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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辈,不要认为这几天你击败了几个高手名宿,就自以为了不起神气起来了。”那位迅速拔出护手钩的人沉声说:“我神手绝钩杜明成名立万,你还在你娘肚子里不见天日呢!咱们不想树不必要的敌人,所以对你客气,你就忘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了,去你娘的!” 咒骂声余音未落。钩已排空掣电而至。两另一位操三节棍的人身形贴地窜来,棍单手疾挥,像巨蟒般扫胫盘膝,上下配合得恰到好处,攻势极为猛烈。 闪避时不能向上跃,护手钩必可将人钩下来。不能向后退,三节棍抖开来,可远及八尺外把腿击断,退的速度决无棍的速度快。 唯一的安全办法是攻击,攻击必须武功比对方高明多多才能如愿。 逍遥公子手中有一把刀,三个死者的兵刃他都拾来了。单刀号称拚命,左手的助攻尤其重要。 “铮!”单刀上封,架住了钩,钩锋一扭,将刀紧紧地扣牢了。 这位叫杜明的人,绰号称神手绝钩,钩固然极为可怕,手更是致命的追魂夺命武器,钩刀相交的同一瞬间,人已切入手便到了逍遥公子的丹田要害前。 逍遥公子如果没有把握,岂会用刀硬接专克刀剑的钩?这瞬间,他身躯下挫左手疾沉,危极险极也奇准无比地抓住了攻下盘的三节棍,闪电似的向上抬送。 杜明的神手,不得不抓住塞入手中的三节棍。 三方的配合,若合符节,好象是事先演练过的,一照面的一连串急骤变化丝毫不爽如期演出。 “啪!”杜明的抓棍左手肘,被逍遥公子一靴尖踢中,大惊之下钩的劲道泄散,让刀脱出,飞退丈外,左手抬不起来了,神手的威力失去作用。 刀脱钩立化惊虹逸电,挟风雷下击。 使三节棍的人,还没发觉棍招落空,也没发觉棍上升反被同伴抓住,变化太快了,身形的动势未止,钢刀已经临头,恍若天雷下击,想闪避已来不及了,嚓一声右肩被砍裂,创口直抵胸肺。 刀光又闪,擦一声人头落地。 “你太残忍了!你不该补他一刀……”神手绝钩狂叫,来不及抢救同伴,眼看逍遥公子一刀砍掉同伴的脑袋,惊得浑身发冷心胆俱寒。 “我要把你的手脚全卸下来。”逍遥公子挺刀逼进,咬牙切齿厉声说:“你的盟友就会来找我拚命,我要斩尽杀绝半个不留。把你的左手先伸出来!” “你……你不能这样做……”神手绝钩快要崩溃了,左手已经无法抬起。 “能的,你不带在下前往见辣手仙娘,在下就在这里等她,让她看着你们的惨状,她就不敢再掳劫在下的侍女了,手伸出来!” “我给你拚了!” 铮一声暴震,攻出的护手钩脱手飞上半天空,刀光再闪,挟风雷疾下。 人影疾射而至,啪一声短手杖震偏了刀,刀距神手绝钩的左肩仅一发之差,及时震偏仅刮掉一层皮肌。 “放我一马……”神手绝钩抱着手后退狂叫,魂都快吓掉了。 “小老弟,不能杀他。”抢到的六合潜龙急叫:“他们是来善后的……” “来善后带兵刃,我有权杀他。”逍遥公子拒绝让步。 “小老弟……” “你走,我尊敬你,不然……”逍遥公子声色俱厉,刀向上升:“我的侍女失踪已经两天……不,三天了,凶多吉少,我要他们用一百条命来偿还,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你的恩怨你自己去解决,不要在我面前谈正义说规矩道义,你走不走?” 