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虎云龙
第十九章 仁心侠胆岂有种

武夷婆婆与她的爱孙风兰,在一处荒丘之下,遇着龙渊与云慧。 但龙渊云慧已然脱去了易容药,还他本来面目,风兰不识,反而当着两人,表示出 她对龙渊所扮的龙凌云,念念不忘之情。 云慧本来就喜欢风兰俏丽可人,这时见她对一个奇陋的男子,用情如是之专,芳心 中顿起佩服成全之意,不由接住她,附耳告诉道:“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龙凌云吗?” 风兰闻言,似在黑夜中突然望见了一盏明灯,又惊又喜,顿时忘其所以,霍然抬起 头来,道:“你,你怎么知道呀?姐姐。” 云慧神秘的眨眨眼,反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啊?” 风兰这时虽有些羞意,但还是抵不住迫切的希望,闻言稍垂眼帘,幽幽的点点头, 霍又抬头望着云慧,口虽不言,双眸中却射着冀求的光彩。 云慧注视着她,也不言语,芳心中正有几种情绪,互相的挣扎冲突着,迫得她不知 到底该不该据实相告。 龙渊坐在二丈以外,表面上垂头在欣赏潺潺流水,内心确比这流水奔荡更急。 只是他不敢形之于色,怕被云慧与风兰看见,而生疑念。 风兰与云慧对视片刻,羞意转浓,怯生生避开云慧那一双澄蓝秀目,嘤声道:“姐 姐,你……” 云慧内心交战不休,此际望见她那羞怯之态,转觉不该过分的予人难堪,舒皓腕握 住她的纤手,绽颜而笑道:“妹妹,你找的那人,我知道他的去处,只要妹妹愿意与姐 姐同行,姐姐保你能遇着他就是。” 风兰张开樱唇,欲想问个清楚,但话到口边,却又被女性的自尊与羞意,挡了回去。 皆因,风兰暗想她既然这等说法,可见与龙哥哥有点关系,若再催问,岂不更表明 自己的用心,而惹人窃笑了吗? 故此,风兰又想道:“反正自己也是毫无把握的瞎闯,与她同行,旅途中既有佳伴, 又有希望,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风兰还不好意思率尔答应,推说要请示奶奶,便走回到武夷婆婆身边。龙渊适才已 听见云慧之言,心中早在吃惊,皆因她言中虽未指明,但若与事实两相对照,岂不又昭 然若揭? 风兰一走,龙渊立即跑过去,悄声责问云慧适:“姐姐,你搞什么鬼啊……?” 云慧“咯咯”娇笑,声音颇高,道:“弟弟,我邀兰妹妹一块往游黄山,你高兴吗?” 武夷婆婆与风兰,被她这笑音语声,吸引得转向这边瞧来。 龙渊气在心里,只好勉强打个哈哈,道:“真的嘛,我当然也高兴啦。” 嘴里说着高兴,眼中却送给云慧,恨恨的一瞥。 云慧睹状,心中笃定个郎专情对己,不愿招惹麻烦,一丝甜意,瞬息间如电传遍全 身,使得她更加“咯咯”娇笑起来。 龙渊无可奈何,心中更十分不解,云慧何以不仅无妒嫉厌恶之意,却似还存着拉拢 成全之心。 龙渊不敢询问,抱定不问不闻之态,道:“好啦,咱们该走了吧?” 云慧见天已然不早,便即附和,去请示武夷婆婆。 四人合在一齐,云慧将两个大包行囊,缚在风兰马后,一同起程,武夷婆婆目睹龙 渊云慧一双璧人,举止落落大方,风姿雍容端庄,私心中对云慧这一个异国华化的美人, 异常喜爱,对龙渊则存有着异样望冀之念。 四人顺路往南,一路上风兰与云慧牵马步行,依偎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谈笑。 龙渊向来待人诚敬,则有问必答,这一来武夷婆婆虽尚不知龙渊的武功,深厚玄奇, 却已经对他的渊博才华,万分惊奇了。 这日中午,四人到达“仓头”打尖休息。 这“仓头”已距长江不远,镇西有一河弯,为贯通长江与巢湖的水路。 往日巢湖出蛟,这道水路因而废止数月,船只不敢通航,如今听说恶蛟已死,河上 镇上突然又恢复了昔日旧观。 龙渊四人,找了家于净的饭店落座,正在用饭,霍见门口步履轻踏,接着走进四位 大汉,与一位商人。 龙渊瞥见那四名大汉,身材高大,体着劲装,身后各背着雪亮的兵刃,不由多看了 几眼。 那知一看之下,却发现那后进的一位商人,正是自己在巢湖附近,“夏阁”镇上重 托其救济灾民的王敬实。 龙渊自从将自己的一袋珍物交托于王敬实,便不曾再加问闻,但这时一见,心中一 动,不由忖道:“不知这王老板,是否按过去所计划,去救济灾民?” 想着,霍见王敬实突然离开那四位大汉,向这边走来。 