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千羽《试剑江湖》卷二
第七章 伊人数惊魂

  分手的时候尹姑娘女儿家心软,哭红肿了眼睛!   “弱水婆”也哽咽不能言语,“青山公”殷殷道别,谨约后期……   何沧澜意态黯然,不敢说:“来日你们双请,我们双到的诺言!”   两位老人家直送两人出了山谷,才依依道别。   何沧澜抱着尹姑娘骑上那匹白马,抄走捷径,横越丘陵士冈,渐渐下落平地!   午时以后,渐见村落人烟,老农整田,鸡犬相闻!   他鉴于日前围捕经验,心知贼人势大比天,不肯罢休,长江沿岸必已布满了眼线,乃决 定改走陆路,打算过潜山、桐城、再在舒城买舟,经三河口入巢湖!   然后,弃舟就马,穿过昭关,直趋金陵!   因此,不南下宿松,反而渡过大湖水河道,望北疾走!   入夜后,在道旁野店胡乱投宿,因为犹未离开危险区域,何沧澜彻夜不眠,仗剑守在尹 姑娘房外,一兹警戒,尚幸一夜无事,平安渡过!   次日破晓时分,何沧澜看店有驴驿站头,便卖了马匹,换乘驴驿!乃是一辆破旧蓬车, 将尹姑娘深藏篷里!   亲身驾辕赶车,迄逦上路,像是带了家眷,投奔省城谋事投亲的乡下秀才,倒也不曾引 人疑窦!   一路风尘,马不停蹄,冬日天短,黑得早些,寒风刺面,颇有雪意!申未酉初,驴车经 由山路急转而下!在萧萧林木纵横交关中!   何沧澜蓦见,万家灯火,联屋栉比的景象,眼下水光闪闪,寒水南流,知道潜山已到, 潜水之上,架有木桥!   何沧澜驱车过桥,进入市街,来至一间银楼门前,将墨剑放在柜台上“呛浪!”有声, 也不言语,拔下一枚纽扣,大掌一伸,微微点头!   柜台后帐房先生,架着玳瑁眼镜,躬身靠前,双手接过那颗“水云珠”,只看一眼便即 成交!   何沧澜提剑出来时,衣袋里已有了五千两银票!   再到衣铺买了两件上好火狐皮裘,然后驱驴到一家“天顺”旅店,拣两间相邻的干净客 房住下!这一番交道,尚称顺遂!   堂倌端来两份可口饭菜,何沧澜在甬道等着,叫堂倌一份端上自己房里!一份自己端着 进入尹姑娘房中。   同行数天,尹姑娘已稍不腼腆,见饭菜只得一份,仰头看何沧澜,秀眉美目里充满疑 惑!何沧澜微笑低声道:“我的在我房里!”   尹青青不说什么,自低头细声细气的吃着,觉得这个人心细如发,凡事体贴入微,只是 有时侯有些斯文得呆气!女儿家整天被他抱在怀里耳边斯磨,这时却又………   何沧澜替她将窗户拴好,道:“大概不会有事!”接着说明他所计划的行走路线……   尹青青很感兴趣地听着,低声道:“巢湖,我叔叔在合肥!”   “巡抚?”何沧澜想,心中又有点自卑,微笑着道声:“晚安”,收拾了碗盘,带上门 自回房中!   何沧澜食毕,闭目假寐,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心里猜测尹姑娘提起她叔父的用意,一 会儿自艾自怨,自比“癞蛤蟆”,一会儿又想待大仇报完,也去应考,中个举人进士的便能 告慰这红颜知已…………   更深人静,潜山街头巷尾间,寒风呼啸!   突然,城北冒出一条黑影,絮飞萍瓢,踏过千家屋顶,直奔向“天顺客店”!   他到得墙外,猛然旱地拔葱,飞飘过墙,身形犹未落地!脚下微沾院内树枝,一个鸢子 翻飞,在空中打个转,头下脚上,刚好倒挂珠廉,勾住在客店二楼屋檐!   