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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山的一场事件,又是如何引发的呢? 原来是冯子都依计行事,他先陪不定天赵镇海喝酒,眼看不定天赵镇海已有七分酒意,认为时机成熟,遂向赵镇海低声说道:“赵兄以后最好检点些,您知道的,江一鸣这家伙——” 赵镇海醉眼一翻,变脸道:“小子告密了?” 冯子都轻轻一嘘道:“赵兄是聪明人,应知纵然兴师问罪,也不该以此为籍口,例如:赵兄这会儿尽可过去敬他的酒,然后就在酒上做文章!” 赵镇海头一点,表示会意。 接着,赵镇海左手把壶,右手执杯,脚步歪斜地向江一鸣那一席走去,走至席旁,酒杯一举道:“来,江一鸣,咱们干一杯。” 在体制上,赵镇海是分宫天龙护法,江一鸣是分宫主,虽说地位相近,现在又同为入选剑手,然而依一般习惯,在这种场合中,赵镇海可以喊对方一声“江兄”或“一鸣兄”,以示亲近,否则就该尊称对方一声“江分宫主”。 如像现在这样径呼其名,是相当不礼貌的。 江一鸣因晨间之事,早对这位不定天种下不良印象,如今听到这一声“江一鸣”,自然更加不痛快了,他本想板脸推托,无奈不定天赵镇海竟来了个“先干为敬”,最后一个杯字出口,脖子一仰,骨嘟一声,酒杯已空。 江一鸣忍了又忍,最后勉强举杯道:“赵兄海量,小弟望尘莫及,你干杯,我随意就好——谢谢,谢谢!” 赵镇海眼皮一撩道:“江一鸣你真的连这一杯也喝不下?” 江一鸣没好气地冷冷答道:“一杯酒当然喝得下,问题在于这已经不是第一杯!” 赵镇海猛可里将酒杯往地下一摔,嘿嘿道:“什么玩艺儿!” 江一鸣脸色一变,长身注目道:“你又是什么玩艺儿?” 赵镇海脸色一昂道:“你他妈的,这不是明明瞧不起老子么?” 江一鸣厉声道:“老子瞧不起你又怎样?” 赵镇海一串而上道:“你瞧不起老子,老子就揍人!” 招随声发,扬手一掌便向江一鸣闪电刮去。 江一鸣大概没想到对方说干就干,一个措手不及,想往后让,腿子又给板凳绊了一下,结果叭的一声,挨了个结结实实。 赵镇诲存心找碴儿,这一掌腕劲用足,没有一百斤也有八十斤,江一鸣下身不稳,竟给打得手足朝天,赵镇海趁酒使性,冲上去又是一脚,只听江一鸣一声惨叫,伤中要害,顿告了账! 大厅中这时虽有不少其他剑手在场,但由于彼此身份相等,交情亦无厚薄可言,大家谁也不愿淌人浑水,因此,两人刚刚翻脸,大伙儿即自动退去一旁。 这事虽由文束玉和冯子都暗中发动,但欧阳喜并不清楚,等到事情已经发生,欧阳喜这才蓦然警觉一件事:文束玉固然不在,销魂娘子也似乎不见了好一会儿!这种情形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就要出“毛病”!于是,小妞儿心中一慌,忙向后山另一家温泉浴堂奔来。 等文束玉赶来前山现场,江一鸣尸体已被移去另一边,其余剑手——包括不定天赵镇海在内——因为这种事在天龙帮并非绝无仅有,早已各返原位,聚饮如故,直到文束玉走进门来,大家方才一齐停杯罢著,文束玉往厅中一站,四下扫了一眼,缓缓说道:“事情经过,本座已从张龙口中约略获知,本座的看法和处理是:江分宫主没有错,赵护法也没有错,要有错,应该归罪本座,因为酒是本座要你们喝的,酒后意气用事,乃属在所难免,另外,本座亦不欲对赵护法如何加罚,江分宫主固然值得同情,但是双方机会相等,他如果身手够好,今天死的也许是赵护法而不是江分宫主!死者已矣,生者为重,这是本帮过去的一贯主张。本座意见如此,诸位都是在场人,如觉双方理有长短,不防提出来供本座参考,果若赵护法确有不是之处,本座将决不使惹是生非者得到鼓励!” 严格说来,先起头和先动手的,都是不定天赵镇海,分宫主江一鸣只是应付态度欠佳,当然部分错在前者。 可是,谁会来做这个傻瓜? 文束玉见众人不发一语,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于是,脸色一缓,吩咐大家继续喝酒。 第二天,一行进入长安城,就在离居易酒楼不远的宝华客栈歇下。文束玉指派两名剑手出去打听,傍晚两名剑手回栈报称,说是听不到曹、马两位副帮主已来长安的消息。