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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夜已过。 辽军大将耶律大石已领军赶来,郭药师顿时泄气,原该自己引军作战,此时恐怕得听令对方,双手似被束缚,有志难伸。 耶律大石甚快问明状况,暗道对方出动李纲,果然全力以赴,遂拟定作战计划,摊开地图,研究一番,道:“前去三十里有座‘千秋林’,外险内宽,有水有鱼,宋军可能会在此扎营过夜,他们必未想及我方另有大军到来,故该可突击,郭将军以为如何?” 郭药师道:“应是可行,一切耶律将军决定便可。” 耶律大石道:“李纲也非省油灯,此次目的在劫回宝鼎,一有机会立即撤退,免得遭受无妄损失。” 郭药师同意。 耶律大石遂再谈论细节一阵,众人方自散去。 想及耶律明光为宝鼎壮烈牺牲,耶律大石说不出悲怅,总想夺回宝鼎,以慰其英灵。 宋军果然行往“千秋林”并扎营于此。 疏星点点,林树森森,静默非常。 李纲用完晚餐,已将宋两利找来,摆下一棋,准备厮杀。他道:“传言小神童料事如神,来三盘象棋如何?围棋亦行。” 宋两利道:“尚在险处,将军还有心情下棋?” 李纲道:“人生何处不险?生死有命,由天去!下吧!”手一伸,数处伤痕怵目惊心。 宋两利这才发现他英挺脸面亦是伤痕累累,只是留了须胡,掩去不少疤痕,暗叹战争残酷,立即上马护盘。 李纲笑道:“只守不攻,小神童心存仁慈。” 宋两利笑道:“我只会皮毛,随便玩玩而已。” 李纲笑而不答,立即引车抢攻。 宋两利揣测对方思绪,陪着下子,及至中盘,李纲不禁皱眉,直道有两下有两下,宋两利笑道有三下有三下,李纲爽声叫好,一棋将军杀去,宋两利弃车保帅,双方厮杀激烈,不知觉中已耗去一更次,仍未分胜负。 山风呼地吹来,寒意上心,宋两利诧道:“有埋伏!”无心下棋。 李纲道:“再下几只!”静若泰山。 宋两利道:“你早知有埋伏?” 李纲道:“郭药师一心想征战沙场,名留青史,他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宋两利道:“既知埋伏还驻进来?” 李纲笑道:“兵不厌诈。” 宋两利苦笑:“我看不出此林若被围住,有何把戏可耍?” 李纲笑道:“有道是‘风林火山’,奥妙无穷!下棋吧!”催促着。 宋两利却无心再玩,几乎已溃不成军。 就在此时,四处突地战鼓掀天,吆喝不断,辽军千军万马抢攻逼近。 宋军大骇,个个动容。四方哨兵不断回报强敌逼近。 李纲当机立断,大喝往左突围,亲自押着马车,引军冲去。 宋两利、夜惊容惊心动魄紧跟其后,敌方敢来,恐不只十万大军,此去战役恐甚激烈。 果然李纲突围半里之际,辽将耶律大石已引军现身,挡在前头,冷沉说道:“将军应知千秋林已被我军团团围住,至少二十万兵,你还是投降交出宝鼎吧!” 李纲稍惊,却自冷静:“原是辽国第一大将耶律将军亲自光临,难怪布置埋伏得天衣无痕,幸会幸会!” 耶律大石道:“过奖,还是那句话,留下宝鼎,弃械投降,一切将以礼待之。” 李纲道:“恐怕不成,宋国只有败军并无降军,你要失望了。” 