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暗暗点头,那墨七麻子虽然出剑稍慢,但剑术却很高明,若论招术,五师兄要
差一筹。
台下千百高手纷纷议论,当然都在猜测那三个麻子,到底是哪一派的?只有白、蒲
二人心里清楚,这两大集团唱对台戏,主要目标固然想吸收“三剑客”及其门人,另一
目的是互相印证一下,试试对方实力。
就在这工夫,长生岛这边台上,也掠上一人,田青不禁哂然,原来是佟林之父“铜
头客”。
以“铜头客”的身手,想在“三剑客”门下讨便宜,未免太不自量!
同时田青也产生轻视之感,五大门派及“钢指魔”“怒山双狐”“红女蜗”都坚持
不参加这两大集团,令人敬佩,只有“铜头客”没有骨气,田青沉声说:“佟雷,你要
投靠长生岛?”
“铜头客”冷冷地说:“长生岛门户开放,设招英大会,难道只许‘三剑客’们下
参加?”
田青知道白蒲二位要他们参加长生岛和凤仪谷,另有企图,绝非卖身投靠,却又不
便说出来,耸耸肩说:“佟雷,本师兄弟三人任你挑选,你想和哪位动手?”
佟雷沉声说:“听说‘平地焦雷’膂力过人,佟某想较较内力!”
突然,台下一声大喝!“小霸王”排众而出,掠上木台,沉声说:“‘小霸王’别
的不行,论蛮劲……”
田青沉声说:“佟林,他是你爹爹呀!”
“小霸王”大声说:“我没有这个爹爹,看拳!”
这小于六亲不认,说打就打,全力捣出一记“鼓浪拳”,径奔“铜头客”的丹田大
穴。
“铜头客”冷哼一声,也捣出一拳,恰巧砸在“小霸王”的拳头上。
“砰”地一声,“小霸王”倒翻一个斤斗,落于台下。
田青不由大怒,说:“佟雷,你连儿子也不认了?”
佟雷厉声说:“佟林跟你不到半年,就变成忤逆不孝的畜生!你还有脸指责老夫?”
“小霸王”在台下大声说:“田大侠,别听他的!他不是我爹爹!”
田青不由一震,心想,勿怪“小霸王”六亲不认了,原来是个冒牌货!此人是谁?
怎会“鼓浪拳”?
这时“铜头客”闷声不响,向“平地焦雷”捣出一拳,劲风凌厉,似比“铜头客”
本人还要高出一筹。
唐丹向以膂力自负,出道以来,仅败在田青手下,自不会在乎这个冒牌“铜头客”,
伸臂一格,“砰”然大震,二人各退了一步。
唐丹大声说:“果然不错!再看这一下……”
立掌如刀,力劈而下,“铜头客”向上一架,像两根铁棒互击似的,二人又各退一
大步,连大木台也“格格”作响。
唐丹大喝一声,连劈三掌,“铜头客”不再硬接,让过三掌,掠向小门。
田青冷冷哼一声,说:“还未分出胜负、你就想走了……”出手逾电,疾抓“铜头
客”的衣领,显然,“铜头客”无法逃过这一抓。
突然,唐丹沉喝一声“师弟回头!”田青收手斜闪半步,身子疾转,眨眼工夫切出
三掌,竟将身后一个少女逼退一步。
田青不由一愕,眼前这个少女,一身重孝,使她那一张粉脸更加艳丽动人,只是黛
眉笼煞,粉面凝霜,冷冷地盯着田青。
田青沉声说:“姑娘为何不打招呼就出手?”
孝衣少女切齿说:“出手伤人一定要打招呼么?”
田青哂然一笑说:“连这点江湖规矩也不懂,你家长辈也放心叫你出来,真是怪
事!”
孝衣少女轻蔑地一晒,说:“你就是‘五步追魂判’么?”
“不错!”
“像你师傅那种下流卑贱之人,也会教你这些大道理?”
田青面色一寒,说:“贱人!姓田的涵养不算太差,你再侮辱我的师长……”
孝衣少女冷冷一哼,双手合并,沉声说:“甚么师傅就有甚么徒弟!谁都知道,你
那老贼师傅仍未死,他若有脸见人,为甚么不敢露面?”