他已经不是风流潇洒的公子,而是杀气腾腾的凶神恶煞,举起的刀发出隐隐虎啸龙吟,慑人心魄的以神御刀行家一看便知。 “你太过份了……” 一声怒啸,刀光狂野地汹涌而出,风雷骤发,有如山崩海立。 六合潜龙不敢用手杖接刀,展开绝世轻功八方游走,被逼得险象横生,可怕的刀光幻化为无数闪烁的雷电,每一刀皆力道万钧万难禁受,先天气功即使练至十成火候,恐怕也禁受不起以神御刀的全力一击,刀下必定气散功消,决难幸免。 这才是逍遥公子的真才实学,出手如雷霆无可克当。 六合潜龙愈来愈感到心慌,刀气及体肌骨欲裂,护体神功在刀气下压缩至极限,支持不了多久啦! 其实,逍遥公子也感受到手杖的压力,他凌厉的刀气经常受到杖风的震撼,在重要关头即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不敢大意冒失地下杀手。 在猛烈的攻击中,他突然听到六合潜龙用传音入密之术,传来的清晰细小语音:“不要逼得太急,如果你能改用缠斗,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刀法一紧,说:“休想,有我无你。” 六合潜龙连劈三刀:“游斗表示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 他疾冲三方共发五刀,一刀几乎砍中六合潜龙的右肩:“我年轻,真力不虞枯竭。” 六合潜龙急换三次方位:“蠢材!难分胜负,那家伙必定逃走,跟去就可以找到他们的窝藏处了。” 他心中一动,姜是老的辣。 连攻七刀,他开始游斗。 这七刀有一半破绽出现,改采游斗埋所当然,明白表示碰上劲敌,只好养力蓄劲候机下杀手。 攻势一慢,六合湾龙游走更快。 “小辈,我老人家陪你玩到天亮。”六合潜龙一而游走一面叫:“天一亮,和尚们用晨钟当警钟,小辈,全城的人都会来捉你了。” “等不到天亮,你已经死了。”他的嗓门更大,五方移位仅攻了两刀。 果然被六合潜龙料中,神手绝钩悄然伏下,蛇行鹭伏向客院的暗影退,片刻便远离险境。 城西北隅的舍利寺,是府城第二大丛林,寺里面藏有唐代名僧金牛禅师的舍利。寺南近城根处,有一座古老的大宅,人丁不旺,房舍却多,有不少房舍是空着的,蛛网尘封门窗破损,一年到头人迹罕至,里面正好藏匿。 神手绝钓一口气逃出隆兴寺,飞檐走壁远走高飞,认为必可摆脱两个对头,像漏网之鱼,从舍利寺后绕过,这样可以防止跟踪的人钉梢,不愧称成了精的湖。 可是,跟踪的人是六合潜龙,武林十大怪杰之首,人精中的人精。 从寺后的禅房偏殿穿出,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穿寺而过,向古宅飞掠而走。 刚向古宅的后院墙跃升,身在半空,手杖已光临背心,升势一顿,人像石头般往下掉。 斜刺里跃出逍遥公子,一把将人接住了。 “你有人质在他们手中,不宜出面。”六合潜龙附耳说:“我先进去,设法制造混乱,让你乘机救人。小伙子,可不要再乱来,沉着些。” “前辈,你断定这里是他们的巢穴?”逍遥公子将昏迷的神手绝钩塞在墙脚下:“这家伙精明机警,会不会把我们引入岐途?” “错不了,我知道谁是计算我的主谋了。”六合潜龙说:“这里是舍利寺武家大院,主人赤练蛇武威已经死了十几年。赤练蛇有位师弟叫天蝎星郝成亮,是个黑道无恶不作的鼠辈。天蝎星的情妇姓刘,是毒手天狼的姨妹。五年前我废了天蝎星的一手一脚,他的情妇替他奔走呼号,找人替他报仇。毒手天狼当然不能不管,助姨妹暗中策划暗杀我的阴谋名正言顺。