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虎云龙
第十七章 兽心人面终现形

龙渊钻回蛇窑,手中蛟尾鞭,早已在前面挥开了一条道路。 他挺立在洞中旁边,蛟尾长鞭连连舞动,并不打击蛇群,只是逼住他们的攻势,不 令近身。 群蛇纷纷让开,在龙渊身前,现出一片隙地。 龙渊故意挥鞭进迫,群蛇层层叠叠,那被压在下面的毒蛇,受不住重压,又怕又怒, “吱吱”嘶叫不休。 龙渊故意将鞭势放缓,让出洞口,群蛇一见有条出路,顿时纷纷投入,向外爬去。 一刹时,群蛇争先恐后,层叠而出,“沙沙”之声不绝,甬道之上,立即爬满! 甬道地下的各色石砖,前面表过,均埋伏有各种消息,稍一触动,刀林箭雨,立即 发动。 故此,最前面蛇群,方才爬入甬道,“轰轰”“吃吃”,连珠轻响,弩箭如雨、利 刃如林,顿时杀死了许多毒蛇。 龙渊在里面听到响声,喜上眉梢,心知巧计得售,立即不再迟疑,长鞭舞动,逼迫 着群蛇,后继而出。 不消多时,群蛇尽出,窑中只余下许多蛇卵,大小不一,颜色各异。 龙渊更不迟疑鞭打掌劈,将蛇蛋尽数击破,以免将来再生毒蛇,出山害人。 将洞中收拾完毕,龙渊钻出洞来,放眼一看,果是不出意料,甬道上蛇尸叠陈,足 有一尽多厚。 龙渊运气轻身,缓缓踏着蛇尸前行,顺甬道左转右弯,走了约二十余丈,方始见前 方有微弱的光源透入。 龙渊心中一喜,加急踏尸飞掠,来至洞中,正欲飞身出洞。 蓦闻洞外“嘘嘘”吹竹之声,龙渊刹住身形,隐身洞口暗处,放目打量洞外。 眼前是一片谷地,谷地中萎草盈尺,颇为荒凉,远处是一片枯竹,竹叶中纵横交错, 隐有屋宇。此际,萎草中站有三个汉子,衣一身惨绿长袍,满脸阴惨惨的,似乎亦发绿 色,手中各提着一盏绿灯。这功夫,三人分三面守住这甬道出口,各执着一双竹哨,不 停的吹出“嘘”声。 龙渊一怔,起初当他们是在等他,一时因想不起曾听人提起过,江湖中有这等人物, 拿不定主意是否贸然显身。 正在思忖,突然发现萎草颤擅,无风自动,沙沙连响,齐向那人倒去。 龙渊心中一动,霍见左右两人,一齐停吹,各执起一根青竹,左赶右拨。 中间那一汉子,一边吹着,一边转过身去,向枯竹叶中走去。 在他身后,“沙沙”之声不绝,萎草起伏,如海中波涛一般。 龙渊至此,方才大悟,忖道:“赶情这蛇是他们养的啊!哼,你们既然厮养这多的 毒物,必定不是好人,今天我龙渊既然遇上,非得追查个究竟不可!” 龙渊想着,待那三人走远,将蛟尾鞭盘在手上,施展无上轻功——“伏地追风”, 向五丈之外的一叶枯竹扑去。 就在这时,前面的三人,率领着蛇群,已然走入枯竹叶中,但不知为何,转了几转, 凭龙渊视夜如昼的眼力,竟都不见! 龙渊一惊,暗中叫“怪”,心知这枯竹看似杂乱无张,实则暗藏着一种阵法。 他细细打量,不敢贸然轻进,以免重蹈覆辙,但研究了半天,却不能确定,倒底是 属于何阵。 天际的掩月浮云,悄然移了开去,大地上因之罩上了一片银辉,但谷壁投在谷中的 暗影,却仍然十分浓重。 龙渊无意中抬头一看,心中陡然想道:“我何不先到谷上去查看一下?一来可以看 看那古刹之中,是何人物盗去了我的丹血宝剑;再者以上望下可易分析这枯竹是何阵法?” 想罢,游目谷壁,只见壁高约有十丈,斜度颇大,却也非直上直下。 以龙渊功力,自然难他不倒,但为慎秘行藏,龙渊便不施展飞龙九式,身法上拔, 尽用普通身法,向上攀去! 谷顶是一片杂树横生的斜坡,下临五丈,便是那一座古刹。 龙渊站在崖上,纵目四眺,只见那谷中枯竹,左三右五,前七后六,将中央一幢绿 屋,层层围住,粗看似无奇处,细看之下,其中却似有层层煞机,潜伏起中。 龙渊过去,修习“丹书铁卷”亦涉及阵图之学,对奇门八卦,九宫诸阵,熟而又熟, 但这时却怎的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方自寻思,忽听古刹中传来“咔嚓”声响,心中一动,倏忽扑下崖去,拔身隐入寺 后一叶浓阴,闪目察看声音来源。 他这里方才将身隐起,霍见大殿中出传出一声微“咦”! 龙渊闻声想道:“大约又有什么人无意间闯进寺来,发现殿中死马,而觉得惊奇吧。” 果然,他尚在思忖,长廊边人影一晃,霍现出一位老婆婆,因她背对这面,月光下 但见她,白发如银,可怪的却毫无龙钟老态。 龙渊心中无来由霍地一喜,直觉的料想到,来人必是云慧乔装。 正想现身相见,解释误会,猛见长廊所陈的十口棺木,其中之一,棺盖“吱呀”一 响,霍地缓缓向上挥了起来。 