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页
上一页
第二十四章 夺神经血染金龙堡


  金龙堡今夜严加防范,堡内埋伏着各路武林高手,外面巡查得也十分严密,共有四队警卫在府外值更,每隔一柱香的工夫,便有一队人马出发,到府外巡回一趟。
  何仲容伏在离院墙十余丈外的一棵树下,待前一拨人马走过之后,突然跃起,悄无声息地掠到墙边,很快便找到了通往地牢的水道出口,用蓝电刀撬开,钻了进去,回身盖住了石板。
  他虽然没有来过金龙堡的地道,但对这里的构造已经十分熟悉,顺水道往堡内走,七折八绕,找到了通往地牢的路径,蓝电刀削石如泥,不多一时,他已进了地牢。
  一阵熟悉的香气隐约传来,何仲容心中大喜。
  在临来之前,他还担心金凤不在地牢内。按何仲容自心揣度,以金凤的身份,纵然有错,也应该在堡中哪个小院中软禁,决无打下地牢之理,他从地道而人,为的是出击不意,却未料金凤竟然在此。
  地牢中的金凤此刻心中正忐忑不安。
  傍晚的时候,爹爹将她叫去,跟她全盘说出了让她跟何仲容逃离的计划,提供了三个方案叫她选择:
  一、让她暗藏一把匕首,假作有伤,在何仲容来救她时,出其不意在他背上下手。
  二、让她先服下解药,带上金府的独门迷药,这迷药无色无味,装于香囊中,只须在何仲容带她逃出后悄悄打开香囊,便可将何仲容生擒。
  三、让她任由何仲容救去,以男女情爱打动何仲容,从成玉真手中夺为己有,只要何仲容肯与她结为夫妻,将《六纬真经》取出与之共练,金龙堡便招何仲容为上门女婿。
  前两条金凤自然一口拒绝,可这第三条,却让她颇为动心。
  流沙谷一别,倏忽数月。这数月之中,金凤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何仲容。她虽然不知道何仲容为何不告而别弃她而去,却相信他一定有一个非走不可的理由。被父亲找到以后,她直承了与何仲容的关系,即便是在听到何仲容已与成玉真私奔以后,也仍表示非他不嫁,这才使得金大立大为恼火,将她打进了地牢,可她宁死也不肯改口。
  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她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三个条件。
  女儿的选择早在金大立的预料之中,他让金风带上迷药,如果何仲容对她无情,便下手迷倒他。
  金凤也痛快地答应了,心中暗忖手是我自己的,我不肯下药,别人能来我何?
  但金大立却提出了一个更为苛刻的条件,让金凤先服下金家的毒药“两季散”。此药毒性剧烈,但潜伏期甚长,服下之后,要半年后方才毒发。在这半年中若不服下解药,毒发之日,无药可医。尤其可怕的是中毒者并非当场毙命,而是下肢瘫软,从此成一废人。
  这本是金家用来神不知鬼不觉害人的一种办法,寻常不肯使用,这一次也拿了出来,并用在了独生女儿身上。
  金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父亲的条件,当面吞下了毒药。在她心中,只要能见何仲容一面,便是当时毒发,也在所不惜。
  金凤是大小姐,男女尊卑有别,她在地牢中圈着,寻常狱卒只能在拐角外的门边把守,不敢到这一条通道上来。即便是今天这样非常的情势下,也是如此。
  何仲容来到车前,没有一人阻挡。婢女秋云猛见一个人影掠到牢门前,刚要出声喊叫,已被金凤一指点中了穴道。
  春风是个乖觉之人,及时收住了口。
  何仲容用蓝电刀悄悄削断了铁栏,伸手拉金凤出来,金凤裙袂在他削断的铁栏上一绊,人向前一扑,就势倒在了他的怀中。
  何仲容赶紧要扶正她,不防金凤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热情地胶住了他的嘴唇。
  何仲容至此已无法推脱。
  狱卒听到了动静,转过拐角,见一个陌生男人搂住大小姐正在亲嘴,吓得魂飞魄散,大喝一声:“孽畜,看枪!”将一把红樱扎枪,恶狠狠地向何仲容背后捅来。
  何仲容搂着金凤,动也示动,那枪头直戳在后背上,却如同戳在铁板上一般,发出叮的一声硬响,狱车震得虎口发麻,险些丢了枪。
  他呆呆地愣在那里看着何仲容,不知这个刀枪不人的人是鬼是神。
  半晌,才大喊一声:“不好啦!”转身向外跑去。
  何仲容凌空虚点一指,气流冲出,点在狱卒后背上,将他定在了地道中,一只脚还向前抬着,如泥塑一般,定了片刻,终因重力前倾,扑倒在地,不过那姿态却依旧没变。
  牢里顿时乱成一团,狱卒们嚎叫着冲过来,明晃晃的刀枪如林般指在二人胸前,拦住了去路。
  何仲容看看金凤。
  金凤道:“你们让开,让我们出去。”
  狱卒们明知她是大小姐,但既然此刻是在狱中为囚,便不敢任她来去,但也没人敢上前答话,只是拦住去路。
  金风皱皱眉道:“没听到么?我叫你们让开!”她跨前一步,挡在何仲容前面,迎着刀枪向前。
  狱卒们哪里敢让手中的兵刃伤着她,只得步步后退,金凤一步不停,一直向前。
  狱卒们退到拐角处,站下了。
  拐过墙角,便是地牢出口,如果让金凤出去,定是死罪。
  金风仍向前走,那些狱卒只好缩回兵刃,却人墙般塞在拐角处。
  眼见双方就要撞上,金凤嫌他们身上肮脏。停住了脚,皱眉道:“我叫你们让开,没有听到我的话么?”
