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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亦友亦敌


  乔乔一派大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朝两人道:“小弟迟来一步,令两位险遭魔手,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两人惊疑未定,萧浪的脸色更是难看之至,他宁愿轰烈战死在大天魔手上,也不愿被乔乔这个“情敌”所救。
  这时分舵内的丐帮弟子也已被惊动,纷纷赶来现场,却又在江杰示意下退了回去。
  局势的发展峰回路转,已不是人多就可以济得了事。
  乔乔把手一招,插在地上的玉手立即倒飞回他怀前。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那只惊鸿一瞥的玉手已然消失不见。
  有大多的疑问填塞在两人心中,可是他俩都有着难以启口的感觉。
  无论从那一个方面看来,乔乔与萧江二人都谈不上半点交情,其为人更是笑里藏刀,反面无情,若说会突发善心,那是天方夜谭。
  他用来惊走大天魔的那只“武器”,亦是令人匪夷所思。
  江杰见萧浪毫无开口之意,他毕竟是地主,干咳一声,抱拳朝乔乔道:“承蒙乔兄相助,令我俩逃过一劫,救命之恩,江某实是感激不尽。”
  不管乔乔有何用心,但他救了两人一命却是不争的事实,江杰的性格恩怨分明,绝不会因不耻对方的为人而抹煞了这份恩情。
  乔乔露齿一笑道:“江兄太客气了,小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与江兄和萧兄相斗的那位人物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不知是何方神圣?”
  江杰大讶道:“乔兄真不知那人是谁吗?他就是天魔门门主大天魔。”
  乔乔剧震道:“什么?”
  乔乔的失态并没逃过萧浪的法眼,他沉声道:“乔兄对大天魔的事知道多少?”
  乔乔很快便平静下来,朝萧浪一笑道:“萧兄终于肯跟小弟说话了吗?”
  萧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又回答带讥讽的微笑道:“乔兄毋须顾左右而言他,对乔兄的救命之恩,萧某一样是铭感五内的。”江杰心中一怔,只看萧浪的这种神情,便知他已回复了玩世不恭的浪子本色。
  与大天魔的一战和乔乔的出现,似乎又为萧浪的性格上带来转变。
  乔乔闻言一愕,但又很快笑道:“萧兄误会了,小弟岂是挟恩自重之人。”
  萧浪一晒道:“那乔兄可否答我,乔兄身上的那只玉手究竟是何来历?竟连大天魔那样的不世高手也要退避三分?”
  乔乔颔首道:“怎敢有瞒萧兄,其实小弟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身分,只是见对方武功诡异,萧兄和江兄两人已危在旦夕,才忍不住动用了这只‘左掌天下’,果然真如传说中般具有降魔除妖之威,才能一举惊走大天魔。”
  江杰一震道:“‘左掌天下’!真是太史大侠无双玉手中的一只‘掌上天下’吗?”
  乔乔喜道:“原来江兄也知道无双玉手,那就再好不过哩,由江兄来向萧兄解释‘左掌天下’的来历,当会此小弟详细得多。”
  江杰没想到乔乔三两句话就把玉手之事推得一干净,浓眉一皱,正要开口,乔乔已萧浪道:“萧兄勿怪弟着急,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不能与两位促膝长谈。”
  萧浪皱眉道:“乔兄有话直说无妨,这里只有你我与江杰,都不是外人。”不知怎地,他总直觉对方是为了他而来。
  乔乔一笑道:“萧兄果是明人,那小弟也就直言不讳了,事实上是冰儿小姐思念萧兄甚深,故特地派遣小弟来请萧兄前去一聚。”
  萧浪虎躯剧震道:“什么?”
  江杰所受的震骇未如萧浪之深,故他还能保持理性追问乔乔道:“冰儿小姐现在人在何处?”
  乔乔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小弟曾答应冰儿小姐不能在人前说出她的居所,但小弟敢以人格保证适才所说句句实言,萧兄着想见到冰儿小姐,只有随小弟亲往一途了。”
  萧浪脸上浮现复杂之至的苦思表情,额上冷汗渗出,即使在面对如在天魔之流的强敌时,只怕也没有如此慎重,江杰看在眼里,暗自一叹,心中已有计较,不等萧浪开口,已抢先向乔乔道:“此事关系重大,请乔兄在此先稍候片刻,待我与浪子商量过后,再出来答覆乔兄。”
  说完不管乔乔答不答应,自一把拉着失魂落魄的萧浪,就往屋内跑去。
         ※        ※         ※
  江杰把脸贴到只离萧浪鼻梁一寸前的距离,以无比认真严肃的口吻道:“这是陷井,绝不能去!”
  萧浪立时苦笑道:“我有说要去吗?”
  江杰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道:“你嘴上是没说要去,但脸上却已写了一个大大的“去”字,身为你唯一可以见贤思齐的良友,我绝不能让你去送死!”
  萧浪再音笑了一下,却没有立时回答。
  江杰大喝首:“向邪真,大天魔他俩威逼利诱都办不到的事情,‘藏王’乔乔只三言两语便可以打动你了吗?”
  萧浪叹气道:“问题是我知道冰儿确实与乔乔有一点暖味不明的‘交情’,所以他的话该比任何人都来得可信些。”
  江杰沉声道:“只是多些可信度,也不值得你拿性命赌上,要知道乔乔的武功或许不及大天魔与向邪真师徒。但阴险毒辣处却绝不逊色,何况他还拥有那只神鬼辟易的‘左掌天下’。”
  萧浪不解道:“到底那只叫做‘左掌天下’的玉手是什么来历?竟会弄得你和大天魔都如此看重吃惊?”
  江杰想了一下,反间他道:“你可知道一代大侠太史千秋的八绝技艺中,最烩炙人口的绝技是那两项?”
  萧浪没料到江杰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太史大侠的陈年轶事,怔了一下,幸而他对太史千秋的事迹也知之甚深,沉吟了一下,便口答道:“太史大侠的八绝技艺千古传颂。但要论到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应该还是要属‘掌上天下’和‘掌底乾坤’这两项成名绝技,这也是太史大侠被称为‘掌圣’的由来。”
  江杰点头道:“说的不错,那你可知道太史大侠当年以左右两手分使这两项不世掌法,故这两项绝艺又被冠上了另一个别号,就是以右手运使的‘右掌乾坤’;和以左掌挥洒的……”
  萧浪一震道:“左掌天下?”
  江杰颔首道:“正是‘左掌天下’。”
  萧浪皱眉道:“但这又与乔乔身上的玉手有何干系?你该不会告诉我说那只玉手是从太史大侠的臂上砍下来的吧!”
