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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收买人心


  徐子陵回到司徒府,任俊与雷九指招呼着到访的池生春,寇仲则坐在后堂发呆。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奇道:“你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寇仲道:“我在想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我们的长生气大有可能是他的克星,只要能在刀气进入他经脉后仍是由我们操控,他只余硬拼一法。”
  不死印法最厉害是“化死为生”,若不能办到,威力会大打折扣。
  徐子陵叹道:“只恨我们根本找不到这个机会,他的不死幻你见识过哩!令人攻无可攻,守无可守。”
  寇仲道:“所以我们须由婠美人以天魔场去符制他的不死幻,而我们则以联气之法来破他的不死印。今晚还是明晚?”
  徐子陵道:“事不宜迟,就今晚吧!”
  寇仲道:“假若我们杀不死石之轩。会有什么后果?”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敢想。但这可能性是存在的,老天爷总不会令事事尽如人意。”
  寇仲道:“我们的诛石大计只能用一趟,若给他溜掉,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徐子陵道:“这种事不宜多想,只能狠下决心去完成,不要计较成败,听天由命。但任俊、雷大哥和宋二哥今天必须撤走,我和你诈作随队离开,再由秘道潜回来。”
  寇仲道:“小侯怎办,若石之轩死不去,说不定他会杀自己的徒弟来泄愤。”
  徐子陵道:“我们尽人事劝他离开,却伯他不肯听我们的话。我另有奇怪的想法,是石之轩不会毁掉这个徒儿,除非他认定杨虚彦没有异心。石之轩绝非意气用事的那种人,他会想到后继无人这严重的问题。我反担心陈甫。”
  寇仲道:“在这方面我会比你更了解石之轩,假设石之轩待我们离开长安后才通知尹祖文司徒福荣是我们找人扮的,尹祖文会怎样想他?就算尹祖文没有怀疑石之轩在隐瞒此事,陈甫在石之轩心中只是不关痛痒的小脚色,根本不值他一顾。”
  徐子陵点头同意,寇仲的分析非常精到。
  寇仲道:“美人儿场主方面情况如何?”
  徐子陵说出概略,颓然道:“我们应否为美入儿场主向二哥传话?”
  寇仲笑道:“有什么值得沮丧的,最重要是美人儿场主一颗芳心最终仍是向着我们的宋二爷。他娘的!只要你能助我取得江都,我有把握将李世民逐回关中去。”
  徐子陵皱眉道:“你这小子一时一样。早前我说助你,你还好像不大情愿的样子,现在却是惟恐我不帮忙。”
  寇仲微笑道:“这正是我在刚才苦思的事。人总是贪生伯死!我寇仲岂能例外。只有陵少和锋寒肯和我并肩作战,我才有信心创造奇迹。今晚不论是否能宰掉石之轩,你我分头行事。小弟立即赶回彭梁,把我从塞外学得的战术训练我的少帅军,待你从巴蜀送箫回来后,立即对江都用兵,加上杨公卿和老跋,可以把李子通的卵蛋挤出来。哈!忽然间我又充满斗志和信心。我的优势将是广阔无边的汪洋大海,倘能顺势把海南收归旗下,沿海一带将唯我寇仲之命是从。”
  徐子陵叹道:“你这小于终回复信心哩!”
  寇仲道:“李渊现在势力大增,李元吉则有魔门在背后撑腰,李建成与突厥关系密切;李世民在战场上虽不可一世,但回到长安只余待宰的份儿。现在变成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是小弟而非我们尊敬的师仙子,我正是想透此点,故斗志昂扬,这也是陵少肯卷入争霸天下的大游涡的原因,对吧?”
  徐子陵正要答话,足音传来,忙知机的粗声道:“他奶奶的!那荷官不知用什么鸟的手法,明明开小,却变成开大,累我又少了他娘的百两银子。”
  池生春的笑声传来道:“两位大哥又在谈赌经,听得我也手痒呢。”
  在雷九指引路下,池生春跨步入厅,寇仲和徐子陵一边心中暗骂,一边起身迎接。
  雷九指故意予池生春机会,道:“我尚有点事办,两位代我负责招呼池老板。”说罢离开内堂。
  三人移步到厅心桌子安坐,池生春扮作老朋友的款儿压低声音道:“我和两位确是一见如故,所以再不避忌,听说你们欠下赌债,可否让小弟在这方面稍尽绵力。”
  寇仲装出感激的模样,道:“池老板真够朋友,不过——”
  池生春知趣的截断他道:“是朋友就有通财之义,来!这处是百两黄金,我绝不会再拿走的。”
  说时从怀内掏出一袋重甸甸的金子,放在桌上。
  两人立即四目放光。
  池生春微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更千万不要以为我池生春别有居心,两位亦不要作任何回报。你们可在长安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我池生春是怎样一个人?”说罢长身而起,状似离开。
  寇仲和徐子陵忙起立,前者抢着道:“唉!池老板真慷慨,我们……”
  池生春笑道:“大家既是朋友兄弟,区区百两黄金算得什么?客气话不用说,说出来显得大家没交情。”
  接着叹道:“可惜你们今天便要离开,否则定请你们到六福赌个痛快。”
  寇仲心中好笑,表面则恭敬的道:“我们只是暂时离开,迟些还要回来发展飞钱生意的。”
  池生春打蛇随棍上,皱眉道:“大老板不是为躲避宋缺到长安来吗?这么离开不怕生命受到威胁?”
