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金镖令
十九、世外高人

“砰”的一声,两拳相击,两名大汉都各自退了几步,都在心里暗自佩服对方的武 功好。缓了一口气后,那名红衣大汉又大喉一声,反身扑上,一招“流云飞燕”,左掌 在前,右掌在后,急击那黑衣大汉左右胸,那黑衣大汉也不躲闪,双掌同时击出,插在 那红衣大汉的双臂之间,然后向两旁一分,将那红衣大汉双臂震开,接着双掌前击,正 是一招“拨云见日”。那红衣大汉大惊,忙抽身后退,仍不忘跷起一腿对后,防止对手 跟上出招。 那黑衣大汉身手也甚了得,立时探身扑上,不料那红衣汉跷着的腿并未蹬出,却是 反手一掌,击在了那黑衣汉胸前,黑衣汉只是全神注意对手那条跷起的腿是否蹬出伤人, 却不料受了这一掌,竟被打倒在地。那红衣汉大喜,反身仍自扑上,黑衣汉人在地上, 忽地踹出一脚,红衣汉一心只想去将对手杀死,却未防备他还踢出一脚,立时被踢中胸 腹,退出几步方才站稳,那黑衣汉一个红鱼打挺,也站了起来,两人理目对视,恨在心 里想道:“原来你真有两手。” 那名黑衣汉叫陆青风,是晋阳府“宝胜”镖行的镖头。那红衣汉则叫王重,外号 “铁臂英雄”,是山西境内一个强盗,一月之前,陆青风的师弟张青山押五千两银子的 镖货过王重的地盘时,王重要炫耀本事,将那批货留了下来。还将张青山打成瘸子,这 才将他放走,张青山回太原后向师兄哭诉,陆青风自然大怒,立时来寻王重,两人祖都 一场,已自打了两百多招,仍是不分胜负。 陆青风与王重两人喘息一阵,又复扑上相都,两人拳来脚往,都的难解难分,不多 时,又已是过了上百招了。 忽地,陆青风卖个破绽,背后空门露出来,引诱王重出招,他好使成名绝招“旋风 腿”将王重踢倒。王重不知是计,飞身一掌,便朝陆青风背心击去,不料掌力尚未沾上 陆青风的背脊,陆青风忽地反身跃起,旋起一腿横扫向头部,王重大惊,忙挥臂去挡, “嘭”的一声,臂腿相交,只觉得胳膊一阵麻痛,暗道:“陆青风的腿功好厉害。”须 知他的外号叫“铁臂英雄”,但也不是浪得虚名,两条胳膊有着千斤力气,曾经会过不 少英雄好汉,这才赢来一个“铁臂英雄”的名号,陆青风能将他的手臂踢痛,自是身手 不凡。 陆青风亦是佩服王重的功夫,他刚才那一腿扫出,正是得意招数“旋风腿”,曾经 踢倒过不少成名好汉,通才已是用尽全力,却被王重一架便接了下来,当下不禁起了英 雄相措之心,包拳一礼道:“王兄好武功!”王重亦回礼道;“陆大哥的功夫才真叫好 呢!”两个互相佩服。 忽听得旁边有人叹道:“如此功夫,竟然还互相吹捧,哎,世人愚蒙,尽见于此!” 陆青风和王重俱是大惊,朝旁边一看。却是一位老人,那老人须发如雪,看来已有六、 七十岁不止了,却是面色红润、双目有神,浑身衣服补丁上打补丁,已是鸠衣百结,却 是十分干净,脚下蹬一双多耳麻鞋,远远望去,宛如一个乞丐般。 王重见此人年老,倒也不便辱骂,当下道:“阁下是义帮中人么?”老头道:“老 头儿一生不记任何帮据.自在一身。”陆青风道:“我等武功虽然拙陋,却不知老丈有 何高招指教?”他虽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武功并不出众,但若叫人无故指责一 番,那可是在面子上太过不去了。 那老头道:“这么说来,你对老头儿很不服气是么?”陆青风道:“在下不才,愿 向前辈讨教几招。”那老头道:“你这些捉鸡仔的功夫,也能和我对招?免了,免了。” 说罢,转身便欲离去。陆青风和王重对望一眼,忽地双双掠起,齐取那老头背心,那老 头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头都不回一下。陆青风和王重见他如此,当下留了三成力气, 只以七成力气攻出,岂知那老头任两人手掌击在自己背心,仍是头都不回,陆青风和王 重却都大叫一声,反跌出去,那老头仍自走路,连身子都没晃动一下。 陆青风道:“你是人……还是鬼?怎地不还手竟也将我们打退了?”那老头冷笑一 声,道:“可借你们没有全力打我,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要问我么,我既不是人,也 不是鬼,我是神!我就是高过天!” “高过天!” 好狂傲的名号: 但陆青风和王重都不敢做声,因为他们相信,倘使面前这人真是高过天的话,那不 论谁来都是没用的,高过天若想杀他们俩,简直只用一个小指头就足够了。二十年前, 高过天在南岭露了一手,一人将威震天南的南岭十八仙打得筋断骨折,然后扬长下山, 南岭十八仙因此一个个羞愤自尽。高过天在此一战后,便已隐居起来,据说要练一种什 么神功,二十年来,江湖中早已传遍了高过天的种种豪事.他确已是当今武村中最出名 的人之一,二十年了,倒还能被另人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份名气已经够大了。 陆青风和王重都不蠢,他们虽然都没见过高过天,但见他刚才露的那一手,俱已想 到高过天又出山了。两人对望一眼,再看看高过天远去的背影,陆青风道:“王兄,咱 们也不用打了。”王重道;“不错,见了如此世外高人,我简直都已万念俱灰了,不知 我哪天能有他的一成功夫。”陆青风道:“我再练一百年,恐怕也抵不上他的一成功 夫。” 王重忍道:“干嘛说这些,走,去我的寨子里喝几杯,再把令师弟的东西拿去如 何?”陆青风笑道;“好,打扰了。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两人一齐大笑。 这一天,洛阳白马寺内可真是热闹,大雄宝殿上挤了四、五百人,幸好这座第一名 寺的大雄宝殿甚是宽敞,因此四、五百人往中间一站,倒还不甚拥挤,而且中间能够留 出一大块空地来。 殿上的人仅是些武林人士,此刻也许正事儿还没开始,因此殿上众人俱是叽叽喳喳 地说个不停,相识的见了面自然要扯一肚家常,即便是不相识者,站在一起也能热闹起 来。 靠近正殿处,有一排梨木太师椅,约有十多张,殿中虽有四、五百人都是站着的, 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坐在椅子上。 有人道:“喂,你说这次鹰爪门正宗可能是哪一派得了?”有人回答道:“若要我 来看,山东派的应老爷子是鹰爪门正宗嫡传,他家祖上尽是鹰爪高手,这七、八十年来, 应家已出了两位鹰爪王了!”那人道:“我看应老爷子虽是正宗嫡传,却未必就得了鹰 爪门正宗,东北的龙大侠的鹰爪功才叫绝呢,在东北,谁不知道‘神眼鹰’龙天鹰呀?” 又有人驳道;“应老爷子和龙大侠虽然厉害,但若比起咱河南的柳公子来,那恐怕就要 甘拜下风了。”还有人道:“柳公子虽然近几年有了不小的名头,但他毕竟还年轻,要 论功底深厚,还得算咱冀南的陶公!”有人又要反驳,忽有人道;“嘘,他们来了。” 却见殿上立时静了许多,众人都朝正殿中看去,一个和尚当先走了出来,架裟飞舞, 白眉飘动,头项十二个香疤产然而在,双目炯炯有神,相貌威武,一眼看去不似和尚, 反倒似个罗汉。那老和尚身后,跟着几位发白胡须的老者,仅是昂首阔步,再后面四人, 是一色蓝衣的四个人,第一个是个少年公子,相貌平平,但一只鹰勾鼻子却甚引人注目; 第二个是个精瘦汉子,仿佛从小便开始挨饿般,皮包着骨头,叫人看上去甚觉可怜,但 双目如电,极有精神,前众人只一扫,好些人都不同得低下头来,不敢和他正视;第三 人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神色安然,从容如归,仅不失一番豪杰气概;第四人却 是一个老头,身态臃肿,仿佛有人对他肚里吹过气般,但走起路来却不见丝毫吃力。 大雄宝殿里渐渐地已是鸦雀无声,那老和尚走到场中,向四周合什一礼,然后道: “贫僧摩玄,乃少林寺执法增,这次鹰爪门要争正宗,要贫僧来作个公证,老惜今日便 请大家都作公证,如何?”众人一齐赞道:“摩玄大师说得有道理。” 摩玄又向后面几人一指,道:“这几位都是贫僧请来的见证人,先向众位引见一 下。”指着第一人道:“这位是‘大公无私’龚正龚大使,武林朋友应该都知道,龚大 侠的确公正得很,对不对?”众人都道:“不错,谁不知道龚大使大公无私!”摩玄向 众人介绍过龚正,又指着第二人道:“这位是五岳派嵩山分派的掌门,‘一手擎天’公 输嵩。”五岳派掌门赵任,在每一岳设一分派,各派一名掌门管事,如此一来,可总可 分,灵动之极,五岳派渐已成为武林中的第二大门派,名望声势仅次于少林派。 摩玄又指着第三人道:“这一位大家都很熟悉,他就是吴观老爷子的唯一传人文周 绎。”文周绎颔首一番,向众人团团一挥,以示见扎。他的胡须已是花白,看上去比吴 砚还老,却不料是吴观的传人,看来是早生华发了。 摩玄又指着那四个穿蓝衣的人道:“鹰爪门四派的头领都在这里了。这一位是河南 派的柳无尘,人称‘铁爪勾魂’的便是他了,柳公子年轻有为,日后前途无量啊!”柳 无尘向众人一挥手,道:“请各位老师指点。”众人都道:“这位柳公子好谦逊有礼。” 摩玄又向第二人一指,道:“这位是东北派的‘神眼鹰’龙天鹰,众位可认识么?” 