他似乎对客房早经审度,作过记号,毫不迟疑地自背上卸下兵刃,轻叩窗户,豁然开 朗,动作灵巧熟练,连墙外更夫打更经过,亦不必停手,可见自许之高!   窗户微启一缝,夜行人探手镖袋,取出鹤嘴银瓶,向户内轻送香风,拇指每一按下压 璜,即由细长鹤嘴中送出一股香烟入室!   不久,算定仇人必已昏迷,才推窗跃入室中,“喳”地一声,点亮火摺子!   他已满脸杀机,轻步到床前,撩开垂帐,趁势就要一剑刺下!   却更惊“咦”了一声暗道:“那斯不在,竟是分房而睡!”   这夜行人又欣慰,又懊丧,女子独眠,可见并未被那斯捷足先登,采了“元红”去,但 仇家不在,白费了半壶“千日醉”!   光是这弱女子,轻功点穴便已够对付了,借着火摺子的光辉,他细看这块到嘴的香肉!   那是一日不见,想思千秋,正恨天鹅飞了,却又落了下来!   尹姑娘粉脸吹弹得破,吐气如兰,一条大红棉被盖到颚下,被外只露出一颗精致的头, 安眠在白枕上!   苦心经营越旬,不料破空飞去的佳人就在眼前!   他那里耐得住性儿细品这海棠秋睡图,伸手掀开红被一角,只看尹姑娘,好妹妹仍是那 件睡袍!   白衣裹身,胸前微耸,起伏一如波涛,一缕体香,如兰似麝,幽幽入鼻!   他色心炽炽,一股血气丹田上升,不克自制,猛的掀开绵被,佳人玉体横陈!恨不得马 上嚼破樱口,香个菱儿,来个偷桃摘枣,软玉温香满怀抱!   先消魂蚀骨的风流一番,再作计较!“嘿嘿”!   “灯火明照,方见得落英缤纷的趣味!”   夜行人心想先来个“陈仓暗度”,“开”了蓬门,然后虏向下处,再续受用,那时何不 怕她不死心塌地,来撒遍媚娇伺候自己!   他轻步走到桌角,再擦亮火摺子,点亮油灯时!陡然──火摺子摇晃欲熄,碎木粉屑纷 飞,木板壁破出一洞,赫然冲来一个人影!   夜行人抬目定睛一瞧,咬牙切齿的怒道:“王八蛋!又是你!”   那人正是何沧澜,因为心中不平坦,尹青青已熄灯睡去,他却仍不能阖眼,也不知经过 了多久,有几丝香气透壁送来,嗅之有睡意,忽觉那来这浓香味,心头一震,睡意全消,慌 忙闭气拔剑,拍掌碎壁,冲入尹姑娘房中!   趁火摺子未灭的瞬间,何沧澜瞥见尹姑娘直挺挺躺着,棉被已掀起!   再看这不速之客乃是龙舟中人!   虽不知他叫──章太孙,但记得曾交过手,身手非弱者,早气得怒火填膺,心胸火焚! 只想一剑早早结果了他,不留遗患!   何沧澜因为闭息,不能开口怒叱,只纳气于胸,凝功于臂,强敌当前,竟冒险踏中宫, 走洪门,勾起三朵剑花,朝章太孙胸膛上急刺!   章太孙怒叱一声,俊目冒火杀气膺胸,曾撒下天罗地网两天,不见这小城踪迹,势将漏 网,今天已时,他才得到外地眼线急报,踩到何沧澜和尹姑娘投宿野店的消息,当下派人传 令,要大批人马日后赶来!   他自己则单骑先行,判定他们可能潜来潜山,早存夺美杀敌的决心!   本来──长沙赛美,会开无遮,规定要处子素女,才合规定,所以金陵劫来九女之中, 他私下遴选,以尹姑娘夺魁,不敢事先唐突佳人,幽禁龙舟顶舱后进!   不料,却被何沧澜不费吹灰之力救走!   现在,他连赛美夺魁也放弃了,所谓先下手为强,图过眼前快乐,至于其他吗,有待吃 饱了再讲不迟!   凭他老祖“武天子”之尊,便是他家世再隆,权倾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那知何沧澜又是天神下降,破坏了好事!   本来高手出招,全是剑走偏锋,专重侧击,若非与对方有功力悬殊之时,绝不轻易踏洪 门,走中宫!   