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柳若尘然道:“且慢”。
    海莹莹回头问:“什么事?”
    柳若尘上前几步,轻声道:“小姐,咱们虽是不怕被人认出,却也不宜太招摇,免得过
早暴露身份,到时候碍手碍脚。”
    海莹莹道:“柳总管的意思是…”
    柳若尘笑道:“咱们不妨暂且改换一下模样。”
    海莹莹眼珠一转,格格一笑道:“这个容易。”她挥手从袖中摸出一物,背转头去,双
手在脸上抹了几抹,然后回过头来,笑吟吟道:“你们看,怎么样?”
    众人都是眼前一花,原来海莹莹已是完全变了模样。但见她鼻子高了一些,嘴唇宽了一
些,眼睛细长了一些,原先的那张娇滴滴的瓜子脸早已换成一颗俏生生的圆脸蛋。
    柳若尘赞道:“九归童子的‘新颜面纱’果是不同凡响。”
    方枕寒心中一动,暗道:九归童子乃是天下第一巧手,他的新颜面纱则是以火焰山中千
年火蚕的蚕丝精工巧织而成,当世只不过仅有五、六副,却不知这位莹莹小姐那里得来一
副。
    海莹莹俏眼望向方枕寒,笑道:“袁公子。你看我是刚才漂亮还是现在漂亮?”
    方枕寒脸上一热,干咳几声,脱口道:“牡丹、杜鹃,各擅胜场,难说!”
    海莹莹听他称赞,将自己的容貌比作牡丹杜鹃,不禁又喜又羞,脸上一红,忙将头转了
开去。
    方枕寒心中也是暖暖的,却又暗自赞道,这新颜面纱不愧是天下易容极品,连配戴之人
脸上的肤色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当真是不可思议。他又想,师父曾对自己说过,新颜面
纱虽是巧妙无比,但仍是有迹可寻,那就是与皮肤粘连之处的黑痣。他定晴瞧向海莹莹那半
转的脸庞,果然在左边耳后根不显眼处隐隐看见一颗黑痣。只是他选先并未预先看过,此刻
也难分辨是真是假。
    海莹莹感到方枕寒仍在盯着自己看,却又不敢回过头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一张脸
更是羞得通红。
    柳若尘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暗骂道:“这臭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难道是癞哈蟆想
吃天鹅肉不成?”他当即哈哈一笑,道:“小姐,你有新颜面纱,却叫我们如何是好?”
    海莹莹见有人给自己台阶下,忙道:“柳总管,你的易容术虽是比不上这新颜面纱,却
也算是江湖中此道的高手,怎么还不赶快显一下身手?”柳若尘道:“嗯,柳某的易容术好
在也说得过去,只是在这里却是不太方便。这里附近有家布庄,是咱们国公府在秣陵镇的产
业,咱们不妨先去那里走一趟,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海莹莹道:“好啊,我早就听说在秣陵镇上有不少咱们府上的产业,一直想去瞧瞧,老
七,你在前面带路,咱们这就去。”
    她说的老七正是那个回来报讯的灰衣人,只见他应了声“是。”当即转身向前走去。
    柳若尘忙道:“小姐,不妨暂且取下这新颜面纱,免得一会儿被人看出破绽。”
    海莹莹双眼一眨,随即会意,她伸手在脸上弄了几下,已将新颜面纱取在手中,收入袖
中,笑道:“多亏柳总管提醒,我这模样自然是要跟大伙儿同时改换才对。”
    方枕寒偷眼一瞧,却见海莹莹右耳后根的那颗黑痣已是不见,暗自忖道,“师父所言果
然不错。”
    海莹莹边走边问:“柳总管,咱们那个布庄叫什么名来着?”
    柳若尘道:“恩大祥布庄。”
    海莹莹格格一笑,道:“好名字。”
    老七忽然回身问:“柳总管,咱们是走正门还是走后门?”
