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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稍稍发现泄完那种兴奋欲狂的喜悦,猛一抬头他看到了一身夜行人打扮的如苹站在不远处。 用手指了指外面,一个纵身,她娇小的身影已掠墙而过消失不见。 小豹子恢复了常态,立刻意会到人家的意思。 他匆匆奔到大门口,两名“六粒骰”门人值更,尚来不及问呢。 只听到小豹子丢下一句:“咱出去走走。”就没了他的踪影。 出了油坊大街,小豹子这才又看到如苹在对面用手招了招回头又寂然无声,迅速的往前走。 二话不说,小豹子闷着头在她的后面直追,他知道在这“大战”的前夕,她昼夜冒着危险前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城东,鼓楼。 看到人家敏捷的身手,三两下就上了楼顶。小豹子可真恨以往没好好练功。 他笨拙的跟在后头,等爬到鼓楼里时如苹已递过来一方香帕。 有些不好意思,小豹子先用衣袖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后,才用人家的香帕轻轻拭着脸上。 “你……你找我有事?”呐呐的,小豹子开口道。 点了点头,如苹双眉紧锁却不发一语。 想不透这么“凶”的一个女孩,为什么现在会满腹心事的愁眉不展,难道就为了明天的赌局? 小豹子知道人家早晚会说,他也不急,只是定定的望着对方。 “我……我……谢谢你……” 故作轻松状,小豹子笑道:“你总不会半夜三更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吧!” “当然不是。”对方小声道。 “那你就快说啊!” 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螓首,对方鼓起勇气道:“明天……明天你能不能手下……手下……” “不行。说实在的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小豹子猛然摇头道。 “那……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叹了一口气,小豹子无奈的道:“我不能输,因为黄老爷子有恩于我。” 想了一想如苹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们的资料中根本没有你啊。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都是你介绍的。” 于是小豹子便把那天的情形说了一次,只不过他没说他追的人是小星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或许他不愿对方知道自己和小星星的关系。 他很奇怪为什么在以往,哪怕是睡梦中都经常想着小星星,而最近他却连提都不愿提她的名字。 难道仅为了一时的气话?还是因为东方起云的原故? 摇了摇头,摇不掉心中没来由的烦躁。 一直留心小豹子脸上的表情,如苹突然发现这个人有着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心事,虽然他有的时候是那般“气人”,有的时候又那么“体谅”人。 不过有一点她却肯定,那就是他有颗善良的心。要不是这样,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更不会厚颜来求他相助了。 沉默了许久,小豹子脑际灵光一闪喜道:“喂,咱有个方法可以免除明天的赌局。” “怎么说?” “只要我们两个中有一个缺席不就成了吗?”小豹子不禁为自己聪明的脑袋爪喝彩道。 “缺席?” “不错,我们可以装病。” “总不能装一辈子呀!” “驴蛋,我们可以轮流装呀,今天你,过几天我,反正一直装到他们去想另外的办法。”口沫横飞,小豹子高兴道。 “这倒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不过明天是谁先装呢?还有‘驴蛋’是什么?”如苹虽然汉语流畅,但久居异邦,她哪呀得懂小豹子的话。 傻了眼,小豹子想了好久才道:“驴蛋……驴蛋就是很……很笨、很土的意思,我看明天就由你先装病。” 哦了一声,如苹道:“不,明天你先装病。” “我?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哪像有病的样子,不、不,还是你先来。”小豹子连摇头道。 双方触了礁,他们彼此对望着。 最后小豹子从身上拿出四粒不离身的骰子,他一本正经的道:“看样子咱们只有先赌了。” “怎么赌?我可以连掷一百次把把都是‘豹子’,我相信你也可以,难道要掷到天亮?”