  江杰失笑道:“当然不是,当年太史大侠以不到三、之龄,便能自创八绝技艺,隐然已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尤其是以‘掌上天下’和‘掌底乾坤’两大绝技威震江湖。就连其父太史霸业也暗自心折,遂命其手下中四大天王之一的‘巧手’西门情话,以稀世金属‘寒铁玉’,打造成一双与大史大侠两手比例一横一样的一对玉手,并将大史大侠的独门内劲贯入其中,使得这对玉手在舞动之时,便自然能发散出太史大侠的掌上绝技。”
  萧浪听得动容道:“有这种事?但是玉手毕竟是死物。如何能够永保太史大侠的内劲不失?”
  对于萧浪一下便能指出问题的重心,江杰颇感欣慰般一笑道:“那是因为据说‘寒铁玉’这种罕世奇珍若能在淬炼成形之时,便加以贯输入绝世高手之深厚内力的话,再辅以秘方打造,便可把那名高手的内力永远封在打造出来的兵器之内,待对敌时又可将其内劲逼出,任何人只要有此神兵在手,等于多了一名绝世高手与之并肩作战。不啻如虎添翼,当然打造这种‘寒铁玉’的秘法也是难如登天,当年‘巧手’西门情话也因制造这一对玉手,终落得心力交瘁而死,其后秘法与‘寒铁玉’同时失传,是以千百年来,能以‘寒铁玉’打造而成的兵器,就只有‘掌上天下’与‘掌底乾坤’这一对玉手,故又被和乐之为无双玉手。”
  萧浪吁出一口气道:“也幸亏只有一对玉手。否则岂不早已弄得天下大乱。
  江杰道:“无双玉手中的‘右掌乾坤’.据说能破尽一切的毒药暗器,而‘左掌天下’则是所有护体气劲、硬功、奇门幻术的天敌,其中神效,你我刚才都已见识过啦!”
  萧浪想起“不仅如此,由‘寒铁玉’所打造的无双玉手,更是水火不侵,分金断玉,比任何神兵利器更具威力,堪称天下无敌。”
  萧浪不解道:“既然这两只玉手有如此威力,为何其中之一却会不在太史世家,而出现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诡异秘藏门’乔家的乔乔身上呢?”
  江杰摇头道:“这你可问倒我了,我只知道无双玉手铸成之后,太史霸业便与其子太史大侠反目成仇,四大天王一一战死,本是如日中天的太史世家从此一厥不振,无双玉手也至此失去下落,或许辗转为‘诡异秘藏门’乔家人所得,代为流传下来也说不定。”
  睁眼一瞪道:“总之,有着‘掌上天下’在手的乔乔,比两个向邪真加起来还要可怕,何况他对你早动杀机,我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你这么往虎口里跳的。”
  萧浪苦笑道:“没这么严重吧,既是冰儿亲自批点他来找我、他如果把我干掉,要怎么向冰儿交代?”
  江杰大叹道:“我费了这么多唇舌,仍不能打消你那年少无知的爱情幻想吗?”
  萧浪的脸一红,但旋又回复正常道:“我有一些话要说,你先听听看如何?”
  江杰打量萧浪半晌,终后退半步,抱臂哼道:“好吧!”但不要想我会改变心意。”
  萧浪沉吟了一会,脸上露出悠然神思的表情,以梦吃般的声调开口道:“当我艺成下山之时,曾经抱有远大的梦想,要以一己之艺,成就不世之名,与百多年来的大侠太史千秋、‘武神’独孤唯我、‘武尊’东方老祖等并驾其驱。”
  说到晕里,自嘲似的短暂一笑后,又道:“可是亲自涉江湖之后,才知武道世界的广大无际,远在我这井底蛙的想像之上,别说是雷去夏、应帝王、向邪真、大天魔等神魔两派中人的功力远超过我,就连你、花公子。乔乔等同辈新秀,单打独斗起来,也是胜负未知,想起初出道时可怜复可笑的梦想,真要羞愧的无地自容。”
  江杰还是第一次听到萧浪这么但白的表明心迹,一时哑口无言。
  萧浪以乎并不期待江杰回话,自顾道:“这世上真正能令我动心的事物不多,但冰儿与对武学的探究却是其中之一,与乔乔同行去找寻冰儿,确是冒险之至的举动,更会让我直接卷入神魔两派的最终争斗之中,但换个角度来想,却可视为我习武路途上一个重要无比的考验。要是能过了这一关而不死,功力与实战经验将大幅增进。到时就该轮到应帝王和大天魔他们头痛哩!”
  江杰沉默片刻,方开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有感而发,看来自见识过应帝王与大天魔的出手之后,确为你带来很大的刺激。
  萧浪欣然道:“世上知我者唯江杰也,只有在亲身领教过‘武神四式’与‘六欲天魔功’的不凡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的修为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是如何的不值一晒,我已经攀上了一条不能权手的武道巅峰之路,如果放弃攀爬。只有坠入万丈深渊的下场。”
  江杰忧郁的道:“你将自己逼得如此之紧,可和右欲速则不达之理吗?”
  萧浪失笑摇头道:“怎会不知?但如果我想在短时间之内赶上如大天魔、应帝王之流的不世高手,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一定需要的催化剂。”
  江杰叹道:“你这小子竟能这么的出口成章,表示这档子事一定在你心里盘踞已久了,既是如此,我阻止看来也是无用。”
  萧浪眼中射出浓烈无比的感情,语调却平静无波,轻声道:“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置于江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是我没有智慧的悲哀啊!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我已找到了肯定且明确的目标,仔细想想,我不就是为了挑战比自己更高强的对手,从中启发生命的意义而存在的吗”
  江杰恼道:“但我怎可让你一个人去冒此大险呢?”
  萧浪伸手搭上他肩头,一字一字的缓缓道:你和我所该走的路是截然不同的,我是一个孑然一身的浪子,无根浮萍般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你却背负着比我更大的责任,更身为天下十万丐帮弟子之所望,岂能学我般姿意妄为。”
  江杰苦笑道:“你为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但要我就这么弃你而去,恐怕会成为我一辈子背负的遗憾。”
  萧浪道:“就算你能与我并肩作战。在实质上的效果恐怕也没有多大帮助,更会破坏我原先拟好的计划,你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彻底产除‘杀手王’的剩余势力,阻止东方世家扩张的野心才是,要做到这一点,非得你在丐帮亲自坐镇不可。”
  目中奇光转盛,以无比诚挚的口吻道:“放心好了,我再不是一年前初出江湖的雏儿,任何人想要与我这个浪子斗智斗力,都将会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江杰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后才叹道:“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听听看,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你去玩命吧!”