章太孙见何沧澜轻敌若此,心中大喜,收起火摺子,全室骤黑,倏地沉臂卸肘,一招 “回首西川”,钩剑将“墨剑”勾出门外,顺势“逐鹿中原”,剑尖三分,分刺何沧澜胸前 三处大穴!   何沧澜早料及此,待章太孙欺身近来,不趋不避,左掌掌心微吐,拍出一股狂飙,竟是 意图两败俱伤,一掌换三剑!   这种以身试法的招式,最易玉石俱焚,生死之间,仅差一发,手法只缓一瞬,就得先行 陈尸当场!不比功力,只赌机先,乃亡命之徒的心态手段,为一般高手所不取!这其中蕴藏 着一股烈士的豪气!勇气贯天之人,才敢行险博此一局!   勇气不足,世有眷恋,最好是让过为妙!能在一无自残的情况下取敌才算豁算!   章太孙乃“武天子”嫡传,拼命与闪挪,舍取之间,仅需一念,毫不迟疑!身随意动, 钩剑扫向何沧澜左臂脉门!招式精绝,“仙猿摘果”!   同时身形委地,化为三尺之童,堪堪避过这一记“劈空掌”的杀着!   何沧澜行此险招,已占机先,剑使刀诀,刚学会的“八卦刀”,猛虎出槛,刀刀击敌要 害,无孔不入,有如水银泻地!意到刀至!   章太孙针锋相对,展开乃祖单传绝学“龙飞剑诀”剑尖化作雷雹,“嗤!嗤!”作响, 声势惊人,透敌剑风而入!   两人在黑暗中,仅凭风声人影,窗户投入之一些微明,展开生死斗!   “八卦刀”派别众多,普天之下知名者不下三十家,名同而实异,易学而难精!   “青衫客”仙去五十年,“青山公”终生未离“情人谷”与第二人过招斗殴!   章太孙那里识得那些招式,“龙飞剑法”传自域外,取法于沙漠中沙石流走之势!剑法 展开,飞沙蔽天,流萤万点龙化隐现,神出鬼没,自非何沧澜所能穷其究竟!   章太孙因口衔药物,不惧“千日醉”香气弥漫!   何沧澜闭息对敌,运气稍欠灵活,但“八卦刀”相生相成,一招过后,所能产生的空 隙,早由第二招补上,可闭目运刀,百虑尽失!最宜此种夜战,故十招过后,已占六成攻 势!   暗室中金铁交鸣,势似铁匠开炉,声若秋雨风铃,早惊醒半座“天顺”客店!   先是邻室惊起女声尖叫道:“停一会!那是什么声音?”   接着又有男声央求道:“乖,不理他,腿儿快上架,这时火烧得紧!咱们要杀得比他们 杀得快活!”   然后,楼上楼下,怒骂叱责之声连起,打火逐次点亮!   帐房,店小二已提着灯笼上楼梯了!   何沧澜招过五十,久战不下这淫贼!猛然一招“龙战于野”,紧接剑风,九成力“劈空 掌”夹劲吐出,连拍三掌!   章太孙连连闪挪,退至壁角,手势一挥,再退一步!   何沧澜正持剑追上,陡然,右手食指一麻,“墨剑”把握不住,“呛!”落地!   章太孙狞笑“嘿!嘿!”“龙飞剑诀”使出“日行千里”,连劲扫同何沧澜腹部,他以 为何沧澜兵刃出手,必被腰斩当地,或跌足昏迷!   那知,何沧澜内功超人一等,一见被敌人暗器射中,且含遽毒,时间无多,见他扑到, 如醉如痴,连绵拍掌,双手齐使,九成掌力交互涌出,以阻来敌!   其身前何异排山倒海,狂风如柱,山倒崖崩!接二连三撞向章太孙……   章太孙避无可避,移宫走位俱无可能逃出掌风,身形猛然弹射,夺窗而出!   何沧澜追到窗槛,倚窗连拍三掌,力达十成掌力!   章太孙身似湖畔垂柳,随风而动!人在空中,旁闪一边!   刚避过第一道狂风,不料,第二道狂风逼身近来,连忙真气下撞!再降一尺!   那知正迎上第三道狂飙风柱,“啊”了一声!