田青切齿说:“贱人,你是哪一派的?”
孝衣少女说:“有一天你会知道,现在我要叫你们当众出丑,证明‘三剑客’之徒,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面向台外,双手合并,冷冷地说:“你们若无法分开本姑娘两只手,就赶快滚回
去,再找那老贼师傅苦练几年!”
田青和另外二位师兄不由一怔,像这种较技之法,尚属空前,况且,一个少女要别
人分开她的玉手,总是有点不妥。
这时“屠龙剪”令狐超不由大怒,沉声说:“我就不信,分不开你的爪子……”
说着大步走近,抓住少女两手手背,心想,这两只手又白又嫩,恐怕稍一用力,就
会冒出水来。
他轻轻一捏,果然柔软如棉,这刹那间,令狐超反而产生怜香惜玉之念。
况且,四目一接,令狐超心中跳动一下,“天哪!”这丫头的魁力真大,只要看她
一眼,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孝衣少女似知他的心念、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令狐超,说:“如果自认不行,就滚
下去!”
令狐超冷哼一声,力贯两手,用力一分。
“我的天!”少女的双手,突然变得坚硬如铁,分毫未动,令狐超不禁面红耳赤。
孝衣少女冷冷地说:“若不服气,再来一次!”
令狐超正有此意,这次再也不敢轻敌,集所有力道,吐气开声,用力一分,还是一
样,那一双玉手纹风未动。
台下掌声雷动,令狐超木然愣在台上,几乎不敢相信这残酷的事实,他以为这少女
可能会左道旁门之术。
少女撇撇嘴说:“滚开!让地方给别人!”
令狐超尴尬地退出一丈,“平地焦雷”一掠而至,沉声说:“让我来试试看!”
孝衣少女冷冷地说:“像你这种蛮牛,只能到田里做点粗活,或者推推磨.拉拉
车……”
唐丹猝然抬头,和她的目光一接,心中呼喊着“这丫头有点邪门!这双眼睛使人发
慌,勿怪七师弟当众现眼了!”
唐丹下了戒心,不敢再看,却隐隐闻到少女身上的肉香,心想,这味道像醇酒一样,
令人沉醉!
不知不觉地又看了少女一眼,而少女也瞪着一双清澈的杏眼望着他,唐丹一颗心
“卜卜”跳个不停。
唐丹本是练的童子功,从未接近过女人,而现在,他才体会到,女人是非常奇妙的
动物。
少女嘴角上挂着轻视的晒意,说:“蛮牛,你还是算了吧!”
唐丹力贯双手,大喝一声,奇怪,他自己的两手是分开了,但少女的玉手却仍然纹
风未动。
唐丹脸红脖子粗,不由恼羞成怒,厉声说:“我就是不信!再来一次!”
田青伸手一拦,说:“师兄,别再上她的当,她手上固然有些功夫,但主要是取巧!
让小弟试试看!”
其实田青也无把握,他只看出这少女颇工于心计,也知道二位师兄乃是因无法收摄
心神而失败,少女那一双眼睛,是致胜的主要因素。
田青站在少女面前,始终未看她一眼,两手轻轻搭在少女手背之上,阵阵幽香,往
鼻孔猛钻。
这种旖旋风光,他曾见识过,第一次是李咏梅,田青曾抱着她,送到小楼门前,第
二个是铁芳,他们虽然没有拥抱过,但授手亡亲却不上一次,而这股子幽香,和铁芳及
李咏梅身上的差不多。田青深具戒心若自己也无法分开少女的手,武林同道都在台下,
不但“五步追魂判”之名付之东流,连师辈“王剑客”也将蒙羞。
田青心想,双手合什,为道自手腕,而手腕之力,又是发自肘部,但力道的最初发
源之处,乃是双肩,所以先扳双手,出力而不讨好,事倍而功半。
少女冷冷地说:“田青,你也没有把握么?”
田青晒然一笑,说:“你不是我,焉知我没有把握?”
少女撇撇说:“既然有把握,为甚么不敢正视我?”
田青呼了一声说:“本人有个毛病,好看的就多看几眼,难看的就一眼不看!你自
己好不好看,自己应该知道!”