如果我所料不差,天蝎星一定躲在里面。辣手仙娘今晚不见现身,猜想可能留在这里处理什么意外事故。” “前辈从这里进去,晚辈走东面潜入,走!”逍遥公子长身而起,三两闪蓦尔失踪。 六合潜龙心中暗懔,逍遥公子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议,难怪那天晚上追了个首尾相连,这年轻人身怀绝技,武功深不可测,想起刚才交手的情景,这位艺臻化境的老怪杰,仍感到毛骨悚然。 “这小子如果沦入魔道,江湖将掀起可怖的狂风巨浪。”老人家喃喃自语:“没有人收拾这场劫数残局,不知要损失多少武林精英呢!” 小厅堂中灯火明亮,几个人已经累了大半夜。 坐在堂上的女道姑,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辣手仙娘桑七姑,黑道朋友对这位心狠手辣的同道,谈不上什么好感或恶感,她的人缘并不佳,与她保持稍佳交情的人,几乎全是心狠手辣气质相同的货色。 她的绰号叫辣手,她的师兄称毒手,可知必定一窝子出来的狠人,同恶相济经常走在一起为非作歹。 她今晚没跟师兄前往隆兴寺行凶,因为她要等约定赶来会晤的朋友,但直等到三更过后,所约的三位朋友方跚跚迟来。 她有两位女性朋友,成了她的助手。应邀前来的两男一女,似乎对她的处事方法不以为然。 小孤被捆住双手,绑在厅柱上,浑身血污,胸背被皮鞭抽得衣破肉肿,唯一未受创伤的部位是脸。 两个中年女人负责掌刑,目下已不用皮鞭,改用发钗当锥使用,用来扎穴道十分霸道。 “七姑,不能再用刑了。”那位面目阴沉的中年人说:“其实用不着追问的,干脆杀了她,斩草除根一了百了,这样拖下去,结果你仍然要杀她的,咱们陪你熬夜,实在没意思,我真该走了。” “不,我一定要她招出,到底还有些什么人逃出孤云别墅,是谁将她救走的。”辣手仙娘凶狠地说:“陈七爷,你是最后撤出的人,你应该清楚最后发生了些什么变故,你不在,小贱人胡招乱说,我怎知道真假?所以找才眼巴巴地等你赶来作证,只熬了半个更次,你就不耐烦了?” “七姑,我和魏兄、罗大嫂,明天还有一大堆琐事待办呢。”陈七爷无可奈何地苦笑。 “难道我就没有事?我的事比你们的事重要得多,要不是为了等你们来,我已经在隆兴寺与家师兄在一起,参加埋葬六合潜龙老匹夫的大事了。” “好了好了,七姑,你问吧!我认了。”陈七爷只好不走了:“她死不开口,鞭打刺穴她木然不睬。七姑,你这样对付一个抱必死之念的人,委实不智。” “等无极元君到来,或者炼魂孟婆赶到,哼!在仙术大法的锻炼下,那怕她不吐实?他们都答应前来相助,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七姑,你居然和这两批人搭上了线?”陈七爷吃了一惊:“他们都是逍遥公子的对头,你捉了逍遥公子的侍女,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再与他的对头凌虐他的侍女,你这样做聪明吗?” “我正怀疑救小贱人的人是逍遥公子,所以才与无极元君炼魂孟婆接头。”辣手仙娘冷冷地说:“多一个同盟,就多一分力量,同仇敌忾,逍遥公子成为众矢之的,他还能活多少日子?五妹,再试试看。” 负责上刑的两女人之一,用钗在小孤的右腿股探了探,脸上有狰狞的怪笑。 “小贱人,说!”女人冷厉的嗓音十分刺耳:“你应该死在孤云别墅的,是谁把你救出的?” 