  早在池生春踏足内堂,徐子陵已想好说词,因为“司徒福荣”可以不说出原因,他们却不能跟风不说。
  压低声音道:“我们只告诉池爷一个,今趟我们之所以匆匆离开,正是要去见宋家的人。唉!宋阀在南方势力很大,我们要把业务向南方发展,不得不看宋缺的面色,幸好大老板请出中间人斡旋纠纷,再馈以厚礼看来应可顺利成事,这是秘密,池老板万勿告诉其他人,否则我和元勇饭碗不保,龙头还会治我们的罪呢。”
  池生春露出释然之色,寇仲则心中叫妙,因为这确是要立即离开长安的最佳理由,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也。
  离正午半个时辰,萧瑀亲把宋师道送回来,任俊和雷九指在大堂招呼萧瑀,宋师道溜进内堂与两人说话。
  寇仲和徐子陵正等得心焦,忙向他问经过。
  宋师道接过寇仲递来的热茶,笑道:“我奉有圣旨,不可将看过东西泄露半点消息。”
  寇仲喜道:“真的是《寒林清远图》,李渊怎为自己盗窃的行为作解释?”
  宋师道笑道:“亏他想出来,他说真迹一向是他的珍藏。直至池生春失窃,他才知有摹本在外流传,更怀疑手上《寒林清远图》的真伪,所以找我去作鉴证。由于此事牵连甚大,故命我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当然包括我们的福荣爷在内。”
  寇仲不屑道:“满口谎言,难怪他可答应立李世民为太子,转头又推翻承诺。他娘的!他若不晓得宝画在池生春手上,怎会教刘文静去迫池生春献画?”
  徐子陵道:“李渊在宫内何处见二哥?”
  宋师道答道:“是后宫的亲政殿,你们最好死去盗画的心,现在大唐宫明显加强戒备,李渊见我时陪侍一旁的太监头子韦公公更不简单,武功绝不在李渊之下,只可以深不可测来形容。”
  寇仲道:“萧瑀有很多时间吗?因何送你回来还不立即离开?”
  宋师道叹道:“这是另一个头痛的问题,要怪就怪雷老哥。李渊肯定宝画没有被曹三偷龙转凤后,心情大佳。他对我们福荣爷没有什么兴趣,却问起你们的球技,且着萧瑀来领你们入宫表演。时间无多,我必须立即向你们解说马球的技巧和规则,免得你们当众出丑。”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心叫不妙。
  宋师道道:“凭你们的身手和马术,该很快上手。问题是如何让人肯定你们不是寇仲和徐子陵,而只是精于球技的太行双杰,这就要靠你们自己去拿捏。”
  寇仲和徐子陵苦笑无言。他们连打球的棍棒是什么尺寸样子亦一无所知,这一关可能比斗石之轩那一关更欠把握。
  寇仲道:“我们从皇宫回来后,须立即离城。”
  宋师道愕然道:“走得这么匆忙吗?”