文束玉暗暗纳闷,乃又指使“张龙”出去“买点东西”。 天黑了一会儿,“张龙”方将“东西”买回来。 文束玉轻声问道:“情形如何?” 欧阳喜笑道:“据鬼谷子胡老鬼说:两路人马前天就到了。曹大年一支住在子午镇,马常青一支则在马鬼坡一带,两起合计约在百五十人上下,均为三堂好手,老儿决意先将这两处人马加以歼灭。” 文束玉皱眉道:“办得到吗?” 欧阳喜接着道:“所以胡老儿叫我马上回来跟你商量,他那方面力量足够,不过在全力硬拚之下,伤亡可能相当惨重,他问你有无把握让这批剑手全部反正,有了你这边这支生力军加进去,问题就简单得多了!” 文束玉沉吟道:“从赵镇海事件看来,可见这批剑手意志已经动摇,只怕操之过急,引起惶惑,也许会弄巧成拙。” 欧阳喜忙道:“老儿说过了,不必急在一时,他给你七天工夫,成功了,约齐举事,否则,老儿预备就先从这批剑手下手起。” 欧阳喜顿了一下,接着道:“湖老儿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再拖下去你的处境也很为难,譬如说:底下要你血洗武当和少林,你听还是不听?武当少林这两个不比华山,华山可以举派回避,武当和少林,均为方外门户,加以弟子亦较他派为众,试问能让到哪里去?其次,你们这三路人马,为天龙帮大部分精华所在,一旦解决了,魔帮就将只剩两名魔女,三堂堂主,以及极少部分三堂护法,纵不能一举剿清,也势将再无多大作为,那些天龙弟子人数虽众,到时候自然随着冰消瓦解,根本用不着放在心上。” 文束玉点点头道:“好的,既然还有七天时间,那就由我来试试吧!” 欧阳喜笑了笑,低声道:“老儿相信你会成功。” 文束玉微微一笑,低声道:“有你这位公主在我身边,当然了!” 第二天,天一亮,文束玉即将余下的二十七名剑手,连同销魂娘子,一起召集在客栈后院,神情沉重地宣布道:“今天是我们这一队,和曹马两位副帮主在居易楼预定会合之期,本座有几句话想向大家说明一下:这次,我们这一队出来,主要任务是向华山派下手,但是,结果是一无所获,反而损失七名得力人员,虽然这应归罪于先期泄漏消息,不过,帮主也许不会原谅,同时我们也不应寄望于侥幸,上面纵然不追究,在我们全体,仍然是个莫大的污点。所以,在会见了曹马两位副帮主之后,本座准备循往例自动请辞第一副帮主并兼各职,甘以三堂堂主,或是一名天天护法身份默默等待机会,徐图建功赎罪,关于诸位,本座亦将无能庇护,希望诸位均能与本座一样逆来顺受。” 众剑手人人默然垂首。 这位文副帮主走了,剑手组织不一定解散,那么,底下将是谁来接管呢? 曹副帮主?马副帮主?或是翁副参赞? 这位文副帮主年轻有为,武功高,风度佳,对下又是那样的体贴周到,就以不定天赵镇海为例吧,换上另外一名领导者,会有这般宽大吗? 文束玉顿了顿,接着道:“这是非常不幸的,但是,本座也是出于无可奈何;因为本座并不愿意,同时也实在舍不得离开诸位。在天龙帮,诸位均是百中选一的佼佼者,换句话说,今天天龙帮要是没有了你们诸位,即将不成其为天龙帮,离开诸位之后,本座将能去哪里再找到像你们这样的一批伙伴?” “皇天在上,日月共鉴,我赵镇海如今起誓:虽赴汤蹈火,亦属在所在辞,你文副帮主到哪里,我赵镇海便跟到哪里!” 文束玉眼光迅扫,见众人无一表现惊讶,乃皱皱眉道:“赵护法,你这份勇气,本座佩服,你这份情意,本座感激,不过,今天不是你我两人面对面说话,就是本座愿意装作没有听到,这儿还有解护法监军,同时你也得为大家的处境着想……” 文束玉说着,顺势朝销魂娘子望去一眼。 销魂娘子名为监使,如论武功可说抵不上这批剑手中任何一位,文束玉此刻往她身上推,不过是想藉此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而已! 不过这位销魂娘子武虽非一流,心计却是过人一等,她了解目下之形势,也逐渐揣摸到文束玉之意向,当下连忙浅福回答道:“文副帮主好说,卑座不过金龙堂一名金金护法,名义上说做监军,事实上也只是跟在大家后面兼点杂差罢了,这位赵护法心口如一,豪气感人,久为卑座所钦佩,何况文副帮主才是一队之长,卑座好有资格说什么?” 站在最前排的史毕梧这时忽然深深一叹,喃喃道:“史某人罪孽深重,死亦无怨……” 史毕梧忽然如此说话,含意至为明显,他已知道这一队迟早必有问题,只可惜他本人难容于正派,否则也就无所谓了。 