龙天鹰也向众人一抱拳,朗声道;“诸多指点。”众人都不大喜欢看他,因为他那双眼 睛实在有点古怪,叫人看了满不是滋味。 摩玄又指着第三人道:“这位是山东派的应仲联,应仲联有外号叫‘亚凤’,众人 可听说过么?”众人一齐道:“听说过的。”亚凤便是只次于凤凰了,凤是鸟中之王, 鹰又算老几?众人如此评价应仲联,已是极为始举他了。 摩玄又指第四人道:“这便是河北派的‘金鹰’陶富,河北第一富户,非陶公莫 属。”陶富道:“众位日后无事,尽管夫舍下喝酒。”众人都是大笑。 摩玄道:“今日四位比斗,只逍点到为止便罢,胜者为正宗,为‘鹰爪王’,败者 不得有异议,明白了么?”四人都道;“好,开始吧!”摩玄道:“先请众位入座。” 忽然从梁上传来一声叹气,众人一齐大惊,不禁抬头望去,离地八丈多高的梁上, 正坐着一个白发老头,大殿上这么多高手,竟无一人发现梁上有人,足见这老头武功绝 非一般。 那老头道:“罗嗦了这么大半天,还不开始打,老头儿都要睡着了。”摩玄看那架 上之人,却是不认识的,那梁离地有六丈不止,简直不可能纵跃而上,就算自己能跃上 五丈已是很不错了。但那老头却不知如何上去了,还将腿吊着晃悠不停,当下大声道: “梁上君子请下来吧!” 那老头笑道;“我又不是偷儿,你干嘛叫我梁上君子?”说着一纵下来,竟如秤跎 般向下直坠,本来这么高的地方,要尽量展动身形,使身体慢慢落下才对,但他却还往 下一纵,比之寻常下落之势更是快了几分,众人看他对着一张梨木椅落下,均自想道: “这么一下来.这老骨头和椅子都得散架。”却听得“啪”的一声,那老头重重地掉落 在椅子上,声音虽巨,但人和椅子仅是安然无恙。摩玄见他露了这手功夫,已知他定不 是一般人等,当下道:“阿弥陀佛,不知者施主是何方高人,对此何干?” 那老头跷起一腿,道:“老头几千里迢迢赶来白马寺,为的就是看你们争鹰爪王, 岂知你们总是罗嗦个不停,我已经不耐烦了。”应仲联喝道:“你是谁?我们争鹰爪门 正宗与你何干?莫非是来捣乱的?”那老头冷笑一声,道:“我就是鹰爪正宗,你们还 争什么?” 应冲联和柳无尘、龙天鹰、陶富对望一眼,心中仅觉这老头的来历尚怪,可偏偏场 中又没有一人点出他的来路。那老头又道:“愣着干什么?快打呀!今天老头儿高兴, 还可以指点你们几招高明功夫。”应仲联等四人一使眼色,柳无尘出来道:“这位前辈, 你若愿意,今日便来和找们一齐争这个鹰爪王如何?你若能胜我四人,这鹰爪王便是你 了。” 鹰爪门本是中原的一个大派,后来不知为了何事,三个师兄弟各奔东西,姓应的是 正宗嫡传,仍旧留在山东,姓陶的去了冀中,姓柳的去了河南,数年之后,三派鹰爪功 都有很大进境,于是相约在白马寺比试一场,胜者为正宗,负者附于其下。东北也有个 鹰爪门,闻声也要来参于,三派倒也答应了,于是四派集于此地,欲选出一名鹰爪王来 统领鹰爪门,却碰上了这个老头捣乱。 那老头道:“我也不争什么鹰爪王,你们四人一齐上.若能胜我半招,我立时就 走。”四人不禁面面相依,心中都有点奇怪。须知四人俱是有一身好功夫,当今武林中 能够格接得起四人联手的,恐怕没有几个,这老头开口便要四人齐上,还说败半招就走, 这口气未免已太狂妄了些。 陶富道:“咱们争鹰爪王,今日便只能用鹰爪功,如何?”那老头忽地站起,道: “好,我只使鹰爪功,你们随便怎样都行。接招!”忽地飞身纵起,双腿弯曲,双手成 抓,抓向四人头顶,正是鹰爪门正宗的“大力鹰爪功”中的一招“苍鹰博兔”。 本来那老头只有两只手,但这一来四人都觉得头顶有一只手在晃动,四人惊呼一声, 一齐跃后.那老头身形一动,便已闪电般抓出一招,所取却是龙天鹰,龙天鹰也不躲闪, 一招“做啸天禽”迎向那老头的胳膊,岂知那老头不闪不躲,任他一抓,却是若无其事, 但他的一抓也抓至了龙天鹰的面门,龙天鹰还欲躲闪,却觉得肩上一痛,已连皮带内被 那老头抓下了一块来,当下痛得大呼一声,急忙后退几步。 那老头仍下皮肉,身形一晃,又已攻自柳无尘,柳无尘见龙天鹰已吃了亏,当下全 神贯注,只注意那老头的手爪,却简直看不清他的出手,勉强捱了两招,第三招间便被 胸前也抓了一块肉去,当下不由得大惊,拼命抓出一招,忙抽身后退。 那老头击柳无尘得手,众人还没看清,他已抢至陶富与应仲联之间,陶富和应仲联 大喝一声,一齐抓出二招,那陶富的一双手动起来,已是击起了阵阵劲风,将那老头的 衣襟都震得飞了起来,应仲联出手则是极快,右手已经沾上了那老头的衣服。 那老头只将双臂一摆。便已震开两人的四条手臂,将探手一抓,亦是从应仲联和陶 富胸前抓了一块肉下来,身形一闪,却又站至了一旁,将两块肉往地下一扔,笑道: “可服了么?” 出手不过几个照面,四个高手便都掉了一块肉,除了龙天鹰外,另个三人还是防守 最密的胸前掉了肉,而四人却连那老头的边都没沾着,这份身手,简直已可惊骇世人, 直把殿中众人都看得呆了。 应仲联等四人道;“阁下好功夫,的确是我们见所未见的鹰爪功,我们愿尊你为鹰 爪王。只是还不知尊姓大名。”那老头笑道;“免了,免了,我倒不愿做什么鹰爪王。” 摩玄道:“阿弥陀佛,老施主,你既无意争鹰爪王,却为何来此捣乱,莫非是存心 来此拆台的?”那老头面色一变,道:“摩玄,你算什么?也敢教训我老人家?好,你 快回去告诉摩达知道,就说高过天明晚来少林寺拜佛!”说罢仰天长笑一声,径向外走 去,立时有人让出路来,谁都不敢拦住他。 摩玄呼了一声怫号,道:“原来是高过天又出山了,老僧可从未见过他。”其实天 下又有几人见过高过天呢? 龙天鹰忽地叹道:“我本以为我的鹰爪功已颇有火候,岂知今日见了高人,方知我 连门都没人,这鹰爪王我也不争了,这就回东北去。”当下和众人道了别,在人群中招 呼弟子走了。 应仲联道;“既然如此,我仍回山东去,若日后若有缘时,咱们再相互探讨一下也 好,今日就此别过。”当下也自离去了。大殿中众人见戏已散了,也都给纷纷离去。 摩玄送走众人,对随行的几名弟子道:“咱们立刻赶回少林!” 少林寺方丈室内,方丈摩达盘股坐在禅床上,双日闭着,手里在慢慢地数着佛念珠, 旁边各站了三位和尚。 少林寺现有八百僧兵,那是自唐太宗开国以来就恩准的,当年唐王李世民被洛阳王 仁则追杀,正当危难之际,被少林寺十二棍僧救下。李世民登基后不忘旧恩,封少林为 护国寺,准许容僧兵八百名。少林从此更是威震武林,除寺内八百僧兵外,寺外第子更 是遍布天下,称为武林的泰山北斗、第一大门派。 摩字辈本还剩下八人,除数年前摩法暴死之外,现仍有七人执掌少林首座.方丈摩 达,江湖人称“二世达摩”。 摩达瞑目而坐,其余六人都是静立一分,不敢做声,摩达忽道:“摩玄,你说的都 是真话么,”摩玄合什道:“弟子不敢打诳欺骗师兄!” 摩达仍是闭着眼睛,缓缓道;“近四十年来,已经没有人敢冒犯少林了。”他停了 一停,又道:“四十年前,血衣盗胆敢冒犯少林,结果还叫他负伤而归;如今高过天武 功虽高,却又怎能让他侵犯佛门圣地?” 摩达说至此处,忽地睁开两眼,道:“摩意师弟,你带一百名第子护住塔林,不能 让外人侵入一步,佛门祖师爷升天后遗骨之所,我们做弟子的自当护侍好。”一名黄面 僧人躬身道:“遵师兄命。” 摩达又道:“摩明师弟,你带一百名弟子守住藏经阁,务必保护好佛门圣业。”摩 明道:“遵师兄命。” 摩达点点头,又道:“摩平师第,你带一百名弟子,在山后守卫。”摩平道:“遵 师兄命。” 摩达道:“摩清师弟,你带一百名弟子,守住罗汉堂。”罗汉堂是寺中要地,众僧 常在罗汉堂聚合,自是极为重要,堂中藏有不少佛经典藉,简直不逊于藏经阁。摩清道: “遵师兄命。” 摩达又道:“摩玄师弟,你带领一百零八名弟子,在大雄宝殿摆成罗汉大阵。”摩 玄揖道;“遵师兄命。” 摩元急道:“师兄,那我呢?”摩达瞪了他一眼,道:“你跟我迎接高过天。”说 罢,长叹一声,念了声佛号,道:“但愿高过天不是来挑衅的.善哉,善哉。” 戍牌时分,忽有一僧报入方丈,合什道:“方丈,高过天来了。”摩达正自闭目养 神,忽地双眼一亮,道:“摩元,咱们去接高过天。”摩元道:“走啦!”他在众师兄 弟中年纪最幼,极得长辈喜爱,因此从不拘于什么礼法,在方丈师兄面前也是无所拘束。 摩达带着摩元和一班弟子,急行一阵,到了寺门外,便已见一个白发老者站在门首 呆着,摩达合什一礼道:“阿迷陀佛,来的可是高过天高施主?”高过天笑道:“正是 施主,施与你几脚罢!” 摩元大怒,喝道:“直娘贼,如此无礼!”便欲上前动手,摩达喝住了,仍是和和 气气地对高过天道;“高施主,不知敝派因何得罪,以致找上门来?”高过天道;“得 罪可不敢当,高过天久闻少林武功为天下武功之末,今日特来寻求真解,诸方丈海涵。” 摩达道:“善哉,佛门弟子习武乃是为健身,并不理会尘世中的打打杀杀。”高过 天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既然如此,却不知摩玄那个秃驴为何去白马寺管闲事?还 敢对我老头儿无礼?”当着这一班和尚说摩玄是秃驴,正是当着和尚骂秃驴了那些和尚 却未见得真最心如明镜台,都在暗骂道:“这个老东西,怎地竟恁地无礼?” 高过天又道:“摩达,你今日若叫摩玄那秃驴来向我老头儿赔个不是,我便不理会 别人了,若是不干,我可要打入少林寺内谅你们也拦不住我。” 摩达叹道:“阿弥陀佛,善哉。