耶律大石道:“够气魄!那可别怪本王了!”不再多谈,一招手,辽军大事逼近。 李纲大喝:“护着马车往右行,我来断后!” 守军见状,登时驭马冲去。战事顿起。 耶律大石见状大喝:“抢那马车,务必得手!”甚至不理李纲,强行带队逼去。 李纲令下,引领数百战将杀去。宋两利、夜惊容没了头寸,只能配合行动。 两军交锋。 刀光剑影,惨烈无比。 剎那间,断臂残肢,血流成河! 辽军果然主控优势,困守四周,宋军始终无法突围。 李纲引领战将东闯西冲,仍然无法突围。 另有战将引带马车打转,仍被耶律大石追得无处可躲,被逼回中央。 范围越缩越小。宋军几乎聚成一团让人待宰。 眼看就要败阵,李纲下令所有人聚退河流处。 猝又见他喝令:“火箭手住四周射去!” 此林全是松柏之类油脂甚丰之林木,枝叶沾火,立即引燃。这一起火,辽军登时大乱,是进是退,挣扎不定。 不仅如此,潜伏山林四处之宋重乍见里头起火,照样如法炮制,引箭即射,登时森林引燃,火势热天冲去。 辽军大乱。 宋军亦慌。 照此烧来,岂非同归于尽? 童强、童锣虽伤势在身,忽见辽军大乱,报复又起,喝着即欲抢攻。 李纲喝住两人,道:“不怕火烧么?” 童强一楞:“可是不突围,如何脱困?” 李纲道:“自要突围,却非硬战!大家凝聚一堆,听我指示,私自行动,军法处置!”沉若巨石,稳若泰山,众人信心增强不少。 火箭再射,四周几成一片火海,狂风啸起,吞天噬地,情势骇人。 耶律大石虽叫糟,然却弄不懂李纲为何要此自焚方式,纵使林火焚身,仍不肯退去,甚至喝令困死宋军,来个同归于尽打法。 郭药师却哪肯活陷林火区,已下令撤军,东处已现缺口。 耶律大石想责备,然火势的确太猛,连自己皆动摇,又怎忍责备对方,只好随他去。眼看熬之不了,喝道:“冲向敌军,且看他耍何花样!” 辽军虽是发动攻势,其实乃闪火而逃,大群人挤冲中心,逃闪他处亦甚多人,现场凌乱不堪。 宋军情绪浮动若开水,再熬下去,恐将变碳人。 李纲见耶律大石迫近,这才喝道:“顺溪奔退,快!” 宋军得令,登时抢着溪流前冲。霎若蛇阵,蜿蜒而去。途中遇有火林,泼水打之,轻易浇灭。 宋两利这才知晓,李纲早留退路,即是此溪,不但宽广且平坦,水量又足,如此既利于奔逃,又利于扑火,难怪他敢引火自困,原是成竹在胸。 宋军连冲数里,终脱出重围。 耶律大石见状先是怔诧,随又佩服:“果然是军事天才!”他不甘示弱,喝令截条信道,强势冲出火林,相着宋军即追。 然这一耽搁,宋军已奔离里许,追来甚是费劲。 耶律大石岂肯放弃,强追不断。 战马轰隆,惊天动地。 李纲早有盘算,引军进入窄道,喝令双向埋伏。 耶律大石强行进入,硬被伏杀数百军。他仍突围穿透,猛追不断。 两军前后奔腾,气吞山河。 宋两利生平首次感到英雄气概莫过如此。 再冲十里,宋域将近。 耶律大石更急,催逼更烈。 天空突地劈出闪电,暴雨将至。 夜惊容心灵猛颤,“我师父来了!” 宋两利更惊:“你师父?极乐圣王?” 夜惊容默然领首,已感觉出师父乃为黄龙宝鼎而来。 宋两利瞧向天际,突如其来闪电,和去年天台山道家圣会那情境完全一样,不禁苦笑,凭圣王威力,何人能挡? 闪电再劈,怒马惊嘶扬蹄而起,马车几乎翻覆,宋两利急急安抚:“稍安勿躁,没事没事!” 