龙渊心头一惊,以为他识出自己,下意识的摸摸面颊,这才想起,自己的化装已然 洗去。 此际,那风兰却已站了起来,微颦柳眉,浅浅一笑,樱唇微微张,尚未开言,却见 那王敬实,一揖到地,道:“姑娘可好,龙少侠不曾来吗?” 风兰柳眉紧紧一皱,道:“王老板少礼。龙少侠另有要事到别处去了,王老板有什 么事吗?” 说罢,又介绍王敬实与武夷婆婆众人相见。 龙渊装作不识,寒暄着请他落座,武夷婆婆与云慧,均知当日龙渊慨然赠金之事, 故想知道他是否已用于救灾,便都客气的让他坐下。 王敬实略一逊谢,落座道:“龙少侠侠风盖世,小人衷心感谢!近半月来,小人东 奔西走,便是为着变卖少侠所遗的珍宝,购买粮米用器,以济巢湖灾民……” 接着便将处理方法,述说一番。 原来,龙渊果然是慧眼识人,王敬实虽则一介商民,却具有侠义肝胆。 他自得龙渊一袋珍物,第二日取出二三件来,先偿还了债务,同时将那夏阁镇数家 粮行,所存料粮,一齐买下来,又加雇账房伙计,按过去的方法,只要是附近灾民,来 行具结,即可按人口多寡,领取若干粮米。 王敬实自己,则携了其他的珍宝,连夜兼程,赶往合肥,估价变卖。 但龙渊那一袋宝物,价值百万以上,无一件不是价值万贯,合肥虽是皖省的省会, 却也无一家珠宝行,能够一起买去。 王敬实无可奈何,只卖了少许,共值二十几万,换了数千斤米粮,雇人运回巢湖, 余钱则在湖滨四周的镇上,另购下十多家米栈粮行,前往金陵加以变买。 经过这数宗巨大的买卖及放账,王敬实顿时成了巢湖附近的名人财主,万家生佛, 成了无人不知的人物。 王敬实私下深觉受之有惭,皆因这银钱多是龙渊所赐,并非自己所有,如今不料想 自己得享此誉,而龙少侠却不知所踪。 他不敢自满,更且居安思危的想到,目下巢湖,天下黑白两道之雄,云集未散,若 此举传入黑道绿林耳中,多半会引起垂涎,而必思图劫执。 故此,王敬实不敢过分招摇,悄悄的雇了合肥最大一家“四剑镖局”的四位镖师, 充当保镖,循水路前往金陵,今日正是路过此地。 武夷婆婆听罢,喟然叹息,道:“王老板诚实无欺,诚属难得之极,以老身推断, 此次金陵之行,前途必有阻碍。皆因老身在巢湖之际,亦曾闻及途说之言,王老板身携 重宝,买卖救灾之事。此举侠义门中,或为王老板忠义感召,不敢做下招人非议之事。 但绿林黑道,素操无本生涯,像王老板这等肥羊,岂肯放过,这数日来,王老板所以平 安无事,以老身想,可能因近日正当群雄云集之际,使黑道只不敢下手之故,但若再往 前,就不敢一定了。” 王敬实闻言大惊色变,道:“若老人家所言属实,小人性命虽不足惜,但岂不有负 龙少侠所托,损及巢湖一带数千百口性命吗?” 风兰亦急了起来,道:“奶奶,这事我们可不能不管哪……” 龙渊心中颇觉惭对王敬实,皆因他只要有了银钱,便能顺理成章的将事办妥,却未 虑及财能招祸胎,这句古训。故此只将珠宝留下给他,却不想给他留下个杀身的祸胎! 龙渊故不等风兰语毕,便自反常的抢着道:“王老板但请宽心,俗语说‘吉人天相’, 王老板上体天心,侠义可风,想来便有那毛贼之流,妄图渔利,亦必不能得逞的。” 他这说十分涵蓄,在座数人只有云慧明白他已决心要在暗中保护这王老板了。 武夷婆婆既不明白他弦外之音,闻言瞥了他一眼,心中却以为他乃是读书人之见, 不务实际。 故此,武夷婆婆喟然长叹一声,说:“年轻人那知江湖多诈,世事险恶,如今虽值 太平年月,黑道绿林,却仍然多如牛毛,平常日子,因各有地盘,私定勒索陋规,商民 善亦多按规缴费,故未曾出大乱子,如今王老板身挟重宝,价值不赀,以老身推断,毛 贼们决不会仅取常规索费,便能满足的。” 王敬实闻言,更加惊骇,呐呐尚未开口,武夷婆婆却又接口道:“不过老身既然遇 上,说不得只好重作凭妇,与毛贼们周旋一番了。” 王敬实一生为商,并不了解江湖掌故,也根本不晓得武夷婆婆乃何许人?故此,惊 慌并未消除。 武夷婆婆看在眼里,心中雪亮,便道:“王老板,你将那四位镖师请过来谈谈好吗?” 王敬实连忙应好,过去一说,不一刻带那四人过来,其中之一,方面大耳,年约四 旬,双目盼顾有神,发须偾起老高,步履间沉稳异常,似颇有一番功力。 他率先趋近,双手抱拳,对武夷婆婆,恭敬一揖,道:“在下方直民,得见婆婆仙 颜,实属终身之幸,今承宠召,不知有何见教?” 原来这方直民,正是合肥“四剑镖局”的总镖头,人称“单剑震皖南”。 他籍属合肥,家资甚富,性情豪迈,喜结江湖异人,与华山一系,渊源颇深。 幼从九华山“广济寺”主持金面菩萨玄通习艺,出师归里,与所结义弟,“八卦剑” 王三里,“大罗剑”张坦,“江北一剑”西门阳,开设了四剑镖局。 