高施主何必为一点小事想不开呢?”高过天冷笑一 声,便朝寺门走去,摩达知道多说已是无益,当下合什一礼,对着高过天拜去,却是一 招“西天拜圣”,一股强劲从袖底穿出,将大袖都带得飘飘荡荡的,宛如袖底有个大风 口般。 高过天只是冷笑不止,毫不理会摩达这一手劲招,仍是向内直闯,摩达一股力造尽 数击在他身上,他只是步下微微一滞,仍是向前而行,再看地上,他刚才一滞之间,已 将坚硬的青石板地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来,显见得那一滞之间脚下的力道之强。 摩达心中吃惊,心道:“以我四十年的修为,竟然伤不了他,而且连逼得他停步都 是不成,看来这位高施主的武功确已是登峰造极了。”当下抢前一步,拦在门口道: “高先生请回吧!”高过天道:“就凭你这点修为,也配叫我回去?” 摩元再也忍耐不住,一挥禅杖,一招“泰山压顶”,便向高过天头顶砸去,高过天 一侧身,左手一伸,已抓住了禅杖一头,摩元大惊,忙往回拉了几下,却如蜻蜓撼石柱 般,动都不能动一下,高过天大笑一声,忽地右掌猛击在禅杖杖腰,摩元立时觉得虎口 剧震,登时松了两手。 高过天提起禅杖,一头拿在手中,一头撑在地下,右足踏上杖腰,一运劲,那柄精 钢禅杖章被硬生生地踏弯成弧形。 众僧见了他这手神功,不等都怔在当地。摩达合什道:“阿弥陀佛,高施主神功盖 世,老销佩服!”高过天道:“那你还不叫摩玄出来?”摩元怒道:“高过天,你别以 为你有几手功夫,便可以在此胡做非为,少林寺的八百僧兵岂是好打发的?” 高过天仰天大笑,道:“好,老头儿今日便要会会少林寺的八百僧兵!”说罢,又 朝寺内闯去,摩元奋起一招“降魔度劫”,要将高过天拦住,摩元身为少林首座七僧之 一,武功非同小可,加上天生神力,这一招乃他毕生功力之所聚,高过天武功再高,却 也不可硬挡这一招而不还手,当下只见他也是一抬手,迎往摩元的双掌,然后再一抵, 摩元忽觉掌底一股大力推来,不由得向后踉跄几步,这才站住身形。 摩达扶住师弟,将他让在身后,道:“高施主,今日果真要与少林为难么?”高过 天道:“现在叫摩玄出来与我赔礼,那还算来得及,不然的话,若给我打进少林寺去, 那可就不大好说了。”摩达沉吟半晌,道:“高施主,就由老纳代师弟向你赔礼如何?” 他知师弟摩玄性子刚烈,此事本非其错,若叫他向高过天来赂罪,他定然誓死不从。以 他堂堂少林寺方丈的身份,居然肯代人赂罪,这份胸襟已是极为宽大的了。 岂知高过天道:“谁做谁当,又不是你得罪了我老头儿,要你赔什么礼?”说罢又 朝寺门闯去,摩达无奈,只得使出少林寺第一绝技伏魔十三式中威力最大的一招“四海 清平”,双掌劲力九分吐、一分收,挟着一股劲风,向高过天胸前击去,起初他一招 “西天拜圣”末使全力,竟只能使高过天身形稍滞,此时不敢再手下留情,一招“四海 清平”已用上了十成功力。 高过无果然不敢托大,当下右掌迎出,接了摩达了双掌,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撞来, 步下竟而退了一步。他以单掌去接摩达双掌,虽然退了一步,却仍是占了上风,当下道: “少林第一高手摩达果然名不虚传,老头儿今日总算见识过了。” 摩达合什一礼,道:“阿弥陀佛,高施主,老油得罪了。”高过天道:“得罪什么, 既已见识过了,我也不想在此多留,这样吧,呆会儿咱们再见!”忽地身形一晃,便从 数十名少林高手丛中穿过那些高手纷纷出掌,但掌力至时,他已是过了人丛了,寺门口 站着几是名高手,竟然阻不住高过天一个人,只听见高过天的声音远远传来:“今夕见 摩达,忆当年达摩。差多!” 众僧听了,一个个俱是脸上变色,摩达却垂首道:“阿弥陀佛,老纳无能,竟然阻 挡不了别人。”众僧都道:“方丈,这高过天太狂妄了,咱们绝不能轻易放过他。”摩 达道;“善哉,善哉,快随我去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上,一阵吼声震天,高过天果然已与罗汉大阵中一百零八名少林弟子动上 了手。这罗汉大阵是少林寺最有力的武器之一,平时七人、十人、二十人等,都可以摆 成了个罗汉阵,其威力已是非同小可,此时有一百零八人排阵,已是最大的规模了,当 年天下第一独行大盗血衣盗独闯少林,本已打入了寺中数是名高手,最后仍然伤在了罗 汉大阵中。高过天武功虽高,在罗汗阵中倒也不敢托大,当下全神贯注、凝神扶住四面 八方击来的掌力。摩玄站在一旁,不停地发号施令,他一说“镇西”,立时便有数人向 左压过来,制住高过天,高过天若后退,摩立便令“镇南”,立时便有人向后跟上,仍 将将高过天团团围住。 这罗汉大阵不求伤人,只求制敌,高过天人在阵中,总不可能与一百零八人同时交 手,那些僧兵中使总有一批人无法与之交手,便如在一分休息一般,而高过天则必须不 停地出招,如此来,他一人之力总敌不住一百零八人的合力,就算他在阵中永不失手, 最终也会累倒在地。 高过天在阵中横冲直闯,走至哪里,便总有一批僧兵包上去,总之绝不让他闲着, 他出手一招,则总会有十多人或二十多合力去接,这样一来,他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 同时打伤十多名高手了。 摩达在阵外观战,见高过天在阵中任意来去,视罗汉大阵若无物,虽然总有不少人 围住他,却总拦不住他一步,这一来,倘若高过天执意要出阵,却也未必不能脱身。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渐渐已过了亥牌时分,一百零八名僧兵中大半已是 累得气喘吁吁,但高过天仍似是气定神闲,在阵中一闯过来,一闯过去,如同逛庙会般, 根本不见其有吃力之感。 摩达心中暗道:“这位高施主的武功的确已是高得过天,看来再过得片刻,他便要 脱阵而出,到时候却不知怎生好?”看着高过天越打越精神,而一百零八僧却渐自都抵 挡不住了,心中年禁甚觉迷乱。 高过天忽地长啸一声,身形闪动,在阵中飞转来去,形如鬼魅一般,众僧本已支持 不住,忽见他如此迅急无比地闪来闪去,如突然又来了几个高过天般,有些定力稍差的, 看着四处都是高过天在动,不禁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昏倒了十多人,一时阵中大乱。 高过天在阵中长笑不绝道:“久闻少林寺的罗汉大阵天下无双,出手从不落空,今 日一见,却不过如此,唉,见面不如闻名啊!”语声不绝,他忽地竞闪出了阵外,众憎 尚未看清,他已奔至摩玄身边,伸掌便向摩玄击去。 摩玄见罗汉大阵已破,心中正自焦急,见高过天奔来,当下想也不想,也忽地一掌 拍出,迎向高过天的手掌。 摩达见了,不由得大惊,严造:“师弟,不可接他掌力。”但摩玄的手掌已是接上 了高过天的手掌,“砰”的一声,摩玄居然半步不动,高过天笑道:“我这一掌就算报 了昨日的仇罢。”众僧只当摩玄必死,当下“哗啦”一声,又将高过天围在了中间。 高过天冷笑一声,道:“还想动手么?老头儿不想动手时,如果有人要我老头儿动 手,那老头儿只得杀人了!”话音刚住,他忽地飞身掠起,众僧中有人只觉得头项被人 一点,便又无争了。再见高过天时,早自踏着众人的光头奔出了回外。 有些和尚还想去追,摩达拦住道:“不用追了,由他去吧!看来他此为只想找摩玄 师弟出一口气,并无多大恶意。你们若去追,恐怕引起他的杀心,再说,你们也未必追 得上他。” 摩达扶住摩玄,道:“你没事吧?”摩玄垂首道:“弟子无事,只是弟子从此不能 再护法佛门了、”摩达惊道:“他把你的武功废了?”摩玄点头道:“弟子引起事端, 导致颜面无存,这是罪有应得。”摩达道:“阿弥陀佛,善哉!高施主,你的气度太小 了。”他万万不料,高过天只为摩玄责备他一句,竟而将摩玄的武功废了,这种气度倒 也着实太小了些。 不多时,只见摩平匆匆赶来,拜道:“禀方丈师兄,弟子无能,高过天冲出大般若 阵,从后山下去了。” 摩达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连罗汉大阵都困不住他,区区大般若阵又如何能 够奈何他?”他默神半晌,道:“只是不知这高施主为何如此做法?” 不过五日,整个武林便已传遍高过天又已重新出山之事。 “武林盟”中,西门悲正在看着从各地送来的急函,旁边立着两人,其中一个唇上 已有胡须,看上去年纪已在三十岁左右,那是西门悲的大儿子西门飞龙,幼承父志,想 要做个大侠,如今却日日帮助父亲处理武林中的了些事务,成了父亲的臂膀助手;另一 个看上去年纪稍轻,约在二十多岁左右,则是西门悲的次子西门越虎,他平时只爱在江 湖上混荡,在川中已有不小的名头,人称“飞龙越虎”的,便指的是这两兄弟了。 西门悲道:“看来,武林中又耍热闹一下了。”西门飞龙和西门越虎俱不做声,西 门悲道:“这十日,高过天除了在鹰爪门和少林寺寻衅闹事外,还打败了黄河帮、武当 三剑、伏牛山寨,现下已经入了川境。黄河帮的帮主用隋松悦,他们黄河帮自从当年被 武林盟围杀一阵后,便已一直修心养性,不大在江湖上走动,这次却无故被搅得一团稀 烂,我们武林盟若不将高过天管住,他日后便不再跟从武林盟命令。” 