  狱卒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敢作声。
  金凤银牙暗错,道:“你们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扑鸣一声,当先的一个狱卒跪倒在地,磕头道:“大小姐,求求你饶了我们吧。今天让你出去也是死,跟你拼命也是死,可我们都是有家小的人,若是为府上拼命死了,家小自有金老爷照顾,要是这么死了,可就死有余辜啦,我们,实实在在不想这么冤死呀!”
  他这一跪,那数十个狱卒均跪倒在地,一片哭声。
  金凤没成想会遇到这样的阵势,有些发愣。
  何仲容在她身后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金凤不知他的用意,却并不阻拦,当着众人的面,只羞得面如桃花。
  何仲容将身一纵,抱着金风起在空中,跃过狱卒的头顶,在拐角的墙上一蹬,于空中转向,飞向门前。稳稳地落到了狱卒们的身后。
  他露出这一手神功,不仅使狱卒们目瞪口呆,连金凤儿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何仲容感受到了金凤惊喜的目光,大受鼓舞,双掌一推,竟将紧捆在石缝上的牢门推飞出去,打开了通道。
  他拉着金凤的手走了出去。
  外面黑鸦鸦地站了一院的人。
  黑暗中只听得金大立于远处一声沉喝:“点灯!”
  院中顿时火把升腾,如同白昼。
  何仲容看看,面前的人群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站在前面的是柳红影、柳坚、柳城、钟智、钟勇。
  在他们旁边是尉迟刚、尉迟军兄弟及黑煞掌桑无忌。
  其他如龙门双仙中的寒月道人、崆峒派仙音飞蛇耿道人、五湖散人夏冰山、峨嵋派阴阳双剑袭氏兄弟、昆仑派名手石猴侯星五、樊相如、千草仙姑以及前些时日在成府见过的许多各派子弟,匆匆一面,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
  这些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他,馋涎欲滴,似乎在看着碗中的一块肥肉。何仲容扫视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道:“诸位,久违了。”
  众人以为他一出来一定大打出手,没想到竟然如此温文尔雅,一时倒没了主张,也没人答言。
  何仲容见无人出声,继续言道:“列位,在下此来,只为救昔日的一个朋友,不想与各位结下梁子。是朋友的,请让一让,叫我们过去。”
  人们依旧不吭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盯紧了他。
  何仲容拉着金凤的手,说了声:“走!”迈开大步,便向人群中走去
  火把通明之下,这一对青年男的薄洒俊逸,如玉树临风,女的娇容绝代,似仙子下凡,相偎相靠在一起,气势夺人、形态羡人,在场的虽然均是名家弟子,可见到此景,也不由在心中暗喝声彩。
  站在他面前的是昆仑派的侯星五、樊相如,二人手中本各持有利剑,但见他迎着利剑走来,反倒向旁一闪。
  侯星五身后是峨嵋派袭氏兄弟,见侯星五躲开,也让到一边。
  在他们后面的大多是两派子弟,见主帅让开,也闪向一边,竟然闪出了一条通道。
  两旁刀丛剑树,杀气逼人,在这些武林高手组成的街道间行走,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连金凤也觉有些胆寒,但一见身边的何仲容面包从容、步伐坚定,一股豪气又油然而生。拉紧何仲容的手,她心里忽然觉得幸福无比,人生一世,有几人能经历这样的壮丽场面,纵然死在乱剑之下,又复何求?
  可他们虽然向前走着,却并没有脱出重围。那些人虽然让开了,但待他走过之后,又重重围上,所以虽然二人走了数十步,仍在重重包围之中。
  从高处望去,地面上的人群就如目圆的以阵,以何仲容、金凤为圆心,在向前挪动。
  金大立站在房顶上暗暗点头。
  他行走江湖多年,有胆色的人物也见过不少,可像何仲容这样的少年英雄,还是头一次遇到。想想此人将来或许便是金家的女婿,心里倒有了两分得意。
  可他不能任由何仲容就这样走出金龙堡,免得引起旁人的怀疑。
  想到此,他大喝一声:“拦住他们!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地面上的人如梦中惊醒,两侧刀剑齐刷刷砍了下来,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出手的众人均觉手中一空,手中兵刃只剩下了把柄尚在握,其它部分全都被人削断,掉在地上了。
  场上顿时静寂无声。
  方才出手的这些人,论份量虽然不算很重,在武林中也是三四流的人物,可二三十人齐齐下手,却不堪何仲容一击,这对手的份量,压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何仲春用下不停,继续向前走,每待前一步,挡着他们的人便自动闪开,颇有些威风。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娇咤:“何仲容,你站下!”
  何仲容停下了。
  喝住他的人是柳虹影。
  人们自动闪开,将柳虹影及弟弟柳坚、柳城及钟家堡的钟智钟勇让到了场间,且闪开了场于。
  何仲容看看用级影,微微一笑,道:“柳小姐有什么指教?”
  在四堡五寨的少堡主中,除了成玉真、金凤外,他唯一有好感的人就是这个柳虹影以及她的两个弟弟。虽然他们从没说过话,可柳家姐弟衣着朴实,性情温顺,不似其他几寨的少堡主们那样盛气凌人,这一点,从一见面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柳虹影慢慢从腰间拔出刀来,道:“何仲会,你救金风,我们不管,可你得把《六纬神经》交出来,因为那是我们四堡五寨的东西,你占用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何仲容仍微笑着道:“《六纬神经》是在我的手上,但那是我在一座古墓里拿出来的,如有人要索回,也应该是守墓的人,与你们四堡五寨没有关系。”
  柳虹影的小弟弟柳城叫道:“胡说,那就是我们爷爷传下来的,你还敢狡赖!”