他和夜惊容正驾驭宝鼎马车,两人相望,感触良多。 夜惊容突地轻叹:“对不起,是我惹师父前来……” 宋两利道:“怎怪你,圣王通灵,他要来,随时皆可以啊!” 两军仍不知变化,兀自追杀不断。 战马嘶吼。 闪电劈雷连连。 忽见天空一道金影窜下,直冲辽军阵营,目标正是耶律大石。 金影快逾电闪。 耶律大石惊骇欲躲,却无退路,利枪猛刺冲去。 金影目标却是战马,一拳打去,血飞脑裂,战马当场毙命前摔。 耶律大石骇叫滚落地面。 金影似若空气,始终飘浮于辽军十丈远近。 辽将冲势未竭,一人冲向耶律大石,倾身伸手,终将他拖向马背,自行跳向另一战马鞍上。 耶律大石惊魂甫定,忽见金影飘浮前头,诧道:“极乐圣王?” 金影冷道:“退去吧!”懒得理他。 耶律大石脸面铁青,若是征战沙场,他怕过谁来?然论及武功,恐怕只有大辽国师能与之抗衡,自己临行匆匆,未能邀得国师同行,恐怕得任对方嚣张去了,挣扎过后,终伸手制止辽军再追敌。瞪向极乐圣王:“此账来日再算!” 极乐圣王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耶律大石暗叹,调动大军,终反向而去。 后头郭药师、郭药强暗自得意,大将军仍吃败仗,没啥了不起,两人配合撤退。 极乐圣王闪动目光,瞧得辽军消逝甚远,方寻往自家阵营。 他并未带夜无群和潜伏中原之酒色财气四大护法,而引领大金国战将粘飞鹤,以及十位护教法王,凭其实力,足可抵挡千军万马。 金军并未立即拦向宋军,而是在左近监视着。 极乐圣王更用神通感应夜惊容,亲切说道:“容儿过来吧!” 夜惊容心神一颤,转向宋两利,显得为难。 宋两利知其苦处,道:“去吧,师命不可违。” 夜惊容感激道声多谢,终脱队而去。 宋两利可惹不起极乐圣王,赶忙喝向李纲:“大事不妙,快逃啊!”催马更急。 李纲正见得辽军撤退而放缓脚步想作休息,谁知又闻惊变,不解道:“何事要逃?” 宋两利急道:“金国大军已至,不逃不行。” 李纲四处寻去,并无迹象,道:“小神童是感应么?” 宋两利急道:“不管如何,快逃准没错,你可知辽军为何会撤?那是极乐圣王一拳打死耶律大石坐骑缘故。” 李纲脸色顿变:“极乐圣王已至?”大金第一高手,如雷贯耳。 宋两利道:“正是正是!我看他是为宝鼎而来,军队可以慢慢走,宝鼎非得快快逃不可!” 李纲当机立断,喝道:“换新战马,全速抢退!” 战将登时将车前累马换去,四匹健马套妥,强速飞冲而去。 李纲并选得百名战将随行,逃得甚是快速。 极乐圣王自有所觉,然他自信满满,淡然一笑,并未理会。倒是将爱徒引往临风揽月之高峰处,由此一望平原,足可窥及军队走向。 夜惊容默然立一旁,忐忑不安。 极乐圣王祥和说道:“容儿你和小神童感情进展如何?”不想扯上眼前事。 夜惊容道:“还好……” 极乐圣王满意一笑,伸出金光闪闪右手,拍着爱徒肩头,道:“好好珍惜,小神童是相当不错对象。” 夜惊容道:“可是……师父……”为今夜事未通报而感到内疚。 夜惊容感恩道:“多谢师父。” 极乐圣王道:“不必内疚,师父不愿任何事影响你们,日后不必再回报。” 极乐圣王道:“不疼你,疼谁呢?” 夜惊容受用无穷,总觉亏欠太多。 