龙渊藏在暗处,料想这必是适才暗算自己的人,又在装鬼弄人,一时童心触动,便 先不现身,瞧云慧到底怎生应付。 那婆婆猛见棺盖掀动,确实吃了一惊,但旋即镇定如常,反霍地上步挫腕,“呼” 的推出一掌。 掌风果然凌厉之极,所至处“哗啦啦”一阵大响,棺木寸裂,四散飞开,棺中猛的 “啾啾”鬼叫,绿影方闪,长廊中突然多出一个“僵尸鬼”来! 那“僵尸鬼”倏忽飘荡,落地无声,若非是个真鬼,但凭这一手轻功,亦显然是一 个成名人物。 但见他绿冠绿袍,甚至连皮肉亦是惨绿之色,六尺之躯,僵瘦如柴,活像是根竹杆 一般! 只是那瘦脸上,高颧凹目,凹目里射出两团绿光,闪闪烁烁地,活似两团鬼火! 此际,他紧瞅着白发老婆婆,大口裂开,喉头“啾啾”作响,一股作势欲扑之态, 在此暗夜中猛的遇见,真令人胆寒心悸。 老婆婆“呀”了一声,显然是吓了一跳,脚下一动,后掠五尺,一手在宽的衣裳里 猛地一抽,呛地一响,顿时多出了一柄宝剑! 那宝剑煞是奇怪,通体长有三尺,银光灿烂,护手形如覆碗,罩住右手,剑身无锋 无刃,粗如姆指大小,圆的像一根银棒一般! 龙渊一见这剑,心中大喜,更加肯定这老婆婆定是云慧所扮无异! 书中交待,那老婆婆确是云慧! 她自从在东海黑礁屿,送走了龙渊,独自个住在那石屋之中,虽日夕有赵妈妈相伴, 芳心中却老觉得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她失魂落魄一般的,过了几天沉默的日子,心中一径悬念着渊弟弟,甚至连功夫都 懒练了。 赵妈妈是个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她心中的事,这一天中午,见云慧怏怏不乐的呆坐 在书房里,便忍不住劝她,道:“慧小姐,唉,不是我说你,你实在不该让渊哥儿一个 人回去的呀!” 云慧骤闻此言,不明她是何用意,诧异道:“怎么?我……” 赵妈妈慈祥的拉着她的纤手,接口道:“唉,慧小姐,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你实在 应该同渊哥儿一道回去见见他家的父母长辈,你想吧!你照顾渊哥儿这么多年,他家能 不感激吗?” 云慧轻摇着满头金发,道:“我倒不希望什么人感激我,对渊弟弟照顾,本是我心 甘情愿的事,又何要他家来感激我呢?” 赵妈妈“咳”了一声,道:“慧小姐,这你可傻啦!固然你说不须人家的感激,但 是可知道,这种感激之情,可以促成许多事吗?” 云慧已有点了解她的意思了,只是却不便出口,于是赵妈妈继道:“渊哥儿一门, 九老一子,可想平日对渊哥儿有多宝贝。渊哥儿失踪这么多年,一旦有你这大恩人陪着 他回去,岂不成了他一家的活菩萨了吗?再说,慧小姐你虽比渊哥儿大些,但外表上可 一点也看不出来,再加上外秀内慧,温柔漂亮,到时候你自己用不着表示,渊哥儿的家 长们,就必定会求你不可……” 云慧玉颜渐红,羞喜参半的眨眨长弯的睫毛,纤手轻推了赵妈妈一下,撒娇道: “您……求什么啊!我不懂,我也不要人家求!” 赵妈妈慈祥一笑,抚着她的金发,又笑又叹道;“唉,求你做渊哥儿的媳妇啊!你 说不要人家求,难不成你去求人家吗?” 云慧闻得这打趣之言,霎时连玉颈都涨红起来! 她霍然白了赵妈妈一眼,佯嗔道:“不来啦!赵妈妈故意笑话我,不来啦!” 嚷着,起身奔入自己的闺房,羞怯的关上房门,歪在绣塌上,脑海中来回的思忖着 适才的对话! 一时她又喜又羞,恍忽中似已经随龙渊回去了! 恍忽中,她似乎成了龙渊的媳妇,愉快的住在一个充满了慈祥老人的家中,与龙渊 度着甜蜜的生活! 但是瞬息间,却惊觉自己是身在何处,因之便不由痛悔不曾与龙渊一同回去! 由这一方面,她想到龙渊可能会遇到了什么美人,或许他在家已经娶了亲!那!那 自己的心愿岂不落了空?那以后的孤寂岁月,该又是如何不同与难以挨度! 云慧为此而陷入惑慌与不安,一时恨不得插翅飞去,追寻龙渊,低…… 她正在彷徨,赵妈妈霍然推门进来,道“小姐,李七回来啦!他说渊哥儿回到故里, 但那处老房子里,却已经走得一人不剩了……” 云慧自床中霍然坐起,急道:“渊弟弟呢?” 赵妈妈叹息道:“据李七说,他来时,渊哥儿一个人留在那座空房子里,十分悲伤! 李七曾问他是否有话带给小姐,他也没说什么。好像……好像一时渊哥儿傻了似的!” 云慧悲叹一声,六神不安的叫道:“啊,可怜的弟弟,你,你当然不能承受这意外 的变化呀!