  钟智沉着脸道:“何仲容,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要不然….”
  何仲容道:“要不然怎么样?”
  钟勇咬着牙道:“叫你死无全尸!”
  何仲容心里最看不上四堡五寨的人这骄横的脾气,听了他的话,仰面大笑道:“叫我死无全尸?你们四堡五寨若是有这个本事,我何某恐怕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柳虹影道:“何仲容,我们知你武功出众,我们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抢了我们的传家之宝,总不能就让你这样舒舒服服的走吧?看刀!”话音刚落,当头一刀便劈了下来。
  何仲容举刀相拦,两刀相去,发出一声脆响。柳虹影只觉手腕一麻,但还把持着没有松手,略退了半步,旁边柳坚、柳城双双涌上,哥俩手里也都是马刀,从左右两侧接住了何仲容。
  何仲容方才那一击,只用了三成力道,他对柳家姐弟印象颇好,也不想让她们太过难堪,一击之后,并无追击之意,可柳家兄弟双双追上,只得回刀应付。
  这一次他仍只用了三分气力,左右一磕,柳坚尚且支撑得住,年幼的柳城却被震得马刀出手,飞向空中。
  何仲容一势未绝,回刀一碰,又于空中将那把刀勾了回来,甩到柳城手边,柳虹影见柳城伸手去接,心中一惊,忙要抢上,却见柳城稳稳地接住了刀,知道何仲容并没有在刀上略加内力,柳虹影忽觉心中一动,对他好感顿生。
  心中虽然已无恋战之意,但手中还得拼力争先。《六纬神经》是四堡五寨的共同财产,人人有卫护的责任,柳家兄弟当然不会放弃。
  三人围着何仲容斗了五六合未见胜负,柳城年龄尚小无知,柳坚酣战之中也全然不觉,柳虹影心中却知何仲容能容她们姐弟在刀下走了五六合,已经是给足了她们面子,正想寻个机会带兄弟们退出战四,不想旁边钟智、钟勇两个兄弟各自手持玉带冲了进来。
  这两兄弟虽然已经年在三十左右,可出道以来一直未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举动,心中常有生不逢时之憾,恨不生在爷爷们那一代,凭一身武功,打出一片天下,现在处处时时享受着祖上的荫护,虽然呼风唤雨,总觉浑身力气使不出来。
  他们平时对柳家姐弟的武功比较了解,见她们尚且能与何仲容斗上五六个回合不露败相,将何仲容便也看得轻了。心想若在此时压上,何仲容一定难以招架,无论将他击杀生擒,可都是一件扬名露脸的事,也不枉来世上一口。
  何仲容见他们两个扑上,将身一闪,左手轻轻一推,便将柳坚的刀背磕在了柳虹影的刀上,柳虹影回刀,又碰上了柳城的刀,三把刀自相交击,何仲容右手快刀一闪一划,钟智、钟勇的玉带碎成了四个半圆。
  那玉带乃钟家祖传的宝物,一共三条,乃用冰山温玉所制,坚韧无比,一出手便被人断成两截,钟氏兄弟顿时目瞪口呆。
  他们可没有学过使用断掉的玉带的功夫,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何仲容并不容情,刀尖连挑,在他们二人拿带的手下各碰了两下,两人顿时双臂麻木,连半截玉带也拿不住了,脱手落地,回挣有声。
  这一切说来费时,当阵不过眨眼之间,柳氏姐弟的三把刀尚未分开,何仲容回刀一拍,姐弟三人均觉把握不住,三把刀一起落到了地上。
  这也是何仲容的好心之处。他因对这柳家姐弟有好感,才让了她们五六合,这样,在钟智钟勇兄弟落败的状况下,再打败柳家姐弟,也算帮她们留住了脸面。
  柳城年少,从地上拣起刀来还要扑上,柳虹影拉了他一把,道:“阿城,不要打了,咱们远不是他的对手。”她拣起刀,对何仲容拱拱手道:“何英雄,我们姐弟看来不是你的对手了,你现在功力超人,当今世上大概已少有敌手,又盗去了我们的《六纬神经》,将来纵横天下,我们更无法夺回祖宗的宝物了。我们身为四堡五寨的后人,面对盗去家宝的仇人不仅无力夺回宝物,在交战之时还让你手下留情,有何面目再活在世上!”反手一刀,向自己的颈上划去。
  何仲容近在眼前,急忙出手,捏住了刀背,即便如此,快刀也在柳虹影的颈下留出一条殷红的血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旁边的柳坚柳城见姐姐如此,也将手上的刀向颈上横去,何仲容就地纵起,飞出两脚踢开了他们的刀,顺势一把扯起柳城,于怀中掏出几页纸来飞快地塞到了他的怀里。
  他这动作一气呵成,又背身对着众人,是以只有柳虹影看清了他的举动。
  与此同时,她听得耳边有一细微的声音说道:“六纬神功的前几页,已在令弟怀中了。”
  何仲容以传音入密之法与她说这番话,别人自然听不到,柳虹影心中一动,从何仲容手中接过柳城,也以传音入秘之功回了声:“谢谢。”
  何仲容不再答话,拉起金凤又要前行,人群中又挤出三个人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何仲容皱了皱眉。
  这三人乃是龙门双仙中的寒月道人、崆峒派仙音飞蛇耿道人、五湖散人夏冰山。
  何仲容看看面前的三人皱了皱眉,道:“三位前辈有什么见教?”