十数年来,四剑镖局走北闯南,因未曾接过大镖,倒也未出过乱子。 这一次王敬实在合肥城中,因见四剑镖局的宅第连云,十分宽大,这才聘为保镖, 单剑震皖南方直民,虽然接了下来,内心里却比王敬实还要紧张。 故此,四剑连襟齐出,陪同王敬实同往金陵。 保镖这一行,讲究的消息精通,慧眼识人,故而方直民虽未参于白石山争蛟大会, 却晓得会中异风突起,出现了风兰其人。 方才进店之时,这四位镖师已留了意,虽未与风兰等人会过,从言谈之中,已然猜 了个八九。 王敬实过去一提,方直民顿时大悟,这看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敢情是当今天下顶尖 人物之一的武夷婆婆。 人都喜欢被别人尊敬,武夷婆婆虽已年迈,却也不能例外。 她闻听方直民之言,对她即敬且赞,顿时色笑颜开,道:“方镖头休要客气,快请 与诸位坐下述话。” 单剑震皖南逊谢再三,介绍另三位义弟,一一参见过武夷婆婆,方才落座。 武夷婆婆乃问起局中可有情报,是否有人意图劫镖。 方直民沉吟一阵,方道:“不瞒老前辈说,这次在下承保王老板,责任重大,早在 未动身前,已然广布眼线,探听信息,不过到目前为止,在下尚未接获任何情报。据在 下推测,巢湖孤山寨,因寨主浪里蛟王占元突然身死,寨中群龙无首,不会有什么大作 为,再说如今已过了巢湖地面,想来他们是不可能追来的了。在长江中,固定的只有梁 山双梁——梁世杰、梁世雄兄弟的两处对峙山寨,但在下艺出九华,与二梁山距离弥近, 多少有些交情。以补白石山图劳之失,果真如此,则在下四剑,即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了。” 风兰半天未曾说话,这刻接口道:“方镖头但请放心,这一路南下,奶奶与我等四 人,一来顺路,二来看在这钱财用于灾民的份上,若真有不开眼的毛贼,妄图劫镖,我 等决不会袖手不管的。” 四人闻言,顿时宽心不少,一同站起身来,拱手称谢,方志民道:“在下等四人, 若得婆婆与姑娘暗中相助,必可平安抵达,他日……” 武夷婆挥手阻住了他的客气话,站起身来,道:“我辈武林中人,何必客气,我等 先行一步,就此别过。” 说罢,当先走去。 王敬实在一旁看见合肥四剑,对武夷婆婆这等尊敬,心知必是异人,放心不少,一 见众人要走,抢前代为惠帐,又复转到风兰身畔,诚恳的说道:“姑娘日后若见着龙少 侠,千万要代小人转表,小人的思念与感戴之心,同时,请少侠他暇时到小人的店中看 看,也好让小人,代巢湖数千百姓,表示一点意思。” 风兰闻言心中暗叹,想道:“你要找他,我也要找他呀!” 口中唯唯以应,紧随武夷婆婆而去。 龙渊一直未参加意见,此际临行,经过王敬实身畔,忍不住停身对他道:“王老板, 上体天心,好自为之。” 说罢,不等答言,径自与云慧并肩而去。 王敬实闻言,对那声音及龙渊的一双眼神颇觉耳熟眼熟,一时他痴立当地,喃喃重 复着:“上体无心,好自为之”八字,半晌恍然若有所悟,不由得冲口而出,叫道: “龙少侠……” 扭头一瞧,满店食客,均好奇的注视着自己私议,切切,那里还有心中日夕思念的 恩人影子。 他喟叹返座,内心里诚挚的为恩人祝福,同时也热切的反覆思吟着龙渊适才所言, 盼望着前途中能重睹恩人一眼。 这且不表,欲说龙渊,适才以言语点醒了王敬实,霍又后悔,不该溢露自己的行踪。 他倒不是怕事,却是怕那王敬实真者醒悟,日后再见之时,当着风兰拽出自己的身 份,岂不十分糟糕。 但话出如风,收回已自不及,只得与云慧紧赶两步上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已与风兰商妥,一见二人,便提议坐船。 龙渊与云慧,知道她欲跟踪于王敬实船只之后,暗加护卫,便不反对。 于是四人将马匹卖了,雇了一艘民船,直待王敬实等人回来,方才跟踪着他们的船 只,解揽南驶。 船中舱分前后,三个女人,挤在前舱,却让龙渊一人独自住一间后舱!开船之后, 龙渊因不愿让那敬实发现,只在舱内凭窗观赏河上景色,并不出外。 云慧与他一别数月,相思牵肠,这时说不得挪进来陪伴着他,低声的细诉衷肠。 风兰识定两人乃是情侣,一方面知趣不愿打扰,再者她心中已有了一位龙哥哥,便 也不愿轻易的与他男人搭讪。 故此,龙渊与云慧窗边相对,不由低声埋怨她不该多事,招惹上风兰这个累赘。 