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虎云龙
第二十四章 化身若鬼惩恶人

龙渊云慧不知他这是缓兵之计,笑面跛丐虽猜得出来,自恃自己的弹指神通,已达 炉火纯青地步,龙渊云慧无不弱者,故此并不放在心上。 故此反示意龙渊二人,一同坐在椅上,静观于三飞的丑恶表演,只见于三飞满面悔 恨之色,道:“三位有所不知,这杀害王敬实与皖南四剑的事,小老儿事前并不知道。 全是小老儿不肖犬子于诀与他几个不成材的师兄,因见王老板携来的珠宝,价值连城, 一时贪心,乘小老儿与王老板等人欢饮之时,暗下迷药,不但将王老板五人迷倒,连小 老儿也即席人事不省,晕睡过去。” 笑面跛丐见他说得煞有介事,其实是一派谎言,尤其是一口一声小老儿、卑躬屈膝 毫无骨气,不由气得连连大笑。 龙渊虽有几分相信,但心中尚有数点疑问,同时也深鄙其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于三飞,尔于尔徒未得许可,做下这伤天害理之事,当时你虽不知,事后醒来,为何 不将正凶惩处?反故意做作,亲自表演大门口深夜送别的一幕呢?” 于三飞狡猾机诈,闻言便知龙渊已被他说动了心。 因之表演越发买力,只见他痛心疾首,捶着自己的胸膛,连连叹息,道:“前辈这 话责问得是。小老儿当时醒来,目见王老板与皖南四剑,惧已横尸就地,又惊又怒,问 明经过,乃犬子与不肖二徒所为,立即把家法请出,正以极刑,孰料事情传入老妻耳中,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大义,一闻说小老儿要杀亲子,立即哭得要死要活的,要与小老 儿拼命……自己的亲生骨内虽则不肖,但若要亲手至于致之死地,当真也是难事。” 龙渊至性中人,当真又信了几分。 于三飞见他是目光中煞气渐消,心中不禁暗乐,表面上却偏是老泪纵横,干“咳” 道:“咳,小老儿虽不是贪财之辈,但却也偏爱亲生骨肉,经老妻这么一闹,当时觉得 事已至此,便是真个将犬子处死,对死者亦是无益,所以……所以小老几,当时只将他 们痛责一番,一时糊涂,反求与儿辈脱罪,演出了那一幕……咳,这确是小老儿的不是…… 但小老儿……” 他这里尚未说完,龙渊心中,已经是接连数变,由怀恨转为同情,深为这眼前涕泪 纵横的老头儿惋惜。 只是,他尚不能完全决定,是否轻易的放过这已知悔改的老人。 因为无论如何,王敬实与皖南四剑是无辜的,他们的死,难道就一无补偿? 但说到补偿,仅仅杀害了他们的凶手,对死者本身又有什么好处呢?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如今这老人,流泪痛悔,又不是真凶,难道就不能予他一再生之机? 龙渊心中举棋不定,但云慧却是一种想法。 她心存师仇,幼受孤独客的教诲陶熏,性情不免有些偏激。 尤其对于三飞,心中又先有成见,自闻笑面跛丐的一番追述,认定这于三飞便是害 死她师父的仇人之一。 虽则适才于三飞并不承认,便举出许多正凶的名字,但一看他那副做贼心虚的畏惧 之态,便知是推托诿罪之词。 故尔,自发始至终,云慧心情一般,压根便不信他一派胡言,尤其是听到最后,微 闻房后不时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之声,更不由料定这老贼用的是缓兵之计。 果不然,于三飞一席话,吞吞吐吐,讲了有二盏茶时,正要结尾认错。 霍然间房外一声暴喝道:“笑面跛丐听着,有种的出来与二少爷在院里比划比划, 紧藏在房里,以多为胜,做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侠义?” 