  寒月道人冷着脸道:“何仲容,想走,把《六纬神经》留下来。”
  何仲容冷冷一笑,道:“寒月道长,如果四堡五寨问我要《六纬神经》,还勉强有些道理,你一个方外之人,与此事全无瓜葛,凭什么提这样的要求?”
  寒月道人道:“我等乃四堡五寨的故交,他们的事便是我们的事,今天不将神经留下,你休想走出金龙堡。”
  何仲容不屑地笑笑,道:“寒月道长未免太自信了,凭你们几个就想留住我何仲容?你把六纬神功看得也太简单了。”说罢拉着金凤的手,迎面走去。
  寒月道人大怒,将剑一顺,照何仲容的胸前便利。
  夏冰山和耿道人见寒月道人动手,也不怠慢,纷纷出剑,从左右两侧夹攻,夏冰山去攻何仲容,耿道人却刺向金凤。
  何仲容将金凤往怀中一楼,身体一族,手中利刃随身团转,众人只见到一团旋风拔地而起,从他们头顶飞过,向堡门旋去,眼见何仲容和金凤已远远落在圈外,围在圈里的人忽然惊叫起来,大家回头,只见场中的寒月道人和夏冰山手携着光秃秃的剑柄呆若本鸡,而向金风出手的耿道人却已经没了人头,只剩了一个没有脑袋的身子立在原处,腔子里的血喷涌四溅,洒了附近的人一身。
  何仲容此时抱着金凤已经跃到了大门边。
  他怀中抱着金凤,不过三四个起落,每落地之时,刀光闪处,均有拦截者人头落地,站在房上的金大立看了,心中又惊又恼,又喜又忧,大喝一声,从房上跃下,挥刀直砍。
  从堡门两侧的房上,也跃下两个人,他们是柳伯聪和钟子光,三人从三面拦截,自上而下,将何仲容罩住。
  何仲容手臂一转,将金凤负到身后,大叫一声:“搂住!”腾出身手来对付强敌。
  刀光闪处,柳伯聪和钟子光觉出手上沉重,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恰在此时金大立冲了上来,手起一刀,与何仲容的刀相碰,溅起一团火光。
  金大立的刀乃是祖传宝刀,坚韧无比,何仲容的蓝电刀未能象先前削断其他人兵刃一样将其毁坏,但金大立却自觉右臂酸麻,几乎握不住刀柄,只得后撤半步,何仲容得势回手一挥,刀向金大立头上劈去。
  金凤在何仲容的背上看得真切,大叫一声:“莫伤我爹爹!”
  何仲容心中一擦,急忙收手,蓝电刀贴着金大立的面颊擦过,虽未伤及皮肉,却将额下长髯削去了一绝。
  趁此一隙,脚下加力,重向门楼上飞去。
  金大立连声高呼:“放箭!快快放箭!”
  堡门内外,早埋伏有弓箭手,听到喝令,万箭齐发。因堡主先前有令,此刻谁也不敢容情,利矢如蝗,遮天盖地般向何仲容射去。
  何仲容带着金凤依旧旋转着向前,手中蓝电刀急挥,刀光如桶般遮住了二人身影,滴水难进,羽矢被碰得扇面形外散,如同下了一场箭雨,漫天飞落。。
  眼见就要落身堡门边院墙之上,从暗处突然抢出两个人来、一个手执禅杖,令一位挥舞虹光剑,一前一后扑到。
  相距数尺之外,煞气已经逼人。
  何仲容只觉阴森森内力迎面而来,心中暗暗叫了声苦。
  此时后有利箭,前有劲敌,若不挺身全力迎敌,势必被人打落墙下;若全力迎敌,身后又不能护卫,金凤必死于乱箭之中。
  正在此时,突然从门前旗杆上扑下一个人影,似巨雕从天而降,手中划出一片刀光,为何仲容遮住了身后。
  何仲容此时也顾不得多想,腾出精力来对付迎面扑来的百补禅师和万象真人。三件兵器相交,锐响刺耳,百补样师和万象真人连出三招,均被何仲客快刀化解,且逼得他们各退半步,在墙头上让出一隙,何仲容带着金凤稳稳地落到了墙上。
  就在拼斗之时,他听到背上的金凤一声惊呼:“爷爷!”
  生死存亡之际,他别说不敢口头,连想也不敢想,脚一落实,立刻展开攻势,刷刷刷接连出了十余刀。
  百补禅师和万象真人在心中暗暗吃惊。
  几个月之前,面前这个年轻人在他们眼里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后生,不想几个月之后,功力竟如此大进,以他们二人的合力,便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高手,也不敢说敌得住十个回合,可这后生一上来连出十几招,竟逼得他们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这等奇迹,匪夷所思。
  十余招说来甚长,当时只是转瞬之间,何仲容已经背负着金凤来到墙外的一侧,暴起一招,将百补禅师与万象真人又逼退一步,腾身飞起,刀光如影,旋转而下。
  在这当中,他也听到背上的金凤连呼了三声“爷爷”,知道在后面替他们遮挡羽箭的乃是金龙堡的老堡主金鼎,激战之间,连目光也不敢稍泄,不知身后的老金鼎已经身受数箭,跌在墙头。
  方才百朴禅师和万象真人出动之时,迎面的弓箭手怕伤及二人,缓箭未发,此时见何仲容已经跃下墙头,乱箭齐发,但已经无可奈何。
  万象真人起身要追,百补禅师突然高呼一声“阿弥陀佛”,扯了他一把。万象真人回头,只见墙头上跌坐着的金鼎钢刀高举,已经气绝。
  这个百岁老人身上插了十几枝箭羽,血染长袍,白须浸红,为救孙女,毅然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百补禅师走过去,想替他取下手中的刀,可老人手如坚铁,将刀柄握得死死的,如铸在手中一般。
  百补禅师哀叹一声,道:“老堡主,你松手吧,你的孙女已经脱险了。”
  话音刚落,老金鼎手中钢刀锋然响落,人也轰然仆地。
  三条人影扑上墙头,要向外追去。
  百补样师高喝一声:“阿弥陀佛!”横杖拦住了去路。
  路上墙来的三个人乃是金大立、柳伯聪和钟子光,他们见百科禅师截住去路,均是一愣。
  百科禅师沉声道:“三位施主,金老堡主为救孙女已经捐出了性命,他最后的心愿,依了他吧。”
  金大立闻听此言,大叫一声“爹爹!”向老金鼎扑去。
  柳伯聪和钟子光只得停步,眼神却向远处眺望。
  月夜当中,大开的堡门中早飞出六七骑,向何仲容逃走的方向追踪而去。
  尉迟刚、尉迟军兄弟和桑无忌没有骑马,却快如闪电,很快超过了众人,跑到了最前面
  金大立抱着父亲,泪流如雨,凄惨地哭着:“爹呀,你老人家好糊涂,为这么一个不屑于,不值呀……”
  百补禅师不满地哼了一声,道:“金堡主,老人家已经仙逝,你还这样责备他,可有一点为人子的良心么?”