    柳若尘笑道:“自然是后门。”
    一行人跟着老七,穿街过巷,向前走去。
    过了好些时候,从恩大祥布庄的正门走出一行十二人来,正是已经易容换装面目全非的
海莹莹、柳若尘、方枕寒等人。
    此时的海莹莹,不仅脸上戴了新颜面纱,身上还换了一身淡绿衣衫,仍是一副富家小姐
的模样。
    柳若尘却是满脸病容,身材佝偻,穿着一套蓝衣,看去像是一个忠厚的老管家。
    方枕寒、蔡回春、郭盛夏和老七等七名原先身穿灰衣的快刀手,则是一色青布长衫,脸
上也做了易容,扮作普通家人的样子。
    方枕寒心中暗觉好笑,暗道:不想自己一日之内脸上竟然连续做了两层易容。真是假上
加假。好在这两层易容不至于相互混杂,要不然,说不定要把戏拆穿。他又想,柳若尘的易
容术已是十分高明,但比起师父采薇道人的独门易容术却是相差甚远,而九归童子的新颜面
纱则又更是略胜一筹,这正恰如俗话所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老七与另三名快刀手在前引路,海莹莹、柳若尘走在中间,方枕寒、蔡回春、郭盛夏等
六人随后跟着,众人穿过一个集市,经过一家钱庄、一间米铺和一间药铺,再转过一个路
口,远远地便看见了聚仙楼。
    这聚仙楼是方园数十里内最大的一家客店,远近驰名,据说只有金陵城内的鸿星楼才能
与之媲美。方枕寒抬头望去,但见雕梁画栋、红柱碧瓦,果然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不禁
暗暗喝了一声采。
    不多久,众人已是来到聚仙楼前,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进得门来,却见大厅内数十张桌子,已是坐满了喝早茶吃早点的客人,说笑声、吆喝声
此起彼落、响成一片,生意极是兴旺。
    在前引路的老七等人,一个拐弯,领着一行人上了左侧的楼梯。这楼梯却是通向环绕着
大厅的二楼包厢。
    众人跟着老七径直来到西首的一间包厢前,掀起低垂的珠帘,鱼贯而入。
    包厢内正坐着一灰衣人,他乍见有陌生人进来,腾地站起,冷哼一声,右手按向腰侧的
刀柄。
    老七连忙打了一个手势,低声道:“六哥,是我们。”
    那灰衣人正是老六,也是郑国公府十大快刀手之一,他双目扫视,随即醒悟,当即施礼
道:“小姐,总管,请恕属下不识之罪。”
    海莹莹一摆手,笑道:“何罪之有,你又怎知我们会易容换装,不知者不罪。”
    老六忙道:“多谢小姐。”
    柳若尘也呵呵笑道:“当真是个好地方,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蔡回春、郭盛夏等人纷纷过来与老六打招呼,老六听声辨音,倒也一一都认了出来,他
转眼又望向方枕寒。
    方枕寒嘿嘿一笑,拱手道:“仁兄、辛苦了。”
    老六眉头一皱还礼道:“哪里,哪里。”他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出此人是府中哪一
位旧识所扮。
    海莹莹格格一笑,道:“老六,这位是我的朋友,袁思暖袁公子。”
    老六心中虽惊奇,却是向着方枕寒连连拱手,道:“原来是袁公子,久仰,久仰。”
    方枕寒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心中却想,我这袁公子才没当了多少时候,你
却哪来的久仰,当真是有趣的紧。
    这包厢内甚是宽敞,摆着四张小方桌和十几张红木椅子,桌上端放着不少茶果点心。当
下海莹莹在中间那张桌子后盈盈坐下,转头吩咐众人落坐。柳若尘道了声谢,侧身坐在海莹
莹左边。
    方枕寒掉了几句书袋,客套一番,自然是拗不过海莹莹的连请带嗔,随即坐在海莹莹右
边。蔡回春、郭盛夏和那八名快刀手则坚不肯坐,垂手站在海莹莹等三人身后。
    这包厢内的桌椅乃是摆在靠近正面的珠帘之处,海莹莹、柳若尘和方枕寒坐在那里,隔
着珠帘向外望去,大厅内的情况恰好是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大厅内东侧前方,搭着一个戏台,台上正有一对父女在拉着二胡,唱着江南小曲。曲子
宛转悠扬,甚是动听,不时引起台下客人的高声喝彩。
    方枕寒暗暗一数,大厅内少说也有三十来副座头,而在那里喝茶、吃早点、听小曲的客
人差不多有一百多人,他目光徽一扫视,很快就看出了蹊跷。
    在大厅南侧靠近戏台之处,有六张桌子,每张围坐了七、八人,这些人看去似既无心喝
茶,也没兴趣听小曲。方枕寒一看便知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其中更有四、五个太阳穴凸
起,目射精光,定是一流高手。这六张桌子隐隐之中形成一个圈,刚好将一张桌围在中间。
那张桌子却只坐了一老一少两个人。
    那老者面朝方枕寒这边,看去面容清癯、高鼻深眼,身材甚是高大。他身后斜背着一个
包袱,里面似是什么长形的事物。方枕寒暗道:“此人目光内敛,神色淡定,至少也有四十
年以上的内家功力,不知是哪位江湖上的前辈。”
    那老者的身旁则是一个少女,但见她一身素服,侧身坐在另一张长凳上,正在低头津津
有味地品尝着茶点,方枕寒心中暗奇,怎的这个少女看去甚是眼熟?