如苹看着那四粒骰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傻鸟,咱们不用手掷。”小豹子笑道。 “不……不用手掷?难道用脚?” “真聪明,答对了,就是用脚掷。” 一会被人骂“傻鸟”,一会又被人夸聪明,如苹可真被弄糊涂了,她呆呆地问道:“这……这脚怎么掷?” “喏,你瞧着。”小豹子说完,立刻脱下了鞋袜,只见他把骰子放到地上,然后用脚趾头夹住再轻轻一放。 “这……这成吗?”如苹不禁为他这怪招给逗得一笑道。 “又有什么不成?我敢说这是最公平的,我就曾经看过失去双手的人用脚写字,而我们只不过掷骰子罢了,你总不会怀疑我的脚和我的手一样灵活吧。”小豹子一面耸恿一面解释。 “当然不,如果你的脚像你的手那样灵活,那么你一定会常用到它,也不会穿上袜子,当然……当然也就不会有那种怪怪的味道了。” 黑夜里看不太清楚,小豹子的脸也不知红了没有,他可是很少被“糗”的。 就着鼓楼里的那盏气死风灯,小豹子看到了苹儿一只白嫩纤细的玉足。 他猛力的抽着鼻子,却闻不到任何味道,他再靠近了些,仍然没有发现。 最后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说:可能她母亲是我们汉人的缘故吧,所以身上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有种异味。 苹儿弄不清楚他一连串的怪动作,她好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做些别人不懂的事情?” “我……我做了什么?”小豹子掩饰道。 “刚才在‘六粒骰’那我看到你半夜里不睡觉,在院子里翻跟斗,现在你又在那像狗似的到处乱嗅,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猴子,或者狗。” 苹儿是异邦女子,她的个性本就率真、率真的让小豹子某些时候感到大吃不消。 也因此她才会毫无所谓的敢在小豹子面前脱掉鞋袜露出玉足和他玩起荒唐的把戏。 要不然那个时代,一个女人肯把玉足让人观看,那么她身体其他部份也就不成什么秘密了。 当渐渐体会到人家绝非如一般女孩那么保守,本来小豹子想藉机占占嘴上的便宜,也就失去了兴致。 他没好气的道:“这一回谁先掷?” “你先好了,一把定输赢。” “好,一把定输赢,谁也不许赖。”小豹子说完就开始用脚去夹枝子。 来了半天,他只能一次夹起两颗,气得他弯下腰捡起另外两颗道:“咱们就掷两颗。” 笨拙的把脚里的骰子掷了出去,小豹子开始吆喝:“大、大,点子愈大愈好——” 他气馁了,那两粒故子加起来的点数只有三个点。 颓丧得像是断了气,他没辙道:“该你了。” 苹儿笑了笑道:“这……这还用比吗?” “为什么不比?说不定你也掷出了和我一样的点数呢。” 其实这的确没有什么好比,就算只掷一粒骰子吧,人家也还有二分之一的机会能赢他。 只不过小豹子想看看对方用脚趾头去夹骰子的“窘”样,他可不甘心让人家“糗”了好几回。 同样的,苹儿的脚拨弄了好半天,也让小豹子捂着嘴笑弯了腰,才好不容易夹起那两粒骰子。 虽然她赢了,小豹子却一点懊恼也没有。因为他想到如果有一天和人比赛讲笑话的时候,他可有了最好的题材。 第二天的赌局有了决定,这两个人似乎设了烦恼。再加上年龄相仿,又经过这许多事情,他们抛开了一切促膝而坐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一直到鸡鸣五更,两个人才相视一笑,各自循着来路返回来处。 小豹子一路上开心极了,因为第一,他发现了“擎天弓”强大的威力,第二,闲聊中他知道“糊涂蛋”他们没有什么闪失,第三,晚上的赌局总算有了定局,心里没有压力。 到了袖坊大街的街口,他却开心不起来了。 他看到了一个白胡子秃顶的老人,就那么笔直的站在那里。 “老……老爷子,您……您早。”小豹子低下头嗫嚅的道。 “没有你早,如何?晨跑累不?”“赌尊”黄千居然幽默道。 赶忙手何摆动,做出跑步的样子,小豹子贼兮兮道:“嘿嘿……对、对,我天还没亮就……就出来晨跑啦……” “正经点,说风就是雨。小子,你这套把戏,老爷子我早在五十年前就玩过啦,说吧,是什么事情让你半夜像发疯似的往外跑?” “赌尊”黄千严厉的眼光让小豹子机伶一颤,相处了这些日子,这还是头一道看到对方有这种神情。 “我……” “我要听实话。”“赌尊”黄千可是多少了解到这个鬼灵精,故而提醒道。 “我……我可不可以不说?”小豹子哀求道。 “不行,你非说不可。因为我拿你当亲生儿子似的看待,更怕你着了别人的道,我这是关心你,疼你懂不?”稍稍收起了严肃的表情,“赌尊”黄千缓缓说道。 想到刚才用牌掷输了骰子,小豹子心里暗自道:“老头子,咱已经着了人家的道了。” “咱……咱半夜出去,是为……是为您老人家祈福、祈祷、修功德……” 小豹子知道再隐瞒下去也瞒不住了,他便先拍上一记老年人最甚欢听的“马屁”话。 