         ※        ※         ※
  屋外的乔乔已经在原地站上近两个时辰了,脸色仍是恒定如常,一点也没有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
  只是这份定力,已非常人能及。
  不知等了多久,两人终于从门内走出。
  萧浪如沐春风般朝乔乔笑道:“有劳和百兄久候,我们可以动身了。”
  乔乔闻言一愕,连他都没想到只是在屋内兜了一转后,萧浪的态度竟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萧浪像是对待老友般亲匿地拍着张目结舌的乔乔肩膀道:“乔兄快带路吧,我实是等不及要见到冰儿了。”
  江杰淡淡道:“祝你俩此行顺利,我就不送了。”
  乔乔回过神来,吸了一口气后长笑道:“是得赶路了,冰儿小姐该等得很心急了呢!”
  说罢转身领先带路,萧浪望了江杰意味深长的一眼后,也尾随乔乔而去。
  两人走没几步,江杰忽出声叫住乔乔道:“乔兄!”
  乔乔回头微笑道:“江兄还有什么事吗?”
  江杰沉默半晌,开口号产淡冷静却又字字如山的声调传过去道:“要是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乔兄能藏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将乔兄找出来,把乔兄碎尸万段!”
  以江杰的性格,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可说前所未有,他的口气更带有一种不容人怀疑的坚定,以乔乔那么深沉的心机,也不由听得一震。
  面对江杰精光闪闪的眼神,乔乔更感到一切阴谋诡计在这岳立亭峙的真君子面前都派不上用场,就像乌云见到太阳只能走避一样。
  乔乔勉强笑道:“江兄太多心了,我与萧兄是友非敌,又怎会对他不利呢?”
  江杰嘴角逸出一个浪子式的高深微笑道:“是友是敌,只在乔兄一念之间,乔兄好自为之。”
  再朝萧浪笑道:“一路顺风。”
  别过雄躯,背对着两人走回屋内。
  萧浪像是毫不在意的朝乔乔笑道:“乔兄别把江杰的话在心上,他天生就是爱多操心的性格,我当然完全信任乔兄,否则怎会与乔兄同行。”
  乔乔暗忖你这句话才是最不能当真,他本是心中震怒,但很快便恢复冷一胸盘算道:“若论尔虞我诈,身为‘诡异秘藏门’当代最出色弟子的自己难道还会怕了你两人不成?”
  想到这里,孩子气的好看笑容再度回到脸上,朝萧浪道:“小弟当然不会介意,萧兄能有江兄这么一个义薄云一在的好友,实是不可多得。”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从现在开始,将展开一段充满明争暗斗的冒险旅程。
         ※        ※         ※
  这天清晨时分,两人离开天水城的地头,来到往江进的官道处,连赶了一整天的路后,终及在夕阳西沉前到达汉阳城。
  汉阳城位居水陆要冲,地活人肥,比天水城还要兴旺许多。
  两人都有不言而明的默契要隐藏行踪,故专拣荒山野岭赶路,至此刻才有重回人世的奇异感觉。
  一路行来,乔乔都没有对萧浪提过他俩所要去的目的地,萧浪也像是完全忘了有这回事般,连旁敲侧击也不曾问上一句。
  这种奇异的气氛,简直就像是两人在考验彼此间的耐性一样,谁先忍不住问出话来,谁就输了。
  两人溜达入城,一路上谈笑生风,不知情的人只会把他俩当做一对相貌出众的好友,绝看不出来两人在不久前还是斗得死去活来的情敌。
  夜色刚临,汉阳城内却仍是热闹无比,街道两旁布满商店摊铺,点缀得灯火辉煌,行人往来不绝。
  乔乔与萧并肩而行,前者忽朝后者笑道:“小弟少有佩服一个人,但萧兄却是例外,只看萧兄能以慧星之姿崛起武林,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连败江湖四大刀客、力斗杀手王,更周旋在天下最神秘莫测的武神宫和天魔门两大门派之间,锋头之健,在天下少年英雄问恐无人能出其右。”
  萧浪淡淡回道:“乔兄过奖了,萧某只是浪得虚名而已,像乔兄这么处事低调,真实本领却深不可测的人,才真叫萧某佩服。”
  乔乔像是没听到他弦外之音的讥讽,仍自顾笑道:“天色已晚,我们何不找个地方歇息,明日一早再继续上路。”
  萧浪点头道:“当然是听从乔兄的安排了。”
  乔乔微徽一笑,领头带着萧浪进入一间颇具规模的客栈投宿。
  乔乔甫进门便出手打赏,让负责招待的伙计眉开眼笑的为他俩准备上房,并在已近九成满的食堂内安排了一张独占的桌子。
  食堂内近四十来张台子几乎全坐满客人,更有不少应是武林人士,三教九流各色俱备,嘈杂喧哗,充满闹哄哄的活力。
  萧浪看得眉飞色舞,这种热闹活络的场面,对提振他的心情实有极佳的效果。
  不过片刻,精致丰盛的酒菜一样样的送上桌面。
  萧浪暗付若不论敌友,乔乔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处事细心且贴心,像现在这样由他打理食宿,肯定比自己以前的浪子生活享受多倍。
  可惜为了冰儿的缘故,他俩终也只能有一个人生存下去。
  这并不是因为萧浪妒忌乔乔,问题是出在乔乔身上,他那优雅得体的举止下所深藏的杀气,并未瞒过萧浪法眼。
  诚如萧浪自己所言,他再不是初出道江湖的雏儿了,绝不会轻易被外表的假象所欺蒙。
  他可以肯定乔乔确有杀他之心,只是还未找到最好的时机下手而已。
  像乔乔这种谋定而后动的人,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是绝不会轻率犯险的。
  跟这么一个随时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厉害角色同行,沿途更有武神宫及天魔门的高手群虎视眈眈,确是大胆的不能再大胆的冒险之举。
  是龙是蛇,就看此行能不能成功了。
  正思忖间,乔乔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人耳中道:“萧兄可有注意到正要从门口离开的那人?”
  得乔乔提醒,萧浪惊醒过来,脸色不动,眼角余光扫到一名武行打扮,正要从食堂处匆匆走出客栈外的大汉。
  这一瞥之下,立时心中一震。
  大汉貌不惊人,但落在萧浪这样的行家眼中,却看出对方太阳穴高高鼓起,目中邪光闪闪,竟是个一等一的武学高手。
  大汉再偷偷扫了两人的桌子一眼,却未发觉萧浪的目光,转出门外消失不见。
  萧浪暗叫惭愧,若非得乔乔提醒,他还茫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当他回视乔乔时,后者朝他微笑道:“小弟结怨仇家,却为萧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真是万分抱歉。”
  萧浪一笑道:“乔兄怎知刚才的人是为你而来的?萧某在江湖上所结的仇家也绝不会比乔兄少啊!”
