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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问北面大门传来人语和步声,谷沧海无暇多想,决定扑向西面的高柜,假如推测无误,必有暗门可入,足以躲过来人的耳目。 如若猜错的话,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 事实上他当时可没有时间想得那么多,一晃身已落在那个高柜之前。他已拣定那一排高柜的当中之处,那儿恰是两扇柜门。 他伸手捏住柜门门柄,往外一拉,纹风不动,心中不觉一跳,想道:“莫非是锁住了?” 但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假如这儿真是暗门的话,便不该上锁,否则出入多么不便? 是以除非他推测根本错误,也就是说这儿并非夹道的暗门,才会上锁。 这时他不禁着急了,因为来人已堪堪到达大门,这厅内灯光虽不大明亮,然而这一层所居住的全是地位甚高,武功亦强之人,当然不致于大意得瞧不见他。 他着急是一回事,但双手仍然继续试探开启暗门的可能性,头脑依然保持极度的冷静。 他试向左右横推,那两扇门竞应手滑动,缩入两边。 这时他才松一口气,闪身而人,顺手关上柜门。 从门缝中向外瞧看,但见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全身赤裸、只穿条内裤,露出强健魁伟的身体,面貌却长得还算俊秀。 那个女的身上的衣物不比那男子多,丰满健美的胴体.摇曳生姿。她让那男子围绕着纤腰,上身靠在他胸口,黏黏搭搭地走入厅内。 他们一同向西面这一排高柜走来,谷沧海眉头一皱。回头望去,但见里面一团黑漆。暗念本来退回去总可以躲避一时,但问题不出在这两个人身上,而是脚下的砖块。原来他入门之际,看准了地上的白砖才踏上去的,旁边便是其他颜色方砖。最可恶的是所有颜色的方砖,都不是排成直线,而是参差错乱。因此。假如不是熟知砖头摆法之人,万万不能在漆黑之中顺利通行。 即使是谷沧海如此功力绝世之士,也不能不借重灯火照明。如若实在没有灯火可用,则必须让他慢慢地查看清楚,方能迈步。 所以假如没有敌人追迫,黑暗可难不倒他,但目下既然必须迅速行动,他可就无法可施了。 他感到有点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地凝望着这一对美貌男女,暗自提聚起功力,只等他们一开暗门,便施毒手。 虽然打草惊蛇,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那对男女走到离这道暗门只有六七尺处,便停下脚步。女的打开了柜门,男的伸手取出一宗物事,却是一柄明晃晃的长刀。 谷沧海忖道:“我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你这区区一把长刀,就抵御得住吗?” 只听那女的娇滴滴地道:“李郎,你上一次练的是剑,为什么这回又取长刀呢?” 李郎道:“我喜欢换换口味、老是练剑,岂不乏味?” 那女的微哼一声道:“可见得你这个人用情不专、见异思迁,我对你再好也没用处。” 李郎忙道:“哟,四姊怎的说出这种话,你也晓得我练武艺不过是强身和解闷而已,哪里是真的要练?这刀剑又怎可与四姊你相比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语调甜蜜。 那四姊顿时回嗔作喜,道:“好吧,我也是跟你说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两人当下练起刀法,谷沧海寻思道:“这个李郎,其情虽假、其态甚真。我想能够留在此地的人,也都不是简单之辈,否则就被这些淫荡女子弄死了,焉能安然活着?” 谷沧海也不去瞧他们练的刀法,继续想道:“这条夹道如此艰险难走,同时我又决计不能将二十四个房间都查看一遍,以找寻许姑姑的下落,这便如何是好?” 须知若是逐间查看,不但耽延时间极久,兼且定必被人发觉,这可不是碰运气的事,试想敌人亦有功力绝高之士,若有动静,焉能全不察觉。 旁人到此,定必全无办法可想,许灵珠当然可以居住在任何一个房间之内,这本是全无线索可以推测之事。 但谷沧海却自有他的一套办法。 他首先想道:“我在楼下查看洗晒的衣服时,有一根竹竿都是男人的内裤。共有九条之多。照理说,很少人一天之中换两条内裤,换外衣则不在此限。所以这九条内裤,已可证明这层楼上有九个男人。” 想到此处,自己也不禁微微一笑,才又想道:“那么现在可以推测一下,这九个男人应当占据哪些房间?假如每人一间房,他们共占九个房间,自然是被分配在最容易看管之处。” 外面练刀的声音,一点也不曾打扰他,他径想下去道:“对了,一共二十四个房间,除了九个男人占用,还有十五个空房,便是花蕊夫人、两大护法和十二金钗的居室,正好是十五人。” 这样两下对证,倒也可以确信不疑。 他又想道:“毫无疑问的,每一端头尾都不会分配给男人,此是就兵法中攻守之势而言,必须控制。因此,两端合起来就一共有八间房必是赤身教妖女占居,这已经够了,许姑姑一定在这八个房间之内。” 突然间刀剑相碰之声使他思路略为停顿,目光再从门缝望出去。 但见那一对只掩蔽得很少的美貌男女,斗得十分激烈,虽是修习武功,并非仇敌相逢,可是那李郎手中之刀,狠疾如毒蛇,毫不留情地向四姊攻去。 