极乐圣王瞧向平原军队走向,道:“宝鼎对大金帝王影响甚深,师父得取回去,知道么?” 夜惊容默然点头,又对宋两利感到内疚。 极乐圣王道:“把你引来便是要你莫蹚此事,如此师父动起手来较无牵挂。” 夜惊容道:“请师父莫要伤人。” 极乐圣王笑道:“放心,我舍不得。” 夜惊容再次道谢。 极乐圣王淡笑回答。在见及敌军马车欲转入山路时,他始说道:“你等天亮再回去吧,师父得出手了。” 夜惊容领首。 极乐圣王飞掠而去。 夜惊容憨楞当场,一方是心上人,一方是自家师父,且出自异国异派,此会是何种结局啊? 她不敢多想,脑门抽白。 宋两利驭着马车,穿抵羊角坪,他仍不肯停,极劲而奔。李纲守护左右,寸步不肯离。 眼看即将穿出羊角坪,前头突见金光闪动。宋两利暗道完了,极乐圣王、十大护教法王及金将粘飞鹤已挡在十丈近,后头另有二十骑,沉猛而立。 李纲立即定马停住,戒备森严,对于极乐圣王,他乃首次见着,金光闪闪,颇见神秘,倒是粘飞鹤两眉两鬓飞白,一眼即认出,只好拱手问礼:“粘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来?” 粘飞鹤爽声道:“为那几车东西而来;留下它,大家好说话!” 李纲道:“恐怕不妥,此乃大宋应得之物,将军请勿染指方是。” 粘飞鹤哈哈畅笑:“它来自辽国,大家皆可得,李兄未免太自私了吧!” 李纲道:“宋军恐怕拚死护宝!” 粘飞鹤再笑。 极乐圣王瞧着宋两利,道:“你自信护得了它?” 宋两利干笑:“护不了,你们也带不走。” 极乐圣王道:“怎讲?” 宋两利道:“大宋地头即在此,金国却远在天边,光是运送便累死你们!” 极乐圣王笑道:“多谢关心,本王自会想办法。” 李纲道:“就算你现在抢得,也挡不了万军追讨。” 极乐圣王淡笑:“如此要事,本王岂会忽略?两位多心了!”言下之意,根本未把宋军置于眼中。 粘飞鹤已慢步逼近,李纲戒备防范,情势一触即发。 宋两利忽心生一计,道:“如此好了,圣王武功盖天下,只要你接我三招,以及那白毛将军和李将军对抗三招,谁落败,谁便让出宝鼎,如何?” 极乐圣王凝眼瞧来,脑门却已搜向宋两利,毕竟他若三战全胜,纵使粘飞鹤输去,亦只是平手,对方根本赢不了,怎会出此题目?脑门搜寻一阵,已然明白宋两利想法,原是对抗不了自己,想找台阶罢了,立即答应:“好吧,本王接受挑战,如此既公平又不伤和气,甚佳!” 宋两利满心欢喜,拱手道谢,转向粘飞鹤:“却不知白毛将军如何?” 粘飞鹤斥道:“本将乃飞鹤将军,什么白毛黑毛!”抖着厚背重刀:“赐招!大金帝国一向善斗能武,什么阵仗没见过!” 李纲拱手道:“请!”抽出随身利剑,强攻杀去。 霎见刀若裂天斧,剑若穿地锥,锵锵暴斗,火花连连。一刀十式浪涛搏击,一剑十八击,剑剥夺命,劲风扫得周遭衣冽沙起,猛烈难挡。 锵! 刀剑错开,双方各自落地。 李纲定住身形,粘飞鹤却因刀势过重,步伐晃及半步。显然劲道过猛。火候不够。 极乐圣王道:“第一回合,李将军获胜。” 粘飞鹤一楞:“我仍搏击之刀,杀人全靠猛劲,晃动常有之事!”仍未认输。 极乐圣王道:“比武和杀敌不同,你仍输了!” 粘飞鹤倒服从,然火气更炽,去了厚背刀,喝道:“没刀斗力,你没便宜可占!” 