西门越虎道:“真是岂有此理,隋迎松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话,爹,要教训教训 他。”西门飞龙道:“二弟,你这就不对了一爹爹素来以仁义服人,怎么轻易就要动干 戈呢?” 西门悲点头道:“飞龙说得对,那高过天之所以能如此胡作非为,就是因为他武功 高,没有吃过苦头,我们要阻止他继续胡作非为,就要想办法让他吃些苦头才行。” 西门飞龙道:“爹,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吃苦头?”西门悲道:“高过天武功盖 世,如今世上已无人是他的对手,看来只有智取,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西门飞龙 道:“今天是三月十三。”西门悲道;“三月十五在峨嵋山有一场争山之战,我想高过 夭现在既然已入川境,那他一定要去凑这个热闹的。” 西门越虎奇道:“什么争山之战?”西门悲道:“峨嵋山上有三派人,一派是那 ‘峨嵋一群猴’,一派是剑派,还有一派尼姑,他订三派聚在峨嵋山上,自然有不少事 互相干系,不似武当山只有一个剑派,少室山只有一个少林寺,青城山只有一个青城派, 这便安静得多。这次他们为争山而战,胜者占山,负者下山。”西门悲接道:“这只怪 峨嵋的风水太好了。” 西门悲正色道:“越虎,咱们俩这就动身去峨嵋,待见了高过天的详情之后,我再 作道理。”西门越虎本来不喜欢跟父亲一道出门,但如今老父有令,他也不敢不从,只 得道:“孩儿遵命。”西门悲道:“飞龙,为交出去几天,盟中有什么大事,仍持我回 来决断,哪些小事你便打发了。”西门飞龙道;“望爹爹一路保重。”又吩咐西门越虎 道:“二弟,你在路上要好好侍候爹,知谁吗?”西门越虎垂首答应了。 西门悲带着西门越虎一路行走,到三月十五上午,已经上了峨眉山。果然看见一批 批的武林人士向山上走去。西门悲低声吩咐道:“越虎,先不要急,咱们只跟着这些人 一齐走,不要给他们发现了咱们。”两人始终静静地跟在一边走着,果真不见什么人发 现他们。 到得山间的一块宽广地带,那些人都歇住不走了,西门悲低声道:“一定就在这儿 了,咱们找个僻静所在站着。”当下两人寻了一处迎风坡,别人不大前站的地方,他们 俩便站了,由于始终静立一旁,穿着又不显眼,故此江湖上识得西门悲的人虽然极多, 却没有人发现他们。 场子上早已不少武林人士候着了,西首一群人拥着一群道士,西门悲暗暗告诉西门 越虎道:“这群道上便是剑派中人了,不过自从去春他们的四大剑客和铁剑客被白飘羽 杀了以后,派中高手只有‘剑胆琴心’秋景秋了,其余的弟子倒还不成甚么气候,看来 今日狄紫秋若不得手,剑派便没有占山的希望了。” 再看北首,是一群尼姑,尼姑旁边的人倒也不甚多,但尼姑中有四个中年老尼正襟 危坐,倒是非凡之辈。西门悲低声道。“这些尼姑是峨嵋白云观的弟子,四个老尼便是 峨明开派祖师白云师太的徒孙一辈中最有造诣的四个了,从左至右依次是红松、红竹、 红枫、红梅,她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比起白云师太来却又差得远了,主要是因为她们 的派中秘籍《峨崛秀》已被独孤登盗走,今日得胜的希望却不甚大。” 东首是上山的大路,没人站在那儿,南首围着的人却极多,其中有一个人尖嘴猴腮, 却浓眉大眼,但一双眼睛却是直的,从不见他将眼珠转动一下,若要看别的方向时,须 将脑袋转过去,学猴样已是维妙维肖,手中一根铁棒,坐在那儿的一块大石上,不时地 抓耳挠腮、踢腿跷脚,西门悲道:“那边便是名闻天下的‘峨嵋一群猴了’了,那个拿 铁棒的便是‘猴王’孙无空,据说他的武功,比之他们猴中老祖中任何一位都要高些, 他手下还有‘长臂猿’孙灵和‘领尾猴’孙聪两大高手,上面还有师叔‘六耳猕猴’孙 大棍,所以我看这次若无高过天来捣乱,那十群猴便可稳居峨嵋了。” 过不多时,一轮红日已渐至天中了,忽见白云观中有一人站起,却是红松师太,脆 声道;“各位武林同道,这次我们三派在峨嵋山相聚,便是以武夺山,胜者留在山上, 负者退下山去,众朋友可作见证。”有人劝道:“算了,三派居于一山,这岂不也好, 遇事还可以互相照顾一下,相处也还热闹一些。”红松道:“不,俗话说‘一山不能容 二虎’,那么一山更不能同时容三派了,不必多言,谁先出手?”忽听得一声长笑传来, 道:“我先出手!”起初听声音还在三十丈外,话音未落,众人已看清一个老头站在场 中了,身法之快,确已骇人。 西门悲沉声道:“当心,高过天来了。”众人俱都明白,这个老头儿定是高过天无 疑。 红松先是一惊,随即道;“来的可是高前辈?”高过天笑道:“正是前辈,说句老 实话,我看起这座山了,你们不必争了,就让我来占了它吧!”红松道:“高前辈何出 此言?”高过天一瞪眼,道:“峨眉天下秀,你从前晓得喜欢,难道我不晓得喜欢么?” 红松道:“那高老前辈意欲如何?”高过天道:“老头儿想要的东西,有什么得不到? 你们都给我滚下山去,我不喜欢你们在这儿!” 红松脸上变色,她的三个师姐红竹、红枫、红梅一起站了起来,各自拔出随身长剑, 剑指高过天,骂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理,总细化悼别人的乱?”高过天冷笑道: “我高兴怎么就怎么,你们几个光头管得着么?”忽听西首有人道:“无量佛,高施主, 贫道稽首了。” 高过天斜眼一瞥,冷笑道:“你就是狄紫秋?”那道士面貌清奇,长须垂下,道: “其道正是狄紫秋?”高过天道:“青桐子是你师父?”狄紫秋道;“正是先师。”高 过天道:“你学到你师父的武功几成了?”狄紫秋道:“贫道愚蒙,只学到先师武功的 一成不到。”高过天道:“那我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想你师父当年连我二十招都 接不满,你还想做什么好汉?”狄紫秋道:“贫道不才,但也要勉力一试的。” 高过天连声冷笑,忽听南首有人怪笑道:“老头儿,这儿还有人呢!”高过天道: “孙无空?”那人一个筋斗从大石上翻下来,稳稳地站在地上,笑道:“正是,正是。” 说话时不住地抓耳挠腮,模样甚是可笑。 高过天道:“你们派中有个叫孙猢的,是你什么人?”孙无空道:“那是我师伯、 也是我大伯。”高过天点点头,道:“孙猢投了魔教,你还在此呆得下去?”孙无空忽 正色道:“我师伯投身魔教,乃是委曲求全之意,为的是将我派中的至宝‘如意铁棒’ 送回来,待他老人家将此棒送回来后,便已含恨自尽了.你不要在此诋毁他老人家。” 高过天道:“就是你手中这棒么?”孙无空道:“是便怎的?”高过天冷冷道: “是便拿来让我看还。”说罢,深手过来便抢。 孙无空是峨嵋山上第一猴。这便相当于其他门派帮会的掌门人或帮主,武功甚是了 得,他早已在注意着高过天,见高过天一抓过来,顿时将棒一伸,径向高过天怀里涌去, 别人看来,还仿佛是他把棒给高过天看呢。 高过天反手一拍,立时向捅向自己怀里的棒头拍去,这一招本来平常已极,但在高 过天手里一使出来,却似威力大增,孙无空这等好手,明明看着高过天一掌拍了过来, 却躲不过去,眼见得高过天一掌拍在棒头,却又觉不着丝毫力道,当下撤棒退后,忽地 一阵把握不住,那棒竟突地震了一下,险些脱手。原来高过天这一掌力道极长,先是抵 消了孙无空的力道,待孙无空的力道已尽后,他那一掌的力道仍自未尽,所以孙无空突 然差点提棒不住,以致差点当场出丑。 高过天道:“还不把棒拿来我看?”孙无空将眼一瞪,道:“先胜了我再说吧!” 抡起铁棒,当头猛地砸下,却是一招“横扫千妖”。 高过天怒道:“自不量力!”竟挥掌去便接孙无空的铁棒,等得掌棒相接,忽地将 掌沿旁一引,孙无空立时一个硠跄,高过天反手又一掌击去,孙无空忽地将棒撑地,凌 空一个跟头翻了过来,堪堪避开了这一掌,却已惊险之极。 高过天不待孙无空站稳,又弹起一腿,蹬向孙无空胸前,孙无空长啸一声,将棒一 撑,身形又向后跃出丈余,这才让过这一脚。 高过天一脚不中,却已飞身掠起,猛地一掌往孙无空头顶击下,孙无空反手一棍, 扫向高过天腰际,高过天另一掌从助下抓出,去向孙无空的一掌却丝毫不缓。 孙无空无奈,只得硬生生地拧腰后退,但高过天的掌法何等之快,不待他退出,已 一掌击了过去,孙无空拼命将身子往前一纵,但背心仍是吃了一掌,顿觉五脏六腹如同 绞在了一起,痛得他一个硠跄,跌倒在地。 峨眉群猴早已有人抢上,将孙无空救回,另外却是三个人影一闪,齐向高高兴兴过 天扑去,正是孙大棍和孙灵、孙聪。 高过天迎上一步,以一双肉掌独战孙大棍的一根铁棍和孙灵的两支铁手、孙聪的一 根短鞭。仍是大占上风,孙大棍一根大棍已使出了浑身解数,孙灵和孙聪更是不要命地 出招前击,但三人仍被逼得近不了高过天身旁四尺之内。 高过天忽地一变招,一掌搭引孙大根的铁棍,向孙灵的铁手击去,孙大棍眼见着打 向高过天的一棍不知怎地意转到了孙灵身上,想要拨转棍头,却又不由自主,孙灵正自 全神对高过天出招,却见孙大棍的铁棍向自己击来,当下只得举手一架,“当”的一声, 火星四溅,却也震得双手发麻。 