小孤双目紧闭,像个死人,不理不睬,面临绝境毫无激动惊惧的神色流露。 发钗连扎五次,腿股多加了五个小洞孔,鲜血泊泊流出,染湿了裤子。 小孤仅抽动了两下,连哼都没哼一声。 “要不是老娘赶来助桑姐,认出你是孤云别墅申家余孽,桑姐可能上了你的当,反而栽在你手中呢!”女人准备再扎:“三年,你长大了,但面貌是改不了的,老娘第一眼就认出你是申若天的女儿申玉芝,你否认没有用。你捱不了多久的,不如早招免吃苦头,少让皮肉遭殃,难道非要等无极元君来用法术对付你吗?招!” 小孤浑若末觉,呼吸深长,承受痛苦的能耐极为惊人,在她这种年龄的少女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她却化不能为可能,默默承受无边的痛苦,对外界似乎失去反应力。 发钗再次扎入肉中,摇、转、摆、搓…… 小孤的颊肉,抽搐了两下,浑身是松弛的,真像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呼吸稍有改变,从深长变为稍短。 “啊……”另一处院落,突然传来刺耳的惨号声。 所有的人,皆骇然站起。 “怎么啦?”陈七爷惊问。 “后院是郝三哥夫妇的住处。咦!怎会有叫号声?恐怕是我师兄他们回来了……”辣手仙娘不安地说。 “桑姐,恐怕令师兄是逃回来的。”负责上刑的女人变色叫:“一定是裴老鬼追来了,令师兄一群人恐怕凶多吉少,快准备……” “准备走。”随陈七爷来的罗大嫂一蹦而起:“我可不愿招惹裴老鬼,那不会有好处的。七爷,魏爷,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 外面,传来一种怪异的鸣鸣声浪,似风声,又像鬼哭,鸣鸣然时断时绩,飘忽不定。 小孤的眼皮,眨动了两下。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应,注意力全被毒手天狼可能失败,而六合潜龙追来了的事所吸引,完全忽略了她的反应,也没留意鸣鸣的怪声浪。 罗大嫂的话,已暴露了心中对六合潜龙的恐惧。 陈七爷也不是自命不凡的人,本能地摸了摸佩剑。 “七姑,对不起。”陈七爷脸色不正常:“我要走。你们与那老鬼誓不两立,我可惹他不起,如非万不得已,我不想与那老鬼碰头,抱歉,抱歉。” “我还是置身事外比较稳当些。”姓魏的中年人也悚然地表示:“那老鬼像缠身的鬼魂,被他缠上了可就灾情惨重。桑仙娘,我也抱歉。有关孤云申家的事,我有份,所以我和陈兄前来相助,陈兄本来就是三年前,袭击孤云别墅的主事人之一。至于六合潜龙裴老鬼,固然他是咱们黑道朋友的公敌,但如非必要,我……我惹不起他。抱歉,我得走了。” “哈哈哈哈……”远处传来六合潜龙的震天狂笑,似乎笑声正逐渐往这一面转移。 “老天!真是这老鬼。”辣手仙娘骇然惊呼,脸色大变:“我师兄完了,他……他他……” 负责上刑的两个女人,急急返回座位,急急取了搁在大环椅上的兵刃暗器囊,急急佩上。“我先走一步了……”陈七爷说,急急奔向掩上的厅门,拔关将门拉开要往外走。连辣手仙娘一时也来不及分心注意小孤,所有的人皆被六合潜龙的声威吓慌了手脚。“啊……”刚踏出厅门的陈七爷,发出一声惨叫,身躯倒飞而起,向堂上飞掼。灯火摇摇,人影电射而入。 “公子……爷……”小孤酸楚地尖叫,接着哭了个哀哀欲绝。 逍遥公子手中有一把刀,站在小孤面前,脸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虎目中的冷电像万千利镞。 