一拳捣来,虎风啸卷。 李纲不斗,东躲西门。 粘飞鹤几拳未中,气得哇哇大叫:“尔是缩头乌龟只会躲人么?”话未说完,李纲趁此反击,他虽战术见长,内功底子亦不弱,趁此一拳打来,迫得粘飞鹤强力反攻。 双拳互撞。 砰! 劲道裂震传脚底,地面深陷三寸印。 粘飞鹤身形不稳,又自摇摆,李纲一劲推来,对方终晃退闪去。 极乐圣王道:“第二回合仍是李将军获胜!” 粘飞鹤哇哇大叫:“他偷袭怎算数!” 极乐圣王道:“兵不厌诈,愿赌服输!” 粘飞鹤道:“那我岂非输家!脸上无光!”气得想撞墙。 极乐圣王道:“此次比斗采六战四胜,你且把握最后一胜,仍未落败!” 粘飞鹤稍安,心想对方鬼计多端,还是别碰为妙,灵机一闪,道:“比快马!谁先绕过半里那松树再奔回,谁便获胜。” 李纲同意,立即掠跨上马。 粘飞鹤暗笑:“耍我两道,还你一道!我这黑龙马可从未逢敌手,你输定了!”掠向黑龙马,虐样抚着马鬃。 两人排定后,宋两利一声令下,双马快奔冲去。 黑龙马果然了得,方冲前即领先半个马头,狂奔下,已差一马身,转弯处更见差异,黑龙马一扭即过,奔回时已差两马身,终能得胜。 粘飞鹤一阵欢呼,随从鼓掌连连。 李纲风度拱手:“我输了!”退于一旁。 极乐圣王转向宋两利:“贵方三战两胜,你只要再一胜即立于不败之地,可准备妥当?” 宋两利道:“且请圣王手下留情。” 极乐圣王含笑而立,挺起胸脯,准备接招。 宋两利知机会稍纵即失,已将阴阳老怪所传功夫逼至极限,双掌青筋暴胀,猛往圣王胸口印去。 砰! 宋两利双手暴疼,硬被弹摔数丈远,跌得昏昏沉沉。 极乐圣王虽未移动半寸,然血气竟然翻腾,脸面冲红,胸口隐隐作疼,他从未想及短短数月间,对手武功精进如此之强,且是阴阳老怪绝学,若非仍带生疏,差点栽了筋斗,还好试过一次,有了底子,深深吸气,平复气息,淡笑道:“小神童好掌力,本王佩服之至!假以时日恐天下无敌!” 宋两利苦笑道:“圣王简直天神下凡,世间无人可挡啊!”甩着手,抚着头,着实狼狈。 极乐圣王道:“你认输了?” 宋两利道:“怎能输,好歹也要赢一场!”甩着手,仍呼疼,对付这家伙,的确棘手。 极乐圣王道:“接下来比什么?” 宋两利脑袋一转,道:“比喝酒!” 极乐圣王诧道:“喝酒?这也是功夫?” 宋两利道:“当然,千杯不倒,谁能争锋!” 极乐圣王笑道:“来吧!恐怕你准备不够多!”心想只要运功化去,自可畅饮无数。 宋两利自恃少年郎喝酒,酒量至少可拚斗,否则实不知拿什么去挡这老怪物。已从车上拖下两坛老酒,道:“一人一坛,喝不下或先醉者算输!” 极乐圣王道:“若是两人皆没事,如何算法?” 宋两利笑道:“不可能没事,若真如此便再喝,直到有人倒下为止!” 极乐圣王道:“行!”吸来酒坛,截穿封口,仰头即喝。 宋两利不甘落后,立即跟进。 双方抓着合抱粗酒坛,咕噜咕噜直灌,粘飞鹤瞧得喉头发痒,塞外英雄最流行此道,心想若他来比,或可得胜,然又想及如此大坛,恐得醉去,这小娃儿竟然好酒量,咕噜灌个不停,气势仍旺。冉瞧圣王稳若泰山,悠雅喝去,酒箭不断落嘴,却从毛细孔仕焉而出,酒香扑鼻,羡煞粘飞鹤,咽喉跟着咕嘟直吞。 