谷沧海甚感诧异,一方面是觉得这李郎不该出手如此之毒。另一方面是这李郎的刀法有一点点蹊跷。 他身在黑漆的秘道之内,脚下踏着的是一方白砖。 这秘道内的白砖可不似大厅前后的走廊,五种颜色的砖块都排成直线。 这儿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是以他一脚踏错,定必惊动了敌人,前功尽废,动辄还有被敌人擒杀之险。 因此他不能随便移动,例如外面的四姊和李郎不是正在激斗的话,他大可以把暗门推开一点,让大厅的灯光透射入来,查看明白那白砖的位置。 又或是他取出火折,打着了查看。现下这两法都不行,迫得他只得继续观看他们的练武。 李郎忽然攻出一刀,既刁又毒,而且功力十足,比起他早先表现的功力,高出不少。一刀呛地击破了敌方剑圈,直刺入去。 沉着如谷沧海,也不由得心头大震,眼看这一刀快如闪电般透心刺人。 四姊连声音都末发出,便已向后跌倒。 她手中之剑掉在地上,却没有一点声音,因为地毯很厚,所以连她跌倒在地上之时,也没有声息。 李郎口中低低咒骂一声,俯察那业已闭眼的女子,但见她动也不动,那口长刀刺人她心口,恰好刺过心脏,而又不曾从背后透出。 同时由于李郎一刀得手,立时放开手指,让长刀插着她的身体,是以这刻尚无鲜血喷出。 谷沧海感到目瞪口呆地瞧看着这一幕,一面推究此人胆敢刺杀十二金钗中第四金钗之故。一面寻思他如若打算暂时藏起尸体,有何方法? 转眼间第二个疑问已有了答案,但见李郎俯身抱起四姊之娇躯,走到柜前,打开下层的柜门,里面分为很长的两格,都搁着长兵器。 他把好些棍棒等,从下一格挪到上一格,随即把四姊塞入下格,恰好客得她的身躯。不过这么一来,就不能让长刀插在胸口,是以鲜血喷涌,连谷沧海也仿佛嗅闻到一股血腥味。 幸好这些家俱都十分精致扎实,所以柜门一闭,暂时不会让鲜血流出来。 李郎全然不浪费时间,迅即离开大厅,向左方走廊转折。 谷沧海记得他们来时是从右方走廊那边传出来的声音,因此,假使他居室应当在右方的话,则他此举一定是去寻找什么人的。 他感到自己已没有法管这件闲事,他甚至恨起这个家伙,因为他此举将惊动了整个赤身教,今晚纵能救走许灵珠姑姑,可是却己绝难立即卷土重来,再把阿莺救走。 虽然他今夜把许灵珠救走的话,也会使赤身教十分震惊,但敌人或者以为许灵珠是用自己的力量逃走的,所以在防御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这杀人的李郎此举,无论如何,一定有帮手在外面接应。是以赤身教定必加强防御,不似以前从无敌人侵入过这般松懈。 他心中想着这些问题,手脚可不闲着,迅快拉开一点暗门,让厅内灯光透入。凝神一瞧,暗道内的白砖,果然不是顺序排列过去。 谷沧海他自己仗着过人的聪明,牢牢认住地上白砖的方位,直到第一间房门为止。 这便是说,他只打算查看第一间房,由于这条暗道夹在两排房间的后背,所以他此举等如可以查见两个房间。 他停身在右边第一间房门,因为这一边正是李郎所能到达的房间,故而首先查听。 房内传出说话之声,虽甚低微,但谷沧海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对话之人,其中之一的口音,正是他刚才听到过的李郎。另一个是女子娇柔的声音,因为太低了,很难辨认。 他静心一听,那李郎说道:“别装佯啦,你难道不需要男人么?” 那女子低声道:“出去吧,别胡说了。” 李郎道:“哈哈,倒像是真的不要我慰藉呢!” 女子道:“我劝你快走,若然有人晓得你走入我的房间,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郎道:“原来你是害怕这个,但你不要害怕,今晚我是四姊的人,但她突然奉召离开,最快也得两日方能回返,你放心享乐,一点也不须忧虑别的事。” 他隐瞒住杀死了四姊之事,分明是怕她惊骇之下,全无心情放在男女欢好这件事上。 女子没有做声,李郎又道:“你抬头瞧瞧我,以我的相貌,我的体格,难道还不中你之意?” 谷沧海暗自顿首,想道:“以他的相貌和体格,果然是个少见的美男子,我且听她怎生回答。” 房内没有声音,大概是那女子正在打量李郎。 过了一阵,李郎才道:“啊,你怎么啦?难道在这赤身教之中,你竞还畏羞不成?” 谷沧海大感惊奇,以他所知,这赤身教中除了不能破身的金钗之外,所有的女人都十分淫荡。 因此他急忙举手轻推暗门,以便窥看房内情景。 另一方面他突然发觉情况不妙,莫非这房内的女子,正是他师父的心上人许灵珠姑姑? 那道暗门虽然推开了一丝缝隙,却全无声息,灯光透射出来,可以窥见房内春光,但他却没有凑上去窥看。 原来他那灵敏无比的脑筋,已考虑到一件事,那就是许灵珠假使像别的女子一般,亦是赤身裸体的话,他怎生是好? 由于她是长辈,是他师父最关心热爱的人,谷沧海无论如何也不能窥见她的身体。 这真是一个比赤身教还要难以应付的难关。他皱起眉头,一方面寻思计较,一方面又担心那个李郎动粗用强,凌辱到许灵珠。 只听李郎又道:“抬起头来呀,我可真不愿使你不高兴,但假如你全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宁可事后跪死了赔罪,也不能不动手了。” 那女子微有惧意地道:“你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 她语声急促,一听而知,已经受到侵迫。 