  乔乔淡淡道:“不瞒萧兄说,小弟在刚才便认出了那人是天魔门中的‘地界’弟子,由于小弟为了保护冰儿小姐的安危,不得已杀了天魔门中的一位长老高手‘魔手秀才’范逍遥,已被魔门中人列为必杀的对象,誓要血债血偿,所以待会应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了。”
  萧浪色变失声道:“什么?”
  乔乔接下去道:“由于这是小弟个人的恩怨,萧兄毫无义务为小弟解围,待会动手时萧兄就算袖手旁观,也绝不用担心引来争议,如此小弟就算战死,也可落得心安。”
  萧浪呆着木鸡般看着乔乔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却恨不得能立刻跳起来将他一把捏死!
  乔乔话虽说得好听,但萧浪根本不知道冰儿身在何处,少了他这个带路人,叫浪子上那去找冰儿?
  乔乔如果身亡,他再见冰儿的美梦也成为幻影。
  乔乔早就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绝口不提冰儿的居处,目的就是要他弃当大苦工去做天魔门的挡箭牌。
  ——还比什么屁耐力?乔乔想必早就在肚里笑翻了天!
  萧浪心中如打翻陈年醋坛般五味杂陈,出道以来,武功虽屡有技不如人,但在谋略上栽斜斗栽的如此之惨,还是头一遭。
  乔乔能成为被冰儿青睐之人,果有非凡之处,自己虽然处处提防,还是一早便着了他的道而不自知。
  那可恶之至的对手此刻还对他说风凉话道:“萧兄脸色欠佳,莫非是小弟叫的菜不合萧兄的胃口吗?”
  萧浪深吸过一口气,在心里念了一百遍冷静冷静,正要破口大骂时。
  “碰!”一声坍塌巨响,六名以头巾蒙面的劲装大汉,撞破四面墙壁,闪入食堂之内,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立时弄得客栈内人人四散逃避,杯盘碗碟碎落满地,椅翻桌塌,一片狼籍,形势混乱不堪。
  连他俩都意料不到天魔门了的人马会到的如此之快,更敢公然在人群聚集的客栈内行凶。
  蒙面大汉人人双眼皆透出阴邪慑人的目光,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此时食堂内的原先客人早在哭爷喊娘声中一哄而散,只留下萧浪和乔乔还好整以暇的安坐原位。
  大敌压境,萧浪反而冷静下来道:“此处并非动手之地,乔兄以为如何?”
  乔乔不慌不忙的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后,淡淡道:“分头突围,再在城东的凤春阁会面。”
  饶是萧浪此时对乔乔已恨之入骨,但对他的这份淡定从容也不免暗自佩服。
  但随即又想到对方必是早有准备,否则也不能这么快便准备好一个会合地点。
  一念及此,心中的怒气更是火上加油,但表面上却不怒反笑道:“看来乔兄早已安排好一切,希望到时萧某在凤春阁不会见不到人吧!”
  乔乔好整以暇笑道:“萧兄请放心,小弟只要不死,必不会失约。”
  两人的谈话都以内功聚成一线送人对方耳中,不愁被外人听去。
  闯入食堂内的蒙面大汉却未立即动手,几十对冷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充满剑拔弯张,一触即发的气氛。
  两人均推测出对方是在等待其他的支持人马赶来,待包围网完成时,他俩将插翅难飞。
  萧浪忽仰夭发出一阵震天长笑道:“邪魔外道,谁要先来领教萧某的浪子刀法!”
  岂知六名蒙面大汉像是充耳不闻般,全无反应。
  乔乔颔首微笑道:“对萧兄的英雄气概,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浪俊脸一红,大喝道:“废话少说,走!”再不迟疑,身子如脱弦利箭般掠向食堂大门。
  乔乔则同一时间往反方向掠去,像是要从后门突围。
  两人身形甫动,六名蒙面大也立时牵一发动全身般疾进飞掠,各分成一一半去拦住两人。
  还未近身交手,凛冽的寒气已冻得萧浪背脊发凉,呼吸不顺。
  萧浪此时也从敌人的身法气势中,肯定了来者必是天魔门的弟子无疑。
  这种诡异森冷的魔气正是天魔门人的独家招牌,别无分号。
  萧浪对天魔门的邪人当然是没有半点好感,冷哼一声,一刀劈向正面往他攻来的邪人。
  “当!”那名邪人及时掣出护臂钢棍,硬架了萧浪一刀,却吃不住刀中内劲,被劈得踉跄后退。
  萧浪心中大凛,那一刀虽看似随手而发,其实已用上他七成功力,原以为对方不死也要重伤,那知来人的功力竟在他想像之上,竟可正面硬接他一刀而无事,只是这份功力,已可列入江湖上一流高手之林。
  若天魔门中随便找出一个弟子都有这种身手,一但袭卷武林,江湖上各大帮派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只是这一阻的刹那,另两名邪人人两边杀至,出手皆刁钻之至,攻势更是狠厉凶辣,不给萧浪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萧浪心中叫娘,这三名邪人任何一位已有与他单打独斗之力,三人联手功力更是几何级数递增,更配以一套独到的联手战术,稍一不慎,他将以饮恨收场。
  这时才知为什么以乔乔之能,也要定下以走为先的战术。
  说时迟那时快,他心念电转下,往左横移。
  这一移之中大有学问,且得之不易。
  萧浪对天魔门的战斗经验可说丰富之至,知道敌人最厉害之处就是虚实难测,虽看似同时攻来,其实却可随时生出变化,只要他一着出错,那时敌人将可在数招之内置他于死地。
  这一战正是他急取主动的关键。
  萧浪右肩微侧,当敌人以为他要往右闪避之时,气机立生变化,岂知他却神奇的反向而行,两名邪人果然中计,被他的假动作所欺,本是天衣无缝的包围网立时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破绽,萧浪长笑一声,人随刀走,振起长江溃提般的层层刀浪,两人在先机已失,淬不及防的状态下只有狼狈退避,再组不成联手的优势。
  萧浪脚下不停,再全力一刀劈向早先被他逼退的邪人。
  该名邪人刚才硬接萧浪一刀早已吃了大亏,又见另两名同伴的联手阵势竟只一个照面便溃不成军,心志被夺下,那敢再与他正面冲突,只有往后疾退。
  萧浪长笑一声道:“少陪了!”右足一蹬,冲天而起,“蓬”的一声撞破食堂屋顶,逃命去也!