笑面跛丐闻眼,蓦地环眼一瞪,,仰天“哈哈”狂笑不止,其声沙哑,响如沉雷狮 吼,屋宇为之震动。 于三飞大吃一惊,料不到笑面跛丐,功力这等精纯,神色一变,双手掩耳,退向窗 边,口中亦自叫道:“珩儿不得无礼,快些进来……” 云慧见状,心中一动,娇呼道:“老贼想溜!” 龙渊却真个相信他乃是诚意悔过,受不住笑声震荡退到自边,发话制止于珩,并命 他进来悔罪。 因此,他一见云慧掠身欲起,伸臂一阻,道:“慧姐姐不要误会……” 云慧被他一阻,只得刹住势子,耳闻此言,芳心不由得暗叹一声,忖道:“渊弟弟 竟真个信了老贼这话,真是实心眼儿。” 想着不由一跺脚,道:“你……” 以下尚未出口,于三飞掩耳移近窗口,猛地一纵,“嗖”的掠出窗去,一连两纵, 停身在窗外五丈之外,蓦地回身,仰天“哈哈”一笑,大声叱道:“老跛子与那二个不 知死活的狗男女,还不出来受死,还我诀儿命来。” 笑面跛丐适才虽在狂笑,耳目却灵,依他的脾气,决不会让那于三飞逃出屋去。 但听见龙渊“不要误会”四字,心中雪亮这功力奇高的小娃娃,心地犹如白纸一般 纯良。 他若是立时或擒或毙了于三飞,在龙渊心中岂不因不明于三飞鬼蜮伎俩,而怨他心 狠手辣,不予人自新之路? 因此,他假装未见,仍一味狂笑着,任由于三飞兔脱逸出,直到他在外面耀武扬威, 才装出错愕之色,霍地住口。 龙渊乍闻于三飞叫骂之言,顿时一怔,他实在想不到,于三飞瞬息之间,转变得这 般快捷, 他不由有些不信,忍不住大声问道:“于三飞,适才你痛悔尔罪,为何……” 于三飞似已有恃无恐,不待龙渊说完,已然暴叱一声,道:“喂,小子你休要血口 咬人,老夫一生行事,正大光明,谁人不知,你等深更半夜,与老跛子潜入私宅,竟还 敢掌毙老夫的爱子,胁迫老夫交钱命,如今已落在老夫的天罗地网之中,还不出来纳命……” 龙渊一听他这番话,几乎气炸了肺,皆因他实未料到,适才那流泪哭诉,请求饶恕 的老人,竟是这般的颠倒黑白,奸诈阴险之徒。 不过,这一来,却也是推翻了于三飞适才所言,那王敬实与皖南四剑的性命,必定 是丧在他手。 人到气极之时,反而无话可说,龙渊也正是如此。 那经过化装的脸上,虽则显不出颜色的变化,但看他周身发抖,面部肌肉,阵阵抽 动,双目喷射怒火,光芒骇人,连灯内灯焰,为之失色。 云慧瞥见龙渊如此形状,了解这意外的刺激,过分伤害了他的善良之心,不由得大 生怜惜之意。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龙渊的胳臂,全身依偎在他的身上,昵声安慰道:“渊弟弟你 何必同这种小人生气……” 龙渊闻得这一阵昵语,手臂一紧,搂住云慧纤腰,低头一瞧,只见怀里的人儿,面 色姜黄,颔下生须,皱纹纵横,头戴文生布,却偏生脆音如黄莺出谷,双睛瞳孔湛蓝, 射出柔波似水,含有无限的真挚情意。 这一来,声貌对照,不伦不类,不由令龙渊哑然失笑,心中的愤怒也因而冲淡不少! 云慧尚不自觉,一见他唇角绽出顽皮的笑意,双目中怒焰顿失,反射出顽皮的光芒, 注视自己,芳心一宽,不由撒娇地一扭肢腰,佯嗔道:“渊弟弟你看我怎的,我脸上……” 提到脸上,云慧陡然觉到颔下有须,顿时大悟,将“又没有花”咽回腹中,一阵羞 涩,爬上心头,霍然抬头,将满腔羞意,化为嗔怒,全发在窗外于三飞的头上。 她霍然声变粗音,接住于三飞的话头,怒叱道:“于三飞,任凭你舌底翻莲,大爷 等今日若让你逃出手去,誓不为人……”“人”字出口,一拉龙渊,双双直如轻烟,倏 忽穿窗而出,落在院中,将于三飞围在当中。 于三飞初脱困境,虽然是依仗自己人多,心底仍畏惧笑面跛丐的弹指神通。 