云慧端祥着他,似嗔似喜的道:“你啊,何必在姐姐面前假道学呢,像兰妹妹这般 美人,我就是不信,你心里一点都不想她。” 龙渊焦急,举手方想辩白。云慧一把拉住他,嫣然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 的意思,不过这丫头也痴得可怜哪,你就这么绝情,一点也不怜惜人家吗?” 龙渊瞥见云慧柔情似水,却不了解,她这话是出自真心,抑或是故意试探。 不过,他问心无愧,到不愿在这方面多费脑筋,而只是紧紧握住云慧玉手,热情的 望着她道:“姐姐你只知为人作嫁,却知道小弟心中也痴得很吗?” 云慧芳心一跳,霍的玉颈飞红,故意垂下眼帘,幽幽摇头,表示不知! 龙渊睹状,心摇神驰,情难自禁,握着云慧的手儿,轻轻一拉。 云慧虽然是巾帼英雄,功力高绝,力举万钧,但此时却似是周身无力,弱不禁风般, 被这轻轻的一拉之力,带得她娇躯踉跄,倒向龙渊怀内! 龙渊双臂一紧,拥住着软玉温香,鼻端嗅得那发自云慧玉体的处子异香,顿时满心 快乐得犹如腾云驾雾般,忘记了身在何地! 云慧软绵绵依偎在他的胸前,娇喘微微,蓝眸微阖,如同醉酒,心潮中波涛起伏, 芳心默许,梨涡深旋,多年来深种于心底的温馨情意,一旦得偿,虽只是片刻温存,却 已然令她意迷神迷了半晌,龙渊俯首慧姐姐耳畔,低声响语,声细有如蚊鸣,只是云慧 对于个郎情话,却不但听得清楚,甚且深印在心版之上! 因此,她也自窃窃私语,表示出她的多年的心事。 龙渊至此,方才算完全领会了云慧的苦心,一时感激与喜悦,更激动了龙渊,使得 他缓缓托着云慧的下颔,抬起了她的螓首。 于是四目互投,柔情默默交互奔流,云慧那一双澈似深潭秋水一般的蓝眸里,在凝 注之中,水汪汪春意盈然,结成了两颗晶莹泪珠,自眼角缓缓流下,注入颊上两只深旋 的梨涡之中! 这是喜极而泣的欢欣之泪,也正是人类至情的表现。 但龙渊爱极了她,见她如此,只当她有何不欢,顿时惊问道:“慧姐姐你怎么啦!” 云慧瞥见他惶惑之态,欢笑出声,缠绵之至的说:“傻弟弟,我高兴得很啊!” 龙渊几曾见过这带雨梨花,此际不由看得呆了! 云慧身受他灼灼逼视,羞意复帜,睫毛似扇,扇动了两下,佯嗔道:“傻弟弟你呆 看什么嘛!不认得我了吗?” 龙渊惊然醒觉,玉面微红,却俏皮的回答,说:“慧姐姐,你真是天下第一美人! 一颦一笑,无不动人魂魄,区区虽有幸侍妆台,却还是百看不倦呢!” 云慧“嘤咛”做声,羞不可抑的俯首将面孔藏起,撒娇轻佯嗔道:“我不来,你取 笑我!” 龙渊心中一荡,直觉慧姐姐千娇百媚,一时无俩,不由乐得哈哈朗笑了起来! 云慧一惊,怕他惊动了前舱的两人,猛抬手将他的嘴唇捂住,樱唇轻呶示意,白眼 轻怨道:“傻弟弟你乐疯啦!” 龙渊顽皮的咬唇边的纤纤玉手,云慧娇唤一声,迅速的将手拿开,轻擂他一下,以 示报复。 龙渊故意伸伸舌头,道:“古人云‘秀色可餐’,区区至今方知所指,兹今而后, 但羡鸳鸯,虽南面之王,亦誓不易此志矣!” 云慧芳心中即甜且羞,却羞他道:“皮厚,没出息!” 龙渊目见她纤指轻划,其态即媚且娇,玉肌胜雪,微泛淡红,双眸滚转,闪闪放射 异彩,秀鼻玲珑,挺直如雕,朱唇鲜红,娇艳欲滴,微启处两排细齿,整齐若似碎玉, 一股似兰芳香,散溢而出,触鼻沁人心肺,不由得使他升起一种人类本能的欲望,而缓 缓俯下头去! 他两人依偎对立,心胸相靠,砰砰心声互传,慧姑娘亲炙到心中情郎的体温热力, 早已心醉。 此际睹状,心中一阵荡漾,不由更心头鹿撞,欲拒无力,欲迎还羞,无奈何,只得 垂闭上澄澈秀目,给他个不见不闻! 那知,当龙渊火热的双唇,真个亲吻在她的樱唇上时,一般如触电流的甜美快感, 却是淹没了她的全身,她直觉得自己似在逐渐溶解,周身软绵泛力,脑海中浮荡如同漂 萍,荡漾不定得犹如失去依凭。 云慧她忍不住舒开玉臂,也紧紧的攫住对方,似欲将自己溶入对方体内,又似是借 着对方盘石般火热胴体,来支持自己! 至于龙渊,他紧扣住云慧,几乎把她那一捻细腰扭断。他同时也陶醉了,这是他有 生以来,第一次陶醉在少女的怀中。 那一刻,他真的忘记了身外的一切,他整个的身心,浸在这火炙温馨的情意之中, 即便是那相悦,方能延续人类的生命,才能使宇宙臻达完美! 如今,他俩彼此的依附,真的,何妨真个是天崩地裂呢! 但,天地载负万物,可并未覆减,直到他俩真有点窒息,仍然是照常的运行不息! 云慧微嘘娇喘,霍然睁开双目,一触龙渊那隐孕笑意与爱怜的乌黑大眼,顿时羞不 可抑,“嘤咛”一声,推开龙渊,碎步移坐窗前木桌这上,双手捂脸,昵声细语道: “渊弟弟你学坏啦!