接着使把日间如何看出苹儿眼中的秘密,以及自己如何故意失手,和刚才苹儿如何找上自己,以及在鼓楼中他们又如何商议拖延赌局的事,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和盘道出。 最后他还道:“您想,她是您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所生,如果我真赢了她,而她又真的一个想不开有个什么三长四短,‘七上八下’的,您……您又如何心安?另外您要帮小豹子报仇,也是看在小豹子的孝心上,那么苹儿要想赌赢您,何尝不也是一片孝心?所以……所以……” “所以你小子就半夜跑去替老爷子我祈福、祈祷、修功德啦!”“赌尊”黄千不是个顽冥的人,他心里早就有数,听小豹子这么“马屁”十足的分析后不禁笑骂道。 一见“赌尊”黄千脸上有笑容,小豹子打蛇随棍上道:“是啊,人家说什么……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造十来层的宝塔,咱这不是替您老修功德是什么?何况那可是您老相好的女儿啊!” “去你的,什么和什么?你小子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什么宝塔,又是什么老相好的,简直乱七八糟,一派胡言。”让小豹子给逗弄的又好气又好笑,“赌尊”黄千真正的释怀了。 想想也是真的,年纪都那么大了,又何必要和自己曾爱过的女人;她所生的女儿去争呢?浮云若梦,名利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快入土的人了,还不如面前这个半大孩子? 一刹那间,“赌尊”黄千仿佛看透了人生,他爱怜的抚摸着小豹子的头道:“其实我根本不想和他们赌,只因为虚名作祟;另外这一大帮子人我总不能不顾着吧。唉!如今却是骑在虎背上……” 有股暖流流过心田,小豹子领会得出“赌尊”现在的心境,想了想他道:“我有办法,可以使双方面都不受到伤害,更不会让您的名声受损。” “你还会有什么办法?总不该又是用你那脚趾头想出来的办法吧。” “你……” “小子,别以为老人都该是顽固的不懂得幽默,我虽然老,可却有颗年轻的心哩,哈……” 凭“六粒骰”在金陵城里的势力,要找出佐佐木他们的落脚处,那一定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果不然,还不到午时,就有消息传来。 小豹子已经睡了个“回笼觉”,他精神抖擞的准备停当即将出门。 “赌尊”黄千还是有点担忧道:“真的不要人陪你?” “安啦,老爷子,咱又不是去打架,再说要打架我还有这个。”露了露腰中的“擎天弓”小豹子一付笃定的样子说。 “你小子可得机伶些,如果真谈不拢不妨早些回来,我们也好另作打算。”古塘可是揪心到家的道。 “老舅,成啦,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难为我这个孩子吧。” 翻身上马,小豹子对着旁边二名汉子道声带路,便随着他们在后,像个迎亲娶媳的新郎昂首阔视。 这可一点不假,因为前行的两名汉子,他们的肩上全挑着扁担,扁担下吊着四只巨大的礼盒,只隐约看出里面装着各式礼物。 本来嘛,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小豹子别看他年纪小,这人性他可是摸得透透的。 城西一座精致不大的宅院的门前,小豹子下了马。 他望了望紧闭的大门,吩咐道:“刘三哥,麻烦你上去叫门。” 叫刘三的汉子放下扁担,正想上前叩门,那紧闭的大门由里齐中而开。 门里站着一名东瀛装束的男人,而这男人小豹子却是见过二次。 一次在“莫愁湖”畔,一次就是昨儿晚上在“楼外楼”。 这人显然没想到他会看到小豹子,再一看到阶前两扁担高高的礼盒,他怔了一怔。 堆上了笑脸,小豹子上前一步抱拳作揖道:“嗨,这位大哥,可否麻烦你通报一下佐佐木先生,赵得色专程来访。” 东洋人一向讲求虚礼,纵然他们恨不得一口啃了你,他们表面上也都顾全礼数。 “噢,好的、好的,‘脚的麻的’。”这个人连忙回礼,鞠躬鞠得头都快撞到门槛了,才起身回转。 “小豹子哥,这个东洋鬼子还会说咱们的话呢,不过他后面说啥?咱可听不懂,你懂他的意思?”刘三等那个人进了门后问着小豹子道。 歪着头想了一下,小豹子道:“可能是要咱们等一下吧,这个脚麻了,当然就得等一下才能动对不?” 瞎瓣胡扯,小豹子本就一级棒,刘三哪晓得这个,只见他喃喃自语道:“嗯,不错、不错,脚是麻的当然动不了,动不了当然得等喽,有意思、有意思。” 偏过头,小豹子忍住笑,就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断。 这当儿只见宅子里一阵脚步声传来。