由于声响提高了不少,谷沧海一听而知,这个女子当真就是他师父的心上人,武林中公认为第一美人的许灵珠。 李郎长叹一声,道:“我的仙女啊,我实在不愿使你感到有丝毫的不快。可是你却把我当作毒蛇猛兽,害怕得不得了。唉,假如你知道我冒了多大风险才得到这个见你的机会,你就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了。” 这话倒也是实情,倘若许灵珠晓得这个男子,为了一亲香泽,竞不惜下毒手杀死了十二金钗中的四姊。 此事一旦发觉,李郎决不是一死就可以了事的。除非他早一步自杀,否则赤身教定将以天下最惨酷的毒刑,施于他身上。 许灵珠没有声音,大概是哀求乞饶地望着李郎。 她那绝世的姿容,在谷沧海脑中仍然十分清晰,因此,连谷沧海也突然心软不已,假使他就是那李郎的话,他一定不忍再迫她。 李郎又道:“我曾在此地住了三年之久,各处通路都了如指掌。假如你肯赐我亲近的机会,事后我纵是粉身碎骨,亦要带你一同离开。” 室内沉寂了一阵,谷沧海猜想这一定是许灵珠露出寻思的表情,所以李郎耐心等候答复。 现在他仍然被以前同样的问题所困扰,那便是许灵珠到底有没有穿衣服。假如不是赤裸着身体,他这刻就可以闯人去,好好地收拾李郎一顿,然后迅即救走许灵珠,免得夜长梦多。 忽听许灵珠道:“谢谢你啦,但我宁可留在此地。因为我已心有所属,不能再跟你。” 底下的话不说自明,而这话亦不啻说,她并非因为对方面貌体格不合标准而拒绝他,相反的,正因他亦是罕见的美男子,才会告诉他拒绝的原因,否则大可斥他出去。 李郎道:“我未到此地以前,早就听说过你的艳名,果然真是天下间第一美人,堪称绝代尤物,你说你心中有所属,那人可是少林寺的独角龙王应真?” 许灵珠提高声音,坚定地道:“不错,就是应大哥。” 声音中隐隐泛出骄傲。 李郎哼了一声又道:“他也是一代高手,且不说他。假如他已经不在人世之上,而你又必须有男人的话,我能不能当选呢?” 谷沧海虽是年少老成,机智无伦之士,但到底童心犹在,觉得这个问题妙不可言,心想许姑姑应该怎么回答呢?是说决不再找一个男人?抑是坦白答出第二个心上人? 许灵珠已道:“我可以这样答应你。” 谷沧海听了,大为懊丧。 谁知李郎尚有妙论,他道:“这样回答法不行,若然是别的女子,我根本不必问她,也有把握使她爱上我。但你却不同,我一定要听到你的真心话。” 他再三坚持这个说法,许灵珠被迫不过,道:“既然你一定要我讲老实话,我只好告诉你了。” 谷沧海感到自己的耳朵像猫一样地竖起来倾听,料想那李郎也不会例外。 许灵珠缓缓道:“这第二个在我心中很有份量的男人,姓谷名沧海,你可听过他的名字?” 李郎忽然道:“没听过,他是谁?三年前出道了没有?” 许灵珠道:“我几年前见过他,其时他才十多岁,难怪你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不过他其时已经有一种凛凛神威,有一种大丈夫的气概。现在他定当长大了不少,假如你见到他,一定自愧不如。” 李郎在她的绝世容光之前,可以忍受她任何折磨或打骂。但她称赞别个男人,却使他无法忍受了,忽然道:“算啦,你的眼光不见得高明。我闻说应真相貌丑陋,额上有一个肉瘤,所以称为独角龙王,又是出家之人,而你居然跟他私通,还害死了你父亲性命。哼,哼,这就是你的眼光了。” 许灵珠道:“先父遭遇不幸,实是另外有奸人陷害。假如你见到应大哥的英风雄姿,你纵然心有成见,也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折服的。” 她明知决不能说服对方,所以对此事并不打算多说。 深深叹息一声,又道:“他若知道我被赤身教所掳,一定会设法救我。” 李郎冷笑一声,道:“你在赤身教很不错呀,假如练得成化阳指,你成为十二金钗,就可以随便玩弄天下任何男人了。而且据我所知,等到你练成了化阳指的功夫之后,即便想保持冰清玉洁之身,也办不到了。” 许灵珠讶道:“这却是何缘故?莫非是赤身教有这么一条规定么?” 李郎道:“等你练成功了自然明白。啊,那人是谁呀?” 许灵珠骇然道:“在哪儿?” 谷沧海嘴边泛起一丝冷笑,这刻他仍然在暗道之中,并没有偷窥过一眼,这是由于那个难题未能解决,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不必瞧看,也想像得到许灵珠正向对方目光所注之处望去。而李郎则趁这机会,突然出手制住她的穴道。 这种声东击西,移转别人注意力而加以偷袭的诡计,若然碰上谷沧海,登时可以拆穿。 果然许灵珠哎了一声,就没有声息。谷沧海心中一急,突然间灵机触动,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个念头道:“我若在事急之际闯人去,还不是要瞧见她的身体?反正我总不能坐视不理。况且,她是我师父的心上人,那就等如我的师母,亦即等如我的母亲一般,何用多顾忌?” 此念迅即扫除干净他心中的疑虑不安,伸手推开房门,睁眼望去。 但见房内陈设得华丽之极,名贵的家俱,厚厚的地毯,妆台有几件首饰,闪耀出眩人眼目的珠光宝气。 那个俊美健壮的李郎,依然像外面的打扮,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精壮强健的肌肉。 许灵珠坐在椅上,虽然没有裸露身体,不过也不是穿着得很整齐,而是亵衣贴体,一双玉臂和大半玉腿都没有遮掩,肌肤如雪,散发出一种极为魅惑的力量。 