高过天却在这刻不容缓的一瞬间跨出两步,一把抓住了孙聪的短鞭,只一夺,便已 到了他手中,飞起一腿,已将孙聪踢了个跟斗。孙大棍和孙灵同时向高过天击出一招, 高过天却已凌空一翻,落至孙大棍和孙灵身后,还不待两人转身,忽地双掌击出,轻轻 印在两人背心之上,两人登时却倒在了地上。 高过天只在举手投足间,便已将峨嵋群猴打得一败涂地,四周武林人士见了,无不 暗暗心惊,仅在心里想这个老头儿怎地有如此一身好功夫。 红松道:“好,就让白云观门下来领教领教高老辈的高招罢!”忽地纵身跃起,落 在高过天面前,红竹、红枫、红梅也同时祆出,落在高过天四周,将高过天团团围住。 高过天道:“你相信你们四个比刚才那四个强些么?”红松道:“不必多言,接 招!”忽地一剑刺出,高过天仰天大笑.右手食、中二指忽地夹出,将红松的剑夹在指 间,道:“一招都过不了,还不退下?”红竹等三人大惊,一齐将剑刺向高过天,高过 天也不躲闪,只是忽一拧身,右手运劲一拧,“啪”的一声,红松的剑尖使已折断,接 着脱手打出,正击在红枫剑尖上,顿时又将红枫的剑尖打下一段来。红竹和红梅的剑离 高过天胸助已只有三寸之远时,高过天已将红枫剑尖打下,左右手同时用食、中二指夹 出,登时又将红竹和红梅的剑尖夹住。红竹和红梅惊中不乱,同时运劲沉腕,想要将剑 抽出来,但高过天两只手的食、中指如同和剑连为一体般,竟不能将剑抽出分毫来,高 过天大笑一声,再一拧,两人的剑尖也一齐断了。 这一来,白云四尼的兵器棋已破坏,等于是被打了个嘴巴似的,四人脸上俱是通红, 只得退下去站在一分。 忽见狄紫秋缓步走上,猪首道;“高施主,待贫道来与你过几招吧!”高过天冷冷 的道:“他们八个都不是我的对手,难道你更厉害么?” 狄紫秋闭目不语,良久方道:“贫道今日若能败在高施主手下,那自是三生有幸, 请高施主手下留情。”忽地将手从背手一抽,已握了一柄青铜剑在手中,那青铜剑样式 极古,想来定是多年前的一件利器。 狄紫秋出手便是狠辣之极的剑招,剑尖闪出百十个影子,刺、削、吹、划、挑,一 剑快似一剑,高过天只是身随剑动,丝毫不见缓促,道:“你的剑法还不错,不止学到 青桐子的一成,至少有九成了。” 西门悲在一旁看着,心道:“狄紫秋的剑法的确不错,当年青桐子也不过如此了。 他师兄‘铁冠铁心铁剑客’也不及他的这般造诣,只可惜虽然如此,他仍在高过天手下 走不了二十招。” 果然,待得狄紫球攻出十多招后,高过天忽地掌法一变,掌力如虹,漫天飞舞,将 狄紫秋的剑尖越震越歪,狄紫秋剑尖跟本已不能靠近高过天半步了,高过天待得狄紫秋 剑势一缓,忽地反手一掌,将剑尖远远地震至一旁,同时一爪抓出,劈手便将狄紫秋的 剑夺了过来,立于一旁,仔细看了看,笑道:“此剑虽古,却并非名剑,还与你吧,” 说着,将剑柄抛向狄紫秋,狄紫秋伸手一接,忽地竟退了两步,原来高过天在抱剑之时, 在剑上用了重手法,但到抛出仍是平平淡淡的并无段跷,狄紫秋不明就里,自然吃了点 小亏。旁边除了西门悲之外,竟无一人看出来,还当狄紫秋是为了防止高过天突然出手 而退出两步。 西门悲私下暗自沉吟道;“高过天的武功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在二十年前便已听到 他的名声,如今他再次出山,武功更是进了一层,便是魔教教主轩辕十三,却也不是他 的对手,我西门悲若来和他斗,再练三十年或许可以接得了他两百招,如今却是连五十 招都过不了。可是,他今天在这里打一棒,明天在那里戳一下,那又怎么行?我须得想 个什么办法将他擒住了,这才好制住他。”他本来极有才略,平时处理一些大事都是自 在不问,岂知这次对于高过天,简直可谓是一筹莫展了。 潼关道上,有个小镇,便叫潼关镇,因为近内关,倒还十分繁华。 镇上有一座酒楼,刚“聚散楼”,凌云飞、白飘羽、刘湘子、花凤仪和燕北归等五 人,便在楼上的一个雅座内饮酒。 出了潼关,凌云飞便要去华山西岳山庄看望父亲,燕北归则要东去洛阳外祖父家看 姐姐,刘湘子刚回江南家里去…… 楼下有一伙大嗓门,正在先着嗓门说着凌云飞如何大破魔教之事,也不知怎地,江 湖上只要有着一件什么事,不消多久,便可以传出很远,凌云飞等刚入关时,便已听人 说过了.一路上听过来,只觉得那些人越传越神,如今那些大嗓门则正在楼下吼着。 只听得一个沙哑声音道:“五哥,你说那魔教教主的武功高不高啊?”随即所得一 个宏亮嗓门道:“怎么不高理,你去看过华山大会么?哼,我就知道你没去看,博,我 那次跟师父一起去,可算是开了眼了,那轩辕教主打起人来,我跟本看不清,别人就倒 在一边了。” 沙哑嗓子道:“五哥,那凌云飞的武功比得上轩辕教主么?”宏亮嗓门登时遭: “当然比得上了,不然的活,凌云飞怎么可以打败轩辕十三呢?这个云野一侠呀,那可 是真了不起,听说他只用十招,便把轩辕教主打倒在地,爬都爬不动了。” 接着只听见一声“哇!”,共有四、五个人的声音,由即便露了下来,想来他们都 在吃惊地吐着舌子,感叹不已了。 凌云飞一看白飘羽,柔声道:“真是不好意思,你不介意吧?”白飘羽道:“我介 意什么?”凌云飞道:“你不介意就好。” 燕北归忽地喝了一杯酒,拨拨刘湘子的手,道:“刘兄,我说凌云飞是不是有点名 堂呀?”刘湘子笑道:“你又在说笑话了,凌兄有什么名堂?”燕北归道:“我先问你, 咱们俩联手,打不打得过他?”刘湘子笑道:“你说呢?” 燕北归看了凌云飞一眼,道:“我看绝对没问题。”刘湘子道:“你怎么忽然说起 这个来了?”燕北归道:“就是么。你想,咱们俩那次乘轩辕十三练功时去偷袭,结果 仍不能伤着他一根寒毛,而凌云飞却一人将他打败了,你说有没有名堂?” 刘湘子笑道:“我也说不好,你自己问凌兄吧!”燕被归看着凌云飞,凌云飞也正 笑着向他看,燕被归只得叹了一声,道:“我看凌兄只怕不是人。” 凌云飞道:“燕兄,我知道你那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你就别吐了吧!”刘湘子 等俱是大笑,燕被归一愕,随即悟道;“凌云飞在在饶弯子骂我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 牙。对了,我得回敬他一句”当下道:“这么说,凌兄,你的嘴里可以吐出象牙么?吐 呀!吐呀!” 凌云飞笑道:“想不到燕兄今日也说出了一句妙语。”众人齐笑。 待得一桌酒席已十去五、六后,燕北归忽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就此别 过,后会有期。”当下起身向凌云飞等辞了别,凌云飞和刘湘子要送,燕北归忽回身笑 道;“不用送我了,留在这里吧!”说着使了个眼色,大笑而去。 凌云飞和刘湘子相对苦笑一声,道;“燕兄一走,可要清静多了。”刘湘子道: “燕北归乃一豪放之人,和他一起,可谓是肝胆相照。”当下四人谈笑一阵,凌云飞道: “刘兄,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待刘兄回家见过父母之后,再来西岳山庄,我们一齐 执手游天下,岂不快哉!”刘湘子笑道:“好,一有为定,来,我敬你一杯。”当下两 人又饮了一杯。 白飘羽也和花风仪握住手,道:“凤仪姐,咱们这下分手后,你可要来看看我。” 花风仪也道:“阿羽,你也要记得,还有我这么个姐姐,要时常来找我玩儿。”两人本 来在“大漠之星”时便情同姐妹,关系颇好,这下实要分手,自是舍不得,说了几何, 竟如有些眼角发湿了。 凌云飞和刘湘子对垒一眼,凌云飞劝白飘羽道:“傻孩子,又不是不再相见了,何 必这样呢?我们走吧!”当下向刘湘子一拱手,道:“刘兄,后会有期。”刘湘子也道: “后会有期,恕不远送。”凌云飞进和白飘羽携手而出,四人依依惜别。 刘湘子目送凌云飞和白飘羽走远,回过头来,看住花风仪,道:“凤仪,咱们也走 吧!”花风仪点点头,两人一齐走出。那酒席之帐,却是早就付了的。 刘湘子和花凤仪各乘一马,向东南方行去,刘湘子关心花凤仪,担心她受不了颠巅 之苦,于是放慢马行之速,两人并辔而行,一路说笑而行。 刘湘子笑道:“本来我爹把我赶了出来,这下见了你,说什么他老人家气也消了。” 花凤仪道:“你就那么肯定?”刘湘子笑道:“我爹见我带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儿媳妇回 来,还会有多大的火气吗?一肚子火早消了。” 花凤仪脸一红,道:“贫嘴,谁是你媳妇?”刘湘子道:“你不愿嫁给我吗?”花 凤仪道:“谁跟你说这些,说点正经的不行么?”刘湘子道:“好了,咱们现在还有六、 七天的路程,可得慢慢打发着过。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你猜我娘见你之后会怎么 说?” 花风仪好奇,道:“怎么说?”刘湘子道:“你真想知道?”花风仪道:“你不说 也就算了,谁稀罕知道。”刘湘子笑道:“我告诉你,我娘一定会说,好俊俏的媳妇儿, 快过来让我看看。”说着,还学出一种老妇人说话的腔调和姿势,花凤仪笑道:“可惜 皇上天福,若让你去梨园,不知会红成个什么样儿。” 