收起心神,拉了拉衣襟下摆,小豹子已经看到佐佐木先生在前,原先那名东洋人在后。 心里忖道:这“啄木鸟”别看他只有一条腿,来得还真快哪! 佐佐木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望了一眼满地的礼盒,用拐杖指着道:“这是干什么?” 未语先笑,小豹子拱手道:“‘啄木鸟’,噢,不,不,佐佐木先生,冒然造访,略备薄礼,这是礼数,尚请笑纳……嘿嘿,尚请笑纳。” 心中着实怀疑,佐佐木听小豹子以礼求见,他有满腔的不满,这时候也不好发作。 勉强点点头,佐佐木抬手让客道:“不敢当,里面请。” 就等着人家这句话,小豹子连忙闪身入内,同时嘴上道:“不请自来,冒失、冒失。” 进了堂屋,佐佐木延客人座后方道:“赵公子专程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好说,好说,我……我只做个礼貌性的拜访,对、对,礼貌性的拜访。” “只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小豹子暗道。 “哩,另外,另外还有一点点小事想和佐佐木先生商量。” 换了好几次坐姿,就像屁股底下有针扎着一样,小豹子道。 “那你就快点说吧,距离晚上的赌局己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佐佐木有点下逐客令的味道。 添了添舌头,小豹子又清了清喉咙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关于这次的赌局,经过昨天一战,我想佐佐木先生应该很明白看得出来,你们这次输面颇大,黄老爷子希望大家化干蔗不、不,是优干戈为玉……为玉帛……” “放屁。”佐佐木站了起来打断小豹子的话后接着道:“我还说你们输定了呢,要想不赌可以,要黄千自断一腿,否则今天晚上大家‘楼外楼’见,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谈的。” 没想到那么快就把事情谈僵,更没想到这个“啄木鸟”脾气会那么火爆。 小豹子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却慢条斯理的道:“听说贵邦最崇高武士精神。佐佐木先生我这次来实在是为你着想,我怕到了晚上你无法接受惨败的事实,弄个什么切肚子的流血事件那可就难看了。” 一拍桌子,佐佐木双目圆睁暴怒道:“小子,如果不是看你还是个孩子,现在我就要你躺在地上。” 不为所动,小豹子仍侃侃道:“其实你的心态我是很了解的,你很想报仇却自知武功不济,所以你训练苹儿成为你复仇的工具,想要她在桌子上打败黄老爷子,经过昨晚,你自己也知道,然而你却不敢去面对事实,仍然逼迫苹儿,甚至连牺牲她你也在所不惜。” “你……你说什么?苹儿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牺牲她? 你……你给我说清楚。” 没有被对方那种吃人的样子吓到,小豹子瞄了他一眼继续道:“不错,苹儿是你的女儿,可是你又能了解她多少?你知不知道这次的赌局给她的心里有多大的压力?你又知不知道如果她输了这次赌局,她会如何?我敢说你绝对想不到。我告诉你,如果你坚持要赌的话,你恐怕连苹儿也将一并输掉。” “你……你胡说,我相信苹儿不会输的,她不会输的——”佐佐木有些悚然道。 “是的,她不会输,奈何她碰到我,她一定输。昨天她已经输了十次,难道你看不出来?” “你不要胡说,昨天大家都知道是和局。” “是吗?你何不叫苹儿出来问问?她甚至昨天晚上跑来找我希望我今天能让她赢。”小豹子道。 整个人像挂了重重一击,佐佐木“蹬、蹬”退后两步,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庆幸你有这么好,这么孝顺的一个女儿,却又为她居然有这么一个只为一逞自己私欲的父亲感到不值。” 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佐佐木现在看来已完全失去了“威风”。 “荒坟,你去请小姐出来。”佐佐木屋弱的坐了下来吩咐。 叫荒坟的人应了一声,还没转身。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小豹子看到苹儿一袭轻装,满面樵悴正从里间沉重的走了出来。 她可能到现在都没合眼,小豹子心里忖道。 “告诉我,苹儿,那小子说的都是谎言、都是谎言——”佐佐木一见苹儿,立刻上前摇晃着她急切道。 “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幽怨的看了小豹子一眼,苹儿想不透事情怎么又有了变化,她低下头清晰的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佐佐木放下双手喃喃道:“你是我们东瀛第一高手,这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 “你们赌,你们现在就赌。”