她这等装束,在赤身教这座高楼中,已经是穿着得最多的人了c 她没有被人制住穴道的迹象,反之,那个李郎目瞪口呆,动也不动,敢情反被她点住了穴道。 谷沧海顿时明白,这位绝世佳人的武功,也殊为不俗,不过若是明刀真枪的厮杀,她可能全然施展不出。 但当李郎骗她之时,双目望向别处,她忽然出手,完全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因此,李郎简直没有逃避的机会,一下子就被她点住了穴道。 许灵珠乃是仰头望住李郎,所以不曾发觉暗门打开。 她喃喃道:“这如何是好呢?” 她随即似是记起了什么事,弹跳起身,一掌拍开了李郎的穴道,急急道:“快走,马上就有人来啦!” 李郎活动了一下,道:“谁要来呀?” 许灵珠道:“大概是护法仙子,你快走,给她们发觉了,你连寻死也办不到。” 李郎道:“她们一定在这时候来看你么?” 许灵珠道:“是呀,别耽误时间啦!” 李郎微笑道:“我不怕她们,而且我可以诬赖是你叫我进来的,反正你不答应与我亲热,我死也不走。” 他面上流露出一股可厌的神情,就像无赖汉讹诈人家之时,那种可憎可厌的表情一样。 他竞没有发觉暗门此时还有一线空隙,而空隙后面有一对忿怒的眼睛,正瞪视着他。 这人当然就是谷沧海,他从许灵珠提及护法仙子之时,目光只投向前门,便晓得照例是从前门进来,因此,他不必躲避。 同时他更怀疑的是这只是许灵珠想赶走对方的诡计。 这个想法从李郎强硬的态度可以证实了几成。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观望一下,比较妥当些。 许灵珠皱眉道:“你真的不走么?” 李郎笑道:“大丈夫说不走就不走,你高声叫嚷吧,我担保她们不会相信你,至于你说护法仙子们会来此的话,简直可笑之极,她们刚刚召了两人去干那快活事儿,怎会有暇来此?来吧,咱们也快快活活,我担保你乐得要想做神仙。” 谷沧海一下推开暗门,大步入房。 两道卧蚕眉上射出慑人的威仪杀气。 李郎瞧得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许灵珠大喜叫道:“啊,谷沧海,你毕竟来啦!” 谷沧海向许灵珠躬身施了一礼,道:“小侄总算赶上了,师父极为悬念姑姑的近况,特差小侄到此探望,并且负起保护之责。” 他目光一离开了李郎,对方便顿时消失了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他转眼一望,瞥见墙上挂着一口长剑,离他甚近,即扑过去摘了下来,锵一声拔出鞘。回眸一瞥,但见谷沧海仍然不瞧他,许灵珠乃是面向着他,所以瞧得真切。 但见她面上毫无惊慌焦急之容,似是深信这个仪容威猛的少年一定能保护她一般。 李郎冷笑一声,道:“谷沧海,闻说你力敌本教高手,武功高绝一时。但你纵然有三头六臂,今日闯入了这龙潭虎穴,也休想活着出去。” 谷沧海冷晒一声,头也不回,道:“是么?谁能把我留下?” 李郎道:“我只要发一声喊,顿时惊动本教所有高手,你到时再吹牛不迟。” 谷沧海淡然道:“这就奇了,我又没有堵住你的嘴巴,你为何不叫?我倒要瞧瞧赤身教有些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 李郎做梦也想不到此人如此的顽强胆大,居然一点也不怕惊动别人,登时楞住。 谷沧海见他不响,便又道:“我却晓得你为何不敢出声惊动别人之故,你是伯柜中的尸体被人搜出,反而送了性命,对也不对?” 李郎一听敢情对方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便又傻了。 过了一阵,这才恢复神智,道:“柜中的尸体怕是被你杀死的吧?” 谷沧海道:“你这人太愚蠢了,我既敢说出此事,难道就没有想到你会反咬一口么?嘿嘿,我自然有法子证明那个尸体是谁的杰作。” 李郎真不知相信好抑或不相信的好,呆了一下,蓦地扑上,挺剑刺去。 谷沧海头也未回,反手一掌拍去。 李郎便被一股强劲无伦的力道震退七八步,险险闭住了呼吸,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这个敌人打是打不过,斗心机智谋也似乎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唯有屈服之一途。 当下丢了手中长剑,垂头道:“谷大侠手下留情,在下实是不该妄想与你作对,还望大侠救我一命。” 谷沧海问道:“你当初定有妥善计划保存性命,方敢向那女子下手,且说来听听。” 李郎道:“在下已经疯了,才不顾一切地杀死四姊。事前只想到得手以后,便乘夜逃出此地。” 谷沧海摇格头,道:“此处的逸乐正合你的口味,你竞舍得放弃么?” 李郎低头道:“谷大侠不见怪的话,在下就实说了。事实上,在下前几日偷窥见许姑娘,竟然天夺其魄,做出这种疯狂之事,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舍得舍不得的问题。” 谷沧海颔首道:“这话倒是有点道理,让我想想看,或者可以救你一命,而又能让你继续享受下去。” 李郎道:“在下不敢如此贪心,能够留得一命,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全然不能相信这是可能之事,是以索性表示他欲望不大。 谷沧海问过他的名字,得知叫做李一衡,接着又问了一些琐碎的问题,内容包括此地的天气、伙食等等。 