  这是他一早便看好的退路,往门口突围只是他希望敌人这么认为的假象。
  不料他才撞破屋瓦,便听到近处也是一声坍塌巨响,一条人影在他身旁掠起。
  萧浪惊弓之鸟般往那人看去,岂知那人也同时扭头往他望来。
  四目交接,两人不禁哑然失笑。
  竟是他那冤家路窄的情敌乔乔。
  ——这是否应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萧浪打个手势,正要示意乔乔带路,忽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两位小冤家现在才到吗?奴家早已苦候多时了。”
  两人魂飞魄散,差点没吓的摔回屋内。
  侧颈一望,只见一名长发美女,高挑娇躯。玉脂凝肌。黛眉桃腮。杏眼含春,配合她一袭剪裁合身的水蓝长衫,诱人之极。
  她的年纪横看竖看都不应超过二十五岁,但那对剪水双瞳却充满着成熟妇人才有的荡漾春意,顾盼问勾魂慑魄,千娇百媚。
  这美女此时正站立在屋角一侧,朝他俩盈盈笑道。“两位便是‘浪子刀’萧浪和‘藏王’乔乔吧,果然是年少英俊,英雄过人,真叫奴家看得不能自己呢!”
  明月斜照下,只是她婀娜修长的身姿,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配合她含蓄中带着极度诱惑的笑意,令萧浪不禁想起已逝的如雾。
  两人的气质是那么的相近,前看就像是后者的姐姐。
  乔乔如临大敌般沉声道:“‘魔心娘子’凤彩衣,与被小弟所杀的‘魔心秀才’范逍遥是一对情侣,别看她一介女流,却是魔功超过四十年以上的魔门长老级高手,萧兄千万不可大意。”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萧浪听的,殊不知与魔门中人的交手经验,浪子恐怕还在他之上,更不须要他提醒。
  但萧浪确是不敢掉以轻心,皆以从如雾的厉害,推断出这魔功已练至容颜常驻的妖妇应更不简单。
  凤彩衣先是媚态毕露的朝两人嫣然一笑,才轻启朱唇柔声道:“奴家的老相好和徒儿,皆不约而同的先后死于你两人之手,此仇不报,叫奴家今后如何还能在魔门立足呢?”她虽是在述说着一件深仇大恨,但语调却温柔甜腻的像是在情人间的耳鬓私磨,神态更是婉转可人,纵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要被她打动。
  萧浪一震道:“你是如雾的师父?”
  凤彩衣幽幽一叹道:“我那短命的孩儿就是不肯听师父的劝,世上的男人全都是薄幸负心之人,更没一个值得托付终身,她却动了不该动之情,使‘血祭’仪式功亏一篑,落得以身殉魔的惨淡下场,实在太令我这个做师父的伤心了。”
  萧浪被凤彩衣的说话勾起心底的愧咎,顿时百感交集,不能自己,斗志不战自消。
  凤彩衣看的心中暗喜。
  她的魔功路径与如雾同出一辙,专走媚功幻术,通常男人只要一见到她时,都会被迷惑得常忘一切,任她施辣手取走对方性命,屡试不爽。
  但她却知道眼前这两名少年高手心志坚硬如岩,不会轻易受她媚功所制,于是另生他计,改以六俗天魔功中的“魔音追情”,专向与其徒如雾有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之复杂情感的萧浪下手,这“魔音追情”是“天魔音”中的一项绝技,能以音相让人坠入痛苦回忆的五里迷雾,待萧浪被魔音迷得心神恍馏之时,她将可以雷霆万钧之势立杀两人,取得绝对胜算。
  乔乔眼中闪过复杂无比的神色,忽地咬牙猛喝道:“是‘天魔音’,萧兄不可上当!”
  萧浪猛地一震,清醒过来。
  凤彩衣娇哼一声,玉容变得无比肃杀道:“敢破坏老娘的好事,小子你是找死了!”
  乔乔哈哈一笑道:“前辈本来就没打算放过我俩,说这些不嫌多余了吗?事实上他虽及时出言点醒萧浪,但内心却矛盾痛苦的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他从冰儿的口中得知这“魔心娘子”凤彩衣的魔功只怕还要比“魔心秀才”范逍遥高出一线,单打独斗的胜算渺茫,想保命逃走更不可能,除非与萧浪两人联手,或有一战之力。
  若是萧浪就这么被“魔音追情”给迷倒,唇亡齿寒下,他的下场亦不会好上多少,权衡轻重之后,不得不助萧浪一臂之力。
  萧浪虽及时从天魔音中的强大鬼力中清醒过来,也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同时心中暗骂自己无能,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魔门妖女,却仍是接二连三的着了道儿。
  凤彩衣眼见良机一纵即逝,心中怒意更盛,但脸上却仍是巧笑嫣然的道:“让奴家亲自动手,你俩临死前得到的痛苦只会更惨烈上十倍。”娇躯微晃,人已凭空消失不见。
  萧浪大喝道:“是‘魔气纵横’!不可给她抢得先机。”
  “嗨!”红颜刀来到手上,变化出百千道刀芒,犹如一个不停闪烁的大火球般,在他手上爆开,看得让人叹为观止。
  凭着对天魔门人丰富的战斗经验,萧浪知道只有“断空一刀”或是这种日临大地的刀法,才能让凤彩衣的魔气移位无所遁形。
  果然在萧浪的刀芒映照下;凤彩衣药容失色的娇躯现身在屋瓦尽头。
  乔乔见机不可失,暴叱一声,如春雷乍响,手结印契,十指如鲜花绽放,拳,指,掌,爪反覆变化,长江大河般朝凤彩衣攻去。
  凤彩衣那想到萧浪竟能一眼看破她“魔气纵横”的身法移位,乔乔攻来的手法更是精奥玄奇,连她亦看不清瞧不透,心内的惊骇实是无以复加。
  但她毕竟是魔门中有数的高手,娇哼一声,玉指连弹,竟以连珠炮的方式发出“天魔莲华”的气劲,十数朵有质无形的莲劲在刹那间如群蝶扑花般往乔乔涌去。
  “砰!砰!”在数声激烈而短促的气劲交响后,乔乔惨哼一声,口喷鲜血,踉跄迭退,再咕哆一声跌坐在屋脊之上。
  凤彩衣却“咦”了一声,显是对全力一击下,乔乔仍不当场丧命感到惊讶。
  萧浪看得头皮发麻,凤彩衣不愧是如雾的师父,“天魔莲华”应用的比亡者更出神入化,即使他俩挟先手之势,仍不能占到半点便宜。
  即使知道乔乔早先救他并没存半点好心,他仍是不能让对方就这么丧命于凤彩之手,大喝一声,刀化长虹,激射这位列魔门天界级的元老高手。
  同时心中泛起怪异绝伦的感觉。
  在魔门大敌的强大压力下,他和乔乔这一对本是水火不容的死敌,终于碍于局势联手作战,更要互相掩护对方性命,说来也觉不可思议。
  但他绝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转瞬间他与凤彩衣已战成一团,仍不忘扬声朝乔乔喝道:“妖女厉害,我缠着她,你快先走!”