这刻他正在院子里骂得高兴,霍闻室内有人答话,紧接着灯光一暗,心知对方意欲 出来。 正待后退隐身,指挥部众合力暗袭,眼前一花,一左一右,已然站定了两个人影。 于三飞心中一惊,屈膝躬腰,方要掠上房去,陡然间面前传来一声大喝:“停住!” 二字入耳,面前一丈处,笑面跛丐已然站稳在那里了! 这一来,于三飞立陷三面受敌的困境,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暗暗打鼓! 皆因,虽则他儿子于珩,率众埋伏四周,却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笑面跛丐一 人,都惹不起,何况有二个莫测深浅的帮手呢? 但如今势成骑虎,当着许多部众镖师,无论如何,他也拉不下脸皮来,像适才一般 软声相求。 其实,即便能拉得下,笑面跛丐等三人,已受了他一次欺骗,如何能再受第二次? 无奈之下,于三飞说不得只好硬起头皮来,混充好汉,立即胸膛一挺,“哗啦啦” 抖动心中银连环,声色俱厉的喝道:“老跛子,当年你也是成名露脸的英雄人物,怎的 老来却这般没出息,以多为胜,好、好、好,老夫虽然无能,却是不惧,你们一齐上来 吧!” 这一番言语,若是不明内情的人,当真会觉得他义正词严,是个威武所不能屈的, 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但听在龙渊云慧与笑面跛丐耳中,却是一文不值,反而愈发鄙视其人! 笑面跛丐一声厉笑,敞开如同鸭叫一般的破锣哑嗓,叱道:“于三飞,你别不住往 自己脸上贴金啦!原本若不让你受尽‘五鬼搜魂’抽筋剥皮之苦,痛苦半月而死,我就 不叫笑面跛丐,但今老跛子特别慈悲,赐你个痛快,还不快快自绝!” 这最后一句,笑面跛丐以丹田真气发出,响如晴空霹雳,一震之威,不由令于三飞, 心胆俱寒,全身一簌,差一点连手中的银连环也把握不住,脱手而去! 其实,这不仅众尽俱知,笑面跛丐心狠手辣,言出如山,制治恶人,丝毫不留余地。 那所谓“五鬼搜魂”的手法,更是他独具的截脉之术,往昔笑面跛丐,行走于大江 南北,所至之处,凡罪大恶极之辈,撞上他的无不被制的哀号半月,筋缩皮剥,经脉寸 断,皮裂肉血气干枯而死! 历此之故,黑道中人,不但畏之如虎,更且恨之入骨。 如今于三飞听他提起,怎能不大吃一惊,周身一战呢? 但如今大话说出,怎能食言而肥?江湖中有句俗话,即是所谓的“人死留名,豹死 留皮”,若在无人得见的地方,耍耍滑头,掉掉花枪,甚至打揖屈膝,叫喊爷,装猫变 猪都行。 可是当着四周隐藏的几十名镖头镖伙,叫他乖乖的听从吩咐,横刀自绝,可办不到! 于三飞不由大为犹疑,正在不知所措,念头乱转,尚未想定一个万全的主意时。 霍见那自称千面书生之人,缓步移近,厉声开言道:“于三飞,跛丐老前辈既不屑 与你动手,而你又不肯自绝,待我千面书生,成全你吧!” 说着,已停在于三飞五尺之外! 一旁笑面跛丐不由得大为惊奇,何以这面慈心软的娃儿,突然会动了杀人的念头。 但云慧却晓得,渊弟弟对这于三飞真是恨到透顶了。 皆因这于三飞不仅杀害了老实无辜的王敬实,同时,更辜负了龙渊私心中一片慈悲 心肠,击碎了他的一直认为世上无不可劝化之人的美梦与理想,第一次让他体会到世上 诡诈的丑恶的一面。 因此,他恨,恨于三飞,同时也将恨以后的一切恶诈之人! 云慧芳心里有一些快乐,她觉得渊弟弟已然真正的长在成人了。 同时,她也有点儿悲伤,有点儿怨恨,为什么上天偏要让邪恶常存,染污了纯真的 心灵呢? 于三飞可不管这些,他一边虽嘀咕着不知对方的深浅,另一方面,也有庆幸。 