他蓦然从不远处的饰架上拿了一个金漆雕花木盒,然后冲到桌子前把盒盖掀开。 只见十多颗精工细琼的骰子撒满桌子,他一把把苹儿推到桌前接着道:“你证明给我看,证明给我看你能赢他,一定能赢他。” 看到他这种“歇斯底里”的样子,小豹子摇头,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我赌不赢他,我……我真的赌不赢他。”苹儿的眼泪即将掉出道:“我也不想这样子,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尽自己全力去苦练赌技,为的就是想替您报仇,可是这个人的确是超越过我太多了。” 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方法。 小豹子什么话也不说,他走到桌子旁边,把那十来颗骰子一把抓起,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向后一丢。 他的身后是墙壁,他那一把散子全丢到墙上再落下了地,落了地的骰子打着转子不停的滚动,最后终于全部停了下来。 小豹子道:“骰子人人会掷,要掷出心中想要的点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那都是可以运用手的巧劲来完成,但是骰子碰到墙壁后,所有用手加诸它们身上的力道已经化解,现在只要任何人能掷出比我大的点子来,莫说一条腿,就是黄老爷子的命,我也敢作主。”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行家。 他们也知道小豹子说的一点也不假,他现在所使的这一手,就算骰子是他养的吧。也无法掷出他要的点子。 佐佐木不信,就连苹儿也不信。 他们父女俩一起走到墙角跟去看那满地的骰子。 像是中了邪一样,他们就那么怔怔的盯着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大部份的骰子都是“六”朝上,只有少数几颗是不同的点子。 好一会后,突然佐佐木像发疯一般的冲到另一面墙壁,他嘴里狂吼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而墙上正挂着长短各一的东洋刀。 是的,他已经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事实。 他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只知道现在不杀掉这个可怕的孩子,那么他今生今世也休想以赌来打败“赌尊”黄千。 佐佐木的手刚刚摸到东洋刀,那柄刀竟齐中而断,最可怕的是墙壁上居然不何让什么东西洞穿了一个拇指大的洞来。 他霍然回身,只看到小豹子手中拿着一把小孩子经常用来打鸟的“弹弓”。 这个人是谁? 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臂力?怎么可能一点征兆也没有 就用弹弓射断一柄钢刀? “你杀不了我,在你的手还没拨出刀来的时候,我敢说你的头上已经有了一个大洞。” 佐佐木真像头上有个大洞一样,他整个人翻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缓缓的滑坐在地。 “你是人?还……还是鬼?”他喃喃地道。 叹了一口气,小豹子走上前去,伸出手把这个精神几近崩溃的人扶了起来。 “冤家易解不易结,佐佐木先生,黄老爷子要我转告你,他很后悔当年的冲动。”小豹子难得的居然把这么有“学问”的话给顺畅的说完。 “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佐佐木痛苦的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捧着头自语。 “何不化干……化干戈为玉帛……” “我……我又有什么颜面返回家乡?” “那还不简单,就说你们赢了这次赌约。”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可能的。”小豹子附嘴在佐佐木耳边,用一种只有他和他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半晌。 “你考虑考虑,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先告辞了,最后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可否让令媛送我一程。” 