最后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担保你得以安然继续过着这种生活。” 李一衡连忙请问,谷沧海道:“我要你发个誓,以后做我的耳目,凡是我的命令,你都须得服从。” 李一衡心想且过了这个危难再说,以后是以后的事。当即一口答应了,并且向天赌咒。 谷沧海道:“我若然有事要你做,自然有人传达命令与你。但你牢牢记着,假如你敢背叛我的话,我将视情节之轻重,或者命一些此地之人杀了你,又或是把你擒下,送到南岳,让你的师长们自行处置。” 他末后的两句,把李一衡骇得面色泛白。 原来李一衡真是出身南岳衡山,这一派的高手不少,门规之严厉,为天下各派之冠,他被赤身教之人所诱,叛出师门,其事极秘,南岳派的人全不知悉,故莫说把他擒送南岳,即使是谷沧海仅仅向南岳派透露出此事,南岳派之人定必千方百计来杀死他这个叛徒,清理门户。 南岳派虽然远比不上赤身教的威名,可是这一派亦有几宗独门绝技,兼且源流深远,出过不少名家高手。 这些人联合起来全力对付他的话,其势力甚难估计。他们甚至会用种种手段,从赤身教把他买回去,那时他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一衡知本门之人个个性情固执无比,凡事一经决定,绝不放手,即使他们奈何不了赤身教,到底是使人提心吊胆之事。 尤其是对叛徒的恶毒刑罚,更足以使他心寒胆落,所以登时就骇得面色都白了。 谷沧海又道:“现在你听我说,咱们一同到你的房间,我点住你的穴道,三日三夜之内,无人相救的话,绝不能恢复。你但须供称忽然失去知觉,就没有事了。” 李一街心中大是不安,屡欲追问,但谷沧海什么话都不告诉他,只嘱他放心依照命令行事,绝无差错。 他向许灵珠说了几句话,就和李一衡出去,从长廊迅快奔过,到了他的房中。他伸指疾点,李一衡方要开口,猝然跌在床上,人事不知。 他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做成曾经有过格斗的样子。然后离开此房,出得长廊,他极为机警地查看过没有什么肤兆.这才把房门关上,放步疾奔。 许灵珠正闭着眼睛祈求神佛保佑,被声响惊动,睁眼瞧见谷沧海,不胜之喜,差点没有扑入他的怀中。 谷沧海计算一下时间,道:“我们就要动身了,在动身之前,先得把许姑姑你绑紧在我背上。” 许灵珠道:“别小觑了我,你想把我摔离你后背也还真不容易呢,哪须捆绑?” 谷沧海道:“小侄要姑姑你助我一臂之力。我记得你的家传乌芒珠,乃是暗器中极难学的一种,因此,我想借重你的暗器手法,对付一些可能弄出声响的人畜。” 许灵珠大感高兴,道:“好极了,刚才你何以不详细一点指示李一衡作供呢?” 谷沧海道:“照我查询所知,他和四姊在房内掩上房门的话,至快也要到后日上午才有人推门查询,所以我什么话都不要说。我希望你逃走之事也是直到明天晚上以至后日早晨方始被人发觉,则其间有许多别的事故,李一衡浑然不知,一定会多方询问。赤身教之人暗加视察之下,见他事事不知,当然会释去疑心。” 许灵珠方知道他不回答李一衡,敢情又有妙用。 她的橱柜内东西不少,可是却没有值得带走的,只从箱底翻出一些衣服,穿着整齐。 这些衣服都曾被严禁穿着,故此她在房中之时,穿得甚少。 时间已到,谷沧海用准备好的布带,把她兜缚在背后。 他虽然也认为许灵珠是天下最美的女子,而他本身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于,像这等身体贴触,本来很难不惹起退思。 然而谷沧海这个人十分特别,他认定许灵珠是师母,即是自己母亲一般。故此,在他磊落坦然的胸怀中,全无男女避嫌的念头。 他们从暗道出厅,在楼梯口,谷沧海运足精神,侧耳倾听。过了片刻,他突然蹿下去,快如闪电,把背上的许灵珠骇了一大跳。 霎时间,他已连续奔下四层楼,到了楼下。 他们一离开大楼,便闪到黑影中察看四下动静。 他忽而静匿不动,忽而快若飘风闪电般弃出数丈。 直到这时,许灵珠方始明白他为何定要把自己缚牢,只因以他如此骡急的动作,当真很容易把她摔跌。 而他争取的时间,又往往只是一眨眼间,实在无法事先向她招呼,否则就容易失去机会了。 霎时已奔到河边,河边的那道树墙,形成了一重难以逾越的天险。 谷沧海来时,乃是从对岸使用天遁神抓飞越河面,直达桥侧的木兰树上。他可不敢跨越那道红栏干的石桥,以免惊动了敌人。 这刻仍然循着旧路,跃上那棵木兰树,转眼四望。 彼岸竞没有树木或是足以承受飞抓力道之物,谷沧海不禁皱起眉头,迅即跃落地上,沿着这一片长满了尖刺的树墙走去。 大约走了二十余丈,其间有些房舍或假山树木,他异常小心地行经,以免泄露了踪迹。 在他背上的许灵珠,也感觉出紧张的气氛,是以既不敢乱动,亦不敢言语。她小心避免任何动作使谷沧海分心,以致耳目失灵,遭遇到敌人。 又走了三数丈,忽见这道隔住河流的树墙有一个缺口,迫近一瞧。这个缺口竟是一道门户,有一道铁栅隔住出入之路。 谷沧海皱起眉头,暗暗打量这道铁栅门,目下他与此门相距尚有丈许,又是在侧面,是以目光无法投入,瞧不见栅后有些什么景象。但若是移到门前,那处地方极为暴露,附近屋子的人都可以瞧见。 他所以注意这道门户之故,便是考虑到这儿可能是本庄渡过这道河流的另一条出路,所以特地开了一道门户,以便出去。 许灵珠突然在他耳边轻轻道:“这儿有许多奇怪的香气,我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花的香气。” 