你欺负我!” 龙渊悚然一惊,当她真在生气,刹时羞惭无已,面经过耳,怔在当地! 云慧在指缝里窥见他这般形状,芳心中顿觉不忍,忙放下纤手,轻拍着身畔,道: “来呀!弟弟,我和你闹着玩的,看你这傻样子!” 龙渊这才放心,涎脸挪过去,坐下拉起云慧纤手,道:“慧姐姐,你这闹着玩不要 紧,可真把我吓了一跳呢!” 云慧“嗤”的一笑,心知自己过去,对龙渊照顾教养,虽然说一向温颜悦色,未出 厉声,却仍然在他心中,深种下神圣不可侵犯的印象,故尔这刻,虽然是两心相许,约 为夫妻,但在龙渊的下意识里,却仍有如对师褓的感情存在! 此种感情,若是为友,到也无妨,但若为夫妻,岂不有失为夫的尊严? 云慧因此深深惊惕,私心中暗自决定,设法改变龙渊的此种心理,不过她表面上暂 不表露,反而白他一眼,佯嗔道:“活该,谁叫你不老实来着!” 龙渊一时语塞,嘿嘿傻笑一阵,方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弟弟不好,姐姐你实在太 过漂亮,使人一见,虽不致垂涎三尺……” 云慧擂他一拳,阻他再往下说,道:“弟弟数月不见,你跟谁学的油腔滑调!是那 个姓虎的臭小子吗?” 龙渊愕然奇道:“慧姐姐你怎好骂我朋友?他……” 云慧冷“哼”一声!接口说:“什么朋友,我正要骂你识人不明呢!你知道吗?那 臭小子不但心胸窄小,不能容物,更且心存奸诈……” 说着,便将巢湖中目睹虎雄狂妄自私,故才下手盗走那紫金蛟皮,发言警告,以及 后来虎雄意图奸污风兰之事,一并说了出来! 龙渊闻得这一番经过,又惊又怒,又悔又恨,道:“想不到虎雄人面兽心,狡猾至 此,过去弟弟我只当他有点傲物持才,今听姐姐之言,我龙渊倒真的浪费了一番感情呢!” 云慧见状,不忍再加责难,反劝他说:“这事已成过去,弟弟你无须再记在心上, 只是日后逢人先防着三分才是……” 说着,突然想起风兰对龙渊痴情一往,如今自己有了着落,已与龙渊把话说开,缔 缘三生。若是自己不加让步,则风兰势必将抱憾终身了! 为此,她一方面高兴自己的稳占上风,同时又有些同情风兰! 再者她亦曾考虑,龙渊身承九门香烟,责任重大,必深受家中九老的重视,如此则 他们是否会同意龙渊单娶自己,这一个身为异族的人呢? 如果答覆同意,自是最好不过,但若相反,其后果必将由家中长辈出面做主,为龙 渊另娶几位其他女子! 同时,按照古礼,这种事极有可能,与其如此,岂若自己表现得大方贤慧些,为他 拉拢个与自己相处得来的人呢! 由于以上的数点原因,云慧早在初见风兰之初,便有了一点概念,及至后来,风兰 对她表现得十分亲热,十分倾倒,对那“龙凌云”更加痴心不二,因此更加强云慧的存 心。 只是,女人的私心,在此时仍占在不少份量,竟使她想出个考验风兰的方法! 如今,她自己地位已定,自然已无过虑,因道:“看兰妹妹的样子,对那个丑小子 是情深得很,但不知是真是假,渊弟弟让我去试试她好吗?” 龙渊闻言,顿时有些不自在,道:“慧姐姐你这是何苦,咱们好好的,我就不明白, 你把她牵来,所为何来?” 云慧佯嗔道:“这你不许管,姐姐自有用意,不过你放心,将来对你是只有好处的……” 龙渊不便再问,皱眉问她:“要怎么试试法!” 云慧却不说明,只问他好是不好! 龙渊拿他没法,便也撒赖道:“你既然不肯告诉,何必问我好不好呢!我是管不着 的啊!” 云慧娇笑轻嗔,推他一把,说:“你不是一家之主吗?不问你问谁!你不答应,我 这做姐姐的,也不敢放肆哪!” 这一碗米汤灌将下去,龙渊顿时心花怒放,慌不迭连声答应,舒臂拥住云慧,又要 亲她! 云慧欲迎还拒,略事挣扎,最终却佯装气力不敌,投怀送抱,让他温存! 他俩从这一通款曲,直谈了一个下午! 前舱武夷婆婆与风兰,瞥见云慧进入后舱,并且关了舱门,便皆识趣的移至船首甲 板,表面上观看河景,事实则暗察是否有可疑船只,踪蹑前船! 武夷婆婆见多识广,目力又佳,不多大功夫,便发现有三只梭形小舟,十分可疑! 那三只小船,般的无舱无蓬,但却各有二三人不等,他们都穿着渔夫布衣,携钢持 叉,活像是附近捕鱼渔民,实际只要是稍有眼力的行家,便不难寻出破绽! 皆因,那三只小船,若真是渔民,何不在河中作业,而一径鼓桨不停,一路南下? 再者那伙人一个个身体精壮,双目神光充足,一望而知,武功虽不多高,最起码也 练过几年功夫。 武夷婆婆这一发现,暗自冷笑一声,却并未放在心上,只和风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 谈家常。 