到底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比笑面跛丐好对付些啊? 故此,他不动声色,立按照武林动手过招的规矩,双手执环,往怀内一抱道:“请 亮刃!” 千面书生龙渊,双目直盯着他,神态却极安闲,脚不丁八,随意站着,双手自然垂 着,也未作势,应道:“不必!” 于三飞心中暗骂:“小子找死!”口头上却道:“有僭!” 字吐手出,银连环振力一抖,“呛啷啷”连声暴响,双臂一展,上步一式“乌云盖 顶”,踏中宫,走洪门,径尺的银环,带起“唰”声锐风,直往龙渊的头顶套去! 于三飞这一手三个银环,每圈径有尺半,内外皆是利刃,相铆处各有暗口,抖直之 时,各口相扣,立即挺直。用时不仅可点、可劈,更能镇、套、扣、推,兼具刀、钩、 戟等数宗兵刃之长。 此际龙渊一见于三飞欺身而近,愣踏中宫,不由勃然变色,皆因,武林之中,对敌 的常例,在未知对手的深浅之前,都是走奇门偏锋试招。 这于三飞如此一反常例,若非自恃过甚,便是暗藏极其歹毒的招式。 龙渊本可一举灭敌,只因他心中,深恨于三飞“老而无行”,立意要将他戏弄一番。 故此,他一见银环迎头套落,竟不理会,仍然安闲的背着双手,生似根本不懂武功, 被于三飞凌厉的招式惊呆了一般! 于三飞见状,心中暗喜,暗忖:“这一下套到你小子脖子上,只要是大爷轻轻一推, 还不叫你身首异处……” 想着,手上加劲,银环落如堕星,堪堪高龙渊头顶不及三寸。 霍然间,于三飞陡然觉得双目一花,胸口腋下如遭虫咬般,一痛一痒。 眼前人影霍失,银环顿时落空。 于三飞这一惊非同小可,所幸他是个湖,虽惊不乱,竟乘那一式落空,身躯前 冲之势,脚尖用力一点,猛可里出气开声,手腕叫劲,奋力一带银环,“夜战八方”, 银环霍改下击而为横扫,带着“嘶”风之声,笔直的往身后扬去! 那知这一扬又落空档,屁股上无端被人踹了一脚,踹得他,鼓着个肚皮,直往前冲 出丈余。 于三飞心中既惊且怒,自思生平,那遭过这般羞辱,直气得大吼一声,正待回身拼 命。 闪目一瞧,此时已脱出战圈之外,距离那密藏镖头的树林,已然不足二丈。 于三飞自忖,到底性命要紧,落地熊腰一拧,便往林中掠去。 那知身方纵去,猛听得头上怒叱:“回去”,紧接着一股疾劲的强风,当头压来! 于三飞此际已成惊弓之鸟,闻声不待强风压至,真气一凝,急打千斤坠,猛然凌空 一个倒翻,堕落地上。抬头一瞧,才看清阻他之人,正是与他对手的“千面书生。” 只见他横空而渡,双臂异张。翩翩如雁似龙,孤形环飞,适才一击未中,此际正笔 直向他扑至,直似是一条长龙般而降,方圆数丈之地,均在他威力笼罩之下。 于三飞一生行走江湖,当年还曾与天下第一高手的孤独客,交过三合,却从不曾见 过这等怪异绝伦的玄奥身法。 情急之下,健腕一抖,使出“雪花盖顶”之式,将三连环舞得风雨不透,护住全身。 同时口中一声急啸,啸声破空而起,林中宿鸟为之惊起。 龙渊心恨于三飞反复无常卑鄙无耻,怒极之下,反加欲速的致他死命! 故而,适才当银环临头之顷,双脚一错,踏着“天机步”法,疾如奔电般,闪身到 于三飞的身后,同时右手一带,速在于三飞脑前、腋下抓了两把,跟着举脚一蹴,将于 三飞踢得向前冲去。 他这三下,可全未使用真力,否则,任凭于三飞铁打钢铸,也挡不住任何一招。 龙渊一脚蹬出,立即负手轻笑,等待于三飞来攻,那料于三飞这般脓包,竟而想溜。 故龙渊才使用了“飞龙九式”身法——“飞龙回空”之式,追赶过去,将他迫回地 上。 这时一见于三飞声色皆厉,放声长啸,林中簌簌而动,心中突然一动,身到临身一 带,抬头往林中一瞧。 果然见林中,闷声不响地“嗖嗖”连响,打出一片暗器。 龙渊心中大怒,猛运起盖世奇学——“丹铁神功”真力,口发一声泛似龙吟的长啸, 双掌疾捷一分。 