  金大立回头看着百补禅师,哭道:“大师,非是我金某没有孝心,也并非我金某心狠似铁,跑的是我亲生女儿,死的是我生身父亲,我这心里,如何能够不如刀割!可这关系到四堡五寨的命运,我不敢殉私呀!”
  钟子光和柳伯聪方才已经领教了何仲容的神功,知道再追也是无用,顺水推舟劝道:“金堡主,事情已经如此,你也不要再想那么多了,还是操办老堡主的后事要紧。”
  金大立道:“二位兄弟,你们方也都亲眼见了,并非是我金大立不尽心尽力,可是……这叫我如何对四堡五寨交待呀!”
  钟子光和柳伯聪劝道:“罢罢罢,大家那里,自有我俩给你做个征见,咱们还是料理后事吧。”
  当下来人抬走了老金鼎,管家们开始打扫院子,安排后事。经清点,方才这一仗,从何仲容开始突围到他离开院子,金龙堡一边共死十七人,伤二十三人,数字报来,金大立等虽然当时都在场中,可听了仍是大吃一惊,默然无语。良久,百补禅师长叹了一声,道:“阿弥信佛,六纬神功一出,江湖之上,恐怕永无宁日了。”
  何仲容背负着金凤,一气走了十余里,来到他昨日落脚的小庙,这才停住脚,想将她放下来。
  但金凤的两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了,竟然松不开了。
  何仲容大惊,道:“金凤,你怎么了?”
  金凤本来一直在抽泣,听他发问,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何仲容回手在她助下捅了一指,穴道一松,金凤紧张的手才松开,从他背上滑落到地上。
  何仲容赶紧过去抱起她,摇晃着道:“金凤,金凤,你怎么样,受伤了么?”
  金风猛地搂住他,大哭道:“我爷爷死了!”
  何仲容惊道:“什么?他……”
  金凤哭道:“是,爷爷他为了救我,身中乱箭……”
  何仲容紧紧地搂住了她。
  他想起了过去。
  当年,他何仲容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得金老堡主垂青,学得了一十二路无敌神刀和一些内功,这才得以闯荡江湖,误打误撞地惹出滔天大的一场官司出来。虽然自己和老金鼎并没有行过拜师之礼,但自己能有今日,追根寻源,实是老金鼎所赐。
  金凤在他怀里抽抽噎噎,何仲容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轻声对金凤道:“凤儿,你相信我,爷爷这一世对我再生之恩,他为了你甘愿与四堡五寨为敌,舍弃性命,可见你在他老人家心中的份量已非这世上任何人可比。我得老堡主传功之恩,一直无法回报,今生今世,我一定像老堡主一样呵护你,不让你受一点欺侮,报答他老人家!”
  他这一番话说得全是肺腑之言,可金凤听了心里却不大舒服。心想道:“啊,原来你何仲容照顾我,还要看我爷爷的面子?我在你心中的份量就那么轻么?”
  其实她心中也知道何仲容冒险来救她,足以说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可女孩家的心思就是这么莫明其妙,若二人之间不隔着一个成玉真,何仲容说这番话她可能感动得要命,可有成玉真隔在中间,她便变得极其敏感了,明明正常的话,也不能正常去听了。
  她是一个性格外向,不善伪装的人,心里稍不满意,脸上立刻表露出来,猛地一把推开何仲容,嚷道:“去!我不用你来保护!如果你救我是为报恩,那你的思我领了,从今以后,你何仲容不欠我和我爷爷什么了,你请便吧。”
  何仲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愣,道:“金风,你怎么了?”
  金凤道:“我没怎么。”
  何仲容道:“那是我怎么了?”
  金凤道:“你也没怎么,你很好哇!”说罢起身就往回跑。
  何仲容追上去,一把拉住她,道:“金凤,你这是于什么?你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金凤挣道:“你松开我!何仲容你不是为了报恩么?你救过我,你的恩也就报了,叫我回去看我爷爷,爷爷……”
  何仲容紧紧地抱着她,道:“金凤,你听我说,四堡五寨的人要杀你,你不能回去!”
  金凤道:“你放开我,叫我回去!要杀就杀,随他们便,我在这世上就爷爷一个人疼我,如今他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何仲容道:“爷爷死了,还有我,我疼你!”
  金凤道:“你,你凭什么疼我?”