风兰芳心里十分烦躁,她目睹别人双双对对,更加触景伤情。 故而,樱口中虽“哼哼”“哦哦”的应付着武夷婆婆,心里却恨不得找人来大打一 场,出一出气! 然而,事实上半天过去,舟行平稳,河水无波,日暮时分,便已到达长江河弯交叉 之处,依傍着裕溪小镇,停泊了下来! 晚饭时分,龙渊与云慧方始双双出舱,一同就膳。 餐罢,武夷婆嘱咐龙渊道:“今夜怕有些小曲,要动前船的念头,不过依老身推想, 到不见得会出现什么历害的大盗,龙相公夜里只管安息,老身与兰儿两人,足可应付裕 如了!” 龙渊唯唯答应,略谈片刻,便一头钻进后舱去了! 云慧与风兰携手步出甲板,细声谈笑,突然,风兰似猛的想起什事般,“啊”了一 声,说:“姐姐真对不起,妹妹只顾得与你谈心,到忘了还有一位,也须要你哪……” 云慧嗤声笑骂,道:“小鬼头心眼真多,谁是他呀?” 风兰扮个鬼脸,说:“哎啊,妹妹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见,一下午姐姐和谁在一 齐吗?” 云慧蓝眸一转,嫣然而笑,道:“妹妹还说呢!你猜今天一下午,他对我说什么吗?” 风兰讶然摇头表示不知。云慧对着她神秘一笑,说:“妹妹你不晓得,这一下午, 他老是在我面前说妹妹美如天仙,人见人爱,他还说……” 风兰玉面一红,呶唇不依道:“姐姐你拿妹子开什么心?不要说妹妹不及姐姐千倍, 便是能及,他也不敢在姐姐面前说这种话啊!” 这话不假,皆因云慧与龙渊尚非夫妻,他怎敢在爱人面前,称赞别的女人?而不怕 触怒芳心呢? 再说即使已是夫妻,也不宜说这话啊? 但云慧却偏偏言之凿凿,煞有介事的说:“妹妹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不但说 妹妹漂亮,更还说妹妹温柔可爱,动人之极……” 风兰就是不信。云慧无奈,又道:“唉,妹妹不晓得,他家一门九老,只此一子, 所以每一位长辈,都希望为他成一房媳妇。只是他生就绝世丰姿,眼界太高,寻常的姑 娘,却又不足匹配,因此他家长辈无法可想,只得责令他出外来,自己访求!” 风兰第一次听到这事,稀奇得了不得,不由默默瞪大了眼,静静谛听! 云慧虽知龙渊身世,这一些可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此际瞥见风兰的模样,暗暗窃 笑,却故意“唉”声叹道:“不瞒妹妹说,姐姐我虽则已与他订了亲事,却也不能阻止 他再找别的女人。再者姐姐我也看开了,像他这种人品,罕世无双,即便真能独占,日 后说不定也会遭到天妒。” 风兰暗中并不尽同意这话,虽然她不能否认龙渊之美,但若论品德,谁有能比得上 “龙哥哥”呢! 云慧见她不表示意思,又道:“妹妹你也是女人,当能了解姐姐的心事,姐姐我虽 不敢起什么妒嫉之心,但总认为若让那性情不投,毫不相干的姑娘插脚进来,姐姐虽能 容忍,却不见得便能见容于人呢!” 云慧说到这里,芳心里倒真有点相信了自己这话,不由得神色黯然,幽幽叹息起来! 风兰见状,樱唇蠕蠕而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这位可爱而处境困难的姐 姐! 事实上,若这种情况是真,则风兰实在也无话可说。 皆因,她不但是个局外之入,同时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涉及别人家庭的婚嫁 之事,她又能帮助什么呢? 但事实上却也非毫无办法,只听云慧道:“妹妹不嫌愚姐,结为知己,所以姐姐也 不拿妹妹当作外人,同时,姐姐还有一个私心。” 风兰好奇的看他一眼,云慧乃附耳低语道:“我想他和姐姐都如此喜欢妹妹,如果 妹妹能屈尊降贵,则不但使他如获异宝,便是姐姐姐我,也高兴非凡的!” 风兰玉颜一红,霍然抬头正也低声道:“姐姐错爱,妹子万分感激,无奈妹子另有 苦衷,只好辜负姐姐这一片心意了!” 云慧芳心暗赞,却故意诧疑道:“怎么妹妹已有了心上人吗?” 风兰双额染红,垂头不语,云慧促问数遍,风兰方才缓缓的点头,却连玉颈都羞红 了! 云慧心内好笑,故意“哦”然恍悟,道:“是龙凌云吗?他多丑啊!他怎能配得上 妹妹的花容月貌呢!” 风兰见她轻视心上人,顿时混身不自在,道:“他虽然丑些,但品德却万非世人能 及,妹子虽则年幼无知,却并不以貌取人!” 