刘湘子止住笑,道:“我家就住在临安城东的一个庄子里,靠着祖上经营有方,如 今倒也有一份大家产了,爹爹平时不大管家事,家事都由我娘管,爹爹一心只练武功, 江南一带提起我爹爹,都是又敬又怕,我爹爹只有一点,就是家教太严了。 花凤仪道:“我爹家教也很严,咳就是管我哥哥不住。”刘湘子道:“不知你哥哥 现在怎么了?”花凤仪道:“他是金玉坛主,金玉坛财大势大,他应该过得很好。” 刘湘子叹道:“你曾为我而不惜一死,这份深情我永远记得,只要你高兴,我怎么 着都行。”花凤仪道:“我假如说,我现在要吃东西了,你怎么办?”刘湘子笑道: “不错,我也想吃东西了,走,咱们这就去寻一家店铺吃点东西再走,不然.这个肚子 干巴巴的,我也无法再走了。”当下两人相视一笑,策马疾弛而去。 这几天,刘湘子始终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自己往东,那人也往东,自己往南, 那人也往南,有时候在一个分路口那人消失了,但第二天又出现在身后不远处。 刘湘子心中起疑,暗道:“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他想得到什么?”他也曾 借着几个机会看过那人,只见那入颔下一绺长须,一直垂至胸前,看年纪,却又只有四 十岁左右,容貌倒也一般,背上还背着一柄剑。骑在马背上,任那马一额一颠地行,他 却在歪着脑袋睡大觉,这种打扮的人虽不常见,却也并不少见,或许正是一个与自己同 路的人也未可知。 刘湘子不敢掉以轻心,离家还有两天的路程,要平平安安走到,这才是最终目的。 刘湘子不敢将此事告诉花凤仪,因为怕她担心,只是在心里略自留神。 这一天,刘湘子和花风仪已进了临安城西门,刘湘子下马带着花风仪一路前行,花 风仪久居关外,几曾见过如此繁华的江南城镇?那临安在南宋时虽曾一度作过都城,但 在唐时毕竟还不并最繁华,且不说长安,便是那苏州、扬州、杭州等,哪一处又不强之 无数?但花风仪仍是赚两只眼睛不够用,四处看还一下往是高兴。 刘湘子见花风仪开心,心下也甚高兴,一会儿给她买个冰糖葫芦,一会儿又给她买 个糖人儿,果会又买个小波郎鼓塞在她手中,自己却将两条马缰都提在手中,让花风仪 开心个够。 花风仪从小到大,的确从未如此开心过,从城中直行过去,两只眼睛都着累了,仍 是不过瘾,城中之人对二人也甚感兴趣,见如此俏生的一个大姑娘,却在外面抛头露面, 这且不说,她还一边走一边看,那是什么意思?后面跟着的那人,是她的丈夫么?看来 不大像,或许是个骗子或采花贼、流浪子也未可知。 到了城东,渐渐地和刘湘子打招呼的人多了起来,不时听到“二少爷”、“二公子, 你回来了”,“二公子,咱们好想你”等等之语,刘湘子都含笑点头应了。 出了城,花风仪这才回过头来,道:“湘子,今天可真过瘾。”刘湘子见她一片天 真无邪,却又楚楚动人,心中受极,笑道:“你喜欢这里么?”花风仪道:“喜欢。” 刘湘子道:“我以后经常带你来玩,好么?”花风仪直道:“那可真好。” 刘湘子道:“我以后还要带你去更好玩的杭州,苏州,让你玩个痛快,好不好?” 花凤仪道:“那可真辛苦你啦!”刘湘子笑道:“好了,先上马吧,只有十多里路了。” 当下扶花凤仪上了马,自己再跨上马,道:“快走吧!到了这里,我突然十分想家了。” 行了十多里,刘湘子道;“下马吧,入了庄子还骑马,对我爹可就不尊敬了。”又 扶花风仪下了马,牵马前在内走去。 行不多远,忽见一个庄丁过来,见了刘湘子,不禁又惊又喜,叫道:“大家快来呀, 二少爷回来了。”立时围上来十多人,将刘湘子团团转往,问暖问寒,哄哄不休。刘湘 子离家已有年余,见众人仍记得自己,心下感动,道:“大家都好么?”众人都道: “好,好,二少爷,你才好呢!”有个快嘴仆人道;“二少爷,听说你在北方破魔教, 可有此事?”刘湘子道:“那是我朋友凌云飞干的,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那人道: “二少爷,这是你的媳妇儿吗?”花凤仪脸上登时红了,刘湘子将脸一板,详怒道: “你们敢对二少奶奶无礼?”众人则笑得更厉害了。 刘湘子和众人寒暄了一阵,仍向前行会,将马交给了一个庄丁,拨开众人,引着花 凤仪进了一座大庄院。 一进门,立时有两人迎上来,前面一人相貌英武,腮边虬髯丛生,双目有神,身材 高大,甚是威风。后面一人面貌则显得英明,和刘湘子有些相像。 刘湘子忽地拜倒,道:“大哥!”那人果然便是刘浪子,后面那人则是刘淮子。刘 浪子扶起刘湘子,便咽道:“二弟,你可想死大哥了!”刘湘子双目也自有些湿润了, 道:“大哥,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四兄弟中,除了四弟以外,他便与大哥关系好些。 刘淮子也上前拜倒,道:“见过二哥!”刘湘子连忙扶起,道:“三弟,你比以前 显得大些了。”刘淮子道:“二哥,娘天天都在念叨着你呢。”刘湘子叹道:“你二哥 是个不孝之子。”忽地牵过花凤仪,道:“来,大家先认识一下。”将三人互相介绍一 番,刘淮子道:“见过二……”刘湘子忙打断道:“别叫她难堪了。”刘淮子这才道: “见过花小姐。”花凤仪也与两兄弟见了礼。 三兄弟说说笑笑,进了正屋,见屋内坐着两位老人,刘湘子上前先朝老头拜倒,道: “不孝儿湘子,拜见爹爹。”那人正是刘玉禅。刘湘子连叩了三个响头,刘玉禅道: “起来吧!”语气平平,并未见什么喜意。 刘湘子又朝母亲拜倒,道:“不孝儿湘子,叩见母亲大人!”又往下叩头,刘老夫 人早已忍不住,忙上前扶起,道:“免利,免礼。我的儿,你可回来了。”说着,眼里 竟流下泪来。 刘湘子道:“娘,儿以后再不离开您了。”刘老夫人点点头,道:“这就好。”刘 湘子清母亲仍旧上座,牵过花风仪,又给二老引见了,花风仪盈盈一礼,道:“见过刘 伯伯,刘伯母。” 刘老夫人早已笑得合不上叹了,笑着招呼道:“好俊俏的媳妇儿,快过来让我看 看。”花风仪脸上一红,心道;“果真与湘子那天说的一模一样。”当下只得走了过去。 刘老夫人牵住花风仪的手,只是不停地问长问短,“你是哪里人啊?”“你今年多大 了?”“你家里知不知道你出来了?”最后一问时,花凤仪说道:“我家里已经没有人 了。”刘老夫人叹道;“好可怜哟!好闺女,你以后就住在我这儿吧,你想要什么,跟 我说一声就得了!”花风仪点点头,却不说话。 当晚,刘家在大堂屋里摆酒,替刘湘子洗尘,刘浪子和刘淮子此时仅已婚娶,刘浪 子已有一女,年方一岁,此刻让老奶娘带她在屋里睡觉,两对夫妇都来陪饭,刘玉禅和 刘老夫人坐上首,刘湘子外出新归,两兄弟硬要他坐父母亲旁边,刘湘子捱不过,只得 坐了。花风仪挨刘湘子坐了。大嫂喜欢花凤仪,挨她坐了,两兄弟和三媳妇则散开坐下。 酒过三巡,刘玉禅道:“湘子,我听说你在外面办了不少大事,是不是?”刘湘子 以为他说自己在魔教之事,当下道:“孩儿哪能办什么大事。”刘玉禅道:“是就是, 何必三推四就的,在我面前还谦虚什么。”刘湘子无奈,只得道;“孩儿只不过办了一 点小事而已。” 刘玉禅道:“我不是说破魔教之事,我知道此事主要是凌云飞干的,江湖上已经传 出来了。”原来燕北归回去后,嘴巴闲不住,也不住,将此事说了个清楚,这一来,不 用五天,此事便传遍了武林,刘湘子本也立了不小的功劳,此事自然缺不了将他赞美一 番。 刘湘子道;“不知爹爹说的何事?”刘玉禅道;“我是说你干的杀手勾当。”刘湘 子一惊,心中无底,只得先试探道:“爹,孩儿哪里办什么大事?”刘玉禅道:“我听 说你一路北去,杀了不少作恶多端的坏人,江湖早已传遍了你的事,说你是“第一杀 手”,你可知道?” 刘湘子道:“孩儿虽然杀了一些坏人,但做杀手也不是情之所愿,也不指望做什么 第一杀手。”刘玉禅道:“你不愿做,那为什么当初要杀人呢?”刘湘子道:“孩儿一 时迫干生计,只得干此勾当。”刘老夫人插言道:“什么呀!孩子刚一回来,你就寻碴 儿教训他,让他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再说不行么?再说,当初若不是你将他赶出去,他又 怎会干这些事?” 刘玉禅脸上勃然变色,忽地一拍案子,震得满桌汤莱溅了起来,喝道;“这么说来, 倒还是我的错了?”刘湘子忙道:“孩儿不敢。”刘玉禅道:“我当初若不教你武功, 你就不会去做杀手了,对不对?”刘湘子见父亲突然间发了怒,不敢顶撞,当下默然不 语。 刘玉禅呼地站起,道:“你把她带回家来,以为我会高兴么?你当我不知道她是谁 的女儿?你四弟的仇,你报了么?”龙凤仪见此话对她而言,不由得吃了一惊,大娘见 状,连忙出言相慰。 刘湘子道:“爹,你听我说……”刘玉禅喝道:“不用说了,你若想在刘家住下去, 先将这妖女杀了,替你四弟报仇。”刘湘子道:“四弟之死,与凤仪没有半点干系,孩 儿怎么能杀她?再说,她对孩儿有救命之恩,孩儿更不能杀她了。” 刘玉禅冷笑道:“救命之恩,哼,我对你是什么恩?”刘老夫人道:“老头子,你 说些什么呀?越说越远了,这闺女挺好的嘛!” 刘玉弹道:“好,好在哪里?他爹是什么人,她能好到哪儿去?”刘老夫人道: “你再胡说,我就跟你拼了!”刘玉禅大怒,正欲大吼一声,刘浪子和刘淮子连忙上前 劝住了。 刘玉禅道:“浪子、淮子,你们俩谁把这妖女来了,我就立谁为嫡!”