少女冷冷一晒,说:“乌龟总是说葡萄是辣的,其原因你也该知道!因为乌龟永远
上不了葡萄架!”
田青冷冷地说:“葡萄有许多种,如红葡萄、紫葡萄,和绿葡萄;有夜来香葡萄、
华奶子葡萄,还有一种山葡萄,也就是野葡萄,其味既酸且涩,无法下咽!你若自比葡
萄,大概就是这种葡萄!”
少女双峰急剧地起伏着,狠声说:“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看我一眼!”
田青淬然抬头,田目相接,火辣辣的目光纠结在一起。
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却都在尽力克制自己,因为对方的目光确使他们心神不属。
大约有半盏茶工夫,少女双颊上突然升起一抹红晕,缓缓垂下头去,说:“你坏!”
田青沉声说:“注意了……”
语音未毕,两手倏伸,以中食二指在她双肩上一点,立即收回,贴在她的手背上用
力一分,少女惊呼一声,两手大开,疾退三步。
“平地焦雷”鼓掌大笑,说:“师弟,还是你行!”
少女狠狠瞪了唐丹一眼,说:“蠢牛!你敢说风凉话!”
台下又是一阵轰笑,少女狠声说:“田青,你偷机取巧!”
田青哂然一笑,说:“彼此,彼此!你若不以目光扰人心神,我的师兄绝不会输给
你!况且你事先并未声明,不准点你的双肩!”
少女大声说:“田青我和你没有完!”
田青沉声说:“留下姓名来!我随时候驾!”
少女鼻子一皱,说:“为甚么要留下姓名?”
田青冷冷地说:“因为因某的仇家太多,而我的记忆力有限,所以必须记下来,免
得忘了!”
少女面色一冷,身形未动,推出一掌。
田青单掌一接,“砰”地一声,竟被震退一步,少女掠下木台,身形消失于人群之
中。
田青暗吃一惊,刚才虽然仅出了六成力道,但他深信少女也未全力施为,若双方相
搏,胜败实难预卜!
田青向台下望去,只见蒲寒秋站起来,四下张望,显然在搜索那个少女,立即钻入
人丛之中。
这时两个木台上的司仪之人,又走到台边,大声说:“在下奉主人之命,再复斯言,
从今以后,武林中除了两大派别之外,不许再有何门派,在座高人,请珍惜时机,切勿
自误,若不愿上台,事后在台下表明投靠参加亦可!”
台下一片死寂,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四下观望,却没有一人上台。
过了盏茶工夫,两个司仪人沉声说:“大会就此结束,愿意参加的,请来后台报
名!”
大多数人,都纷纷离去,当然也有一部份人,到后台报名参加,他们自知上台必定
当众出丑,况且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原表示卖身投靠。
这时白乐天掠上台来,把田青拉到一角,说:“待会你们将被带长生岛,要注意几
件事,第一,看看奇书是否落在岛主手中,第二,看看岛主是谁?第三,以后遇上那个
少女,一定要跟着她!看看她到哪里去!”
田青不解地说:“白前辈,那少女是谁?”
白乐天沉声说:“可能与‘万世之后’有密切关系!”
田青说:“她为谁带孝?”
白乐天摇摇头说:“这少女可能是公主皇甫琼之女,但昔年公主并未嫁人,我只是
看她面貌很像皇甫琼,现在蒲寒秋已经跟踪而去,能否追上,不得而知。”
白乐天又说:“假如此女果是皇甫琼之女,显然没有和‘万世之后’在一起,这件
事有点奇怪!”
田青说:“前辈派五位师兄到凤仪谷去,用意何在?”
白乐天说:“当然是澄清今师昔年失踪之事,是否拐走公主皇甫琼,以及盗走天下
最大的书?”
田青说:“这少女若是公主皇甫琼之女,身着重孝,莫非公主已经死了?”
白乐天说:“那也不一定,也许是为她的父亲带孝!”
田青不解地说:“这两个集团为甚么要唱对台戏?”
白乐天说:“他们本拟试试对方的实力,可是事与愿违,投靠参加者并不踊跃,所
以他们双方的高手并未现身。”他顿了一顿,又说:“还有一件事你必须注意,‘铜头
客’乃是冒牌,不知是谁?可暗中留意,那三个麻子,依我猜想,可能是长生岛的属下!