  还不见乔乔作何反应,凤彩衣已娇笑道:“走那里去,统给我留下命来吧!”
  娇躯拔起两手幻出万千掌影,像一朵巨莲收扰般把两人完全笼罩其中。
  凛冽的魔气像是一张无所不在的天网,压得两人呼吸顿止,全身乏力。
  唯一的逃生这路是破开屋瓦,逃回客栈内,但萧浪却清楚知道那样做只会死的更快!
  底下还有六名邪人在虎视眈眈,若让他们和趁胜追击的凤彩衣联上手,他俩恐怕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萧浪双手握刀,功聚全身,准备做最后一搏,但心里其实对接下来的硬拼一点把握也没有。
  就在此时,坐倒在屋上脊上的乔乔忽然像豹子一样跳起身来,从左手处发了一道白芒,猛往半空中的凤彩衣激射过去。
  ——左掌天下!
  凤彩衣在千钧一发间认出这破入人她魔功力场内的大克星真相,芳心剧震下,收回掌气莲劲,娇斜飞开会,不与乔乔正面冲突。
  萧浪见机不可失,大喝一声,三分惊艳七分潇洒刀芒凌空掠起,飞斩向凤彩衣后背,去势凌厉之至,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用在天魔门人身上更是如此。
  凤彩衣心中大怒,即使以她之能,也无法在身形已失的情况下接萧浪一刀,只好尖啸一声,加速下沉,娇躯翻落屋顶,没入两人的视线外。
  两人见状那还敢犹豫,连忙落荒狂逃。
         ※        ※         ※
  凤春阁。
  华灯初上,楼红酒绿,莺声燕语,众家装饰华丽的女郎如粉蝶穿梭花丛般游走于恩客之间,点缀的这汉阳城第一大青楼的凤春阁热闹无比。
  在有别于阁内的欢乐气氛,院角假山旁的一处阴影,却有两个刚从死里逃生的人,正在气喘吁吁。
  萧浪像瘫般伸展四肢躺在草地上,口中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妖妇的‘天魔莲华’比如雾还要厉害百倍,差点被她打得连卵蛋都挤出来,哈!”
  他把一口闷气全化成粗话发泄,实在是不吐不快。
  乔乔的姿势则比萧浪好看许多,他把背部靠在假山处,左手枕在右膝之上,一派慵懒却不失潇洒的微笑道:“没想到萧兄也与天魔门结下深仇,我俩都算同病相怜了呢!”
  萧浪没好气哼道:“你还你,我还我,千万别以为打了一架就可以套交情混为一谈!”
  乔乔失笑摇头道:“看来萧兄对小弟的误会实在是根深蒂固,已至积重难返的地步。”
  萧浪半仰起头来哼道:“事实如何你我心中有数,何必惺惺作态的惹人作呕,我问你,你是怎么会对天魔门内的事情撩如指掌的?”
  乔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有关天魔门的事情,萧兄以为该是谁告诉我的呢?对于冰儿小姐的厚爱,小弟纵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以回报。”
  即使萧浪明知乔乔讲这些话是为了要挑起他的妒火,仍是被气得差点吐血。
  在这强敌环伺的情况下,他绝不能再在人前暴露心志上的弱点,深吸过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既然乔兄对魔门之事如此了解,那就再好不过,现在我俩可说是同舟共济,萧某就以乔兄马首是胆,该如何帮,只听乔兄有何高见?”
  他不动声色,就把一个烫的不能再烫的炙手山芋丢给乔乔,要看他作何反应。
  乔乔微微一愕,目中杀机一闪即逝,旋又笑道:“萧兄太看得起小弟了,我那里拿得出什么好主意来,只是这汉阳城是小弟生长之城,在地利上自然比敌人来得占便宜些,如能善用这一点,或许能甩掉凤彩衣那妖妇,尽早与冰儿小姐会合。”
  萧浪暗忖原来你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无怪乎敢在此城与天魔门这条强龙周旋,同时又想到乔乔的举动恐怕还是以私人感情的成份居多,否则早去求取“诡异秘藏门”乔家的支援。
  他索性装傻装到底的问道:“既是如此,我们逃来这里又有何用?”
  乔乔长身而起笑道:“所谓大隐隐于市,敌人再怎么厉害,也绝料不到我俩会藏身于青楼之中,待小弟带萧兄见识过凤春阁的人间绝色后,明儿早上就该轮到我俩出城去做过海神仙啦!”
  回回回回回】
  乔乔整过衣冠,老马识途般带领萧浪往前院走去,一路上果然受到院内众人的热烈欢迎。
  一名徐娘半老凤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迎上两人,未语先笑地朝乔乔招呼道:“真是天大的稀客,许久也未有见乔少爷大驾光临小阁了,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呢?”
  乔乔微笑道:“凤春阁就等于我半个老家,回到汉阳城来自然是一定要回老家看看的。
  中年美妇飞给乔乔一个媚眼,纤腰蛇一般的轻扭道:“乔少爷就是会说好听话,只把阁内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自己人却一去多年也不见音讯,奴家不依,”今儿晚你一定要给奴家和阁里的姑娘们一个交代。”七情上脸,令人魂为之销。
  萧浪还是第一次听到青楼里的老鸨打情骂俏,不禁大感有趣。
  中年美妇目光来到萧浪处,身子一震,娇呼出声,目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采,玉手掩住胸口道:“世上竟有如此潇洒俊美的公子!这一位是乔少爷的朋友吗?”
  乔乔微笑道:“这位萧浪公子可是我的生死之交,凤娘你定要热情招呼。”
  凤娘回过神来,把娇躯移人两人中间,一对玉臂穿进他俩臂弯内,媚笑道:“毋须乔少爷交代,奴家的女儿们也不会放过像两位公子这么出色的人物了,两位请随奴家来吧!”