但问得劲风乍露,一掌击向地上的于三飞,另一掌发起一片狂风,直往飞来的一片 暗器迎去。 只听得“砰”的一响,地上被他掌风击中,立时沙飞石起,风旋回荡,卷空而起。 另一面那片暗器,触及掌风,一支支宛如深具灵性一般,纷纷掉头,“嗤嗤”响着, 直往来路射去!刹时间,但闻得林中惊呼之声大作,“砰砰”之声不绝。 细看时竟有许多人中了自己的暗器,掉下树来,在地上痛呼厉号,纷纷翻滚?伤重 的滚了数下,两腿一蹬,归阴死去。 伤势轻的,回过神来,纷纷忍痛爬起身来,向外逃去! 龙渊双掌一出,早已挺身化势,“苍龙入海”,扑落丈外地上。 闻声回头。望见于三飞倒在一径丈土坑之外,不知生死,林木中却倒着十多具死尸。 不由得大吃一惊。 须知龙渊虽恨众人暗袭,却只是心存微戒,并无伤人性命之心。 那知“丹铁神功”威力至强,妙用无方,一掌出处,遇阻即生反震之力。 故而有数人力大的打出暗器,被龙渊的掌劲反震回来,未曾躲过,竟被自己的暗器, 洞穿胸腹而死! 至于那于三飞,所以能保得性命,实则侥幸。皆因他一见龙渊的身法,奇奥无俦, 心知力所不敌,不待劲风临头,竟自用最赖皮丢人的招式——“懒驴打滚”,就地疾翻 出径丈开外! 即使如此,龙渊那一掌,威力无俦,虽来打着,仅将那地上打了个大坑,但一掌之 威,岂同小力,仅仅余波,已将他当堂震晕过去! 笑面跛丐目睹龙渊施此绝学,顿时只惊得目瞪口呆,大为惊服?一时呆立当地,竟 对其他的变化,视如不见,云慧瞥见林中飞出暗器,芳心中虽知渊弟弟是足可抵御,却 似不由得大恨林中人卑鄙无耻。 因之,她不待龙渊出掌,竟而以其人之道,迎制其人之身,一声不响的飞身一掠, 穿入林后,迎头遇着偷袭不成,反身而逃的镖头,三不管指掌齐施。 刹时间,竟将那一般武林败类,飞翔数击毙在粉掌之下。 转眼间击毙连数十多人,正待入林再找,终听见林外,龙渊凄然叹息之声! 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疾掠出树林一看,只见龙渊呆立在于三飞身畔,正目凝视着 林边死尸。 而笑面跛丐却站在二丈开外,也一般的,却是呆望着龙渊出神! 云慧见状,心知他悔恨出手太辣,正待上前劝慰几句,却霍见地上的于三飞霍然醒 来,徒的运集全身之力,悄声不响的猛力向龙渊腹下“会阴”打去! 云慧芳心大急,大声叫道:“渊弟小心!” 龙渊本像在很失神之中,闻声霍惊觉疾风托至小腹,百忙中,倏忽后退,仅差一线 的,让过了这致命的一招。 云慧叫声出口,同时亦飞身掠去,愤急下纤脚猛力一蹴,正踢在于三飞的背后。 只见他一声厉吼,鲜血四激,全身飞出三丈,“叭哒”一声,落在地上,狂喷数口 鲜血而死! 笑面跛丐被这一叫回过神来,见状“哈哈”一笑,抚掌道:“痛快,痛快,贤侄女 这一脚踢得好!” 龙渊见状,不愿再多伤人,即叫道:“慧姐姐不要多伤性命……” 云慧自一入林,闻言不忍再增他心灵负担,脆应声:“好!”心中一动。 “嗖”的纵上树去,凤目一闪,果然见林木间,有十几条人影,纷纷逃亡。 她径掠下树,一把抓住最后的一人,骈指点了他的软麻穴,将他提出林外,掷在地 上,凭月光一看,无巧不巧,正是于三飞之子于珩。 原来,这于珩适才去拿珍宝,出室之后,愈想愈觉得自己父子三人,费尽心机,暗 害了五条性命,劫来之物,凭白送给人家,大不甘心。 因之,他立时悄悄溜出后院,在前院中着人叫醒了所有的镖头,假言后宅来了强人, 正与其父谈判,索要银钱,便命众镖头随他悄悄的溜入后宅,籍院中苍翠高大的树木, 隐住身形,由他发语,将室内四人引出房来! 三江镖局,在金陵规模最为宏大,镖师足有三十余人,平时除保镖之外,尚并为城 中商室护院。 