宋两利勉强吞得半坛,肚子胀若孕妇,脸红若胭脂,贼眼瞄向圣王,竟然神不动气不喘,暗道苦也,只好拚命吞去。李纲瞧来不忍,暗叹不已。 拚斗间,五更已过,东方渐吐红,然乌云仍重,随时将大雨倾盆。李纲瞧及军阵已消逝甚远,稍稍安心。 极乐圣王已将烈酒喝下,倒立酒坛于地,道:“小兄弟你可要努力了!” 宋两利拚命喝光,身形却晃荡不堪,形若醉人,一时不稳,终将酒坛打破。 极乐圣王道:“谁胜了?” 宋两利红着脸:“你胜,你胜!快帮我逼出酒气,下回比斗才公平!” 极乐圣王毫不避讳,立即行来,抵住宋两利命门穴,运功逼去,鼻孔白烟直冒,酒嗝直打。双方合作,哪像敌人。好一阵,酒气方去,宋两利肚皮已消,这才醒神过来,拱手直道多谢。 极乐圣王道:“下一场如何比法?” 宋两利头疼不已,若第三关再输去,岂非平白失宝?道:“能不能明儿再比,我脑袋空空。” 极乐圣王道:“行,但宝物本王保管!” 宋两利道:“那不必了,现在比吧!”心念一转,拿出纸人,道:“来点法术,我们各自催动纸人相斗,看看谁胜谁负!” 极乐圣王道:“高招!” 催动纸人全凭念力,除了修行,且靠天份,圣王虽知宋两利乃灵童转世,灵力必强,然他有心比斗,若中途绿龟法王现形,趁机一掌灭他元神便是。当下一运脑门,纸人已被吸站起来,且能击拳劈脚,神灵活现。 宋两利道:“我乃修道心法,得要它两记才行!”从行头抓出摄魂铃摇耍开来,直若乩童起舞,瞧得金军好奇万分,中原法术竟是如此多采多姿? 宋两利耍得一阵,但觉圣王已显不耐,这才喝令逼功,纸人弹跳而起,他乃黄色纸人,神灵活现跳动,圣王则驱动白色纸人,强追不放,只见黄白双纸人奔闯地面,煞是神奥,黏飞鹤叫道好把戏!盯目不放。 黄白纸人每一追逐,亦见得宋两利吆喝以及圣王抽嘴甩头举止,灵功挥展极限。 忽见白纸人一拳打中黄纸人,却只是凹腹了事。极乐圣王始知耍拳根本无用,应是撕扯手腿方为上策,心随意动,猛一运功,白纸人扑向黄纸人,双方扭成一团。宋两利不肯认轮,喝着我扯我扯!纸人扯得厉害,极乐圣王喝道:“岂可让你得胜!”白纸人动作更灵活,强扯不断。众人全神贯注两纸人,两国相争竟然凝聚七寸方圆。 厮杀一阵,白纸人终扯下黄纸人左臂,宋两利不甘心,驱动黄纸人扯断白纸人左腿,哈哈畅笑:“你断腿了!” 极乐圣王喝道:“我先断手,应该算赢!”起了意气之争。但见黄纸人又想扯右腿,他冷喝斥叫:“断头!”不知哪来神力,猛驱纸人扯去,黄纸人脑袋终被扯下。 金军一阵欢呼。 宋两利唉呀惊叫,赶忙摸及脖子,暗道好险。 极乐圣王登觉爽快,然却发现失态,黯脸稍热,调息平去,淡声道:“本王赢了。” 宋两利无话可说,瞧向李纲,一脸苦瘪。 李纲轻叹:“你已尽力了。” 极乐圣王道:“请遵守诺言,将宝鼎留下,免伤和气。” 李纲无奈,让于一旁,转向手下,挥手道:“撤!今日败阵,明日再抢回!”手下感伤退开。 极乐圣王笑道:“果然守信,英雄本色,有本事尽管要回去,本王等着便是,绝不躲藏!” 粘飞鹤立即喝令手下占领马车。道:“圣王,任务已成,该可返行了。” 极乐圣王领首,粘飞鹤喝动手下,大军浩荡而去。 宋两利感叹不已。 极乐圣王安慰道:“别太难过,败予我手,乃是件光荣之事,好好照顾夜姑娘为是,后会有期!”