也不知道小豹子到底和人家说了什么。 只见佐佐木一脸茫然,挥了挥手。 长街。 长街中小豹子牵着马和苹儿并肩走出。 打发了随行的先回去后,小豹子才转过头露齿一笑。 只见苹儿沉默的没什么表情,看着地上的身影。 “怎么不说话?”小豹子道。 “我能说什么?打又打不过你,赌也赌不赢你。” “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看到你就像老鼠见了猫般直抖个不停。”摸着耳朵,小豹子一脸坏像说道。 “什么方法?”苹儿倒是挺认真的道。 “那就是以后嫁给我。” 只当是吃吃豆腐,说说玩笑话。 谁知道苹儿身躯一颤,两行清泪竟流了下来。 小豹子慌了,他手足无措的吓得结巴道:“我……你…你不要哭,不要哭好不?” “你……你是说真的?你不嫌我是个东洋人?” “我……我是说真的……真的。” 小豹子恨不得杀掉自己,他不得不这么说,因为他看得出这个女孩是认真的,他更知道如果对她说他只是开玩笑的话,那后果一定就是他们两人当中有一个人必须立刻死掉。 苹儿破啼为笑;这一笑虽没有倾国倾城那么夸张,但也使小豹子为之目眩神摇了许久。 这一回他知道他可是输了、输的好惨、好惨。 “告诉我刚才你那一掷是怎么练的?”温柔的像是新媳妇一般,苹儿巧笑道。 “小时候你有没有玩过掷铜钱的把戏?” 摇了摇头,苹儿不知道掷铜钱和掷骰子又有什么关系。 摸出一枚制钱,小豹子道:“铜钱有两面,掷得好的人可以很容易的控制哪一面朝上。” “这个简单,我知道。只要能把握住它反弹后的力道就可以了。” “聪明,所以当我把骰子抓到手上时,我已经把点子全都弄成了‘六点’朝上,只是你们都没发觉而已。” “你……你这个鬼。” 小豹子笑了,笑得像吃了人参果那般高兴。 然而他的笑只笑了一半,就像被人家在肚子上狠狠端了一脚,痛苦得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他的面前丈远处,他看到了一匹马。 一匹马当然不会让他如此惊恐,主要的还是马上的人。 小星星用一种能把人射穿的眼神,瞬也不瞬一下的望着他们。她的牙齿紧咬着下唇,而一丝血迹正隐约的从她的嘴角沁出。 看看小豹子的样子,再看看小星星,苹儿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她轻声道:“她是谁?你认识她?” 尴尬的上前两步,小豹子不安的搓着双手道:“小星星,你……你好吗?” “不要过来——”小星星在马背上像是看到一条蛇那般惊叫:“你不要过来——” “你听我说——”小豹子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我像孤魂野鬼般的游荡了这许多天,我一直告诉我自己那天你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不是有意要伤我的心。所以我回来了,回来找你,然而你却让我看到了你,一个真正的你。你是一头豹子,一头吃人连骨头都吃得下去的豹子——” 小星星漂亮的脸庞己扭曲的变得可怕,她的话一说完就立刻掉转马头,如飞般的策马急驰。 被这突来的话给震得迷迷糊糊,当小豹子想起来的时候,他已失去了她的踪影。 他像傻瓜似的站在街上,连苹儿和他说些什么也听不见。 他脑子里所想的只是小星星那张扭曲的脸,以及那种能把人射穿的眼神。 他不知道她这些日子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但是他知道她一定过得很糟,因为她一向是个最爱干净的姑娘,而刚才他却发现到她身上几乎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一只温柔的小手伸了过来。 “她走了,如果你要去追她,我不会在意。” 小豹子握着这只小手,叹了一口气道:“是的,她走了,走了也好,因为她是我仇人的女儿。” “少女情怀总是诗,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用情很深。” 没有一丝妒意,没有一点不满,小豹子想不出同样是女孩,为什么两个人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爹一定在等着我,我回去了。”苹儿善体人意,紧了紧小豹子的手。 当他们俩握手分离后,左街角转出了“赌尊”黄千。 他不禁摇头叹道:“年纪小小的,情孽就已缠身。” “楼外楼”的大门口贴了一张告示。 敬启者: 事出有因,本日赌局顺延五日。 如有插花,北大门南街六和堂。 本处账房代传 就像一颗炸弹炸了开来,金陵城上万的居民整个疯狂了。 本来这场赌局就已够吸引人,一方面时间急迫,二方面没人主持,因此大家只是相互间私下打赌。 