于三飞内心奸诈,表面上仁至义尽,对一般手下镖师,恩遇有加,管理亦严,故此 颇得众人的拥戴! 当时于三飞逃出室外,有恃无恐,偏要说那大语,一时转不过弯子,不便在手下面 前失却威信。 竟尔硬充好流,与龙渊单打独斗及至惊觉对方功力盖世,不能力争之时,也藉那厉 啸之声,发令使用暗器围攻。 孰料这一来左边林中死伤累累,立时把右手林内藏着的镖师镇住,不敢再出手了。 于珩是藏在右边,先时见龙渊掌力无俦,已然胆寒,后见他父亲惨死在云慧脚下, 心知大势已去,立即示意手下镖师,悄悄离去。 那知云慧等功力太高,别说是近在数丈,便是十丈之外的落叶飞花,亦能察知。 故此方一行动,已然惊动了云慧,赶过来将他擒获。 笑面跛丐一见是他,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叱道:“娃娃你不知死活,妄图纠众行凶, 那知天道不爽,偷鸡不着,妄害别人性命,今被擒住,还有何说?” 龙渊见他卧在地上,已吓得面无人色,心下顿觉不忍,忙上前为他解开穴道,温言 道:“只要你快把珍宝吐出,我保证绝不难为你就是……” 于珩闻言,如获大赦,还怕他反悔,不待龙渊言毕,伏在地上,“嘭,嘭,嘭”连 叩了三个响头,道:“于珩谢谢大爷不杀之恩,至于那珍宝,小的丝毫来动,还在小的 家里,现在小的就去取来!” 说着,爬起来便欲进屋。 笑面跛丐见状,冷笑一声,警告道:“小子你再要使诡,可得当心你的狗命!” 于珩边走答道:“小的不敢!” 龙渊见他答覆得这般干脆,心中反不由因他这般的没有骨气而想。 云慧察颜观色,不由劝道:“渊弟弟,江湖中鬼蜮伎俩,机诈百出,恶人顽劣,非 死不悟,过去跛丐叔叔不是说过,除恶便是为善,如今便该明白,这般人确实是不见棺 材不掉泪了吧!” 龙渊长叹一声,道:“虽则如此,我辈岂能不予人自新之机?再说如这般镖师之流, 已算是白道人物,尚且如此,那黑道之中,岂非更无一个好人?如今天下,像这般人多 如恒河沙数,又岂能杀得尽?……” 笑面跛丐闻言,冷“哼”一声,接口道:“人不可貌相,好人更不可以行业而定。 故此,白道中不能说全是好人,而黑道人物,也不可不问是非,一体评为恶人呢!” 但龙渊却不由怀疑,皆因他自出道一来,所遇者除少数二三人外,无一非贪婪之徒, 好利之辈。 过去,他宽怀以诚待人,别人对他如何亦不计较,但如今因见于三飞这般狡猾反覆, 虽对他之死,感觉歉疚,但内心之中,却不由疑惑天下众人,多半是如他一般! 于珩垂头丧气,提着两个皮囊,由内走出,一声不响的交给龙渊。 龙渊歉然的望了望地上的死尸,长叹一声,只听笑面跛丐教训于珩道:“小子,老 跛子丑语说到前头,若是自伸量功夫到家,为亲报仇,只管找我老跛子三人,但若是想 学你父亲那般,兴风作浪,挑拨事非,则必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也不管于珩反应如何,立时知会龙渊云慧,说一声:“走!”当先疾如流星 迅雷,一掠数丈而去! 于珩目送三人离去,独自默默的站在院中,仰首对月,沉默良久,好半晌,猛一咬 牙,反身入屋,不多时背包袱出来,跪倒在于三飞尸身之前,叩头誓道:“爹爹英灵不 远,孩儿有生之日,必为你老人家报此深仇!” 誓罢起身,猛一跺脚,立即施展轻功,向镖局外奔去。 他这一走,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江湖中腥风血雨,因而大盛!此是后语不提! 第二天,龙渊起身,打开房门,不多会便见王嘴多神色紧张提着把大壶进来。 他一见龙渊,来不及做事立时请了个安,悄声道:“大爷可不得了啦!金陵城出了 大事啦!……” 云慧恰好梳洗已毕,由内走出,接口道:“什么事啊?” 