  徐子陵知他舍不得商秀珣,心中暗叹。为何宋师道的情路如此一波三折,以他的家世人材,天下美女俯拾即是,事实却刚好相反。
  轻轻道:“二哥不用向商场主辞行,我刚去见过她,并劝她先看清楚这一年半载的发展,才决定她自己和飞马牧场的动向。”
  宋师道淡淡道:“她不怪你们了吗?她怎答你。”
  徐子陵道:“她像有点瞧破世情的样子,还说过一句奇怪的话,就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李建成。事实我劝她多作观察并不是那意思,只是请她勿要卷入李阀的内哄。”
  寇仲拍腿道:“她极可能真的对宋二哥倾心哩!失落伤感起因于形势不容她与二哥进一步发展,说不嫁给李建成是表明心意。例如既不能嫁与二哥,宁愿终生不嫁,总胜过嫁给不欢喜的人。”
  徐子陵差点想照面轰寇仲一拳,他用心是好的,说话却嫌太夸大过火,事实上商秀珣的话,更可能是冲着他徐子陵说的。商秀珣肯定对宋师道有好感,但直至目前仍只视他为一个知己而非情人,否则不会以“敬重”去推祟宋师道。
  宋师道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轻叹道:“假设现在是太平盛世,那有多好!”接着勉力振起精神,道:“留心听着,任何比赛均有其背后的精神,打马球就像决胜沙场,讲的是群体的力量,不能只逞个人之勇。”
  两人晓得他开始教他们打马球,此乃眼前的头等大事,若表现不出马球高手的本领,他们肯定不能活离唐宫,忙聚精会神聆听。
  寇仲和徐子陵的太行双杰随萧瑀入宫,过朱雀门后萧瑀把他们交给下面的人招待,自己则先进太极官见李渊。
  两人晓得凭太行双杰的身份,没有进太极宫的资格。那招待他们的小官儿叫廖南,颇为圆滑,口舌便给,领他们到四方楼的大食堂进膳。
  寇仲旧地重游,记起以前扮神医莫一心时的风光日子,不由生出感慨!暗忖难怪这么多人力争上游,对权势的追求从不满足,为的正是一呼百拥的风光。现在虽热闹如昔,却没人有兴趣瞧他们半眼。
  几句闲话后,廖南摸底来了,从他们的太行帮问起问到打马球。两人小心应对,不敢怠慢。最后廖南压低声音道:“请恕我直言,听说两位初抵长安时,曾和关中剑派的人差点在街上动武,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两人明白过来,这廖南该属于大唐宫禁卫军专责情报的系统,所以对任何能接近李渊的人,均要查个一清二楚,不容许出漏子。
  寇仲从容道:“这只是一场误会。”遂编个故事,搪塞过去。
  廖南道:“两位请在这里稍待片刻,我转头便回。”
  瞧着他的背影,寇仲苦笑道:“希望他没听出破绽吧!若他从关中剑派听来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故事,此刻不起疑才怪。”
  徐子陵的目光投往横贯广场,他们桌子贴着北窗,可把广场和皇宫的美景尽收眼底下。一队约百人的禁卫,正熟练地布置打马球的场地,在赛场东西两方设立观赛的看台。
  闻言笑道:“你的故事那么精采,句句虚招,说了等若没说,他怎能抓着你的痛脚?”
  寇仲目光越过广场,凝视耸起诸殿之上,皇宫最壮观的殿宇太极殿,失笑道:“想想也好笑,你扮太行双杰时,有想过可坐在这里欣赏唐宫的美景吗?待会还要到下面打马球,他娘的!”
  又往他瞧来压低声音道:“不知你有否想过一个问题?”
  徐子陵收回外望的目光,见寇仲神色凝重,奇道:“什么问题?”
  寇仲俯前少许道:“若我们今晚成功宰掉石之轩,不理她父女关系如何,又或你为她的娘报却深仇,但你终是杀死她爹的人。”
  徐子陵怔怔的回望他好半晌,苦笑道:“事关天下百姓,个人的得失算什么?何况我早死去对石青璇的心!唉,你这混蛋,偏要在这时候说这种事,我们尚有其他选择吗?看看像尹祖文、池生春、杨虚彦那些人,若给他们得逞,天下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寇仲关切的道:“我是为你着想……”
  徐子陵打断他道:“不要再说。早在龙泉时我已下定决心,要诛除石之轩这为祸天下的人。若我没有猜错,杨勇和杨坚之死,多少与石之轩有关系,否则杨广不会重用他,杨虚彦则不会对石之轩如此切齿痛恨。”
  寇仲点头同意,道:“我们虽不清楚当年杨勇被废和杨坚所谓病逝的经过,但石之轩肯定脱不掉关系。现在李渊父子的关系在细微处虽是有异,大处却颇相同。都是因魔门的人弄鬼致父子失和,兄弟相争。幸好还有我们扬州双龙在此。”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去你的扬州双龙,打好待会的马球赛再说吧!”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我们的骑术是从老跋学的,只人马如一这一招就可教李渊大开眼界兼不明所以。宋二哥虽说打马球从吐蕃经波斯传入,却是由突厥人发扬光大。我们则以突厥人的骑术和自己的身手去打马球,就算首次上场谅可表现出高手的风范,有什么须担心的。就当以球棍向球洞发射暗器,不就成吗?”
  徐子陵目光移往横贯广场,一队禁卫赶着近三十匹高骏的健马进入广场,这批马引人注目处是装饰华丽,色彩缤纷,显是比赛马球用的马儿。
  赛场两边竖起丈许见方的以木架支撑的木板墙,下开一尺见方的孔洞,还加上网罩,只要把球穿洞入网,可以击入次数多寡分胜负。
  赛场是以红色的粉末在横贯广场中心界划出来,呈长方形,有中线和核心,长约二千步,阔约千步,可以想像在场内策马打球的激烈情况。又有人在外围竖立十八支红旗,由于宋师道没有提过,寇仲并不晓得其用途。
  寇仲道:“看!打气的来哩!世族人家的游戏真不简单。”
  一群数十人组成的乐队,提着大小不同的鼓钹和诸式乐器,从太极宫正大门承天门走出来,在赛场北边列队准备。
  此时廖南匆匆回来,向两人道:“累两位久等,真不好意思,请随我到赛场去吧。”
  两人心中暗喜,晓得至少渡过身份查证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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