唉,我该怎么办呢!” 赵妈妈道:“我看小姐你赶紧去找他吧,反正你也在这呆不住啦!找着渊哥儿之后, 你们俩在一起,总比两地苦思好些!” 云慧这时,也顾不得害羞了,忙道:“好吧,赵妈妈你去关照李七一声,请他准备 着,我收拾一下,立刻就走!” 于是,当日夜晚,云慧携带了一些应用之物的,也离开了黑礁屿,一日之后,便到 了巍峨的劳山! 李七指示出龙渊的住处,云慧迫不急待的飞掠上崖巅红楼,但是机缘不巧,寻遍了 所有的房间,也找不到龙渊的一丝踪迹。 云慧因此也大大的悲恸了一番,过后不久,理智恢复,细心分析下,认为龙渊可能 是遇着了住在那下房里的人,而经他指示,下山寻找家人去了。 因此她便在龙渊曾打扫过的那房间内,耐心的住了下来,以其心意,也是想等候那 人回来,问问情形。 只是,那奉命看守这宅第的龙五,因着小少爷的自天而降,得到了意外的打赏,而 自动放假,去玩耍去了。 他没有回来,自然云慧一时也等不到他。 云慧一住数天,芳心中又烦又急,同时所带的干粮也食用完了,她暗想:“与其在 这里守株,到不如到山下去找找的好。” 因之,云慧便化装成一个白发老婆婆,掩饰起金发异色,翩然下山。 只是她走的路线是直直往西,故而一路行来,由阳城过南泉,直抵安邱,并未曾经 过即墨,如此一来,自然是未遇上龙渊。 她孤身独行,时日一久,心中虽时时担心着龙渊的下落,一来也知道龙渊功绝当世, 绝无可能有意外发生;再者日夕目睹江湖人物,不时现踪,潜伏在心底的,为师父孤独 客复仇的意念,也渐渐抬头! 她暗自思忖,反正和龙渊有黄山之约,一年后,只要他不生意外,黄山之上总能见 着,自己何不在这一年之中,完成那两椿心愿呢。 她又想:“渊弟弟心肠太软,若与他在一起,他多半是会劝阻自己去为师父报仇的, 这在他说是体念上天好生之德,但我怎对得起师父的教养恩,岂不违背了师父的临终遗 命吗?” 这一想,云慧她反倒不愿找龙渊会面了,于是她孤身南下,意欲先到宁波,找寻个 “夷人”,探听探听父母生前在故国的一些事迹。 在当时,宁波是我国对外通商的口岸之一,每年有许多白种夷人,远航数十万里, 来我国通商贸易。 云慧抵达宁波,果然看到了不少夷人,但接谈之下,竟然是语言不通。 因为她自孩提时代便被天下第一剑客收养,所学都是中国的语言文字,虽则她生为 纯种夷人,却一句本国话也说不出来。 云慧十分烦恼,感觉上也有非我族类的意思,她暗自叹息着,自思若真有机会,让 她回去,她也决不能再回去了! 她虽非华裔,但无论在语言文字,风俗习惯上,都受了深刻的同化,因之她不仅觉 得与夷商格格不同,同时也觉得他们十分野蛮。 云慧终于找了个通译,间接的与夷商接谈,但结果却令她失望万分,因为差不多问 遍了所有夷人,都摇头说不认得那宝剑与指环的来历。 在失望之下,云慧只得放弃了找索父母姓名身世的念头,转而注意到另一件事上— —为师复仇。 但这一件事,却不是一时可以办到的,皆因她一方面尚不敢确信自己的功力,是否 能顺利完成;另一方面她虽知师门仇人是中原七大门派的掌门,却并不十分确知,这七 大门派设在何地。 就在这时,云慧无意间听说巢湖出了一条紫金蛟,为害地方,弄得民不聊生不说, 尚还引得江湖人物的纷纷前去。 她心中一动,想道:“我何不也去看看呢,先放下紫金蛟不提,暗中探听点有关仇 人的消息,岂不更妙。” 于是,云慧在这一念之下,便奔向皖中! 由宁波抵达巢湖,云慧约走了一个多月,这一路上,她不断的由侧面吸取江湖的各 种知识,好在她化装成一位老太婆,虽然少点嘴舌,也无人见怪,故此一路行来,对天 下武林大势,不仅已了然于胸,同时也想好了复仇的腹案! 这日云慧行抵“夏阁”,瞥见灾民满街,心中颇为恻然,正思量如何予以救济,突 然发现了龙渊的踪迹。 当时,龙渊也是刚到,他化装一个奇丑少年,像煞是一位落拓的游方学子。 但云慧与他相处数年,熟得不能再熟,一时虽识不出他的真正面目,但只要他稍微 动作,便能确识出他是龙渊无异。 这本来该是一喜,但无奈当时龙渊的身边,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龙哥哥长, 龙哥哥短的”,随出随进,在敏感的云慧看来,不啻是如遭雷击。 云慧当时又气又伤心,不但不去相识,反而远远的藏开,暗暗决定,偷偷的去探探 龙渊与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知,当夜龙渊与风兰夜探巢湖,一时情不自禁,风兰竟主动的演出“飞燕投怀” 的一幕。 