒喝的李厉琤终于有所醒悟,终 于明白夫君内心所想。 视死如归的眼神仍盯住李厉琤,神相没有想过再活下去,他要用死来给妻子一个明 确的答案,他,并不是为了保命而甘心情愿共同生活了十五年,而是因为“我爱你”! “来吧,别犹豫,摇个一、二、二,六点小,一刀杀我夺命,从此便不再有人爱你, 夫人方才会明白夫君心意,来啊!” 一声暴喝,当下教李厉琤心头慌乱,一双手也禁不住从上臂到十指,不停颤抖,难 以自制。 小白、伍穷听得清楚,骰盅内的三颗骰子,两颗已停下,一颗是五点,另一颗是六 点,余下只有一颗骰子没停下来,但不论是什么点数,十一点已是大,这局必然开大。 伍穷在笑,他得到最后胜利! 小白也在笑,因为他“感觉”到李厉琤吸了一大口气,再大喝一声,跟着又在不停 摇动骰盅。 明明是开大,她却不愿接受。 开大,皇上皇必死无疑,李厉琤也就一无所有。 开小,伍穷一败涂地,神相风不惑立毙当场。 “壮大、壮长、壮短、壮小,你们听好,有人要来抢夺老娘,要来捣毁‘万金庄’, 你们四人都把刀提起,只要一开小,便给我四刀劈斩,把这矮个子斩成八块!” “遵命。” 滚动又再滚动,十五年的往昔日子又再重现李厉琤脑海中,一幕又一幕清晰显现, 要是风不惑一死,真的没有人再爱自己?会孤独终生了所得到的都是表面痛快? 不啊,这些日子的感觉真的好新鲜、好刺激、好满足哩! 骰子又慢慢停了下来,两颗骰子已停定,是一对五点,啊,就算余下的是一点,十 一点也是大啊。 风不惑嬴了,伍穷赢了! “咕噜咕噜”……第三颗骰子快停下来了。 李厉琤始终不愿风不惑就此死去,还是有情有义,还没彻底舍弃,还有点眷还是…… 李厉琤好害怕失去—爱。 李厉琤突然侧过脸来,不愿正视神相,出尽气力摇得骰子在骰盅内急疾再动,她不 愿开大。 李厉琤要开出来的是什么点数,一定不会失手,不愿开大,那就必然开小。 风不惑依然一样的眼神盯住妻子,他要说的话已说完。李厉琤把骰盅摇完又摇,总 算是有点忐忑,但他很明白,死期将至了。 风不惑突然叱喝道:“来吧!” 李厉琤扬手飞舞骰盅,半天翻滚转了又转,粗厚肥肉手掌在空中一拨,骰盅立时翻 转,在手心上飞快旋动。翻掌怒拍骰盅直压向赌桌上,左手揭盅,开了。 每人都盯住揭盅的结果,骰子不停的旋转,转啊转,心房也跟骰子在狂舞乱第一颗 停下,是一点,继而是第二颗,转啊转,也停了下来,是两点,小,一定是小了。 就最后一颗骰子停下来是最大的六点,加起来也不过是十点,还是小。 骰子在骰盅内缓缓转动,转得好慢,连触碰撞翻其它两颗已停定的骰子力量都没有。 李厉琤咧嘴在笑,她始终不肯领情,宁愿继续她的自私色欲快乐,决心舍弃真爱。 四把明晃晃的钢刀已架在神相脖子上,只要第三颗骰子停下,壮氏四男便会毫不留 情,把头儿割下。 小白好失望,他也好想风不惑不用掉命,人世间有如此痴心真爱,夫复何求! 神相已尽倾心中情,还是得不到爱,好可惜! 小白叹道:“神相,能为情而死,倒不枉今生啊!” 风不惑没有回话,他仍是以坚定的眼神盯住心爱的妻子,他要这丑八怪永远记住, 是她亲手杀掉唯一真心爱她的人,是她一手毁灭幸福,悔恨终生也无怨他人。 “嘀嗒”……“嗒”……第三颗骰子竟又是一点,只有缓缓旋动最后过程,快停下 来了。 四刀已贴紧脖子,一停便拖刀,杀掉这大笨痴情神相风不惑,要他血溅当场。 愿赌服输,小白终于赢了,皇上皇得以保命,惟是风不惑却失去无尽家财、失去所 爱、失去生命。 