    海莹莹一双妙目也正凝神注视着楼下,站在她身后的老六则欠身低声说着,不时伸出手
来指指点点,正是禀报楼下那几张桌子的情况。
    方枕寒忖道:“看来,今日如此众多的江湖和官面上的人物都是冲着那一老一少而来,
却不知那老少二人是什么来头?”
    忽地楼下那少女抬起头来,无意中脸朝方枕寒这边望了一眼,又转回头去。
    方枕寒顿时心头大震,怎么是她?她还活着?!慕容宛儿!
    慕容宛儿正是已故金陵知府慕容英的掌上独女。方枕寒曾与慕容英有忘年之交,当然识
得这位总是喊着自己“枕寒哥哥”的慕容宛儿。
    方枕寒念头电转,暗道:“今日之事,果真与慕容知府一案有关,真是老天有眼!让方
某今日不枉此行。那老者却又是谁?”
    方枕寒将目光转向那戏台上的父女二人,装出一副欣赏小曲的样子,暗中却留神倾听老
六与海莹莹、柳若尘三人的说话声。他暗想:“原来这六张桌子都是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
帮的人,而且居然连盟主、帮主都在其中。这三个帮派的主要势力都是在金陵一带,难道慕
容知府的被害与他们有关?”
    便听海莹莹问道:“快意堂的人来了没有?”
    老六答道:“这么大的油水,快意堂的人怎能不来?自然是没到时候,摆一摆架子罢
了。”
    海莹莹道:“哦?”
    柳若尘道:“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再厉害也只不过是金陵一带地方上的帮派,而快
意堂虽则在金陵城中只有一个分舵,却是当今天下第三大帮。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即
便如此,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总是要忌惮快意堂三分。所以,每次有什么大的油水,他
们总要分给快意堂一瓢。”
    海莹莹道:“你是说,今日之事,快意堂只要到时候静做壁上观,坐等分赃就是了?”
    柳若尘笑道:“正是此意。”
    方枕寒听着,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人,暗道:“她也是快意堂的人,不知到时候会不
会来?”想着想着,他不禁想起藏在怀中的那块散发着缕缕幽香的摄魂帕。
    海莹莹又问,“老七不是说茅山寨的人也来了吗?”
    老六忙伸指道:“茅山寨只是来了三个探子,小姐请看,就在那边。”
    方枕寒端起茶杯,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目光漫不经心地一瞥之间,果然看见大厅中间
与紫金盟等人相隔三副座头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三个汉子,正在一面说笑,一面吃喝,目光却
不时扫向慕容宛儿和那老者这边。
    海莹莹冷哼一声,又道:“那件东西不知道在哪儿?”
    老六低声道:“我看那老头身后背着的八成就是。”
    方枕寒暗想,那老者身上背的包袱里十有八九是某种兵器,难道这么多人如此兴师动
众,就是为了它?他心头猛地一动:“难道那竟是伏羲宝剑?!”
    海莹莹忽然转脸瞧向方枕寒,笑道:“袁公子,怎么样?这里挺热闹吧?”
    方枕寒摇晃了一下头,一本正经道:“如此动听的小曲,市井之人却不懂欣赏,真是可
惜之至。”
    海莹莹目光向戏台扫了一眼,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你不是瞧上了台上那个娇滴滴
的小姑娘吧?”