这事儿落在云慧的眼中,更气得她泪珠儿滚滚,芳心中悲恨无已。 她暗悲自己的命运,也暗恨渊弟弟喜新忘旧,见异思迁,她后悔不该把情丝偷系, 也后悔不该不跟随龙渊一齐回去。 在当时,她恨恨的跺着小蛮靴,悄然离开,但过后不久,却又想回去找龙渊责问清 楚。 她左思右想,是抛不开也剪不断,最终却决定,暗暗跟踪着他们,察看个水落石出。 因此,云慧由夏阁起,第二日暗随着龙渊一行,来到高森桥,无意中发现,一位与 自己穿着相同的老婆子,也暗暗追踪着龙渊等人。 她不知这人是谁,审度情势,那老婆婆一脸慈祥正气,似无恶意。 但云慧对龙渊十分挂心,怕他会受人暗算,故而当天夜里,又随着他们入湖,攀上 劳山。 在龙渊斩蛟入湖之后,云慧瞥见虎雄贪得无厌,忘恩负义之态,气他不过,便偷偷 剥去蛟皮,将虎雄整治了一顿。 第二天,云慧悄悄了上白石山,目睹龙渊三人扬威比武擂台上,心中既高兴又生气。 她正在闭目寻思对策,孰料那一身装扮,无意中与风兰的祖母——武夷婆婆有些雷同。 风兰错误以为她是自己的祖母,飞掠下台相认,她心中一动,想起风兰所称的“奶 奶”,可能就是自己发现的那位老太婆。 她面对面细看风兰,芳心里虽存留着一股酸气,但见她艳如朝霞,活泼纯真,令人 可爱,亦不由动了惜怜之心。 因此,她想告诉风兰,自己所见,却不想虎雄竟傲慢无礼之极!云慧一气之下,举 手拂中虎雄的包心络脉,瞥见龙渊掠下台来,不愿与他相见,顿时疾驰下山! 龙渊在后面追她叫她,云慧还故意以香巾留字,一方面表示了相责之意,同时也表 示了自己的情意! 这情意虽则在云慧的芳心之中,深藏已久,却还是第一次表示出来。 龙渊看见那香巾留诗,在林中大呼“冤枉”之际,云慧并不曾走,她静静的躲在树 隙之中,芳心里大大的激动。 不过,她一者羞于现身,再者她还不十分相信,龙渊竟和风兰无一点关系。 她还要等着瞧瞧,龙渊的最终态度如何表示! 她悄悄的远远的跟着龙渊,看着他独自离店,同时也看见了他留在桌上的纸条! 到这时,她才彻底的放了心,同时了彻底的快活了起来。 她不再悲愁自己的命运,她觉得前途中充满了朝气与希望,她急急想追上龙渊,与 他互诉衷肠!只是另一个念头,却又使令她停留了下来! 那念头是由于风兰所引起的,在过去她嫉妒风兰,她恨她对龙渊的亲热! 然而,当她确切地知道胜利属于自己的时候,却不由对风兰产生了怜悯! 她是女人,自然能十分清楚女人们的心情表情与愿望! 若果风兰今天没有错认了她,与她面对面站了一下,她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奇怪的,只那么片刻功夫,她便转变了一些观念,而认为风兰是值得同情的女子! 因之,在这刻,想到当风兰读到这冷淡的留条时,一定会异常伤心,她想下来安慰 她,同时她也想知道,风兰之对于龙渊的爱,是始自何时? 她想知道,风兰是否见过龙渊的真面目? 她觉得。如果风兰没有,则此种情爱,就更加值得同情! 于是,云慧在认清龙渊的去向之后,重又回到店房,开下了一个与风兰相对的房间! 因此,风兰与虎雄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中。 她瞥见风兰进入龙渊所居之宝,也隐隐听见风兰的唏嘘与叹息! 她心中十分不忍,正准备过去慰劝一番,霍瞥见虎雄,轻手轻脚的至窗下,暗窥室 内的动静。 云慧对虎雄一直是万分厌恶,觉得他图然生了付俊秀的外表,掩饰起他那付窄狭鬼 诈的心肠。此际她瞥见虎雄,鬼祟行动,心知他又不怀好意,她暗中冷哼一声,忖道: “好小子,只要你敢做出越轨的行动,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虎雄一时色胆包天,可不知煞星在后、他自窗隙中窥见风兰困卧在龙渊的床上,顿 时起了邪心! 他悄悄的推开房门,瞥见案头龙渊所留纸条,顿时大喜,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掠至榻畔,并指点中风兰的“软麻穴”,故意做出情意缠绵的样子,欲先奸污了风兰, 再作计较! 