小孤浑身血污,衣裙凌落,他感到心中大痛,也愤怒如狂。 但他忍住冲动,脸上涌现反常的温柔。 “小孤,我……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他失去往常的潇洒和玩世嘲世风度:“不要哭,你打起精神来,看他们受报……” 他的左手,比钢刀还要锋利,牛筋索在他的手指下,变成了腐物,一捏即碎断。 用发钗上刑的女人,大概昏了头,以为有机可乘,悄然从他身后猛扑而上,发钗先破空飞射背心,五指如钩随钗抓向他的后颈。 刀光可怖地旋转,传出飒飒刀啸和割裂骨肉的异声,急动的人影突然顿止。 女人的手齐肘而断,高耸的胸部在乳根下斜裂了一条大血缝,内脏向外挤。 “砰!”女人倒了。 “逍遥公子……”那位叫罗大嫂的人惊恐地尖叫。 “不错,是我,逍遥公子。”他将小孤放近壁根躺下:“我的侍女年纪很小,居然有人用毒刑把她糟蹋成这鬼样子,浑身溅血体无完肤。你们,已经不是人了,我实在没有心情把你们当人看。辣手仙娘,你一个方外人,实在沾污了你那一身道衣。我可以原谅你杀死我的侍女,但不能饶恕你用酷刑虐待她。” 两具尸体陈列在堂下,灯光下,可看到地面流着大量的鲜血,血腥刺鼻,惨众怵目惊心。 “乔公子,与……与我无关……”罗大嫂战抖着哀叫:“我……我也曾劝……劝桑仙娘不……不要虐……虐待你的侍女,杀人不……不过头点地……” “小孤,是真的吗?”他柔声问。 小孤泪眼模糊,点点头。 “她是血洗孤云别墅的凶手之一吗?” 小孤摇摇头,她的神智是完全清明的。 “放了她,好吗?” 小孤又点点头。 “丢下你的剑和百宝囊,你走吧!”他向罗大嫂挥手,目光转落在负责上刑的另一个女人身上。 那女人正悄悄地,令人难觉地向内堂门挪动,被他慑人心魄的目光所吸住,骇然一震,猛地飞跃而起。 他哼了一声,左手一挥。 噗一声轻响,铁莲子击破了女人的后脑。 “砰匍……”女人重重地摔倒在内堂口,手本能地乱抓,把门帘抓毁掉落,覆盖在身上成了里尸布。 罗大嫂魂飞魄散,发疯似的冲出厅外去了。 剩下两个活人:姓魏的与辣手仙娘。 蓦地阴风乍起,灯火摇摇,辣手仙娘的身影,突然徐徐隐没,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磷臭,黑气袅袅如雾如烟,门窗摇摇簌簌振动。 两道黑气,向逍遥公子卷去。 响起一声沉叱,恍若石洞里响起一声焦雷。 一道熠熠白虹,陡然八方分张。是刀光,怪的是灯光变暗,刀光反而比刚才灯光明亮时更眩目,更明亮,真像一道眩目的迸射电光,闪烁出刺目的光华。 风雷声殷殷,灯光终于突然熄灭。 “啊……”惨号声传出,黑暗中显得特别刺耳,是女人的惨号。“噢……”是姓魏的濒死呻吟。 天快亮了,早起的人已经起来干活。 逍遥公子抱着小孤,沿大街不徐不疾地向隆兴寺走。五更三点街栅开启,夜禁终止,这时不宜飞檐走壁,以免引起早起的人疑神疑鬼,所以他大大方方越街穿巷而走。 “公子爷,小孤自始至终,没哼叫一声,没说出半个字。”小孤在他怀里诉说:“可……可是,现……现在好象有点痛了。” “傻丫头,现在你服了药,你的抵抗意识已经消失了,当然感到痛啦!不过不要紧,不久就会痛楚消失的,相信我的灵丹妙药,没错。”他的心情开朗了,说的话既温柔又安详。 “小孤依照公子爷所传授,生死关头,不要介意生死,收敛心神调和呼吸,进入物我两忘境界,果然忘了痛苦,忘了他们是我毁家灭门的仇人,忘了他们的鞭打、针扎、指掌的打击。