    方枕寒赶紧正色道:“哪里,真是子虚乌有”。
    海莹莹抿嘴一笑,道:“我只不过随便说一句,瞧你急的样子。”
    方枕寒忙道:“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开不得。”
    海莹莹瞪眼瞧着方枕寒,随即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忽听老六低声道:“小姐,又来人了。”
    柳若法轻笑道:“果然是快意堂人。”
    楼下大门外,走进一行六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淡紫衣裙,但见她体态
轻盈,脸若桃花,一双美目顾盼之间带着风情万种。她的身边,正是那个曾在张八岭上扮成
女儿拦截方枕寒官队的妙龄少女。跟在这二人身后的则是一个灰衣老者、一个中年妇人和两
个黑衣汉子。
    柳若尘道:“听说,最近快意堂金陵分舵新来了一个舵主,是一个叫作上官琴的女
子。”
    老六忙道:“那女子正是上官琴。她身边的那个是随身丫头,身手也颇了得。”他又向
着海莹莹说道:“那后面的灰衣老头叫侯坤,是金陵分舵原来的舵主,现在是副舵主。那妇
人也是副舵主,叫霍二娘。”
    方枕寒暗忖:“难道快意堂总舵竟是因为知道自己与上官琴的关系,才将她派来金陵分
舵,希望自己到时对快意堂网开一面?慕容知府被害一案,万一快意堂也有份,到时真是不
易对付。”
    转眼间,上官琴等人已是走到距离紫金盟等帮众不远处,挑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紫金
盟、玄武帮和秦淮帮众人显然也看见快意堂来人,其中几人与那灰衣老者侯坤互相交换了几
下眼色,点头示意。
    海莹莹忽道:“这上官琴定是十分了得,是个非凡的女子。”
    柳若尘奇道:“小姐何以有如此之说?”
    海莹莹沉吟道:“她年纪轻轻,就能统率一方帮众,想必武功、见识都有超人之处。”
    柳若尘笑道:“小姐真是巾帼惜巾帼啊。”
    海莹莹柳眉一扬,道:“我就佩服这种有本事的奇女子。”她目光一瞥,却见方枕寒也
正看着上官琴,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正在此时,大厅内已发生了变化。
    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的那六张桌子上,分别有三个汉子从座位上腾地站起,各自大
喝一声,手中一扬,随即三道白光射向大厅西侧的一根顶梁大柱。
    “咚”的一声响,三件兵刃同时插在那根大柱上方,齐刷刷地紧挨着排成一线。
    大厅内众人抬头瞧去,却见那三件兵刃分别是一把长刀、一支长剑和一柄匕首,仍自在
柱上颤动不已。
    那把长刀柄端系着一块白布,布上画着一只锋牙利爪的斑斓猛虎。那支长剑上则是悬着
一方黄布,上面用黑墨画着一头凌空展翅的雄鹰。那柄匕首看去虽小,但绑在其未端的红布
却相比之下显得大了很多,布面赫然是一尾金鳞银翅的飞鱼。
    大厅中登时一阵喧闹,嘈杂声中但听有人道:“那是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的标记,
兄台还不快走?省得到时候刀枪不长眼睛,陪了性命。”
    一时间众人纷纷站起,匆匆走避。至于那些不识标记的外来客商,望见那三个虎视耽
耽、满脸横肉的大汉,却也明白是江湖中人在寻衅生事,立即在桌上丢下付账的银两,慌慌
张张的向大门跑去,唯恐躲之不及。
    转眼间,百来名客人已是走得所剩无几,除了那六张桌子上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的
三十多人,大厅内只剩下三张桌子的客人。其中一张坐的正是慕容宛儿和她身边那老者,另
一张桌上,则是上官琴等快意堂的一干人,还有一张桌子上却是那三个茅山寨的汉子。
    二层十数间包厢,此时也十室九空,只剩下海莹莹、柳若尘、方枕寒等人。
    大厅内沉寂了一阵,便又有三人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方枕寒刚才曾留意倾听老六与海莹
的对话,故而也立刻瞧出了那三人的身份来历。
    那三人中,为首者四十来岁,身宽体胖,一身商贾的打扮,瞧去细皮嫩肉,满面笑容,
正是紫金盟的盟主欧阳舒,人称“铁指员外”;跟在欧阳舒后面的则是一个瘦小干巴的汉
子,衣着光鲜考究,双目炯炯有神,此人姓叶名敬轩,绰号“八斗裁缝”,却是玄武帮的帮