以后每三五天我必和你通信一次!”
田青茫然地说:“此去长生岛,恐怕不能随便进出,如何通信?”
白乐天掀开衣袖,里面有一头白鸽,说:“这鸽子并非凡种,只要看你一眼,下次
准能认识你,去吧!谨记我的话。”
此刻台下的人差不多已全离去,凤仪谷那边木台之后,有一艘大船,扬帆驶向湖心,
他们的根据地并不在鄱阳湖中,只是要在湖中行驶一二天,然后登岸,以便摆脱武林中
人。
这边长生岛的人,也都上了一艘快船,加上刚刚投靠的,也不过三五十人,田青师
兄弟三人,被让入豪华的客舱中,田青自小窗向外望去,看到铁芳正在不停地挥手。
快船两旁有巨将二十八柄,一齐划动,快逾流矢,船头激起浪花,“啪啪”有声。
此刻金乌已坠,西天彩霞如火,映在湖面上,闪烁着万道金蛇。
大约两个多时辰,才来到一个大岛上,这是鄱阳湖中最大的岛,岛上树木葱笼,一
些大麻石建造的平房遍布各处。
岛上有四个要隘,由四个武功极高之人把守,其余湖岸,大多是岩削壁,若非水中
能手,根本无法上岸。
快船进入隘口,两面岩壁高可七八丈,形成一个通路,延伸入岛中。
下了船,田青发现一个怪现象,岛上来来往往之人,全是麻子,就连开船的水手也
都是满天星斗,只是先前未曾注意而已。
白乐天说得不错,在凤仪谷台上出手的三个麻子,都是长生岛之人,但是,刚才上
台那个孝衣少女又是谁呢?
岛上灯火点点,夜景凄迷,若抛却一切是非,在此隐居,虽不能长生不老,定可延
年益寿,长生岛之名,可能由此而起。
田青被留在这个隘口处,也就是此口的主持人,另外二位师兄,被带到另外两个隘
口,而且,他们在十分礼遇之下,交出了白金字,声言由岛主暂代保存。
这一切都是不可解的谜,他们保管白金字用意何在?全岛上都是麻子,岛主是否也
是麻子?
这隘口的房屋颇有气派,乃是守将住所,虽非楼房,却布置得华丽高雅。
在这隘口,有一百五十个高手由田青统御,好像岛主对他们师兄弟非常信任似的。
过了三天,田青暗自盘算,必须到岛心去看看,尤其对于那位岛主是否麻子,必须
弄清楚。
还有“鬼手丹青”牧一民,失踪的李咏梅是否在这岛上?以及那冒牌“铜头客”到
底是谁?
第四天夜里,田青在床上假寐,不知不觉地竟沉沉入睡,醒来时月华似水,自窗棂
中射入室中,估计三更已过。
田青甚感奇怪!这种情形从未有过,刚才怎能沉沉入睡?
他下了床,推门出屋,信步来到湖边,竟被湖上的夜景迷住了,湖声如于百人窃窃
私语,波光闪烁,无陆无际,胸襟为之一畅。
突然,背后有步履声传来,回头一看,不由一怔,原来是数天前曾与五师兄出手比
快的墨七麻子。
墨七麻子大步走近,说:“丘八,你是岛主近卫,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丘人?”田青不由一愕,心想,他大概是认错人了,怎会叫我丘八?莫非岛上有
个丘八,而丘八和我的面貌相似?
但田青又认为不可能,因为此岛中人都是麻子,自己脸上没有麻子,他应该看得出
来!
墨七麻子晒然地说:“丘八,咱们的职位一样高,可别对墨七摆架子!”
田青莫名其妙,心想,这家伙的眼睛不会有毛病吧?对面相距三四步,竟能误认我
是丘八,由此可见,丘八的身材、年龄以及相貌一定和我一样。
心中盘算着,是否将错就错冒充一下试试看,却向湖水中望去,这一看不由吃了一
惊,原来自己的面貌改变了,可以隐隐看出,自己脸上有铜钱大的白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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