  莲步轻移,带着两人往前走会。
  萧浪给凤娘坚挺而又不失弹性的酥胸紧压着左臂,心中微荡,又想到生平第一次的青楼之行竟是在这种情形下涉足,不禁啼笑皆非。
  一路上都不断有无数姿色不恶的妙龄女子对他俩大抛媚眼,配上身旁凤娘的笑靥如花、妙语如珠,确是令人不知人间何世。
  穿堂过室,来到一问豪华富丽的厢房门前,凤娘方松开玉手,朝他俩娇笑道:“两位公子请在此稍歇片刻,奴家立刻去请阁内最红的几位姑娘过来招呼你们。”
  萧浪已完全习惯青楼的气氛,含笑向凤娘道:“可得包括凤娘你才行。”
  凤娘立刻两颊霞红,媚态横生地向萧浪撒娇道:“连萧公子也来调戏奴家,奴家不依啊!”
  再抛给两人一个媚眼,才转身花枝招展般摆腰离去了。”
  乔乔失笑道:“萧兄定是天生的风流胚子,小弟来凤春阁多年,都从未见过凤娘有这种害羞失态的表情。”
  萧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能告诉对方自己才是第一次来逛窖子呢?
  乔乔推门而入道:“今晚萧兄与小弟就在‘醉卧美人膝,醒尝帝王宴’中痛快过他一宿,明日一早再继续上路。”
  萧浪却没乔乔那么好兴致,转容沉声道:“你那么大张旗鼓的弄至全阁皆知我俩到来,难道不怕天魔门的人闻讯找来吗?”
  乔乔一笑道:“萧兄不必担心,小弟敢保证就算魔门中的能找来此地,届时我俩也早已远飓千里,他们只能徒呼奈何呢?”
  萧浪挑眉道:“何以见得?”
  乔乔作了个“请君人内”的手势道:“萧兄进去便……”
  萧浪暗骂道:“就看你葫芦里搞什么把戏?”大步踏进房内。
  乔乔跟着入内,反子关上大门.先以锐利的目光审视房内摆设一遍,连最细微的小处亦不放过,片刻后才像是满意的点头微笑道:“尚有点时间,萧兄要否先喝上一杯?”
  萧浪不满道:“你再这样玩下去,萧某就与你分道扬彪,自己去找冰儿算了!”
  乔乔笑道:“萧兄息怒,事实上这凤春阁根本是我‘诡异秘藏门’乔家的基业,这间厢房内更藏有地道,能让你我神不知鬼不党的潜出汉阳城,可惜不能亲见凤彩衣那妖妇赶来此地时见不到我俩的暴怒神情,将是小弟的唯一遗憾。
  萧浪为之哑然失笑,第一次对乔乔的作法起了好感。
  在面临生死关头仍能一笑置之的这一点上,两人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乔乔早已准备充份,成竹在胸,而萧浪却是真的看淡生死,直到被杀的前一刻,都能潇洒以对。
  萧浪暗忖自出天水城以来,乔乔的表现便一直压在自己之上,长久下去那还得了,一定要想个法子扳口一局来,
  但他为人豁达,并不把一时的得失放在心上,反而衷”心称赞乔乔的神机妙算,道:“乔兄果然是深谋远虑,萧某自叹不如。”
  乔乔别有深意的望了萧浪一眼,似要洞察他说这句话的真心,随即一笑道:“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萧浪正要点头赞成,却忽然虎躯剧震,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从窗口窗人,再行云流水般坐入两人对面太师椅上的向邪真。
  向邪真双目异采连闪,微笑道:“向某不请自来,希望两位不会怪罪吧?”
  萧浪只觉一阵寒意从背脊一直凉到头顶,要数他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中,向邪真一定可以排到前三名,甚至面对应帝王和大天魔都不会让他如此头痛。
  他第一个反应是自己中计了,但在见到乔乔望往向邪真的表情之后,他才肯定对方也与他一样震惊。
  乔乔的震惊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向邪真的出现,根本是在他计算以外的事情。
  他虽然不认识来人的身分,但只凭他独到的目光打量,也能肯定对方是凤彩衣那类级数的魔门高手。
  ——到底是那里出了差错?
  乔乔拼命的想,要思考出唯一可能的活路。
  向邪真半眼都没望向乔乔,应当他是不存在似的朝萧浪从容笑道:“我与萧兄定是非常有缘,无论去到那里都碰得上。”
  萧浪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紊乱不已的思绪,道:“相见不如不见,废话少说!向兄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呢?”
  向邪真失笑道:“萧兄还是那么喜欢开门见山,但这问题请恕我必须卖个关子,稍候自会有人身萧兄作出解释。”
  萧浪忽然向乔乔急喝道:“别发呆了!你眼前这位便是在天魔门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灵’向邪真,若说世上谁能真正让我感到棘手,则非这位向兄莫属,向兄远来是客,我定要好好招呼人家!”
  乔乔闻言一震,目中掠过复杂无比的神光。
  萧浪不得不提醒和乔乔,只是向邪真一人已是难缠之至的敌人,何况他话中还隐隐暗示有援兵即将赶来之意,无论是否虚张声势,他俩也没有拖延下去的本钱。
  能否保命逃生,全靠乔乔接下来的反应了。
  乔乔双目杀机暴射,显是在权和避势轻重之后,知道只有与萧浪全力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毙向邪真这不速之客,他俩才有一线生机。
  向邪真笑意依旧,像完全感应不到两人的杀机。
  厢房内充满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眼看一场生死之斗已无法避免,一阵“哆哆咯”的敲门声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同时色变,皆因事前全无警兆,着是凤娘等人去而复返,怎瞒得过此时正全力戒备,感官反应皆提升至极限的他们。
  娇媚的女声隔着木门传入他俩耳中。
  “奴家可以进来吗?”
  两人心神剧震,乔乔脸上更是退的一点血色都不剩。
  不待他们回应,房门已自动打开,凤彩衣无限优美的身段地走人室内,摇头轻叹道:“乔乔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假如你俩逃离客栈后立即离城远飓,又怎会陷入如今的绝境?”
  乔乔与萧浪两人均头皮发麻,有凤彩衣和向邪真联手对付他们,他俩几乎是插翅难飞,恐怕只能以力战而死作收场。
  萧浪仍不放弃最后希望,淡声问道:“此话怎讲?”
  凤彩衣掩嘴轻笑道:“凤春阁早已变成了天魔门的一处秘密分舵,主事人便是奴家,只有‘诡异秘藏门’乔家的笨蛋才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把这里当成一处活路,奴家怎会想不到呢?”