口射血柱,身形宛如中箭鸿雁,振翼乏 力,无法飘过高墙,脚跟给墙尖绊住,“咕噜”地跌向墙外!   这时,房里骤亮,帐房、店小二及一些闲杂旅客,俱已进内!看见满室吃“劈空掌”扫 得面目全非,桌椅粉碎,墙倒窗破,咋舌不已!   帐房方待开口,何沧澜微打手势,道:“闭嘲,房里损失的修理费用,本大爷加倍赔 赏,马上同住客们说什么事也没有,熄打睡去!用暴火滚开三脸盆烈酒,多少银两,由你结 算,快去!”   邻街墙壁窗户大开,冷风吹来,室中香风早散!   何沧澜开口说完这段话,挥手叫大家出去,自己急忙跑到床边替尹青青盖上棉被!尚幸 春光未曾外泄!   他知道有一种“迷魂香”,入鼻周身火焚,绮念难禁,贞女也能变成荡妇!   尹姑娘所中,未知是也不是!为求安全,忙扯下身上夜行衣上一枚纽扣,取出剩下的一 颗“紫擅珠”!   置珠于左掌,用指力将之捻碎如粉………   而这时,他右掌已大如蒲扇,红热一如炉中溶铁!他一面运功逼堵“毒素”上窜,一面 撬开尹姑娘牙关,将珠粉吹入鼻孔、玉喉……   他的右臂肿处,渐渐扩展到整个手肘,夜行衣之衣袖,有如鼓风,几乎胀破!   灵药神效,尹姑娘悠然醒来,一看满室凌乱和何沧澜关切的表情,一下于就知道是怎么 回事,转身伏在枕上,槌枕哭道:“为什么我老是遇到这种倒霉的事……”   何沧澜左手把她扳转过来,道:“没发生过什么事!”   “可是……”   “那斯一来,便被我截住,大打出手而已!你不是一根汗毛也未少!”   尹姑娘幽幽的点头,这话不假,身上无痛无痒………   抬起泪眼,忽见何沧澜的手臂红肿的像只红烧大蹄膀!“啊”地一声惊叫:“你!我去 叫郎中去!”   说着,掀被缩腿意欲下床!   何沧澜一把按住她的香肩,摇头道:“不用,药快来了!”   “毒素”已行走整条手臂,只待通过胸间诸穴,便攻入“心房”!   那时,就是华陀再世,也束手无策!   何沧澜满头珠汗,聚全身真气在“肩井穴”,与“毒素”相抗,不使它再越雷池一步!   陡然──酒香四溢,隔户可闻!   三个店小二端着椅子和三盆热腾腾的烈酒进来!放在床前!   何沧澜如获甘霖,左手操剑划破右袖!露出其粗如腿的烈红手臂,浸在“酒”中,面上 表情似感无限舒爽!一面示意店小二退出去!   那毒针名叫“九毒断魂针”,并非金属所铸!乃是将鹤顶红,孔雀胆、蝎尾、蛇牙…… 等九种毒物,按密方比例,放在炉中精炼出来的,其硬如金,见血消溶。   无论打中全身那个部位,针随血走,逐渐溶化攻回心脏,天下滔滔,并无解药,只能凭 本身真气将毒素逼出,他人莫能助力,“武天子”三十年前搜集众毒,炼了一炉,曾大发 “毒威”!   近来他自己已用不着了,乃将余数赐给爱孙,但严令不准轻用,因为举目宇内,能够运 气逼“毒”的了了可数。   何沧澜坐在床沿,闭目运气,一丝丝黑血自指端创口冒出!   尹姑娘坐在床角,紧张地注视盆内,密切注意何沧澜手臂红肿,一分一寸的自肩头而 下,逐次消退!   红肿退到手肘时,何沧澜喘息如牛汗如雨下!   尹姑娘眼睛张得黑亮只恨自己不能帮助他,只能以丝巾代他擦擦面上汗水!   满盆烈酒竟然变黑,尹姑娘不待他开口,就要下床换过!   何沧澜张目摇头,自行换个座位浸在乾净的一盆中!   酒过三盆,红肿全消,只剩食指,其中“毒素”尚未逼出!   何沧澜脸色转青,衣衫尽湿,借助酒力,苦苦逼毒,真气抵住毒素,屡攻屡败,兀只不 能攻克这最后余毒!   