云慧“唉”叹道:“人各有志,妹妹心意既决,姐姐也不能强人所难,而唯有祝福 妹妹,早偿心愿了!” 风兰想及龙哥哥,有知身在何处,芳心黯然,目注远天夕阳晚霞,不由一阵心酸, 默默无言! 当夜就寝,武夷婆婆盘坐在一张大木椅上,垂目调息,却迫着风兰云慧登榻入睡! 她二人心中各怀心事,自然都睡不着,不过,为着不愿惊动武夷婆婆,连翻身都尽 量避免! 三更时分,船内船外,万籁皆寂,天边玉兔皓洁如银,撒下一片银辉,远山近水, 若笼上一缕轻纱,隐隐约约,与白日情景,大异其趣! 武夷婆婆端坐中,霍然瞪开双眼,刹时间暗影里若似点燃了两盏灯火,闪闪放出精 光。 她倾耳静听多时,倏忽间飘掠穿窗而出,身形疾捷,宛如灵猫,毫无一丝牵强龙钟 之态,向岸上扑去。 舱中躺着的云慧风兰,一见武夷婆婆抢出舱去,不约而同的霍然坐起。 她们俩对视无言,默默一笑,各以最快速度,着上衣衫,一奔船窗,一奔舱门,双 双一掠,便皆已飘上了三丈之外的河岸。 二人更不多言,沿河岸跟踪着武夷婆婆的去向,并肩驰奔,月光下但见两道轻影, 去势如飞,刹时间便已奔至江边。 二人隐起身形,放眼一看,但见波涛拍岸,浪花翻滚,水波起伏,竟有一望无际之 势! 而武夷婆婆,此际却正藏身在三丈外一方岩石之下。 武夷婆婆自然已发现了这双女儿,亦跟了来,她回头打个手势,不让两人轻举妄动, 同时又指指江中,表示注意那里。 云慧目力极佳,运足一瞧,原来此际江中划来三艘小艇,破浪如矢,不但快急,举 桨落桨,更是错落有序,不带丝毫声响! 云慧暗自心惊,这不但为了船上人武力颇高,同时也是为武夷婆婆的听力。 皆因,以眼前距离、与他们泊船,至少有五里之遥,武夷婆婆竟能听见,岂非惊人! 其实说穿了,武夷婆婆虽则修为数十年之久,功力堪称非凡,但却不见得此云慧高 强多少。 她所以能够如此,皆因下午发现了三艘疑船,便留了意。故尔晚间并不入睡,一径 盘坐椅上,一方面调恩运气,另一方面,却倾力于察听四外的声息! 这时,那三只快艇,已并排转进河弯。一径向王敬实泊船之处驶去! 武夷婆婆霜眉一耸,回身沿岸,藉河边高叶树芦苇隐避,一路鹿伏鹤行,驰回来路。 云慧风兰不甘落后,自然也跟了回来! 武夷婆婆扑至王敬实船畔岸上,并不显身,反轻轻一纵,隐身在一株极大的叶树中。 云慧风兰二人,自然也不敢先行显身,便也学样,双双将娇躯隐了起来! 那三艘快艇中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悄悄靠近王敬实乘坐的单桅客船,其中一 人,站起来一打手势,霍的长身向船上扑去。 那知他方一动作,单枪上顿时响起一阵破锣般刺耳笑声。 这笑声不仅刺耳难听,更还响亮之机,尤其在此万籁无声的静夜之中,突然爆发, 真恍似暗雷响空般,惊人心魄! 快艇中人,闻笑声,霍然大吃一惊,身形一顿,反手抽出背后兵刃,暴喝声:“上”, 但见那快艇中九条大汉,各个学样抽出随身兵器,齐齐晃身向船中扑去! 隐在岸上的武夷婆婆,与云慧风兰,可也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其中尤其是武夷婆婆,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皆因她自晚迄至三更,戒备倾听,未曾 放松片刻,而这单桅上的人,何时抵达,竟还是瞒过了她。 如此,则这人轻功内功,其非已达上格青冥的至高境了吗? 这对于垂誉江湖凡三十年,而仅轻于天下第一剑孤独客的武夷婆婆来说,岂非等如 已栽了无形的跟斗! 不过,武夷婆婆却并不过分激动,她仍然静静的隐住身形,欲默察这人到底是什么 人物,更作计较! 单桅上那人,一瞥见众人跃入船中,顿时住笑,暴叱道:“站住!” 喝声中,立在单桅之巅的人影,突的迎风一晃,一头栽了下来。 堪堪头顶离地不足三尺,霍见他手足一阵乱舞,不知使的是什么身法,竟然在错然 之间,转成头上足下,轻飘飘毫无半点息的落在舱板之上,显出个青衣化子。 那化子面孔团团,长眉暴目,狮鼻海口,颔下无须,年约五旬上下,满面笑容,和 气之机! 快艇中人,此际都已落在船弦四周,一个个劲装裹体,黑巾蒙面,手提各种不同的 兵刃,气势汹汹,跃跃欲上。 但这刻一看清桅杆上落下的化子,却不由都惊得倒退半步,目闪惧色! 岸上藏身的三人,看清来人,风兰首先惊“咦”一声,小声对云慧道:“这跛丐怎 么来啦?” 云慧微“嘘”作势,不让她出声,一双妙目,直盯在跛丐身上,唇角露笑,表情竟 似有些儿略有所悟! 