那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他脱解风兰衣衫之际,猛闻得前后窗齐声暴 响,两窗大敞,两条人影,一齐扑下,其中之一,身在空中,已然大骂出口,道:“好 个大胆的畜生,还不与你祖奶奶留下命来!” 虎雄闻声失色,未等两人扑到,右手一挥,撒出去一大把飞针。 飞针一闪,共分三路,二路攻敌,一路却击向案头油灯。 同时间,肢腰一拧,身落地下,竟自施展出“擂滚十八翻”的赖皮逃命招式,向门 边滚去。 那扑入的两条人影,料不到虎雄会出此下策,各自身形一顿,油灯霍熄! 那面窗扑入之人,一声怒叱:“狗贼无耻。” 骂声中双袖一兜一展,又道:“还你!” 那漫天飞针,竟被她一兜一展之式,霍收又放,齐齐向尚在地上打滚的虎雄射去! 后窗扑入的一个,同时也怒叱一声,单掌一扬,只听得“呼”的一声,身形不停, 仍扑床榻,那凌厉掌风,却将所有射向她的飞针,尽数扫落地上。 虎雄自服蛟脑,功力大非昔比,虽在黑暗之中,闻声知警,在地上霍然弹起五尺, 双臂一分,前击飞针,后击房门。 只听得哗啦啦连声暴响,房门立被劈开,向外飞去,但人却并未躲过所有的飞针, “嗤嗤”两下,左小腿上,顿时刺入两根,深没入肉。 虎雄情知来人功力绝高,不敢再留,咬牙强忍痛楚,双袖齐舞,又撤出二大把飞针, 人却一跺脚窜出房外,落荒向店外追去。 室内榻畔火光一闪,顿时照亮全室,火光中也显出那两个人来。 这两人不是别个,由前窗而进的正是云慧,另一位却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云慧一瞥那老婆婆穿青布衫裤,与自己打扮相同,身材亦极相同,心中了然,她必 是风兰的老祖母了。 她猜得不错,那是风兰的祖母——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关心爱孙安危,顾不得追赶虎雄,更顾不得站在室内的云慧。她回目微睇, 速即将火光向榻上照去。风兰方才一时急怒攻心,晕迷过去,这刻经一连串怒叱声响, 早已惊醒过来。 只不过软麻穴尚未解开,不能言动而已。 武夷婆婆慈目如神,闪闪注视,一瞥风兰,衣衫半解,凤目含涕,一副可怜模样, 不由得慈怀微酸,伸手边替她拍活穴道,边叹息着道:“乖儿别怕,奶奶在这儿哪!那 贼……” 风兰瞥见来人竟然是自己的祖母,芳心中一时又喜又羞,又气又悲,穴道方解,猛 的挺腰跃起,扑入武夷婆婆怀内,娇声颤战的唤声“奶奶”,便悲悲切切的娇涕起来! 云慧将案上油灯重新点着,悄悄踱出门外,将闻声前来探视的伙计,打发回去。回 房瞥见榻边这一幕祖孙相拥的亲热场面,芳心骤酸,竟呆呆的瞧着人家,暗暗为自己的 孤零身世,伤起心来? 云慧注视良久,不愿去打断人家祖孙亲情交流,便悄悄的退到房外,微晃肩轻巧巧 飘上屋面,一方面运目察视虎雄踪迹;另一方面,却又凝神倾听里内的声音! 室内,武夷婆婆拥抱着孙女,好半晌方似回过神来,微抚着风兰的香肩,叹着劝道: “乖女,别哭啦?快起来吧!” 风兰依言迅速的穿好衣服,似撒娇,似诉苦的道:“这恶贼真是人面兽心,我非杀 了他不可,唉,要是龙哥哥在……”下面的话,却被哭泣代替,未说出来! 武夷婆婆叹了一声,奇道:“那个姓龙的呢?” 风兰骤听人提及龙渊,心中更悲,哭道:“他……他……他走了呀!” 武夷婆婆又紧接着追问:“为什么啊?他不是和你蛮好的吗?” 风兰这时才觉得有异,因此她不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奶奶,你何时下山的啊? 怎么……怎么知道那么多呢?” 她不好意思直说,为何武夷婆婆会晓得她与龙渊之事,故才顿了一顿,说是“知道 得那么多”。 武夷婆婆神秘一笑,道:“乖女,你当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下山的吗?我从咱们 家起,直到现在,都跟在你的身后啊!” 风兰恍悟的“啊”了一声,到这时也清楚,过去为何在很多凶险之处,未遇着劲敌 的缘故,赶情老祖母一直跟随着自己,替自己开路,暗中保护着自己的啊! 她因此不由激动无比,芳心中温暖充塞,使得她娇唤一声“奶奶”,纵体投入武夷 婆婆的怀内,玉臂紧拥住她的脖了,流下两行感激与欣喜的泪来! 武夷婆婆慈爱的接着她,在她耳边轻叹着道:“乖女,你是风家的命根子,虽是个 女的,我老婆子也不可以让你受半点屈曲啊!” 说着,又叹息一声道:“唉,想去年你要下山,我和你妈,虽知道江湖险诈,却也 不愿阻你的兴头,所以你前脚下山,我也就随后跟下来了!