就在骰子停定一剎那,忽然天摇地动,站不稳的赌客、艳姬们都跌倒地上,互相交 叠压住。 神柑惊愕道:“天威地震!” 又是一场浩劫?哪里逃?小白、伍穷在“死荫幽谷”曾碰上过天威愤怒的惊世力量, 心内犹有余悸。 赌坊里,在电光石火间谁都屏息静气,等待噩梦来临。 摇啊摇,大地震啊震,愈震愈急。 “哇!”一些人难耐心中恐慌已惊呼狂叫,更有人呜咽痛哭,悲泣声此起彼落,乱 作一片。 豆大的汗珠从李厉琤脸上滴下又滴下,湿透衣衫,她好怕、好惶恐,死亡正在吞噬 自己啊,如何是好? 地震持续好一阵子,快要爆发狂怒之际,却突然归于平静,一切回复原来模样。 就只有一点不同,骰盅内的三颗骰子竟都翻转过来,变成了四、五、六点,合共十 五点—大! “哈……四、五、六,十五点人,天意不可违,是我神相风不惑胜,他奶奶的我明 明看清楚今日气色鸿运当头,十赌十胜,怎么可能会栽倒?哈……大啊,我嬴回我的一 切!”神相似疯地手舞足蹈。 李厉琤再也抵受不了内疚、恐惧交集,竟不顾一切便扑向神相怀中,口水鼻涕横飞, 哭个没完没了。 风不惑一手夺过壮大手中钢刀,一刀便割下四人头颅,厉然喝道:“胆敢摸我娘子, 杀!杀!杀!杀!哼,饶恕不得啊!” 死里转活过来,神相兴奋得不得了,脸上竟涌现从未有过的雄纠纠气概,经此一役, 风不惑再不愿当个老婆奴了,他要挺起胸膛,天下女人都想要一个能带给她安忆感觉的 威武相公。 双手紧繁拥着最心爱的丑女人李厉琤,是上天不忍分开他俩,才教这镇突然地震, 骰子开个十五点大。 一对夫妻相互拥抱,好不感动,哭个不停,竟构成一幅感人肺腑的优美景象。 伍穷终于赢回一局,小白却是输个清光,他向前踏了一步,便一刀把皇上皇一分为 二。 小白低头叹息,脱下上衣盖在尸首脸上,十分无奈。 伍穷淡淡道:“就是仍比不上你小白的智谋。” 小白道:“始终还是骗不过你的双眼。” 伍穷昴然道:“我已非昔日的伍穷,如此伎俩上了一次当,下一回便不会放过你。” 小白道:“我明白,但下一回对战,败的一定还是你!” 伍穷道:“七天后,大军便攻打‘皇京城’,我们再来个一决雌雄,看谁更强。” 小白道:“好,来吧,我一定给你重重教训!” 伍穷怒道:“我一定不会给你小白比下来的。” 小白在笑,他气走了伍穷,是因为倒在地上的,也是经过“盗脸术”而易容的假皇 上皇。 真正的皇上皇早已打扮成其它三个“铁甲兵”之一,在入镇之前先逃了出去,快马 直奔回“皇京城”。 小白甫抵镇外,已知伍穷守候,便先诈作调遣部下入镇,再留下来拖延伍穷。 好想击倒小白的伍穷果然上了大当,打了一会儿又被骗到“万金庄”去赌,浪费了 时光,也就不再可能追上皇上皇了。 当伍穷赢了赌局,一向维护皇上皇的他仍是镇定如恒,身旁假皇上皇又毫无大将之 风。 细细看个清楚,伍穷终于想通了小白的计中计,只好承认失败,功亏一篑。 小白看着伍穷的背影远去,心中实在感慨万分,昔日最要好的朋友竟然成了陌路人, 更敌对起来。 他不得不接受昔年小黑的耻笑,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出卖,性子如此,如何也摆脱不 了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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