突然咬紧牙关,脸肌抽搐,用尽全力一逼,只觉满眼金星,几乎虚脱颓然倒卧被上,用 一种奇怪的绝望的表情看着尹青青!   尹姑娘先是一喜,还惊,两臂微张,欲扑入他怀中,安慰他!待看清何沧澜似笑非笑的 痛苦表情,痴看着自己,以为他已痊愈欣慰的道:“好了!都是我害了你……”   何沧澜惨然苦笑:“没有用的!我已无能为力了……”   食指伸出红肿犹在,其“毒素”再次向上蔓延,渐及全掌!那“死亡之神”已牢牢的抓 紧了他,未曾放手!   而他不能说谎,他再也不怕吐露真情真意了,低声凄凄道:“但为卿故,赴汤蹈火在所 不辞,我不吝一死!”   尹青青饮泣着差点放声号淘,秀脸更凑近去,皓腕支床上,惊问:“你是说什么呀!你 死,要我何已独生,贼人爪牙遍地……”   何沧澜哀哀嗟叹,看着尹青青的纤手他想亲亲她的皓腕玉指,看到她关切的容颜,他想 亲亲她的粉颊!   看到她急促起伏的酥胸,他想伏在她的酥胸上死去!但,只是想想而已……   尹青青看那红肿已升到虎腕上肘头上……“啊”地叫起来!双手扳住何沧澜的肩膀,要 把他拉起来,但,她那里能拉得动他?只急得连声叫道:“你再试试呀!”   店小二们没走开,只待在门外等待情况,闻声推门探头进来问讯……   尹姑娘一看,他们来得正好,哀声央求道:“你们快快!再烧三盆烈酒来!”   何沧澜摇头长叹一声,其心已绝望的道:“没有用的!我已尽了全力!”   一面闭目调息,以固真元,他也不想便这般放弃生命,他要以最大的毅力与“死神”抗 争,任由红肿继续向上推进!其生命力都集汇丹田,再培新基……   因为余火犹在,酒很快地烧滚了,店小二们端了进来!   手臂上的红肿已恢复旧观,普及全臂,何沧澜仍闭目调息,不闻不问……   尹姑娘尤怨的惊叫一声道:“你!自暴自弃………”   何沧澜心身一震,猛然坐起,深情地看她一眼,浸臂于酒中,只觉酒热透骨,甚是舒 泰,可见“毒素”已竟排出许多去了,因之才有知觉!与上次不同,他先不运气,只道: “若是不幸无救,你不要走近我,散功时很可怕!”   然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竭泽而渔,勉力运集所剩余的一点真气,顺经脉向外摧动, 幸好毒素已部份逼出,毒力大减,很顺利地又将扩散全臂“毒素”逼集食指!   何沧澜不再妄动真力,缓息一下,张目看了尹姑娘一眼,哀哀苦笑!   那意思不啻告诉她,成败便在此一击了!若是失败,死定了!中毒,不是受伤,受了重 伤,他可以慢慢的来处理,只要能保住一口乾元之气在,那怕一年半载终能竟功!   这治“毒”的那老法子已远水救不了近火!   倏地──闭目运气,孤注一掷,集中全真气冲关而出!   “喔”了一声,叩齿裂唇,口角沁血,丝丝滴滴落,昏绝在尹姑娘的香肩上!   新换的一盆酒,那毒针“九毒断魂针”只剩三分长,如箭射入盆底!   酒盆突然变黑!   尹姑娘替他将手臂提出,有如提出他的生命般的严肃如快慰!这个坚强的男人,终于得 救了!他会更雄壮,更令她心醉情痴……   不知过了多久──   何沧澜觉得满脸湿漉漉的,很是清凉,摇头睁目,有块湿巾覆在额上!   他那颗臭头是枕上尹姑娘的大腿上,香泽微闻,离那动人心魂处只数寸而已!   原来尹青青正在替他轻抹汗水!指下轻柔,连摸带抹!指指都关情!   尹青青一见人动了,不好意思地停手,迟疑了一下,才再替他拭着……   何沧澜无语微笑,看她白衣胸前沾有血迹,想起方才自己向她的方向倒下,那是倒在她 的怀中了,不觉赧颜!   