主;走在最后的那人则是秦淮帮的帮主“花夫子”乔孤蝉,但见他五十来岁,大鼻子,圆眼
睛,颌下胡子稀稀落落,一身土黄色衣服,看去甚是苍白憔悴,貌不惊人。
    当下欧阳舒眼光一瞥那边桌上的茅山寨的三个汉子,冷笑一声,转身与叶敬轩、乔孤蝉
走到慕容宛儿和那老者的桌前,拱了拱手,笑道:“陆大侠,慕容小阻,在下有礼了。”
    方枕寒听着,猛然想起一人,暗道:“原来是他,‘卧雪剑客’陆沧然。”这陆沧然是
慕容英的同门师兄,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乃是“雪谷派”的一代奇人高手。
    只见陆沧然徽一抬头,目光在欧阳舒等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淡淡道:“原来是欧阳盟
主、叶帮主和乔帮主,不必客气。”
    叶敬轩见陆沧然仍是坐着不动,并不起身还礼,不禁冷哼一声。
    欧阳舒却毫不在意,仍是笑着道:“原来陆大侠认识我们,这倒省却在下一番自荐。”
    慕容宛儿一双大眼对着欧阳舒等三人瞧来瞧去,转脸问道:“师叔,他们是什么人?”
    陆沧然微微一笑,道:“哦,他们是来要账的。”
    慕容宛儿奇道:“我们没欠他们的钱,这又是要的什么账?”
    陆沧然道:“这里是他们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的地头,自然是要收买路线了。”
    欧阳舒哈哈一笑,道:“陆大侠真是受开玩笑,阁下大驾光临,我们欢迎都来不及,还
哪里敢收买路钱。”
    陆沧然道:“哦?素闻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厉害得紧,过往客商和市面上的店铺都
须缴足例钱,才能做买卖,甚至据说连行路游人都要收买路钱,不想今日对陆某却是网开一
面,当真是荣幸之至。”
    叶敬轩听得心中不忿,冷冷道:“阁下又不是来做生意的,我们自然不会来收你的例
钱,至于买路钱什么的,却从无其事,却不知阁下是在哪里误听误信?”
    陆沧然道:“哦,这么说是我搞错了,听你之言,似乎陆某若是想在此地做上一笔两笔
生意,自然还是免不是要交上例钱的了。”
    叶敬轩冷哼一声,闭口不答。
    欧阳舒忙笑道:“陆大侠误会了,我等绝无此意。”
    陆沧然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诸位如此兴师动众找上门来,却是有何贵干?”
    欧阳舒笑呵道:“我等此次是专程前来请客的。”
    陆沧然道:“哦?”
    慕容宛儿瞪着眼睛,奇道:“你们是来请陆师叔,还有我?”
    欧阳舒笑道:“正是,我等正是要请陆大侠和慕容小姐前往金陵盘桓数日,做几天客
人。”
    陆沧然微笑道:“在下和这位慕容小姐与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既无交情,又无瓜
葛,这请客之事却又是从何而起?”
    欧阳舒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缓缓道:“几天之前,金陵知府慕容大人一家不幸遇
害,敝盟与玄武帮、秦淮帮骤闻噩耗,都是惊痛万分。当初慕容大人在世之时,对我等江湖
帮派诸多关照,如今他被奸人所害,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大家矢志查出凶手,为慕容大
人报仇。后来听说慕容小姐幸免与难,并与‘卧雪剑客’陆沧然陆大侠在一起,我等欣慰之
余,不免又为陆大侠和慕容小姐的安危感到担心。”
    楼上包厢内的海莹莹听着忍俊不住,轻笑道:“慕容英当初对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
严厉弹压,却又哪来诸多关照,这欧阳舒当真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只听楼下陆沧然冷笑道:“欧阳盟主真是费心了。”
    欧阳舒笑道:“哪里,哪里,我等以为,陆大侠虽是神功超群,却毕竟是孤身只影,万
一谋害慕容大人的凶手人数众多,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未免凶险。故此,我等专门觅得一
安全处所,想请陆大侠与慕容小姐移尊就驾,由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各派高手护卫,可
保两位安然无恙。不知陆大侠意下如何?”