施个佛号,扬长而去。 宋两利叹道:“到头来一场空。” 李纲轻叹:“走吧,找机会夺回便是!” 宋军垂头丧气调头而行,离开这伤心地。 东方渐吐白,乌云仍沉,骤雨似将打下。 两军错开,渐行渐远。 宋两利直到快近大宋关城时,终忍不住笑出来,顿觉不妥,圣王通灵,莫要让他发现才好,登又敛去笑声,装回一副苦脸。 然只此一笑,极乐圣王心神顿颤,但觉不妙,搜向宋两利脑门,虽觉不断悔恨,然却掩饰居多。他回想先前种种,已窥出破绽,李纲拥有大军,又岂肯不用而平白交出宝鼎,甚至将命运交予小毛头手中? “其中必有诈!” 极乐圣王喝向金军:“将车篷掀开!” 金军不解,粘飞鹤更疑,乃将军篷掀开,数球精钢仍在,只是颜色较暗,且球体较小。 粘飞鹤道:“宝鼎仍在,不知圣王?……” 极乐圣王冲掠宝鼎,一手劈向鼎身,陷入数寸,气得火冒三丈,“这是假的黄龙精钢铁!”突地咆哮:“宋两利敢耍本王——”举掌劈得宝鼎裂碎。 远处宋两利感应吼声,怔急道:“圣王发现了,快逃!”和李纲策马强奔。 圣王怒笑:“想逃,没那么容易!”喝令快追,身形一闪,电射追去。 粘飞鹤搞不清状况,然事情突变,他只好照办,丢下铁球,引军反追。 原来宋两利早知极乐圣王厉害,李纲又奉命前来夺取宝鼎,在其深思盘算后,已准备一份膺品,以备不时之需,当时在得知宋两利提及圣王欲夺宝鼎之际,他已用上移花接木之计,将真假调换,再策及假货直冲逃亡,真货则藏在数万大军之中。当时乃四更,天色又阴沉,马车混充其中,谁又能轻易察觉。且宋两利一出比斗戏码耍来入木三分,让极乐圣王信以为真,而忘了搜心感应,种下败因。宋两利则不断拖延时间,甚至以拚酒及斗法来蒙混,圣王简直得意而失了方寸,栽得冤枉万分。 极乐圣王岂能忍受如此侮辱,极尽功力强追过来。他甚且驱动法术迫向天云,一道道闪电猛劈落下,直冲宋军边城。 宋两利可管不了许多,除了逃命仍是逃命,心想若被逮着,非死即伤! 眼看城关不及三里,快马催逼更急。 李纲犹自护驾,冲得忒猛。 极乐圣王掠如鬼魅,飞闪如电,一掠百丈,再掠半里,如箭如光,十数里竟然一追即至。眼看已迫近宋两利不及三百丈,再一欺身,必能成擒,给扳回颜面般哈哈狂笑:“谁都无法逃出本王手掌心!” 宋两利如芒刺在背,岂敢回头,眼看城门不及三十丈,拚命迫马想躲进去。 极乐圣王笑道:“躲入城墙又能如何?拿你交换宝鼎!”掠腾上空,天马跨步就要擒来。 宋两利直叫妈呀,直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小命休矣! 眼看极乐圣王就要手到擒来。忽见城墙快影一闪,狂笑声起:“圣王岂可向小辈下手,我来会你三百招!”强势拦下圣王,双方连击数掌,各自错开。 极乐圣王诧道:“阴阳老怪?” 来者正是阴界魔王阴罗,他对黄龙精钢早存必得之心,岂肯置之不顾,早已动身潜至此处,等待机会出手护航,原以为没事,谁知圣王却追及此,他只好出手迎击,正巧解得宋两利等人危机。吓得他差点瘫软于地,却直道老天有眼,拚命叫向阴阳老怪:“师父快击败他,否则徒儿性命难保!” 阴阳老怪哈哈大笑:“放心去吧,此处由我来挡!”宋两利道谢连连,几乎以爬行逃入边城。