尹青青看他笑了,低头轻问:“嗯?”   算是招呼,虽有千言万语,只在这一声娇声中总结了!她知道彼此都能领会,不必以肉 麻当有趣!   何沧澜侧头端详全室,恍如隔世,那场恶斗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这“古战场”壁破物毁,碎木满地,脸盆已换了净水,却不见店小二们,便道:“他们 呢!”   “他们看你没事,就走了!”   “没走!没有!在门外伺候着呢,大爷有什么吩咐?”   一个店小二躬腰探头进来,他的同伴已经走了!用不着三个人伺候!   “你先到墙外看看有无异状,再到隔壁,把我的包袱拿来!”   说完闭目调息,真气宛如游丝,心知这伤势绝非三两天能够痊愈!心下暗怪自己临阵不 够机警,才教敌人毒手得逞!哀哉!   尹姑娘低声道:“很累吗?”   何沧澜微微摇头,叹息笑道:“看来我还吃得起一枚毒针!”   店小二回来了,说是墙外并无异状!   何沧澜频频颌首,心忖:“那斯也没死,大概是我中针血出,真气外泄,掌力无法运 足,才教他幸免!”   一面从衣包中抽出一张银票,道:“承蒙诸事多帮忙,无以为报,这里有五百两银子, 算是赔偿和酒钱,多余的你跟同伴们分了吧!”   店小二见他手面阔,换换窗子,墙木板,那里用得了几百两银子!暗道:今夜没有白 等,连忙哈腰道谢,还问有何吩咐!   何沧澜对尹青青道:“贼人生逃,大批贼党必自后赶来,此时我们不能久待!”   然后转首对店小二道:“劳你驾,替我雇个骡车,天亮就要动身!”   远处晨鸡喔啼,此起彼落!   何沧澜似乎看到前途维艰,布满荆棘,不自觉的握紧了剑!他不能退缩……   从潜山到舒城,两人昼行夜伏,何沧澜日夜担心!   车过桐城时,他瞥见一家“五湖”镖局的大旗飘扬在鳞宇栉比之上,本想出资雇几个镖 师保镖,但转念,那无非害人为财丧生而已,遂作罢论!   一路上,车夫在前座驱马,两人枯坐篷里,相离不远,微笑相对,何沧澜能感觉到她对 他的时刻关怀!   何沧澜有时跟她谈些诗文词章!尹姑娘家学源博,聪慧慎思,令他心折自叹不及!   尹青青不知何沧澜功力只剩几成,见他闻马嘶而心惊,安慰他道:“我们好不好请官兵 保护?”   何沧澜心知那无补于事,陡然多赔几条人命而已!强笑道:“想起来好笑,我们不追贼 已觉吃亏,却反被贼人追得走头无路!但,不用担心,他们要真来了也讨不了好回去!”   这话并非违心之论,他只要留得二成功力在,一剑在手,绝技出笼,单打独斗,十九可 占胜面!   几天来,何沧澜在暗自调息,觉得这次受伤比往不同,功力迅速的在恢复及提升中!   往时身体脏腑多有伤残,疗治艰困,现在只是脱力而已,所伤者只是指下一个针孔!   体内“毒素”驱尽,那怎能真是伤呢!   而尹青青也在暗自依“弱水婆”所传的法门,默默坐息!   她所中的“千日醉”迷香,实是不必动用一颗“紫檀珠”,淋淋冷水便可解开!   因之,宝物大材小用,积存体中,这时刚好予她潜运默化的良机,作为巩固脏腑疏通经 脉的引子!无形中她已奠定了突飞猛进的基础,能减少她十年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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