花凤仪大惊, 瞪大了眼睛,看着刘浪子和刘淮子。 刘湘子长叹一声,道:“爹,你要杀就杀我吧,这件事与风仪没有丝毫关系,请你 饶她一命。”刘玉禅道:“好畜牲,看来你已给这妖女迷上了。好,我今日便亲手杀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大吼一声,便欲扑上动手,刘浪子和刘淮子连忙拦住,刘浪子回头 喝道:“二弟,快走。” 刘湘子道:“大哥,此事不说明,我终究不会甘心的。”刘玉禅勃然大怒,无奈被 刘浪子和刘淮子拦住,动不了手,只得喝道:“你这畜牲,为了这妖女,竟然在外杀人 放火,无恶不作,你竟然还有脸回来?”刘湘子道:“孩子认识凤仪之后,再未去为别 人杀过一个人,此事天地可表,我刚才若有半句假话,叫我来回七窍流血,不得善终。” 刘玉禅乍见他发此重警,一时倒愕住了,忽又道:“总而言之,你没给你四弟报仇 罢?”刘湘子双目已自流下泪来,道:“孩儿与四弟的关系,想来您是知道的;独孤登 虽然作恶多端,但他能悔改思过,这已是难能可贵了,他既已改过自新,我又何必再杀 他,以而多此一举呢?”刘玉禅道:“胡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我现在只要你杀了这妖 女,你也不干?” 刘湘子道:“孩儿已说过,此事与凤仪没有丝毫关系。”刘玉禅道:“她是花无叶 之女,花无叶与独孤登交好,杀她不得么?”刘湘子叹道:“爹,你怎地也如此不明事 理?”活一出口,他不禁又后悔了,看来刘玉禅立时就要暴跳如雷。 果不其然,刘玉禅立时怒道:“好畜牲,竟敢骂我!”忽地奋起一掌,将刘浪子和 刘淮子震开,接着一掌,击向刘湘子。 刘湘子大惊,忙架住这一掌,道:“爹,你听我说。”刘玉禅哪里肯睬,又一拳击 了过来,刘湘子只得又接一掌,刘玉禅武功高于刘湘子许多,且又在盛怒之下,刘湘子 又不敢大胆还击,当下败得不堪一击。 刘老夫人护住花凤仪,指挥刘浪子和刘湘子道:“你们倆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你爹 拦住!” 刘浪子和刘淮子都是一愕,迟疑了一阵,然后双双扑上,接住刘玉禅双掌,道: “爹,您有活慢说,不要动手呀!”刘玉禅根本不听,奋起几掌,刘浪子和刘淮子立时 敌,被震开一边,刘玉禅怒喝一声,复又扑上,刘湘子苦苦支撑,已是险象百出。 刘玉禅忽地一闪身,欺至刘湘子身边,刘湘子此时若使一招“暗使乾坤”,肘底一 拳,或可击退刘玉禅,但他却不敢这样,当下一个“莲叶轻盈”,滚开一边,双掌护住 顶门,刘玉禅却已一招“赶尽杀绝”,一脚踩了下去,刘湘子无奈,只得以双掌托住刘 玉禅的脚。 刘老夫人忽地赶上一步,一脚踢开刘玉禅的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死老头子, 你今天喝多了酒还是怎地?”刘玉禅道:“你若还多嘴,我连你一起打!”刘老夫人气 得浑身颤抖,道:“好,你打我!好,今天咱们便见真功夫。”说着紧了紧腕袖,便欲 动手。 刘湘子忽地跪在两人中间,道;“父母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们要先说出来呀, 不然的话,孩儿可是死不瞑目!”刘玉禅正自气鼓鼓的,听了此话,又要动手,刘浪子 和刘淮子拼死上前拦住了,他这才作罢,道:“畜牲,你还说,我问你,你管过塞北七 义的事没有?”刘湘子道:“管过。” 刘玉禅道:“塞北七义响当当的名头,从来不做什么不义之事,你却巴巴地把他们 从北方赶到南方来,后来为了这妖女,你又将他们一齐杀死,你既然做得出这等事来, 干嘛还要进我刘家的门呢?起初我见你规规矩矩,倒还不象别人说的那样,现在我算信 了,你为了这妖女,连老子都敢打,更何况杀那么几个人?” 刘湘子道:“孩儿管过‘塞北七义’的事是实,但并未将他们杀了,因为关东温如 玉要追杀他们,我便劝他们来江南避祸,从此再未见面,爹爹之言定有不实之事!”刘 玉禅道:“这么说来,你是在怀疑我无故栽你?” 刘湘子道:“孩儿不敢,但无中生有之事,孩儿是绝不承认的。”刘玉禅连声冷笑, 忽地连出二指,点住了刘浪子兄弟的穴道,刘浪子大惊,呼道:“爹,您有话慢慢说, 不要动手啊!”刘玉禅不理会他,忽地又一指点出,制住刘老夫人的穴道,道:“你们 先安静一会儿,我杀了这对狗男女再来跟你们说话。”刘老夫人破口大骂道:“死老头 子,你要作孽啊!” 刘湘子大惊,忽地站起来,道:“爹,你要怎么样?”刘玉禅冷冷的道:“怎么样? 今日若不杀了你,江湖中人定要责我纵子行凶,今日杀了你,既可清我门户,又可保我 声名!”说罢,对刘浪子和刘淮子二人的妻子道;“你们回房去!”大嫂喜欢花风仪, 道:“爹,凤仪是个好姑娘,您不要难为她了。”刘玉禅道:“叫你回房去!”她倆无 奈,只得起身而行,大嫂临走时还一再向花凤仪回望,花凤仪双目之中含满了泪水,却 终于没流下来。 刘浪子道:“花小姐,你快跑。”花凤仪摇摇头,走到刘湘子身边,道。“刘伯伯, 你要杀,就将我两人一齐杀了吧!” 刘玉禅道:“于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到我家来!”说罢,忽地一掌击向花凤仪胸 前。花凤仪不躲不让,闭目受死,刘湘子忽地架住刘玉禅的手臂,道:“爹你真要杀 她?”刘玉禅道:“我跟你说着玩吗?”刘湘子道:“那好,我带她走!”刘玉禅道: “想走?好,你走吧。” 刘湘子看了刘老夫人一眼,道:“娘,孩儿不孝,只好先走了。”刘老夫人含着泪, 道:“湘儿,你走吧,跟你这蠢老头子说不清的。你要记住,娘是疼你的。”说到后来, 已是泣不成声。 刘湘子双目流泪,道:“儿一定还会回来看您。”刘老夫人道:“不必了,若给你 爹看到,他不知又要起什么坏心。”他两人一言来,一语去,根本不把刘玉禅放在眼里, 似乎并无刘玉禅这个人站在一旁似的。 刘湘子又道:“大哥、三弟,我要走了。”刘淮子哽了哽,没说出话来,刘浪子道: “二弟,你要多保重!” 刘湘子道:“大哥、三弟,你们也要多保重。”说罢,拭去眼角的眼泪,道:“凤 仪,咱们走吧!”说着,拉了花凤仪就走。刘玉禅冷冷的道:“我只说你走,她可得留 下!”花凤仪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看着刘玉禅,刘湘子默默然半晌,道:“凤仪,咱们 走!”牵住花凤仪便走。 刘玉禅道:“在我家里,我要留谁就留谁!”忽地一掌击向花凤仪背心,刘老夫人 和刘浪子齐声大呼道;“小心!” 刘湘子忽地转身,一掌推出,却不去拦刘玉禅的手掌,而是击向他的胸前,刘玉禅 若是不回掌自救,即使可以打伤甚至打死凤仪,他自己也定难逃刘湘子那一掌。 刘玉掸本来只想刘湘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向自己出手,所以根本不注意防止着他。此 时见一掌击来,心中不由又惊又怒,幸得他武功甚好应变又强,当下收了掌,强将身子 一侧,这才堪勉强避开这掌。刘湘子若是乘势跟上,接着再出一掌,刘玉禅定然难以应 付.尽它如此,刘湘子的掌力也将刘玉禅的胡须震得飘了起来。 刘湘子冷冷道:“爹,请您今日放我一马,我今后自当回报您老人家,但您若坚持 要对凤仪出手,那也就怪不得我了。”刘玉禅狂笑道:“看见没有,为了这妖女,连老 子都要杀了.好,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怎么来除恶杀凶!”忽地退后一步,左掌抬 起,平放胸前,右掌微探,护住前胸,左足足尖点地,微微抬起,右足稳稳地立于地上, 如同一根木橛子般。 刘湘子识得此招乃“孔雀东南飞”掌法中的起手式“孔雀明王”,父亲第一招就出 这手,看来立时便要有极厉害的杀招出来。他也不敢轻慢,全神贯注的看着父亲。 刘玉禅双眼之中忽地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冷冷的道。“看招!”忽地左足一点, 身子倒后,从一旁绕过来,“呼”地一掌,已迅捷无比地击到刘湘子腰际。刘湘子一动 不动,忽地抬起右足,一下子弓起弹出,却踢向刘玉禅的腰间,刘玉禅立时化掌为切, 横着砍下,刘湘子也变踢为蹬,仍迎向刘玉禅的掌沿。 刘玉禅不敢以掌去硬接刘湘子的脚,不然的话,虽可重创刘湘子的脚部,但自己的 手腕势必也要折断,当下将掌一抬,仍向前击出,刘湘子收回腿,也一掌迎上。 刘玉禅掌上力道全无,却又已飘至了另一侧,刘湘子连出数掌,却始终伤不上刘玉 禅的皮毛,再过数招,便已看见眼前全是掌影,一时不知从何处接手,心中暗道:“父 亲平日教我掌法时,只教我以实为主,虚招为辅,却不料在这等情况之下,竟然全是虚 招,看来武学之变化实在是太繁复了。” 刘湘子勉强接了几招,始终接不实父亲的掌力,心下暗急,只得退后两步,以静待 变。 刘玉禅正欲赶上,忽地一道人影一闪,从屋顶上落下一个人来,站在刘玉禅和刘湘 子之间.刘湘子将那人打量一番,只见他全身一色的夜行衣,又用黑布蒙了面,看不清 面貌,手中提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剑。 