这半年多,我时时隐在暗中, 实指望你能挑选个好女婿,谁知道,这姓虎的恶贼,竟这么下流无耻,白白糟蹋了一副 好面孔。” 风兰闻言,芳心里又羞又恨,暗自发誓,将来非亲手杀死虎雄不可! 武夷婆婆见她不言不语,微微一顿,又道:“倒是那姓龙的,人品武功,都是上上 之选,可惜就是太丑了些,否则,倒是蛮合适的?” 说到这里,武夷婆婆想起方才的问题,“哦”了一声问道:“倒是那姓龙的,怎么 不见啦,那个老头子呢?” 风兰闻言,心想你也不晓得那老头就是龙哥哥扮的啊! 想着,不由得意的“嗤”声笑了出来。 但笑声方出,转念想到龙哥哥今已不辞而别,顿时失尽了满心欢乐,柳眉一皱,旋 即簌簌掉下泪来! 这又笑又哭之状,落在武夷婆婆的眼中,疑云大起,奇道:“你怎么啦?” 风兰闻言更加伤心,强抑悲声,颤声道:“他,他走啦!他留下个字条,一声不响 的走啦……” 武夷婆婆追问缘故,风兰悲切切将经过说了一遍,说完又痛哭起来! 武夷婆婆见多识广,仔细分析风兰所言,顿时发觉,龙渊竟然对自己这位美如仙女 的孙女,无动于心,不由得霍然动怒,嗔道:“这丑小子倒臭美得紧呢!难道我孙女真 个赖上了你吗?乘女别哭,奶奶就不信天下找不着比他好的。” 风兰闻言大恸,唤道:“奶奶,他,他……” 下面的话,被哭声压着,一时说不出来。 武夷婆婆心中又痛又借,白眉霍扬,大声道:“他什么,他欺负过你?乖女别伤心, 奶奶一定去毙了他,替你出气。” 风兰见奶奶误会了意思,凛然而怒,神态怕人,象是要立即要走的样子,顿时吃了 一惊,也不哭了,一把拉住武夷婆婆,道:“奶奶,他没有欺负我,也一直待我很好, 我……喜欢他……” 这后一句话,音极低,像是蚊鸣一般,说完了羞怯怯垂下头去,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哎啊,这丫头真爱上那丑小子了吗?这……” 说实话,她实在觉得龙渊太丑,配不上自己的孙女。 此际发现风兰竟说出这等话来,显然已然对龙渊生了感情。 这怎得她不气愤,于是在一怔之后故意探试,道:“这小子有什么好,他怎能配得 上你啊,依我看算啦,赶明儿奶奶陪着你去江南玩玩,那地方才真有俊秀的人物呢。” 风兰不知武夷婆婆有意相试,她觉得奶奶对龙渊不够公平。 因此,风兰忍不住替他辩护,娇声幽幽的说:“奶奶你不知道,他虽然长得丑,心 性人品却比什么人还好万倍,我不以为外表该重于内心,像虎……我不要去江南,我……” 武夷婆婆暗中一叹,见她说不下去,便接口道:“你要去找那小子,是不是?” 风兰闻言,眼角微益,螓首垂得更低,却一声不哼。 武夷婆婆故意逗她,促着问说:“是不是啊,怕什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奶 奶面前还怕什么羞呢?” 风兰就逼得无法,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却扑在武夷婆婆的身上,默声不 语。武夷婆婆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暗叫声“冤孽”道:“唉,乖儿,既然你自己挑中了 他,奶奶可不好说否。好啦,明天一早,奶奶陪你去找他吧。” 说着,拥着风兰站起,缓缓踱在门边,正欲出室,目光霍瞥见案上钉着的数根细针, 这才想起那像煞自己的人。 她知道人家已然走了,心头不由有点歉然,皆因人家好意来拯救自己的孙女,虽则 自己也同时赶到,却也不该只顾叙旧亲热,连谢字都不道一声。 不过,她并未说出来,只是用叹息来表示遗憾,口中却言:“只是便宜那小子啦!” 风兰不知奶奶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谁,便还是自觉耳根有点发烧。 她不敢答碴,只好默默的引着奶奶去她的房间。 房顶上的云慧,一直未曾离开,她方才潜听着房内祖孙两人大部份的谈话,芳心里 充满了复杂情绪! 她并未窥见风兰的表情,甚至也未听清风兰若干低细的声音,但从武夷婆婆的口音 之中,却也不难了解大概的情形。 因此,她觉得若站在局外人的立场,风兰是值得敬佩,而应该予以协助。 但是事实上,她不仅非局外人,其远有着切身的利害关系。 在私心里,她不愿意出让曾经苦心教养培育的心上人,甚至那天性的妒嫉,也不愿 与别人分享。 