  萧浪闻言苦笑,而他是随不知情的乔家笨蛋送上门来给人瓮中捉鳖的同路人,该不该算是天字第一号大白痴呢?
  向邪真微笑道:“值此时际还能笑得出来,好让我佩服萧兄,萧兄要是愿意重新考虑,之前与本门的协议仍然有效,相信现在萧兄回心转意的机会定会大得多了。”
  乔乔身子一震,显是惧怕萧浪在这九死一生的局面下会答应向邪真的条件,那就只剩他一人孤军作战,下场不用说也是有死无生。
  萧浪看了身旁脸色苍白的乔乔一眼,忽然仰天长笑道:“向兄想知道萧某的答案吗?”
  向邪真淡淡笑道:“我相信萧兄会作出明智的抉择,毕竟应帝玉才是萧兄的必得之敌,不是吗?”
  萧浪收住笑声,回身直盯着凤彩衣,沉声喝道:“有关令徒如雾的死,萧某万死难辞其咎,但向邪真才是一手造成此事的始作蛹者,前辈就这么放半个杀徒之仇不报,还与此人联手吗?”
  凤彩衣失笑道:“竟用到挑拨离间那么老旧的招数,徒弟死了就死了,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奴家那有这个力气去为她报仇,只是除掉你这两个小子是门主交代下来的命令,那又不同。”
  向邪真也笑道:“萧兄你是白费心机了。”
  萧浪暗忖魔门之中邪异奇诡的事情确是层出不穷,非他人所能理解。
  他此刻灵台一片空明,生死成败全被抛诸脑后,长笑道“既是如此,萧某也无话可说。”
  向邪真眼中奇光闪动道:“萧兄真要抵死不从?”
  萧浪再发出一阵憾动人心的笑声道:“萧某宁可战死,也不会与魔道中人同流合污,看刀!”
  “呼!”红颜刀划过虚空,以简单直接而又凌厉无比的一刀劈往向邪真。
  向邪真摇头叹道:“这叫螳臂挡车,至死不悟,让我送萧兄脱离人世苦海吧!”
  一双媲美女子的无骨玉手轻轻摆动,竞发出尖锐的破空啸声,迎往萧浪刀势。
  “啪!”萧浪已竟尽全力变化,仍给向邪真轻描淡写的一掌扫中刀背,被带得踉跄跌开。
  凤彩衣娇笑:“乔老弟你也别闲着看戏,过来与奴家亲近亲近吧!”
  修长的十指如拨弦般运洒连弹,天魔莲劲立如一排劲箭般从央前涌出,猛往乔乔冲去。
  宽敞的厢房内立时充满了凛冽森冷的魔气。
  天魔门的两大顶尖高手同时出击,威力果然非同小可,任他俩如何挣扎,也难逃在数回合内全军覆没的命运。
  除非有奇迹出现吧!
  一一一奇迹?
  太史干秋的“掌上天下”,在一百年前,就被人们赞誉为“创造奇迹之手。”
  乔乔暴喝一声,“地藏神功”提升至极限二十一重天。全力舞动玉手“左掌天下”,顿时白芒大盛,玉华流围。人手合一犹如一颗地上慧星,挟带着月沉的威力,夕取向邪真,完全是一派有去无回打法,完全不顾及身后那令人肝肠寸断的天魔莲劲。
  同一时间,萧浪身子脱弦利箭般疾射而出,红颜刀劈出千万道刀影,有如一股龙卷风暴般直击凤彩衣。
  这是两人在无言的默契下紧密结合的一次反扑。
  行动的前提是建立在肯定向邪真不知道乔乔身上有“左掌天下”这只无双玉手的存在。
  萧浪提起如雾之死,并不是天真到以为可以挑拨两大魔头火拼,而是要点破已意志消沉的乔乔魔门中人惯于损人利已,又睚涯必报,凤彩衣虽然曾在无双玉手下吃过一次亏,却未必会好心到提醒向邪真提防这在先天上能克制魔门心法的神兵,如果能突然发难,或许可以骤不及防下创造出意外的效果。
  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而乔乔也没有让他失望,这拼命一击,配合能使功力倍增的“左掌天下”使出,真有惊鬼位神之威,即使应帝王或大天魔亲至,也未必敢亲缨其锋。
  他两人互相照应,彼此均无后顾之忧,攻势却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境界,不成功便成仁!
  果然向邪真在认出白芒的真相后,以他的武功和修养,也不禁大一惊,纵是万分不顾,也只有当机立断,往后疾退,“砰”的一声穿破墙壁,来到房外。
  本是牢不可破的包围阵势终出现缺口,且退避的是阵内最强的一人。
  凤彩衣见状惊骇欲绝,这时萧浪的刀势已劈到身前,且乔乔也已改变方向,往她攻来,若被这两只拼命幼狮咬上,将是非死即伤之局,这赔本生意怎算都划不来,只有足尖一点,硬以背部撞开两扇大门.步上与向邪真的同一后尘。
  乔乔一瞬不停,立喝道:“床上!”
  萧浪想都不想,身形疾掠,与乔乔同一时间扑上厢房内唯一的一张大床,同时乔乔飞快地在床角处连拍七下,只闻“啪”的一声,床板竟整个翻落开来,两人就连着床单枕被,滚落逃生的秘道去也。
  两大魔头回到房内时,床板早已恢复原状。
  凤彩衣双目如欲喷火,倏地出手,只听“轰”的一声,整张质地上好的香床就那么被轰成稀巴烂。
  但是在床身的“遗骸”之下,却不见增点地道的痕迹。
  向邪真淡淡道:“毋须白费力气了,这是‘胭脂堡’花家安设的机关,一经开启后便自动扣死,如要强行突破,说不定会引发其他的埋伏,那就不妙。”
  凤彩衣跺足嗔道:“难道就眼睁睁的见这两个小鬼逃走!”
  向邪真微微一笑道:“凤师叔毋须动气,让我用‘天魔搜魂大法’来追踪,包保他俩插翅难飞。”
  凤彩衣闻言一愕,随即娇笑道:“师侄运‘天魔搜魂大法’都已练成,看来下届掌门之位已是你囊中之物了。”
  向邪真若无其事微笑道:“师叔过奖了,邪真年幼不足服众,在许多方面都还需要众师叔的指导呢!”
  凤彩衣暧昧一笑,不置可否。
  向邪真先作出用心聆听的神情,片刻后道:“他俩该是往西面逃走,我们追!”
  与凤彩衣两人掠入屋外的黑暗中,转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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