阴阳老怪转瞪极乐圣王:“想抢我东西,且来大战三百招!”化成青光闪电冲去。 极乐圣王不肯示弱,喝声来吧,双方交战空中,边击边斗,直往远山掠去。 粘飞鹤策军赶来,然失去圣王助阵,一切变得弱势,敌军又进关,他不敢贸然行动,只好驱退五里以埋伏,等候消息。 宋两利穿出关城,仍往内陆逃奔,希望越早逃回京城,小命越有保障。 想及遭遇圣王追击之可怖,他终身难忘。 一口气逃奔五十里,终确定后头已无追兵,方始安心不少,直道要命。随又想及夜惊容,自己逃得发慌,竟然不知对方去向,实感歉意。四处望去,无影无踪,立即运起感应神通,竟发现对方远远跟随自己却不敢靠近,登觉不忍,向李纲说项后,已往左林奔去。及至近处,果然见及夜惊容感伤神态。 两人相视,竟是同声说句“对不起……”百转千肠尽在不言中。 宋两利因私自逃命而道歉,夜惊容则因师父添麻烦而致歉,然双方有情,又岂会责怪对方? 宋两利干笑道:“我不该耍你师父,下次回去,不知是否责怪你?” 夜惊容轻叹:“师父非量小之人,只是各拥国主,不得不对立罢了,若宝鼎被抢,我心更心疼呢!” 宋两利知她站在自己这头较多,遂又道谢连连,“下次碰上此事,你少参加,免得为难。” 夜惊容默然不语,此事实难回答。 宋两利道:“你师父还会追来?”四处瞧去,余悸犹在。 夜惊容道:“纵使追来亦为宝鼎,和你已无关系;不过既然是阴阳老怪出面阻拦,他俩武功在伯仲之间,师父未必能胜他,盘算过后,可能会退去,毕竟东西已入关甚远,若无大军,如何能搬去。” 宋两利安心笑道:“如此也好,否则我可头疼了!走吧走吧!该回家啦!” 夜惊容一楞:“家?” 宋两利笑道:“我家便是你家,当然有机会也去你家瞧瞧,但先得摆平你师父才行。” 夜惊容感触良深,欲落泪水,强忍下来,暗暗一叹,道:“希望有此一天……”两国异命,她实不敢揣想未来,且走一步算一步。 宋两利终将她接回,直往京城行去。 阴阳老怪和极乐圣王大战无想峰。 双方你来我往,斗招数百,仍未分出胜负。 极乐圣王怒极,九邪摄心魔法展开,一招“天鬼裂魂”暴展攻来,但见天空幻影无数,化若厉鬼,扑射怒杀,百丈方圆,风啸气嚎,威猛难挡。 阴阳老怪心知杀招已至,猛地打出“闪电魔指”,乍见十道青光穿指而出,似若电蛇,嗤嗤声响,见人缠人,见影射影,双方绞成一团,光影大作,呼啸砰叭不断。 轰! 巨响暴起,双方倒掠错开,各落树梢,随枝摆动,脸面泛红,气喘浮动。 阴阳老怪哈哈笑起:“你我武力差不多,再战三千回合亦难分出胜负,又如何能取回宝鼎,圣王当深思!” 极乐圣王冷道:“你不是说过不理天下事,何来插手!” 阴阳老怪笑道:“我是不管天下事,却想得宝鼎,你若想要,等我用爽了再赠予你如何?” 极乐圣王冷哼:“本王要者,不必你赠,好好看着,他日必定来取!” 说完自觉今日无法成事,唯有他日再说,登时闪身掠去,穿林不见。 阴阳老怪无异战胜,向天长笑不已,直道天下非他莫属,何惧之有,大步闪去。 宝鼎之争,终告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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