因此,她虽则同情敬佩风兰的一切,却一时不能决定,应该怎么应付。 她怔怔的呆坐在房背暗处,默默的思索了许久,最终决定,无论如何,总应该先见 见龙渊再说。 她以为,龙渊是这事的主角,一切也应该由他自己去决定,若果他喜欢风兰,则即 使自己反对,也誓必须要与风兰分享一切不可。 反之,若龙渊不认为风兰有何可爱,则任凭风兰如何痴情,自己又何必画蛇添足, 协助她呢? 因此云慧,便觉得应该去寻找龙渊了,她悄然下房,收拾行装,留下了房钱,立即 连夜登程。 她顺着龙渊所去的方向,计算龙渊因乘马关系,必不会走得太远。 当时是初更已过,二更未到,云慧尽情展开轻功,去若飞矢般,连奔了两个更次。 以云慧轻功而论,虽稍逊龙渊,却堪称是江湖中罕有高手,脚程展开,不须寻路, 只要是认准方向,穿林越野,虽只走了二个更次,却已到达了龙渊被困的古刹山下。 这时,云慧本想绕过山去,不知怎的心灵霍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异样之感。 这感觉生像是语云的“心血来潮”,心灵方寸间直觉得搅绕不宁。 她一时不了解是何缘故,直觉以为是奔驰太急须要休息。 恰好这时,她瞥见山中石庙,远望宇角如画,以为可以去借宿一时。 孰料,行至庙前,只见那古刹荒凉颓废,阴气森森,才知是座废弃已久的破庙。 不过,无论好坏,总比露宿于野好些,云慧既走到门前,自觉再退回去,也实在太 胆小。 故尔,她稍一凝神,自己替自己打了打气,硬起头皮闯了进去。 云慧她曾服鲸珠,目光虽不比龙渊,视夜如昼,却也锐利之极。 故此,虽则大殿中漆黑如墨,云慧仍能清晰的看见,一切的陈设,以及倒毙的黑马。 云慧瞥见这黑马十分眼熟,新死不久,心中惊讶着细加察看,发现那马,头部双目 之间,微露出一双铁器。 找出一看,只见那铁器形似一蛇,长约八寸,弯弯曲曲的,前头十分锋利。 云慧目下经验见识,大非昔比,见状芳心一转,疾着把手处,果然发现上面刻铸着 一个“蛇”字。 她不由“咦”了一声,暗中一凛,忖道:“啊,这老妖物还没死吗?这……” 想着,无意间瞥见了死马一眼,顿时心头大恐,信手丢掉蛇形暗器,晃身扑入废园, 正赶上龙渊脱困逃出,也正迎着那装鬼吓人的怪老头。 云慧虽因见过蛇形暗器,芳心中已有了底儿,但黑夜间猛见这僵尸也似的人物,仍 然忍不住生理上的恐怖反应。 不过,这时她宝剑出手,胆气骤壮,惧意一扫而空,愤恨疑惑之念,却也因而霍炽。 她宝剑一摆,全神戒备,沉声叱问道:“老妖休要装鬼吓人,你当无人能识得你吗?” 藏着的龙渊与那老怪,都吃了一惊。 龙渊是惊奇她怎的会这等博闻,像是知道那怪人的来历一般。 那老怪则是想不到,在自己隐居数十年后,竟还有人,第一眼便能识破自己的行藏。 云慧瞥见他迟疑状,更确认自己所料不差,遂即冷笑着道:“绿蛇叟你不必奇怪, 难道你忘记了当年的教训与誓言吗?” 那妖人果然是绿蛇叟,他远在四十年前,出道江湖,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不出数 年,便即成了江湖黑白两道,人人头痛的煞星。 但这绿蛇叟,不仅功力高绝,练就僵尸气功,周身上下,坚僵如铁,非宝刀宝刃不 足伤他,更且性喜厮养奇毒恶蛇。 行事但凭好恶,不分是非亲疏,只要有人敢对他稍有异色,绿蛇叟必然杀之无赦。 最坏的,绿蛇叟更不讲究什么绿林规矩,他只求能达到一己之目的,偷袭暗算,无 所不用其极。 因此之故,江湖中人人畏之如虎,行迹所至,往往是人人纷逃,如避蛇蝎。 那时孤独客才出江湖不久,也不过二十多岁,闻其劣迹,触动侠肠,只人单剑,寻 着绿蛇叟要求比斗。 在比斗之先,孤独客已知单凭真实功力,自己尚不能真个胜他,故而便用激敌之计, 声言自己若不胜,则立时自刎在绿蛇叟的面前。 其实,当时绿蛇叟如若平常心一想,便不难猜着孤独客的用心。 皆因,绿蛇叟为人对敌,向来是不留活口,若孤独客真个落败,便不自刎,也是死 数。 那知绿蛇叟过以狂傲,一生眼高过顶,不但未曾把孤独客放在眼里,同时也从未见 过,有人或在他面前这么狂过。 因此,绿蛇叟顿时怒气冲天,大怒回道:“好小子,我绿蛇叟若不成全你自刎之志, 一辈子宁愿老死荒山,也不再重履江湖。” 孤独客要的正是这话,闻言又即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绿蛇叟你可不要 自食其言。” 