  何仲容如果是那等乖觉的人,此刻自会说出一番叫金凤心悦的话,可他是一个实在的人,听她此言,反倒愣了一下,自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唐突,忙改口道:“我替爷爷疼你。”
  金凤一听,转身又向外挣着:“放开我,我不要你可怜,不要!”
  何仲容哪里容她走脱,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金凤用拳头捶打着他,道:“松开我,松开……”她挣了几挣,忽然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将脸伏在他脸边大哭起来。
  何仲容忽然记起了在流沙谷中的事,心中一阵剧跳,金凤的香腮与他的脸紧贴在一起,不停地摩擦,似乎在寻找着他的嘴唇,他也慢慢地将嘴唇凑过去,几乎不能自持。
  金凤的嘴此时正好碰到了他的嘴唇,她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住了他。
  何仲容向外铮铮,可金凤吮住了他的嘴唇不肯松口,他心中一热,也吻住了她。
  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何仲容心中一惊,推开金凤,抽出蓝电刀来,跃上墙头。
  门外,尉迟刚。尉迟军和桑无忌三人围住一个女子,正在拼斗。
  月光下,那女子身形妇娜,出手凌厉,不是成玉真是谁?
  若是在平日,叫尉迟刚等三人对付一个女子,他们一定不肯,可此刻,为了抢在别人的前面捉住何仲容,他们出手既黑又狠,招招凌厉,眼见成玉真只有招架之功了。
  何仲容大声喝道:“不要脸,三个人打一个女孩子,算什么能耐?”从墙上跃起,飞鸿般扑下,人未落地,在空口已连挥三刀,将三人的兵刃隔开,稳稳地落在圈中,和成玉真背对背站在了一起,轻声道:“玉真,别怕,我来了!”
  成玉真并不吭声,返身和桑无忌斗在一起。
  桑无忌左手挥出一根狼牙棒,隔住了成玉真的剑,右手拍出一掌,直攻肋下。
  何仲容大叫一声:“当心!”一面用刀隔住尉迟兄弟,一面挥出左掌相救。
  两掌相击,砰得一声巨响,桑无忌惨叫一声,连退了四五步.仰面倒下。
  他的一只右手已经从腕上齐齐折断。
  成玉真转身又向尉迟军扑去。
  尉迟军独自一人,功力突然大减,在成玉真凌厉的剑招下,连连后退。
  这一边的尉迟刚却奋起毕生之力,缠住了何仲容。
  以他的功力,本不足在何仲容的刀下走满十招,可他却是舍命相拼,而是边打边退,不求进攻,只求自保,避实就虚,缠着何仲容退出了五六步。
  其时两伙人之间已隔有十余步距离。
  尉迟军突然左手一扬,将一个黑呼呼的东西向何仲容扔过来,何仲容出刀一磕,就在两物相磕之际,心中突然一凛,飞身而起,平跃出十余步远。
  他听到一声巨响,眼前黑烟红光一闪,遮住了成玉真和尉迟兄弟的身影。
  在烟雾中,他听得尉迟军得意地叫着:“何仲容,想要成玉真,拿《六纬神经》来换广
  烟雾消散,何仲容才看清成玉真已在尉迟兄弟手中,两人一边一把利刃,架在成玉真的颈旁,得意地对他笑着。
  尉迟军道:“何仲容,没见过霹雳弹吧?怎么样,现在你可行将《六纬神经》交出来了么?”
  何仲容怒道:“尉迟军,你们放开成姑娘,我饶你们不死广
  尉迟军大笑着,道:“何仲容;此刻你还敢威胁我们么?人在我们刀下,只要你敢动一动,我们立刻就杀了这小妞!”
  何仲容大叫道:“不许乱来!你们不是就要《六纬神经》么?我给你们就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来,举着道:“我把这经书交给你们,你们可不许伤害成姑娘,若不然,我立时将你们碎尸万段!”
  成玉真大叫道:“别给他们!何仲容,你要是将神经交给他们,我立刻就撞在这刀尖上!”
  何仲容道:“玉真.….”
  金凤在他身后高声叫着:“玉真姐说的对,经书不能给他们!何仲容,你不要上当!”
  何仲容回头看着她。
  金风道:“仲容,你不要糊涂!你就是把经书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玉真姐姐!如果没有玉真姐姐在他们手上,经书就是到手了他们难道能离开此地么?得了经书,他们也还是要把王真姐姐留在手里作人质,不会放过她的!”
  尉迟军道:“你胡说!我们尉家兄弟是何等样人?说过了当然做得到。何仲容,你只要将经书交给我们,我们立即就放人!”
  成玉真叫道:“别给!何仲容、金凤说得对。这经书是四堡五寨的东西,若送人,也应该送给四堡五寨。你若是将经书给了别人,我父亲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何仲容道:“玉真,我主意已定。尉迟刚,你们两个听着,如果我把经书交给你们,你们还不肯放人,我可绝不客气!”
  尉迟刚道:“这个当然,你把书扔过来,我们就放人。”
  成玉真厉声道:‘不行!何仲容,你若把经书扔过来,我就撞死在刀尖上!你不要听他们戏弄你,人魔邱独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的人怎么会讲信义呢?你若想救我,就将经书留在手上,尽快将六纬神功练成,到那时,你问他们要人,谁敢不给?就算你想将经书交与他们换回我,也得等你练好神功之后,若不然,为我区区一人,将神经交给这帮贼子,普天之下,可还有能辖制他们的人么?天下武林将惨遭他们踩踏,这等罪过,你担当得起么?”
  远处又有十几匹马追了过来,是四堡五寨的追兵到了。
  尉迟军向远处看看,焦躁地道:“何仲容,你到底换不换?”