谷沧海灵机一触,答道:“我明白了,这道门户之内便是无理庄的天卉圃啦!” 许灵珠道:“什么天齐圃?你听谁说的呢?” 谷沧海道:“在这天卉圃之内,种植了无数奇花异卉,其中有一种宇内罕见的奇花,名叫驻颜花,一共有十二盆之多。若是采到真的一朵,练成灵药,即可永驻红颜。” 许灵珠道:“你知道得倒是不少。” 谷沧海道:“姑姑可还记得小侄第一次拜见你之时,曾经允诺过你一件事么?” 许灵珠道:“你说过要找一种灵药给我,让我永不衰老,是不是这件事?” 谷沧海道:“正是这件事,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自应永驻红颜才行。” 许灵珠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时时暗想,假如我不是长得有几分姿色,我的一生就不会生出如许波折风浪了,你师父也不至于受我之累,饱受折磨。” 谷沧海道:“或者你说得对,不过你既然已是天下第一美人,那也是没有法子改变之事。小侄曾经究心典籍,查阅有关驻颜灵药的学问,后来在藏经阁一本秘典上,查出了好几种绝世灵药,驻颜花便是其中之一……” 许灵珠道:“你的厚意我十分感激,而你也真了不起,居然一嗅花香,即知是驻颜花了。” 谷沧海道:“小侄还没有这个本事,我是听那十二金钗无意中泄露的,是以才晓得本庄之内有一个天卉圃,也才知道这驻颜花共有十二盆之多。” 他说到此处,忍不住仰天轻笑几声,许灵珠道:“你笑什么?” 谷沧海道:“我笑那花蕊夫人虽是找到了这罕世难遇的奇宝,也晓得如何培植,使之长年开花。但还欠一点功夫,那就是无法分辨出千数百朵艳花之中,哪一朵才是真花。” 许灵珠感到这个少年大有深不可测之能,当下问道:“这话怎说?我一点都不明白。” 谷沧海道:“这十二盆驻额花有一点奇怪之处,便是每一盆花朵均在百朵以上,灿烂艳绝,不可迫视。而在十二盆当中,只有一盆能产生一朵真正的驻颜花,其余的俱是假花,毫无灵效,这是因为栽植此花之时,一粒种籽会抽发十二株根芽,再分植为十二盆,却只有其中一盆能产真花。如若真花出现后,一甲于之内不曾采摘,这朵真花便结实为果实,果实内只有一颗种子,而其时驻颜之效尽失,而且其后这十二盆花亦再不产真花了。” 许灵珠笑道:“这还不容易么?等到十二盆花开足之时,一齐采下练药,不就行了?” 谷沧海道:“能够这样,当然简单不过,可是事实上每盆花不得采摘两朵或两朵以上,过此数便即枯死。这还不说,假如练药之时,炉中有两朵同一盆的花朵,其效即失。” 许灵珠道:“这也能够解决,假如每炉药上能放人十二朵俱不同盆的花,则只须准备百余炉鼎,通通同时烹练,岂不是就解决了?” 谷沧海反问道:“谁能找到百余个内外兼修、功力极深之人一同练药?而且假如练药成功,被此人先行服食,顿时打通了玄关秘锁,花蕊夫人其时也奈何此人不得,你说她敢不敢把这等重要之事付托他人呢?” 许灵珠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老是不成功了。” 谷沧海道:“这十二盆驻颜花开落不定,那朵真花当众花凋谢之时,亦会凋谢,其实只是隐藏在枝内,外相消失而已。假如深悉其妙,便可在众花全萎之时,细细检查,当可看出。这时系以记号,到下一回开放,就可以选中真花了。花蕊夫人不识此法,每次开花,只好碰碰运气,在每一盆百朵之内摘采其一,合共十二朵,便开炉练药,这样当然十分困难了。” 许灵珠道:“你可不是想进圃瞧瞧吧?” 谷沧海道:“当然要闯进去瞧瞧,但我却怀疑此圃一定是全庄防守得最严密之处。” 许灵珠道:“那就算了,反正我并不希罕什么驻颜花,你还是设法离开此地吧!” 谷沧海道:“咱们这回出去,再进来就困难得多了,所以这个机会决不可轻易失去。姑姑你听我一次,定要冒这个险,或者就这么一趟,便可以履行我以前的允诺。” 许灵珠温柔地道:“你是主持全局的人,爱怎么做都由得你c但说到那个允诺,你不必放在心上。” 谷沧海凛然道:“小侄从来最重允诺,断断不能不放在心上。况且今日机缘凑巧,如若不是姑姑也在此处,小侄未必动心入圃。” 他后面的话有点含糊,使人无从索解。 许灵珠没有再说,她赋性温柔不过,眼下对谷沧海便等如对待应真一样,言听计从。 谷沧海把她放下来,让她匿藏在一处树丛之内。 然后独自大踏步走到铁栅前,在夜色中运足目力瞧去。 铁栅内果然是一片花圃,占地甚广,畦沟纵横,颇为齐整。 其间也有些丈许高的树丛,亦有假山石,以及精美的凉亭,是以他的目光不能完全看遍这座花圃。 他淡淡一笑,吸口真气,飘过铁栅,落在那条鹅卵石路上。 顺着这条幽雅的石路向前走,四下花香袭人,极是交心怡神。 这条石路四通八达,分岔甚多。 谷沧海好像认得路径,频频转弯,忽而左折,忽而右转。 不一会,已置身在如锦的花海之中,全然瞧不见来路,亦很难辨认得出方向地点。 谷沧海停下脚步,仔细向右方的一条石路望去,但见两旁皆是盛放的花卉,再远一点,有几座突兀峭立的奇岩怪石,俱被藤萝布满,甚是古朴可喜。此外,就瞧不见任何房舍了。 他心中叫声奇怪,忖道:“那驻颜花乃是天府仙种,定须养于温室之中,方能生长,何以此处竞瞧不见一间屋子?一路前来,虽是见过好些古色古香的凉亭,但都不能藏养那驻颜花。” 要知他目下已处身于一个奇门大阵之内,旁人到此定必仲志昏迷,方向不辨,甚至会仆跌地上,任由无理庄之人处置。 但谷沧海精通少林罗汉大阵,这等奇门阵法远比不上罗汉大阵的奥妙精深,是以他适才在门外一瞧,已知内藏阵法。 他既没有被阵法迷惑了神智,目力亦一如常日,如有屋于,断无不见之理。