公子爷,我……” “现在,你可以哭了。”他柔声讯:“你只是一个小女孩,经历生死关头,真该哭的。” “小孤不哭……” “别说傻话,该哭的时候一定要哭,这样,你才不会成为一个性情难测的怪物。唔!后面有人追来了。” “是裴老前辈吧?” “不是,他已经自己走了,他的事忙着呢!这老怪杰一生惯会戏弄别人,追踪别人,想不到这次被人追蹑了半个月之久而毫无所觉,几乎送掉老命,真够他受的人,善后的事他能不忙碌?唔!不止一个人。” 街上已经有早起的人行走,不止一个人平常得很。 “公子爷,他们……” “不管他们是些什么人。”他语气一冷:“除非他们不是冲我们而来,不然结果只有一个。” “小孤会妨碍公子爷……” “不许你说这种话。” “只是……” “目前你唯一可做的事是闭上嘴,天掉下来有我去顶,听话。” “小孤听话。” “那就好。他们迫不及待了,很好。” 他们正通过一条不大不小的街,右面是一家大宅,宅前有颇为广阔的广场,是作为停车驻马的地方。 五个人,一涌而至。 他从容不迫,将小孤放在街心躺下,一声刀吟,狭锋单刀出鞘。 五个人,四男一女,分五方围住了他,两剑、一刀、一鞭、一齐眉棍,四短一长气氛一紧。 “那一个狗养的杂种,敢向我逍遥公子递刀出剑,我一定把他乱刀在这里分尸。”他粗野地咒骂:“要让一个狗杂种全尸,算我逍遥公子栽了。” 刀尖指向前面两丈外,那位绰齐眉棍正准备扑上的大汉。 齐眉棍是镔铁打磨的,重量足有四十二斤,可知大汉的膂力真有千斤,神力惊人。 刀尖指处,似乎刀前迸射出闪烁的光华,无形的刀气激荡清晨的气流,像是阴风乍起。 大汉远在两丈外,竟然气慑地急退了两步,似被刀气和奇异的刀光所撼动,心中发虚而乱了马步。 他像一尊天神,徐徐转身,刀徐徐随身右移,气势磅礡,全身似乎涌起阵阵寒涛险浪,接近的人必定毛发森立,心底生寒。 “我等你们送死!”他直撼心脉的语音,具有令人心向下沉的威力。 右面,是个使霸王鞭的人,也是重兵刃。 这位仁兄打一冷战,似乎觉得刀已经伸来了,心中一处,也退了两步。 脚步声急促,六合潜龙出现在一旁。逍遥公子以为这老怪杰走了,其实老怪杰一直就暗跟在后面。 “哈哈!你们这些混蛋死囚,本来都该死,但在大街上被分尸剁来喂狗,这附近的街坊岂不祸事上身?”六合潜龙轻拂着短手杖怪笑:“我老人家不如做做好事,抽掉你们的筋,像赶狗一样赶你们走,免得你们枉送性命。” “老狗胡说八道,你是谁?”使刀的大汉厉声问,距六合潜龙最近,随时皆可能扑上挥刀。“老夫姓裴,哈哈!应该有人认识我这条龙。”“你……你是乔小辈的朋友?” “也是也不是。不过,他帮我老人家,一口气宰掉了好几个魔崽子,其中有流星剑黄一鸿、毒手天狼等等。那些人好可怜,都是一招送命的。你们,我给你们打赌。” “赌什么?” “赌你们每个人,只能接下他半刀,一刀必定杀你们一个。你快活一刀的刀法很不错,最多只能挨上他一刀,够你快活的了。” “半刀。”逍遥公子叫:“半刀杀不死他,我逍遥公子拍拍手退出江湖,我说话算数。准备,我进招了。” 五个人不约而同,五面一分溜之大吉。 逍遥公子的威望,一天比一天高涨,小孤救回之后,威望达到最高峰,一整天,不再有人前来骚扰,二君一王的人,似乎不敢再派来讨野火了。 只有一个夏姑娘,前来慰问治疗伤势的小孤。 小孤对这位美如天仙风华绝代的女郎,一直就怀有敌意,但不得不假以词色,毕竟人家是怀着善意的祝福而来,岂能不保持表面上的礼貌? 近午时分,车夫卓勇风尘仆仆返店。 