王嘴多望见她笑颜如花,温言相询,顿时精神一振,声音也提高不少,嘻嘻笑道: “少奶奶,这事可怕得紧,小的说了,等一会可别怪吓着你……” 云慧二人已知他要说的什么,忙道:“不妨事,你快说吧!” 王嘴多见这对中年夫妇,好奇之心,犹如童稚,顿时再加神气,道:“大爷,少奶 奶你们不晓得,昨天夜里,我们老东家,就是三江镖局的总镖头家,来了一伙强人,一 连伤了二十多位镖头,连于太爷,诀少东都杀了,临走抢的东西都是于太爷厉年的心血 积蓄,其中最值钱的,听说是当年元太祖配用的一把匕首……” 龙渊与云慧听到这里,不由大为惊讶,对视一眼,却未说什么。 只听王嘴多愈讲愈是兴奋,指手划脚的又道:“这把匕首,听说真个是价值连城, 除了上面镶嵌的珍珠宝石,最可贵的刀锋削铁如泥,金光闪闪,能示吉凶福祸……唉, 总之吧!是把宝刃。于二少爷,可是福大命大功夫好,侥幸逃得性命,但他老人家,伸 量着无力为父报仇,一怒之下,连夜留字出走,听说是上什么崆峒山去了!” 龙渊忍不住一声轻喟,自思之后,可有了麻烦。 但云慧却有点欣喜,心想:“这一来崆峒的老道,必被于珩说动,出山寻仇,自己 不但可免去一番跋涉,若是他寻上门来,亦正可籍机为师报仇!” 王嘴多见二人听得入神,兴头更大,接着道:“还有哪!今儿一早,三江镖局已关 了门,由副总镖头——金银鞭呼延异出头做主,由于总镖头等死办理后事,同时又传出 邀柬,邀请金陵九家镖局里有头脸的人物,共议寻凶报仇的大事,方才小的听说,连官 家捕房的总捕头也请去啦!” 龙渊一听有官府参与其中,心中顿时,又惊又恨。那知王嘴多语风一转,继道: “不过呢!人家可不是想动用官家的力量,大爷是读书人,可能不晓得,江湖里讲究的 私事私了,生死存亡,决不惊动官家,否则便不是英雄好汉。所以,这一次呼延镖头, 请去捕头,全凭的私人交情。一者是请捕头们,口紧些儿,别让这事,传至九门提督或 是天子的耳里,免得他们要下令追究;二者呢,捕房的老爷,在这金陵城暗眼广,耳门 子宽,请他们帮着探探凶手的落脚之地。” 说到这里,龙渊心中一紧,果不然王嘴多吞了口唾沫,又适:“那凶手听说自报名 号,叫什么‘千面书生’,‘千面夫人’还有什么‘笑面跛丐’,这些个可都是江湖人 物的万儿,不过小的就不懂,人那有一千个面孔的?到是这笑面跛丐起得合适,大约这 人是个跛脚的乞丐……吧……” 说到这里,王嘴多语声渐缓,最后却突然“啊呀”一声,悄声道:“大爷,你那位 同伴,八成靠不住,他……他……” 云慧见他起了疑心,忙即打岔掏出一绽大银,放在桌上,笑道:“别胡猜啦!那位 老公公七老八十的,能做什么?其实,你别看他穿的不好,可是个大财主,只不过生性 怪,不喜欢穿好衣裳罢啦!” 说着又是一笑,道:“你看你说了这半天,也累啦!这银子赏给你买茶润润嗓子, 等一下再有什么新鲜事,再来告诉我们,我可是真喜欢听你讲呢!” 银子与美人的笑靥,今王嘴多喜笑颜开,差点连姓都忘了,那还记得那点儿胡想, 连忙拿东西,千谢万谢,提壶倒水而去! 龙渊待他走了,忙走到里间里,取过昨夜携回的皮囊,打开一看。 果不然在灿烂的珍珠、美玉、玛瑙、钻石之下,放着柄金光闪烁的匕首。 他不由大为惊诧,猜不透是怎么搞的。 云慧妙目滚转,忽有所思,不由大恨,道:“好贼子,竟这般无耻栽赃,下次遇着 姑娘……” 未说完,暗间里霍传来笑面跛丐的笑声,道:“好侄女,你快来看,人家金陵九大 镖局给老跛子下战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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