绿蛇叟气得鬼叫一声,怒冲冲骂道:“王八蛋浑小子,我绿蛇叟一生行事,无不如 意而行,今天既然这么说了,还能不算数吗?不过,混蛋你别作白日梦,就凭你这两下 子想赢?他妈的狗屁。” 孤独客见他语无伦次,心知目的已达成一半,便不多言,立即抽出宝剑,攻将上去。 这一仗打得极紧张刺激。孤独客自知内功差他一筹,便竭力用其轻灵疾捷的身法剑 术,与他游斗。 绿蛇叟所练的僵尸功,以坚硬刚猛见长,善于以硬撞硬。孤独客身法如电,倏忽飘 逸,令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觉,让他摸不着边儿,故此绿蛇叟意打愈气。 就这样两人耗斗了一天一夜。孤独客天纵奇才,生就异资,愈打愈见其勇。 绿蛇叟僵尸功耗力过大,终于中了孤独客一掌。 这一掌正巧击在绿蛇叟背后“敲尾”穴上,这敲尾穴,也正是绿蛇叟的罩门。 故此这一掌虽未将其击毙,却震散了绿蛇叟苦练而成的僵尸毒气。 不过孤独客当时可未不晓得,只见他虽然跌了一跌,却能迅速立起,直当是并未受 伤。 绿蛇叟本来是脸目惨绿,外表一点也看不出。孤独客不敢轻近,绿蛇叟却乘机认输, 掉头飞驰逸去。 他这一去,果然是再未出现,而偷偷的隐居起来,重练他那被破的僵尸毒气。 而孤独客因此一举成名。一日之间,立即变成了江湖中人人侧目的热门人物。 云慧过去,曾听她师父提过此事,就知当年绿蛇叟所擅武功暗器与习性,故尔今日 一见,便突然想了起来。 那绿蛇叟埋首这荒山废寺之中,苦练绝艺,为的便是要报复当年的一掌之仇。 如今他绝艺初成,尚未下山,首次遇着老婆婆,便提起他这个旧疮疤,岂能不气。 只见他满头绿发,霍的爆竖起来,颊上的干枯皮肉,阵阵抽动,绿光闪闪的眼里, 射出仇恨的凄厉光芒,口中鬼叫一声,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道:“老乞婆你是何 人?既知老夫大名,当亦知老夫习性,今日你既然闯入此间,分明是阳寿已终,待老夫 超渡于你吧?” 说着,作势欲扑,霍又停住,做一沉吟,道:“不过,若你这老乞婆,能说出孤独 客现在何处,老夫倒可能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呢。” 云慧知他是想找师父报仇,心中更加有气,冷笑一声,道:“凭你这付三分不像人, 七分到像鬼的长相,不但不配问你家姑奶奶的来历,更不配与天下第一剑客为敌,今日 遇上你家姑奶奶,也是你阳寿该终之日,不过……” 她放意学他,微微一顿,继道:“若是你说明大殿上那匹死马的主人去处,或能放 你一条生路。” 绿蛇叟闻言,直气得“啾啾”鬼叫不休,不待云慧说完,历啸一声,道:“该死的 老乞婆,还不拿命过来。” 喝声中,也不见他晃肩迈腿,双臂前伸,两只遍长着绿毛的鬼手,屈指如钩,倏忽 飘掠近前,猛向云慧的面门双眼抓去。 龙渊藏在一边,心中正暗自好笑:“慧姐姐几时也学会放刁的。”猛见绿蛇叟疾逾 电闪,欺近云慧,顿时大吃一惊,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 其实,云慧表面上虽然轻松,暗里却一直不曾松懈片刻。 这时,她瞥目绿蛇叟电疾攻来,霍地运起“天地罡气”樱唇微张,疾即有一团淡淡 的白雾散出,罩住了头脸。 只是,此际天色甚暗,非目力特锐,仔细打量,绝对看不出来。 云慧晓得绿蛇叟练就僵尸气功,奇毒无匹,故此不虑胜,先虑败,将天地罡气施展 出来,护住七窍,以免毒气侵入。 但等绿蛇叟双爪距面门不及五寸,皓首微偏,右手剑隐于肘后,左手玉掌疾抬,指 如戟,划向绿蛇叟右臂的“太阳肠经”脉。 这“太阳肠经”脉,乃是自左手背起直入腑的一条脉,其上穴道共有十一,虽均为 小穴,若被点中,亦必令半身麻木,身躯转动不灵。 绿蛇叟苦心潜修,近半甲子,功力之高,经验之丰,自可想见。 此际,他双掌一出,“僵尸毒气”已早发动,以他经验,五尺之内,嗅中者无不晕 倒中毒,不过十二小时辰,便自毒攻心肺,致人于死。 但不料,云慧不仅只略偏其首,稍做闪避,而毫无中毒现象,且还出招还攻,快捷 无伦,指未划实,便已觉劲风袭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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