刘玉禅道:“你是何人?竟敢来我家撒野?” 那黑衣人睬都不睬他,转朝刘湘子道:“刘湘子,你带她先去,我替你挡一阵就出 来追你。”刘湘子道:“你是谁?”那人道;“待会儿再解释吧!”刘湘子道:“好, 我在外面等你。”牵了花凤仪的手便走。花凤仪始终站在刘湘子身边,半步都没有退却。 刘玉禅冷声道:“阁下是谁,为什么要管我家的闲事?”那黑衣人道:“我是谁你 不必问,只不过我不愿见你将刘湘子这般欺辱。”刘玉禅喝道:“住口,刘湘子是我儿 子,我管教他关你什么事?”那黑衣人道:“虽然他是你儿子,我也要管一管。”刘玉 禅道:“好,你不吃点苦头,想来也不会知道天高地厚!”忽地闪身欺近,连着击出三 掌,每一堂都是直取那黑衣人的要害之处。 那黑衣人忽地挥起长剑,倐然而动,已刺出三剑,每一剑都将刘玉禅的掌势后路逼 死,刘玉禅丝毫不惊,出招绵绵不绝,那黑衣人长剑闪动,剑法甚是精妙,不过一时也 难以来何刘玉禅。 刘玉禅忽地抢攻三招,将那黑衣人逼退,然后右掌发力,将黑衣人的长剑震偏一边, 左掌从右掌之下穿出,迅忽而至,那黑衣人还欲挥拳击架,却已是晚了,当下拼命将身 子往后一倒,将剑护住胸前,着地一滚,退出丈余方才站起,总算近过了这一险招。 刘玉禅住手不攻,厉声道。“你是牧一鹤?”那黑衣人笑道:“刘玉禅好眼光,在 下正是牧一鹤。你的武功小胜于我,轻功却不见得强于我,告辞了。”忽地朝后一纵, 立时去了四、五丈,人方落地时又起掠起,只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之中。 刘玉禅怒极,他知道自己追不上牧一鹤,回过身来,看着泥雕水塑般的刘老夫人、 刘浪子、刘淮子三人,怒喝道:“你们看看!刘湘子竟和牧一鹤在一起,我说的没错吧? 现在好了,你们护着他吧,到时候犯下滔天大恶时,且休说我没管教!”说罢,重重地 哼了一声,甩袖忿然离去。 大堂上,只剩下三个泥塑菩萨般的人呆在那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却也无话可 说,只得静待穴道自解了。 刘湘子带着花凤仪离了家,径向在外走去,在一处小河岸边停了下来,道:“我们 在这儿坐一会儿吧!”花凤仪点点头,和刘湘子坐下了,靠在他怀里。 刘湘子叹道:“我真没想到,别了一年多了,爹对我还有这么大的火气。”花凤仪 道:“我看见你爹时,心中就不知怎地有一种怕意,后来你爹果然就发脾气了。” 刘湘子道;“我真不知他是怎么了。”忽地想起一事,道:“莫不是有人在害我?” 花凤仪奇道;“害你?”刘湘子道:“不错,听我爹说,我为了你在外杀人放火,还杀 了什么‘塞北七义’,这些事简直都是无中生有。”花凤仪道:“对,自从咱们认识之 后,始终没有分开过,你几时为我在外面杀人放火?又杀了什么‘塞北七义’?”她顿 了一顿,忽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去跟他说清楚!”刘湘子忙拉住她,道;“我爹在 这个时候谁的话都不听的,你刚才没看见么?再说,你去说他又怎么会信?” 花风仪道:“难道就让你为了我而无家可归吗?”刘湘子道:“我说过,只要你高 兴,叫我做什么都行。”花凤仪不禁流下泪来,道:“你能如此待我,我立时就死了也 甘心。”刘湘子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道:“别说那些,我不爱听。” 花凤仪道;“那你以后怎么办?”刘湘子道;“你说呢?”花凤仪想了想,道; “我听你的!”刘湘子道;“那好!我带你去杭州玩!”花凤仪道:“杭州?杭州比临 安大,那一定更加好玩。”刘湘子道:“我要带你去西湖,去灵隐寺,去所有好玩的地 方。” 忽听得身后一人道;“把用去那些地方了,先跟我走吧!”刘湘子忽地一回头,见 峰后站着那个黑衣人,心中不由得一惊,心道:“我的耳力本已不差,怎地竟未听出他 来到我身后?他若突然给我一剑,我现在还有命在么?”当下站起身来。花凤仪却已是 满脸通红,她和刘湘子说的话,看来大半已叫这人听了去,自然十分害羞。 刘湘子道:“不知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出来?”那黑衣人道:“你先跟我 走吧!不多说了。”说罢转身便走。 刘湘子心道:“反正左右无事,跟他去看看也无妨.当下拉了花风仪的手,跟他一 起而去。 行了许久、进了一片黑林子,在林子里转悠一会儿,便看见有一座白房子在一块空 地上,旁边还站有一人。 刘湘子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见那人容貌冷峻,有事无事眉头都总是皱着,面上倒 也还白净,双手负在背后。虽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但浑身却散发出一股道人的杀气。 那黑衣人撕下面罩,刘湘子一见,不同得惊住了,心道:“原来是那个在路上一直 跟着我的人。”心下对于此人的行动甚是不解,不知他为何跟着自己,也不知他怎么知 道自己有难而前来相救。” 那人对小白房子道:“老大,我已将刘湘子带来了。”屋里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道: “很好。”那人道:“现在怎么办?”房里的人道:“你站在一旁,让我来跟他说话。” 那人便和先前那人站在一起。 刘湘子见花凤仪渐渐露出恐惧的神色。轻声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这里。”花 凤仪点点头,但恐惧之色仍是不住。 刘湘子握住花风仪的手,朗声道:“不知尊驾是哪一路好汉,叫在下来此有何贵 干?”房内之人道:“刘湘子,你知道你现在处于什么处境么?”刘湘子道:“不知道, 请指教。” 房内之人道:“你和凌云飞一起破了魔教,此事早已传遍了江湖,但你为了魔教花 无叶的女儿而杀人放火之事,同样也传遍了武林。” 刘湘子一愕,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地又是这么说?”问道:“那么请问,然 后如何呢?”房内之人道:“你虽然有破魔教之大功,但杀人放火之事更是令人注目, 江湖上现在要杀你的人,当真是数也数不清。” 刘湘子又是一惊,当下掏出折扇,“蓬”地打开了,轻扇几下,只觉得凉风扑面, 心下稍定,问道:“我也听人说过我杀人放火了,只可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什么事 得罪了武林同道,阁下看来是个知情人,便请说一说详情,如何?” 屋内那人忽地大笑,笑罢方道:“刘湘子,我今日说了这事以后,你会怎么办。” 刘湘子道:“那先得看情况了。” 房内之人道:“你为了花无叶的女儿,杀了‘塞北七义’,劫了莫家寨子,并放火 烧了宅,又潜入青城山,杀了青城山的六名道姑,再烧了山下的一座小道观!”花凤仪 闻言,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呼出来。 刘湘子道:“这全是一派胡言,我一点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去做了。”房内之人道: “那好,我且告诉你,你在回来的这条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杀你?”刘湘子道: “不知道。” 房内那人道:“在来的这条路上,共有三十六人想要杀你。全都被牧一鹤和屠龙两 人帮你解决了。”刘湘子道:“牧一鹤?屠龙?”房内之人道:“不错。”刘湘子心中 猛地醒悟,路上一直有人跟在后面,却是为了这个。” 房内那人又道:“其实牧一鹤和屠龙若不出手,你本也能够料理,但我想过了,若 不是我们帮你解决这些人,这些人肯定无休无止地还会来;你和花大小姐也不能安安静 静,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了;最重要的,是你父亲对你的见解更会令人心惧。” 刘湘子道:“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你先要告诉我,你们这么帮我是为了什么?” 房内那人又是一阵大笑,道:“我先要告诉你,我刚才说的全都是真话。”刘湘子道: “就算是真话,你为什么要帮我?”房内那人笑道。“我们若不帮你,你就一定会死, 你若死了,四大杀手岂不只剩下三大杀手了!”刘湘子奇道:“四大杀手?四大杀手?” 房内那人笑道:“这也难怪你,你去了一趟关外,自不大清楚这儿的事情,好,我便给 你讲一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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