五路财神荆东主高兴得上了天,心中不住念菩萨慈悲,因为逍遥公子派甘锋到店堂结账,要立即动身南下。至少,店中不会发生心惊胆跳的打杀,不必派人收拾遗留的无人收殓死尸了。 午后动身,实在有点反常。好在他的绰号叫逍遥公子,讲究逍遥自在不管拘束,爱走就走,爱留就留。 车马出了南关,过了广济桥,车辚辚马萧萧,沿官道向南又向南。 小孤躺在车上,逍遥公子则乘马小驰,跟踪的人老远便可看清他的身影面貌,不会是假的逍遥公子。 真定到栾城是一程,看来,今晚不可能赶上入城投宿,必须在中途落店了。 跟踪的人,直跟到卅里外,这才目送车马去远,兴匆匆打道回城。 逍遥公子放弃夺宝的消息,很快地传遍全城。 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辣手仙娘掳走侍女小孤的消息,由于小孤受伤不轻,逍遥公子才放弃夺宝之举,离开是非场一走了之。 傍晚时分,五福老店那些神秘的旅客,包括夏姑娘在内,突然悄悄地离店,但并没退掉房间,可能是上街逛夜市去了。 店东五路财神是湖,他知道这些人当然不会是上街逛夜市,而是暴风雨来了。 风雨确是来了,午后不久便满天阴霾,按着雷电交加。下了一场暴雨。按着停了一个时辰,竟然又间歇地下起雨来,与一般的暴雨不终朝完全不同,这种大雷雨之后再连续下雨的现象是很少见的,只能归诸于时令不正,夏行春令,要有人祸天灾了。 恒山驿在南门大街的西首,规模甚大,仅宾馆就有三座之多,接待因公往来的官吏应付裕如。另有数十间连栋房舍,招待一般的小吏、差役、丁夫,与官舍隔离,待遇不一样。 这是官驿,不接纳私客;有来头的例外。 傍晚时分,恒山驿闹哄哄。今天过往的官差很多,驿丞和百十名驿丁忙得不可开交,马上厩车进棚,官员们的随从吵吵闹闹,真够瞧的。 从京都南下的官吏公差最多,男女老少进进出出。三位退职的知县,是同一时辰到达的。三个知县:山东博平的阎知县阎忠、湖广应山县的颜知县颜耿文、山西介休县的严知县严秉廉。 三人的姓,音同字不同。 当然,只有驿丞和几个经办人,知道这些退职知县的底细,把他们当作第三等人,全部安置在第三等官舍内。 公文上本来就记载得清清楚楚,获罪滚蛋的知县,只能获得三等待遇,而非全部享受免费招待的。 阎知县的随从最多,男女共有卅六名。 颜知县最少,一妻一子,一仆一婢,还有两个雇来的脚夫。一辆车,是从保定府雇的,只送他们到河南的彰德府,所以须在彰德府另雇车辆,走完其余的返乡旅程,一站一站雇人就道,相当麻烦。做官的有幸有不幸,阎知县是最幸运的一个。 直忙至二更初,驿站才人声渐稀。 驿丞姓侯,是个在官场中小有名气的人,恒山驿是一等大驿,往来的公卿大吏甚多,对这位侯驿丞自然有些印象。 别小看了一个起码官驿丞,官品与巡检相等,但地位相当特殊。比方说,知府大人召见,侯驿丞不但有座位,而且颇受礼遇呢。 天下每一座驿站,包括马驿、水驿、混合马步驿,都是一处特务活动中心,有些驿站甚至直接受特务机关厂、卫遥控,直接保护那些上京告变的人(告变以告纠众造反为特别优先)。 所以过往的大官小官,即使嫌招待不周,最好忍气吞声,别得罪这些驿丞。有明一代,的确有些大官小官,因为一怒之下揍了驿丞,而落得丢官撤职查办的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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