  成玉真道:“不换!”
  尉迟军道:“何仲容!”
  何仲容未待答言,成玉真大声道:“何仲容,你若是将书扔过来,我立时就死在你面前!”
  说话之间,远处的马队越来越近,尉迟兄弟知道再拖延下去,恐怕连手中的成玉真也控制不住,忙点了她的穴道,将两把尖刀抵在她肋下,架起她就走,边走边回头对何仲容喊道:“何仲容,想要成姑娘,以神经来换!一月之内,若你不来换人,我们可就撕票了!”
  何仲容有心上前,又怕伤害成玉真性命,只好远远地跟着。
  桑无忌折了一只手腕,对何仲容极其愤恨,见他远远地跟着,停步道:“何仲容,你或者拿经书来换人,或者给我站在那里别动,若敢再跟一步,我们立刻就杀了她!”
  尉迟军应声道:“对!何仲容,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也不知我们的手段!”手下一划,成玉真从肋到背立时现出一道伤口,鲜血透出衣衫。
  何仲容怒发冲冠,可脚下却不敢再动,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远去。
  追来的人马已到近前,领先的是寒月道人和夏冰山,他们在马上高声叫着:“何仲容,留下神经来!”
  何仲容心中的愤怒正无处发泄,见他们穷追不舍,气从胆生,也不答话,挥起蓝电刀扑了过去。
  只听得刷刷刷一阵乱响,月光下血肉横飞,人叫马嘶,只转瞬之间,追上来的十几骑连人带马都成了肉片。
  可怜夏冰山和寒月道人等修练多年,横行半世,此刻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成了刀下之鬼。
  十几丈方圆内,被何仲容削下的肉片铺了有二寸多厚。
  金凤惊呆了。
  她在四堡五寨中,与青年一辈一起行走江湖,杀人的事也见过不少,便是她自己的手下,也有几个冤鬼,可像这样惨烈的杀人场面她还没有见过,甚至闻所未闻。
  那些在刀下横飞的血肉,似乎根本就不是人,不是马,不是有生命东西,而是一团在砧板上待剁成臊子的肉团,而何仲容就是那操刀的厨师,任意砍杀着,做这一切就像司空见惯地做着一件每日必做的工作,毫不惊心,也毫不怯手。
  最后一块人腿被在空中劈成碎片之后,何仲容停住了手。
  他站在一堆骨肉之上,满身满脸都溅着血,狰狞可怕。
  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他方才想起金凤,提着刀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金凤惊叫一声,退后了半步,可马上就记起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何仲容,又停住脚,却也不敢向前,呆呆地看着他。
  何仲容道:“你害怕么?”
  金凤点点头。
  何仲容道:“他们该杀!”
  金风没有表情。
  在追来的这些人中,有他们府中的两个武师,这两人从小跟她一起过招,虽然不是她的师父,但毕竟有些感情,现在死得这样惨烈,让她不能不哀伤。
  尤其是因为他们的死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所有的这些人,本来今天不该死,至少不应该是这样一种连尸骨都无法辨认的死法,可是他们死了,全都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叫成玉真的女人。
  这不能不叫金凤哀伤和惊心。
  她知道,何仲容虽然离她很近,可他的心,已经飞得很远很远,在那个叫成玉真的女孩身上了。
  两人默默地进了庙,金凤打来水,给何仲容洗漱毕,又找来两件和尚穿的衣服给他。
  何仲容看看衣服,皱皱眉。
  金凤道:“穿吧。这两个和尚也是我们成家堡的人,衣服也可以说是我家的。”
  何仲容忽然心中一动,看看她,道:“他们是成家堡的人?”
  金凤道。“当然,若是别人,我们可容得他在离我家这么近的地方存身么?他们在这里,不过是我们成家的一个耳哨。”
  何仲容心中一动,问道:“那,他们两人可会武功?”
  金凤道:“不会。”
  何仲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金凤解释道:“我们把他们放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替我们把个风,有外人来,能及时向府中通风报信,就可以了。在这荒山野地,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放在这里来,没有本事的,会点武功又怎么样?反而叫人生疑。”
  何仲容想起昨晚跟成玉真的冲突,懊悔不迭,喃喃地道:“是我错怪她了。”
  金凤问道:“谁?”
  何仲容没有吭声。
  金凤心里已经明知他说的是谁了,也不再细问,轻声道:“你一定累了,歇一会儿吧,我去做饭。”将水端出去。
  何仲容在屋里坐着。
  成玉真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令他心如刀割。
  金凤悄悄地开门进来,站在门边,道:“喂,你会生火么?”
  何仲容缓过神来,可没听懂她的话,抬头望着他。
  金凤满面羞红,又说了一遍:“你会生火么?”
  何仲容这才醒过腔来,想起面前的这一位原本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恐怕连国房还没有进过,送起身,跟她来到灶间。
  掀开锅看看,洗净了的半锅白米在锅里放着。
  何仲容拿起瓢来,将米舀出一些。
  金凤道:“怎么,就做这么一点?”
  何仲容道:“这些足够了。”又加了一些水进去。
  金凤道:“你想喝粥么?我以为你想吃干饭的。”
  何仲容看看她,难得地笑一笑,道:“我就是在做干饭,像你这样不加水,就是炒糊米了。”
  金凤惊讶地看着他。
  何仲容熟练地点着火,往灶里凑着柴。
  金凤有些涩然,道:“我从来没做过饭。”
  何仲容点点头。
  金凤又解释道:“在家里,这些活都是下人做。”
  何仲容抬起头来撩了她一眼。
  这一眼是那么冷漠,叫金凤心里很不舒服,她有些不忿,道:“你为什么那么看着我?从小我家里就不让我去厨房那种脏地方玩,我不会做饭又不是我的错。像我们四堡五寨这样的人家,哪一个孩子是会做饭的?”