此所以他走到这奇门大阵的核心部位,反而楞住,心想:“此处乃是全阵中枢重地,那驻颜花自应藏放于此,方始合理,但此处既无房屋,莫非花蕊夫人高明至此,居然另在别处供置那驻颜花么?” 他急急收摄心神,纫细计算过奇门阵法的方位,算来算去,都没有别处比这中枢重地更为安全。 这时候心灵上忽然生出警兆,连忙跃到左近一丛灌木后面躲藏起来。片刻间,一条窃宛人影,在夜色中出现,沿着大路走过来。 谷沧海神目如电,远远就瞧出这个婀娜少女,长得相貌秀美,穿的是紧身无袖上衣,薄薄的短裤,因而不但双臂双腿都裸露着,一身曲线完全暴露,昏暗夜色之中,倍觉魅惑动人。 她挽着一只竹篮,奶奶走来,口中念念有词。 不久,走到切近,谷沧海可就听见她口中念的是一连串数字,颇含韵律,大概是一篇数字歌诀。 自然这就是她仗以通行此阵的护身符了,因为她武功既不是十分高明,定力和耳目之聪都还有限,若然对这奇门大阵只是一知半解,很容易就迷失方向,自陷死地。 花蕊夫人想是考虑及此,所以做了一首歌诀,教这些须得人阵的手下背熟,免得闹出乱于。 谷沧海留神地瞧她到此何事,那美貌肉感的少女到了他面前的路上,停住脚步,四下查看了一下,又蹲了下去,伸手探入路边草丛之内,这才满意地微笑点头,举步跨过草丛,转入对面的一丛花树后。 她的举动大是莫测高深,谷沧海那么聪明伶俐之人,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当下跃到路上,小心地分开草丛查看,但见草中有一块半尺高的石碑,碑上有个老虎头,张嘴眦牙,神态威猛。 他顿时恍然大悟,忖道:“原来这块虎头碑是个记号,那个女孩子一摸此物,顿时晓得没有走错路。” 他站起身子,正要向那丛树走去,瞧瞧后面有什么秘密。突然间中止了跨出去的动作,重又蹲下,拨开青草,细加观察。 他暗暗忖道:“这块虎头碑当然是一个记号,让手下们办出正确位置。但除此之外,或者尚有作用。否则这块碑上的虎头,决不会雕刻得如此精美,凛凛生威。” 果然在他细察之下,瞧出了蹊跷,敢情虎口之内,那条舌头,赂有异状。他决不肯随便伸手触摸,以免被敌人警觉,功亏一篑。 初时他还不知这条虎舌有何奇怪之处,只不过感觉到不大对。 后来可就看出这条虎舌太短了,几乎缩入喉内。如此精美的手工制品,当然不会留下如此巨大的缺憾。 谷沧海微微一笑,想道:“是了,这条虎舌一定是开启门户的枢纽,这样说来,那间藏放驻颜花的屋子,竟是在地下了?怪不得我瞧不见屋宇呢!” 他迅即退回原处,潜伺不动。 过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那个少女从花树后转出来,手中仍然挽着竹篮,向回路珊瑚而去。 谷沧海跃到草丛前,拔草一瞧,虎口内的舌头,果然伸出不少,看来再无破绽。 他起身绕到树丛后,但见地势突起,乃是一个圆形小丘,俱是茸茸细草,全无异状。 但他这刻已胸有成竹,回去推动虎舌,果然应手缩退。 他再走回树丛后面一瞧,但见那个圆形小丘的腰部,已裂开一个狭长的缺口。 谷沧海站在缺口旁边,已嗅到阵阵清香,使人心神皆爽。 他更不迟疑,举步入去,拾级而下。 走完这道梯级,顿时光亮得多。 环顾一眼,敢情自己已处在一间宽敞的地下室中。 屋顶拱起,在拱起的边缘处,有不少窗门,透入光线。 这些窗子都用极粗的铁柱隔住,密得连兔子也钻不进来,雨水亦溅不进屋内,设计得十分精巧。 在当中有一座石坛,大约是两丈见方,高约两尺。 坛上摆着十二盆花,每一盆都相当巨大,全无叶子,却缀满了碗口大的重瓣花朵,每一朵花都具有五色,续纷灿烂,娇艳夺目。 这就是宇内奇宝驻颜花了,谷沧海虽是从秘典中识得此花,却是第一次目睹,但觉美艳绝伦,目为之眩。 他微微一笑。正要转身出去,把许灵珠带入来,突然—愣,原来他听到一阵极为低微的轧轧之声,似是门户关闭。 他没有立刻去查看,双眼却向上面的宙于巡视。 果然在左方上面的一个宙子外,赫然有人向内窥看。 那人的头发散垂下来,一望而知是个女子,谷沧海估计对方定必已瞧见了自己,那个窗子正是在虎头碑附近,伸手可及。 由此可知,对方早就窥看着自己,等到自己人屋之后,方始伸手关闭住出路。 这个女子是谁?是早先那个少女?抑是别人?他可没想到虎头碑附近,居然有个窗洞,利用青草遮掩。 因此刚才他查看虎头碑之时,或者已被那个少女发觉。 但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那个少女武功有限,耳目绝对不可能灵到发觉自己正在查看虎头碑。 挨诸常理,她若然没有被声响惊动,决不会抬头查看。 那么这个人是谁?她可认得自己?想到这儿,却又醒悟此女当必认得自己,深知自己的厉害,才不现身捉拿,而利用机关之力,困住自己。 他的脑筋转得极快,登时猜出了几分。 当下朗声一笑,道:“仙子此举太不聪明啦!我若没有几分把握,岂敢走入这座地下室之内?” 窗外的女子惊讶地啊一声,道:“你瞧得见我么?” 谷沧海道:“当然啦,你是摇魂仙子,赤身教两大护法之一,乃是区区的手下败将。” 摇魂仙于当日乃是伤在他手底,另外荡魄仙子更已惨死,此是事实,当然没得话说。 她冷冷道:“你如今已是网中之鱼,瓮中之鳖,还敢张牙舞爪,哼,我总有法子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谷沧海十分镇定,笑道:“只怕你这个心愿很难达到,我其实是诱你出现,你却以为我落在你的陷阱中,真正可笑。” 