    陆沧然仰天一笑,道:“三位盟主、帮主不但亲自来请,而且还带来这么多人手,当真
是非常看得起我们哟。”
    欧阳舒笑道:“陆大侠名动天下,慕容小姐又是贵为慕容大人的千金,在下与叶帮主、
乔帮主亲自来请,乃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带多几个兄弟,也是为了两位的安全着想,还请
陆大侠不要误会。”
    楼上包厢内方枕寒暗笑道:“陆前辈剑法名震天下,你们三个当然是要联起手来才有机
会了。”
    陆沧然看了一眼欧阳舒身边的叶敬轩和乔孤蝉,却见一个脸带冷笑、另一个则是神色木
然,便淡淡道:“叶帮主和乔帮主看来不像是诚意请人的样子。”
    欧阳舒笑道:“哪里,叶帮主和乔帮主与在下一样,都是诚心相请陆大侠和慕容小姐,
只是叶帮主平素生性耿直,不拘俗套,乔帮主也是向来不谙世故,少言寡语,得罪之处,还
请陆大侠多多包涵。”
    叶敬轩干笑数声,道:“欧阳兄说得不错,在下是个粗人,还请陆大侠不要介意。”
    乔孤蝉喉中咳了几下,连声道:“正是,正是。”
    陆沧然微微一笑,道:“照此看来,当真是盛情难却,不过……”他故意拖长声音,欲
言又止。
    欧阳舒忙道:“陆大侠但说无妨。”
    陆沧然缓缓道:“不过,这大厅之中,似乎并不只有你们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
他把目光移向那边桌子上的上官琴等快意堂众人,随后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三个茅山寨的
汉子。
    欧阳舒道:“陆大侠放心,这位快意堂的上官舵主,还有侯副舵主、霍副舵主都是我们
的朋友。他们虽非东主,但若需要,也会出手相助。”
    上官琴嫣然一笑,道:“欧阳盟主说得不错,我们今日一来是想亲睹一下‘卧雪剑客’
陆大侠的风采,二来则是看看能否帮上一点忙,还请陆大侠不要嫌我们碍手碍脚。”
    欧阳舒笑道:“上官舵主真是太客气了,快意堂自然是一番好意,陆大侠尽可放心。至
于其他人吗,却是与今日之事毫不相干。”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三个茅山寨的汉
子。
    话音刚落,却听大厅门外有人冷冷说道:“哼,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伤了舌头。”
    欧阳舒脸色一变,冷眼瞧去,却见门外缓缓走进一人,身后跟着八个黄衣大汉。
    这人三十来岁,一身蓝衣,右手握着一枝竹杆,在地上一步一敲,左手则牵着一头白
犬,但见他抬头之间,双眼虽大却毫无神采,原来竟是个瞎子。那白犬浑身长着细长的软
毛,瞧去甚是可爱。
    那三个茅山寨的汉子倏地站起。冲着这中年瞎子躬身行礼道:“见过二寨主。”
    陆沧然微微一笑,转脸对慕容宛儿道:“宛儿,咱们接着喝茶。”
    欧阳舒干笑一声,淡淡道:“原来是茅山寨的古二当家。”
    叶敬轩沉声道:“古清彪,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古清彪冷笑道:“天下之大,古某爱上哪就去哪,难道有人害了慕容知府,就想划土占
地,自立为王吗?”
    叶敬轩怒道:“古清彪,你休要血口喷人?”
    古清彪阴阴一笑,道:“叶帮主,在下是否血口喷人,你心里最是清楚。”
    叶敬轩气往上冲,道:“你!”他双手伸向腰间,就想动手。
    欧阳舒忙上前一步,摆手道:“叶帮主,休要动怒。”他转身又冲古清彪拱一拱手,微
笑道:“古二寨主,慕容大人为奸人所害,与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确实毫不相干,还请
古二寨主不要误信谣言。另外,在下曾与茅山寨宋大寨主有约,划地为界,互不相侵,记得
当时古二寨主也是在场。如今这秣陵镇说来也属紫金盟的地头,古二寨主的手这次未免也伸
得太长了一些吧。”
    古清彪淡淡一笑道:“欧阳盟主,生意上的事,古某自然要照宋大哥与你的约定来办,
只是古某今日来到此处,却不是为了生意,而是请人。”
    欧阳舒冷冷道:“哦?”