现在可好,这场赌局不但顺延五日,并且还有了地儿供人插花,你想这能不造成轰动吗? 许是太平日过久了,大伙儿闲钱也太多没处花;只见告示贴出来没好久的功夫,北大门南街上的“六和堂”已经挤满了男男女女。 他们来这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下注插花,赌五日后到底谁是那场赌局的赢家。 “六和堂”本是间药铺。现在可好,来这的没一个人是来抓药的。掌柜的和四个伙计干脆在门口也贴了一张告示,上书:代签花采,抓药免入。 没有人敢肯定五日后那场赌局谁会赢。 只要街坊有人说小豹子胜面大。瞧吧,保准没一会功夫“六和堂”就会涌入一大堆子人,这个十两,那个五两全买小豹子赢。 过一下子茶楼里假如传出了女的近况较好、较为稳定,又是一大堆子人跑来买女方独赢。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这又是什么样的心理? 只见第二天结束后,“六和堂”开出的盘口是: 男:七万八千两独赢。二点以上一万五千两。 女:六万肆千两独赢。二点以上九千二百两。 小豹子晓着二郎腿,把手中的两粒骰子像铁胆似的转过来又转过去。 他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停止过,就算从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到他怀里吧,恐怕他也不会那么高兴。 他的嘴里头哼着不知是什么怪歌,只听得出什么“你也来呀,他也来,大家都来呀签呀签。” 就在他陶醉在他自己的歌声中,门口人影一晃,古塘像旋风一般转了进来。 “小子,你起来,老舅问你话。” “干嘛呀老舅?看你急惶惶的样子。”对这老舅,小豹子可是清楚的很,一点杂毛蒜皮的小事,他也能像天塌下来般那么紧张。 “我想来想去,认为这都是你出的主意,捣的鬼对不?”古塘古怪的看着小豹子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和什么啊,没头没脑的叫我怎么回答你?”把手上的骰子甩到桌上,小豹子走到古塘身边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别装蒜了,你说,是不是你耍的花样让今晚上的赌局延后?还有又搞出什么‘六和堂’代为插花的事情?” 倒了一杯茶,小豹子端到古塘面前道:“别紧张,老舅,不错,这是我的主意。” “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父仇未报,元凶末缉,不思如何匡扬我‘四疯堂’之威,却当起‘六和堂’的组头来了,你……你有没有一点出息?还知不知道你是谁?我……我怎么会有你这个混蛋的外甥?” 古塘愈说愈激昂,他恨不得上前一把掐住小豹子的脖子。 等古塘骂完,小豹子方不慌不忙道:“老舅,你喝口茶,润润喉,也消消火。这个人嘛,动不动就发脾气,可是会上心火,折寿的也。” “少来这套,老舅我只要听你讲出个道理来,要不然今天我可得代你爹请出家法!” 一听家法侍候,小豹子可就慌了,他收起了嘻皮笑脸的表情,想了想该怎么解释这整件事情后方悠然道:“老舅,咱问你,老爷子待咱如何?” “恩重如山。”古塘毫不犹豫道。 “老爷子有难,咱们是否帮他?”小豹子又问。 “废话,老前辈曾亲口答应要帮我们复仇诛凶,我们当然不能见他有难而不管,不过这又和你去搞什么‘六和堂’当组头有什么关系?” 小豹子坐了下来,他把黄老爷子如何不想和佐佐木结冤,以及自己怎样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直听得古塘连连点头,嘴里直喊:妙也、妙也。 当然小豹子可没敢把和苹儿“私订终身”的事情说出,更没敢讲他遇到了小星星。 因为他知道古塘疼爱小星星,有的地方甚过自己。他不是白痴,这种能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他只好放在心里。 “照这么说来,老舅倒是错怪了你。唉,其实我也只是心急咱们的处境,怕一切太招摇了,引来各方的杀手。”古塘不禁叹道。 “这有什么怕的?第一、东方起云正追着‘辣手’贾裕祖。第二、有老爷子罩着咱们,一些不开眼的牛鬼蛇神贪图花红的家伙,哪敢跑到这儿撒野?第三、只怕他们不来,如果他们来了,正好拿他们来试咱的‘擎天弓’。对了,老舅,咱交给你的秘方,你可给我配好了弹丸?”小豹子想到了问。 “配好了,就不知合不合用。”古塘说完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锦囊,接着又道:“配药的师傅说,这玩意很危险,你可得小心点,弄不好很容易爆炸的。” 接过锦囊,小豹子打了开来,只见锦囊中黑忽忽的约有数十粒大小如琉璃球似的铁丸子。 “咱知道,我会小心的收着它们,就不知这玩意的威力有多大,真想他奶奶的现在就试试。” “别开玩笑了,你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擎天弓’在你身上吗?” 这可一点也没错,像“擎天弓”这种人人都欲抢夺的宝物兵器,一旦亮了相宣扬出去,恐怕这金陵城非得闹翻了天不可。 金陵城虽然没有闹翻了天,却也差不到哪去。 因为第二天的中午,“六和堂”开出的盘口已经高的离谱。 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那么多的闲钱? 更不知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好赌”? 从一大早开始,“六和堂”内高挂的大红布条已经换了好几次。 双方的彩金是节节升高,忙得账房及四个下手是团团乱转,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人少了点。 最后一清点,方知彩金已高达一百四十万两对三十九万两,其中有个姓甄的买了一百万两。 消息传到小豹子的耳朵里,只见他笑得合不拢嘴。 他这里暗自得意,“赌尊”黄千可愁着眉,一付难以取舍的样子。 “小……小子,你可得老实告诉我,你这馊主意行吗?要知道万一有个什么差错,赔银子事小,老夫这数十年的名声可让你毁了。”“赌尊”忧愁的望了一眼小豹子道。 “老爷子,你怕什么呢?我保证整件事儿没有一丝破绽,完美的天衣无缝。”心里盘算着,小豹子回道。 “赌尊”黄千不再说什么,只吩咐古塘赶紧去查查这个一掷百万姓甄的人。 这个人是谁? 以古塘的阅人无数及江湖经验,他却一点也看不出。不只他瞧不出什么,就连像“赌尊”黄千这样在赌国中打滚数十年的“祖”字辈的,听完古塘的描述形容后,搜遍枯肠也想不出有哪一号人物是他所形容的。 “按正常的情况来看,这个自称姓甄的如果双方不够了解的话,是绝不敢下那么大的注,小豹子我看这件事还得你亲自出马,这个人对你那么有信心,说不定你见了后可瞧出什么来也说不一定。”“赌尊”想了许久对着小豹子道。 “老爷子,这……这有用吗?”小豹子道。 “不管怎样,先摸清楚这个人的底,古塘,你这就去回话,看那个人敢不敢先和小豹子来一场赌局。”“赌尊”吩咐道。 “这……这妥当吗?”古塘犹豫着。 “没什么妥不妥当的,问题在那个人敢不敢露面,尤其在他那么骂定的敢赌小豹子独赢的情况下,如果他敢接受的话,就表示他绝不是个庸手。”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而且也进行的颇为顺利。 那姓甄的爽快的答应了古塘,赌局就定在晚上,地点为万花楼中一处隐蔽的独栋楼中。 黄昏时分。 小豹子经过一番修饰,穿着停当后,由古塘及“赌尊”黄千陪着来到了“万花楼”。 经过一番介绍,小豹子总觉得这个姓甄的仿佛在哪见过,然而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倒是那姓甄的老板在刚开始好像有些不自然的感觉,当然“赌尊”黄千也仔细的打量着对方,然而他也没看出什么。 经过一阵客套应酬话后,古塘道:“甄老板,不知您平常喜欢赌什么?” 笑得有些狡猾,甄老板道:“我是客随主便,只要赌得开心,赌什么都无所谓,倒是这位小兄弟擅长什么?” “甄大名板,承蒙你看得起在‘六和堂’居然下注一百万两赌我赢,想必你对我定然有所了解,对骰子恐怕也一定有所研究,我看我们就赌骰子如何?”小豹子开口道。 “好聪明,小兄弟。实不相瞒,前两天你和那东瀛女娃对赌的情形我虽没在现场,可是我却一直在‘楼外楼’的门口目睹了整个的经过情形,对你在骰子上面的功夫,凭良心说我是佩服到了极点,也因此我也才敢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大的赌注,我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甄老板哈哈笑道。 “既如此,那我们就赌骰子好了。”小豹子也是有心人,他当然不会找自己不擅长的去和人赌。 “好极了,倒不知小兄弟预备怎么个赌法?太小的赌注我可是没什么兴趣,这一点我可是已和唐老板言明过了。” 回头望了一眼古塘,“赌尊”黄千这时开口道:“甄老板这你放心。” 话完“赌尊”黄千拿出一个箱子放到桌上,打开箱盖只见里面银票一叠叠尽是大额的票面。 瞄了一眼,甄老板笑道:“黄前辈,看样子今晚你们可是有备而来哪,为示公平起见,甄某当然也得亮亮赌资。” 只见甄老板一面说话一面亦从身旁地上拿起他身旁的一只木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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