  何仲容轻声道:“成姑娘会。”
  金凤怒道:“成姑娘成姑娘,我知道在你心里她怎么都好,我怎么都不好,成姑娘好,你为什么不去找成姑娘?我死我活干你什么事,你来救我干什么?”说罢转身走到门外,靠在墙边抽泣起来。
  何仲容怔怔,站起身出门,走到她身边,悄声说:“好了,别生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金凤不吭声。
  何仲容拉着她的手,道:“走吧,进屋里去,一会饭该糊了。”
  金凤没有执拗,跟他走了回去。
  一直到两人吃过饭,天已生光,再没有人跟过来。
  何仲容看看窗外,道:“天亮了,咱们赶路吧。”
  金凤问道:“到哪里去?”
  何仲容道:“去找成姑娘。”
  金凤道:“也好吧。”
  何仲容觉出她话中有话,抬头看看她。
  金凤道:“你看我干什么?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你上哪,我上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
  何仲容道:“你怎么这么说?”
  金凤道:“我说的是实话。在流沙谷中,我就将自己许给你了,你现在想不要我了么?”
  何仲容顿顿,艰难地道:“金凤,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明白,我救你,是为了报答你旧日对我的恩情,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金凤道:“你没有,我有。何仲容,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你能上流沙谷救我,我就爱上了你。”
  何仲容道:“可是……”
  金凤道:“可是什么?难道你不爱我么?那你为什么亲我?”
  何仲容语无伦次地道:“当时,我……”
  金凤道:“你想说你是一时冲动对么?何仲容,你以前一直是这么对女孩子的么?”
  何仲容摇头道:“不不不,我……”
  金凤道:“你也不必解释了,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但我却从来没有亲过别的男人,你亲了我,就得娶我,要不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何仲容道:“可是,我跟成姑娘已经有婚约了,这一段时间来,我们
  金凤道:“那我不管。你娶她不娶她,那是你的事,但你一定得娶我。”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为妾也行。”
  何仲容道:“这,这如何使得?”
  金凤满面羞红,恼怒地道:“何仲容,我已经让到了这一步,你还待怎样?罢,既然你要始乱终弃,我也无话可说,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
  她抽出剑来,便向颈上横去。
  何仲容大惊,忙按住她的手,夺下了剑,道:“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么!”
  金凤道:“那不行,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何仲容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好吧?”
  金凤道:“不好!你如果要我,现在就答应跟我成亲,若不然,只要你错过眼珠不看着我,我就死!”
  何仲容有些着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嘛!”
  金凤道:“我为了你,受爹爹监禁在地牢中这么长时间,没后过悔,现在,我爷爷也死了,我成了丧家之犬,除了你,我再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了。”
  何仲容道:“可是,我……”
  金凤道:“你别支支吾吾的。我不是说了么?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管,我甘心为你作妾,你还要怎样?莫非你的心里真的讨厌我么?”
  何仲容道:“金凤,你不要逼我。”
  金凤咦了一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怎么是在逼你?我问你,你爱不爱我?爱,你就娶我,这对吧?如果不爱,那咱们俩就没有任何关系,我死我活,跟你没有关联,怎么是逼你?”
  何仲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好罢,就算是我答应娶你,咱们也得明媒正娶吧?”
  金凤道:“那倒不必了。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也没那么多俗套,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
  何仲容道:“今天?就在这小庙里,这如何使得?”
  金凤道:“有什么使不得?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就够了,其他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何仲容道:“可现在我们躲在这里,情况紧急,四堡五寨的人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哪里办得成喜事?”
  金凤道:“四堡五寨?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上来,估计不会找了,一定在那里商量对策。一帮老头老太太凑在一起,想要拿出一个主意来,至少也得一天。即使有了主意,也不会到这里来找你,谁能想到咱们现在还躲在这里呢?准以为咱们早就远走高飞了!”
  何仲容道:“可是,庙前堆着那么一堆臭肉,金龙堡的人总得来料理一下吧?少不得要到庙中来看一眼的。”
  金凤道:“这个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你跟我来。”
  何仲容跟在她后面走到大殿,金凤拉住如来下垂的右手,对何仲容道:“你上去,将如来的中指往上提。”
  何仲容飞身站到如来肩上,捏住他左手的中指上提,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金凤道:“喂,你运功,用点力嘛。”
  何仲容集聚一口真气,奋力一提,觉出手中的佛指向上伸出了一截。金凤趁势搬转右手,如来佛像向左转了半圈,露出能钻进人的一隙地洞来。
  金凤道:“下去。”
  何仲容看看她,道:“这是你们金龙堡的暗道,别人自然也会晓得。”
  金凤道:“这你放心,这个地道是我爷爷修的,只告诉过我一人。”
  何仲容道:“你爹爹莫非也不知么?”
  金凤道:“不知。”
  何仲容道:“这座庙中的和尚也不知。’
  金凤道:“他们如何会知晓?你方才不是问为什么庙中的和尚不会武功么?这是我爷爷定下的规矩,想来也有这个原因。”
  何仲容想想甚对。方才自己若是提不起那一口真气,怕也难拉动那个机关,这口气若无二三十年的功夫,怕也不易提来呢。看来这个暗道果真是有些奇巧,别说是寻常的人找不到,就是找得到,若非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谁又能打得开?
  金凤虽然没有来过这里,可从爷爷的口中对这个暗道了如指掌。她顺利地找到火种,点燃了灯。
下一页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