摇魂仙子大吃一惊,心想:“此人以智计、武功名噪天下,莫要当真中了他的计才好。”要知她人在窗外,面贴窗子,全无光线可以瞧见她的面孔,但谷沧海居然晓得她是谁,这一点她怎样也想不通,除非是他早已晓得自己藏身之处,故意诱她出来。 她道:“你想把我从什么地方诱出来?” 谷沧海哈哈一笑,道:“你不是在秘屋养伤练功么?我有事找你,又怕你闷声不响,不易查出确实的下落,所以设法到处现身,好让你在秘屋窗中瞧见,出来跟踪。” 摇魂仙子不能不信,但仍然不肯就此承认,道:“荒谬,就算你知道我在秘屋中养伤,你又怎知定然是我跟踪而不是别人呢?可见得实是一派胡言。” 谷沧海道:“信不信由你,我也懒得多说了。”他随即用心地查看石坛上那十二盆驻颜花。由于每一盆都有数以百计的花朵正在开放,因此他查了许久,还未查看完一盆,但他还是用心地查下去。 摇魂仙子不住问道:“你想找什么东西?” 谷沧海哈哈一笑,道:“这便是我到无暇庄来的原因之一了,你莫非以为我闲得无事,胡乱溜达,竟迷路在这天卉圃内么?” 摇魂仙子心头一震,忖道:“他竟然晓得天卉圃之名,定然晓得那是驻颜花了。” 谷沧海又道:“我在圃中走动之时,便曾经考虑到一个困难,那就是你自知斗不过我,所以虽然瞧见了我,也不敢现身,一味仗着阵法掩蔽着自己,暗下跟踪,那样我就没有法子跟你打商量了。” 摇魂仙子不禁问道:“奇怪,你有什么事竞要与我商量?” 谷沧海道:“这事虽说找不找你都行,但却深知你昔日被我伤得很重,断难恢复,尤其是你们赤身教练的是邪门功夫,若然伤及真元,最是棘手难愈。即使能够痊愈,但也不知道须得下多少年的苦功才行,兼且永远不能恢复昔时担任护法的功夫。” 他因为已晓得化阳指的修练秘诀,所以这番话大有根据,并非凭空捏造。这时他为了使对方深信不疑,便把她现下以何法运功自疗,以及进境的过程详细说出,果然一一吻合摇魂仙子的经验。 她至此无法不信,道:“你似是深悉本教的神功秘奥,我也不能不信啦!” 谷沧海道:“你相信就行啦,我且问你一句,假如你费了二三十年时间,方始痊愈,而功力尚不及从前,你将何以自处?” 摇魂仙子默然良久,才道:“我若说真心话,则如此情况,简直是生不如死了,但你难道有意帮助我么?” 谷沧海道:“当然是有意助你啦,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恢复了一身功力,又永保青春之后,却不得再行邪恶之事,须得重新做人,这样我便出手助你。” 摇魂仙子心想,我口中先答应了你,以后听不听你的话,却是另外一回事,你又如何防止得了? 当下应道:“这个条件似难不难,似易非易,我答应尽力照办就是了,但你目下自身难保,如何助我?”她惟恐中计被敌人利用,所以决计不肯出手释放他出来。 谷沧海审度出自己这一番话,已是大大地影响了她的心情,目下可以施展高压手段,迫她立刻作最后决定。 假如事先没有这一番铺路工作,形势当然完全不同了。 他用手捧起一盆驻颜花,凛然道:“我告诉你我的做法,假如你不立刻开启机关,让我安然出去的话,我就松手让这盆驻颜花粉碎在地上。”他那对卧蚕眉上泛射出逗人的威煞之气,声音威严有力,震撼人心。 摇魂仙子大为震惊,道:“你若是打碎了这盆宝花,我就更不能释放你啦!” 谷沧海沉声道:“你若不立刻释放我,照我们刚才所订的计划去做,我就只好被迫掷碎此花,使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想必明白我将会使用反咬一口之计,那时花蕊夫人气忿难泄,必将不问真伪,拿你出气。” 摇魂仙子打个寒噤,忖道:“原来这个人也懂得使用如此卑鄙恶毒的手段,我现在虽还不十分深悉他对花蕊夫人如何说法,但想必与助我疗伤之事有关。单单是他能说出我目前伤势到了何种地步这一点,教主也会确信他曾经检查过我,因而完全相信他的鬼话了。” 她委实料不到像谷沧海这种人,也会得施展这般恶毒手段,足以使自己蒙冤不白,饱受各种毒刑之后方始死去。这一来更是心寒胆战,顿时泛起屈服之心。 要知她如若不是另有一条生路,这条生路不但可以恢复武功,而且还能永驻春青的话,她可也不这么容易就泛起屈服之心。 此所以谷沧海必须先做好准备工夫,方能使出这一着。 事实上谷沧海决计不会使用如此卑鄙恶毒的手段,令她含冤莫白,致遭惨死。 他乃是格守正道之人,杀死任何仇敌,都一定要用光明磊落的手段。 目下如此施为,只不过是一种计谋,迫使对方在双重压力之下,不能不让步而已。 谷沧海深知自己已经耗费去极多的时间,转眼天就亮了,时机稍纵即逝,断断不能有片刻延误。 当下沉声道:“你再不爽快答复的话,我就放手啦!”他双手作出要摔花盆的姿势,可把摇魂仙子骇得芳心大跳,几乎从喉咙跳了出来。 她尖叫一声,道:“我放你就是,但你却不能失信啊!” 谷沧海凛然道:“在下生平未做过任何毁诺背信之事,你大可以放心信任我。” 摇魂仙于喃喃道:“我有生以来,从没有试过这等境遇,连转念头也来不及,唉,我真是没有办法……”说话之时,伸手一按枢纽,门窗立刻开启,恢复原状。 谷沧海放下那盆驻颜花,迅快出去,向摇魂仙子道:“你放心吧,我一定遵诺行事,现在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得去找一个人来。” 他迅快奔去,只剩下摇魂仙子独自在那儿发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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