跛丐瞥见众人形状,爆眼一翻,威凌四射,面上笑容霍敛,鼻中一“哼”,道: “诸位深夜驾临鄙船,复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所为何事?” 那干人深知笑面跛丐远在三十年前,即以“弹指神通”,传名大江南北,为人守正 不阿,嫉恶如仇,正是黑道克星! 近十多年来,笑面跛丐隐遁不出,只当他已然物化,那知白石山比武争蛟大会,竟 又显身。虽未施展所学,但却风采依旧,想来他的功夫,必然是并未搁下。 此际他突现侠踪,显然已看穿了他们的用心,故意阻挠。 故此来看,今晚八成是成事不足的了! 不过,他等也深知笑面跛丐的习性。 即是这笑面跛丐,但凡动了杀机,则他脸上的笑容,必然转浓,反之若脸上一无笑 意,则任凭他说得多么严厉,皆不致伤人性命! 故此,那一干蒙面人,一瞥笑面跛丐,脸上的笑容尽收,顿时都放了一半的心。 俗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干人方才将心放下,转念间竟还以为有机可 乘,互相一施眼色,其中一个手执文昌笔的踏前一步,文昌笔合在左手,虚虚拱手,哈 哈一笑,道:“在下等不知老前辈驻驾此船,冒昧打扰,衷心深觉不安。” 说话之间,又复迈进两步,距离笑面跛丐,已只有三尺之远,微微一顿又道:“只 是在下与北道群雄,闻得有一批珍贵宝物,经由此和船,流入南方,在下等深恐有所闪 失,为南方绿林所劫,故此也才连夜赶来,欲奉劝主人,稍许忠言……” 笑面跛丐悠闲的站在中央,双目微阖,面上仍无笑容! 那手执文昌笔之人,心中暗喜,炯炯有神的双眸,滚滚乱转。 四周另八位劲装大汉,除笑面跛丐对面的二人,仍然挺立不动外,其他三面,均悄 悄向中央挪动。 在岸上的云慧与风兰,芳心中都不由暗暗为笑面跛丐担心。 皆因,看情形来人不但未被笑面跛丐的名头吓退,相反的竟还有群起围攻之势。 说话那人,一边设词掩饰恶行,一边却在暗察笑面跛丐的反应,这时见他不言不动, 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但眼前百万巨宝,近在咫尺,若就此撤走,不但于心不甘,同时也自觉太以丢人! 故而,他一见众人均似已准备妥当,语音一顿,又道:“既然老前辈在此保护重宝, 想那南道中必无人敢来动土,在下兄弟力尽至此,若前辈无何教诲,请容告辞如何?” 笑面跛丐,也不答应睁眼,仅鼻中又哼一声,表示可以,那人心中暗骂,双手虚拱, 口中突喝一声:“走”字。 喝声出口,人却非但不走,双掌乘这一拱一合之隙,文昌笔分执在双掌之中,猛的 一分,身形暴起,疾加闪电般,和身扑上,文昌笔寒光打闪,带起两缕锐风,直向笑面 跛丐胸前“期门”,“章门”两大死穴上插了下去! 同时间,另外六人,分三面疾捷扑至,刀剑并举,锐风啸小,各施全力,挥舞起团 寒光闪电,铺天盖地般,向中央压来! 云慧另有用心,风兰义愤不平,见这情势,双双不约而同,娇喝惊叱,晃香肩,娇 躯疾起,齐齐向船上扑去! 若按武学长规,这六人功力不弱,相距又近,同起偷袭,虽天罗金仙,在这无备的 情景下,也必会闹个遍体鳞伤,死于非命不可! 熟料那笑面跛丐,机警异常,外表上虽然无备,实则早已蓄势运功以待多时。 故此,就在那众人剑刀方举,云慧风兰身形方起的当儿,突然双目大开,冷“哼” 一声:“鼠辈可恶!” 那六个蒙面人霍然大惊失色,拼命用力收住招式,各舞刀剑,护守上盘。 但孰料瞬目间,适才在笑面跛丐前左的两个大汉,此际不但是蒙面黑巾,丢失不见, 更还同时被跛丐在其间不容发的危急时,点中麻穴,而各以出招原式,挺立当地,动都 不动! 这一来,另七人各惊出一身冷汗,惶然四顾之间,尚未瞧见笑面跛丐的身影落在何 地,岸上娇叱带来的两条纤巧俏影,已然飘落身边。 他七人已成惊弓之鸟,一见眼前人影晃动,看出来者何人,齐声暴吼,将刀剑乱舞 起来! 然而,刀剑虽利,却仍无奈于人,他七人但觉得各个脸前人影一闪,“叭”的一声, 额上一痛,这才体会到,敢情还挨了个大耳刮子,连蒙面黑巾,带口中牙齿,都打脱了 下来! 一时间,舱面上呼痛惨叫之声,与“叭”耳刮之声交响而作,紧接着“扑通”,除 了一个被点中穴道者外,全被打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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