    叶敬轩大声道:“古清彪,陆大侠和慕容小姐可是我们的客人,你休想插上一手。”
    古清彪微笑道:“叶帮主真是聪明人,不说就知道我们要请的是陆大侠和慕容小姐。”
他转脸仰头面朝陆沧然和慕容宛儿的方向,拱手行礼道:“陆大侠,在下茅山寨古清彪,特
奉敝寨大寨主宋天雄宋大哥之命,前来请陆大侠到茅山寨暂且一避,至于陆大侠和慕容小姐
的安危,敝寨上下将全力相护,还请陆大侠不要推辞。”
    陆沧然抬起头来,淡淡道:“金麒麟宋天雄、犬郎君古清彪的名头,在下倒也曾听说
过。”
    古清彪笑道:“浪得虚名,还请陆大侠不要见笑。”
    欧阳舒冷冷道:“古二寨主,陆大侠已经答应去金陵,你可是来迟一步。”
    古清彪淡淡道:“陆大侠何时答应过你们?欧阳盟主恐怕是搞错了吧。”
    叶敬轩冷哼道:“宋天雄自己不敢来,就凭你这几个人,就想来请陆大侠?”
    古清彪悠悠道:“哦,宋大哥有要事不便前来,不过,我倒也特意请了几位江湖上的朋
友前来相助。”他头一侧,朗声道:“有请郭班主和太史先生。”
    众人向大门外望去,便见快步走进五个身着戏装,面上画着脸谱的人来,为首一人竟然
扮成大戏“窦娥冤”中窦娥的模样,其它四人也是扮成生、旦、净、丑各不相同。那五个戏
子差不多已走到古清彪身边,才见大门口又慢吞吞走进一个人,这人背着青襄,跨着药箱,
分明是一个江湖郎中。
    那个扮成窦娥模样的人向着陆沧然施施然作了个揖,阴阳怪气道:“奴家郭家班郭辰鱼
见过陆大侠、慕容小姐。”
    那江湖郎中也拱手道:“在下太史思,拜见陆大侠、慕容小姐。”
    楼上的海莹莹瞧着有趣,轻声道:“嘿,真有意思,哪里又来了这几号人物?”
    柳若尘微笑道!“郭辰鱼人称‘铁袖旦’,太史思的外号则叫‘针郎中’,此二人在江
湖上也都算得是厉害脚色。”
    海莹莹道:“这下可越来越热闹了。”
    只见陆沧然晒然一笑,悠悠道:“陆某与这位慕容小姐何德何能,今天居然成为如此众
多武林朋友的座上客,当真是三生有幸。”
    叶敬轩冷眼瞧着郭辰鱼和大史思,咬着牙道:“郭班主,太史先生,你们来得可正是时
候啊。”
    郭辰鱼阴阴一笑,拖着长音怪声道:“叶帮主,我看是来得不是时候吧。是不是坏了你
们的好事?”
    叶敬轩嘿的一声,道:“不男不女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郭辰鱼“哟”的一声,道:“叶帮主,好大的火气,奴家是不是有能耐,到时候你自然
就知道了。”
    欧阳舒缓步走到上官琴等快意堂众人的桌前,拱手道:“上官舵主,今日之事,恐怕要
请快意堂来说句公道话了。”
    上官琴仰头望天,淡淡道:“看来,人家今天根本就没把咱们快意堂放在眼里。”
    古清彪忙拱手道:“原来是上官舵主,这两位想必一定是侯副舵主、霍副舵主了,请恕
古某眼拙,罪过,罪过。”他转脸又向郭辰鱼和太史思二人打眼色示意。
    太史思拱手道:“上官舵主、侯副舵主、霍副舵主,请恕在下不识之罪。”
    郭辰鱼边作揖边细声细气地笑道:“上官舵主,二位副舵主,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别
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哟。”
    上官琴嘿嘿一笑,对身边的侯坤道:“侯老爷子,看来人家好象还是挺买咱们的帐,却
不知咱们眼下要管他们的闲事,你说他们倒是愿意不愿意?”
    古清彪朗声道:“上官舵主,茅山寨与快意堂素有交往,快意堂常州分舵江孟鸿江舵主
更可以说得上是古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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