这种话,只有文束玉一人听得懂,所以文束玉连忙拦住他说道:“史护法你放心,本座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跟在本座身边,本座保证没有人能动你一根毛发就是了!” 史毕梧望出感激的一眼,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文束玉大大松出一口气,平白杀人,他不忍,现在,全队中最后一名问题人物也得到解决了。 同时,队中总还有不妥人物,这段折冲,也是没有影响的。史毕梧只是在自怨自艾,文束玉的保证也未始不可解释为:“怕帮主责怪么?放心,处罚应自我这么第一副帮主开始,只要我仍在帮中,一定全力照应你!” 练武首重先天禀赋,目下这批剑手,其能有今天,武功固非常人所能企及,才智自亦不在常人下,文束玉此刻对史毕梧之保证,即不啻对全部剑手之保证;众到手于闻言后,无不为之精神大振。 文束玉看在眼里,心中自是快慰异常。 接着,文束玉下令队伍解散,要大家收拾停当,准备午牌时分赶往居易楼与曹、马两路人手会合。 众剑手回房后,销魂娘子近前低声道:“文副帮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文束玉四下望了一眼道:“现在没有人,就在这里说也一样。” 销魂娘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今天……形势很明白……贱妾将何去何从……尚望文副帮主赐予指示。” 文束玉注目道:“依你自己呢?” 销魂娘子黯然一叹道:“再回去毫无保障,尤其……尤其是大局若有变化之后……要是跟着大家共进退吧,贱妾又担心,像鬼爪等人,全都嫉恶如仇……如果一个个都像你文副帮主这样,残妾自然无何顾虑。” 文束玉想了一下道:“假如本座也向你提出有如先前对史毕梧那样的保证,你满意否?” 销魂娘子大喜过望,连忙低答道:“尽够了,谢谢副座。” 销魂娘子语毕,浅浅一福,便待离去,文束玉道:“且慢!” 销魂娘子惶惑止步道:“副座还有什么吩咐?” 文束玉朝淫娃望了两眼,缓缓说道:“本座保证的,只是未来一段过渡时期,你我年纪都轻,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解女侠如果希望永远为人尊重……唉……本座语尽于此,解女侠是聪明人,不妨在有空时仔细斟酌一下。” 销魂娘子目凝足尖,微微点头道:“镜花水月,真情难凭,贱妾也已渐渐觉悟了。” 文束玉见淫娃出语真挚,不禁加以安慰道:“以女侠这份过人气质,如能善自身处,文某人相信,女侠将来定能获得美满归宿的,如因悔悟而消极,就未免矫枉过正了。” 销魂娘子颤声道:“只可惜贱妾无缘常聆副座教益,副座每一句话,都能使人铭之永生……” 销魂娘子说至此处,前院忽然走来一名剑手报告道:“有个姓郑的在外面想见文副帮主。” 姓郑的?文束玉想了一下,问道:“此人生做何等模样?” 那名剑手答道:“看上去将近六旬左右,很苍老,背都驼了,他说是副座的故人,然依卑座看来,此人显非道上人物。” 文束玉更奇怪了,他过去那有这样一位朋友?他想,是鬼谷老易容前来?抑或受鬼谷老儿所差派? 无此可能! 鬼谷老儿要传活,方式甚多,而且也应先找欧阳喜方属万全,老儿行事谨慎,应不致走此险着。 文束玉边想边随着那名剑手往前面走来,在客厅中,这时果然站着一名蓝衣老人,外貌一如剑手所言,苍老异常,但是,文束玉依然不谙对方为谁。 那老人看到文束玉,走上一步打躬道:“文……文副帮主您好!” 啊,文束玉猛然想起来了,双狮镖局的郑师爷! 文束玉因为身份关系,这次来长安,心中虽然念着双狮镖局,但始终不便抽身;可是,郑师爷才五十左右的人,怎么两三年不见,竟一下老成这副样子呢? 文束玉想着,连忙上去拉起郑师爷一条手臂道:“原来是郑师爷,走,去房里坐。” 进入套房,文束玉暗示欧阳喜出去守望,然后向郑师爷问道:“大家都好吗?镖局这两年业务怎么样?” 郑师爷叹了口气道:“局子早收了……” 文束玉这才自称失言,自天龙帮问事江湖,于各地成立分宫以来,哪一家镖局还敢接生意? 文束玉一时无言,郑师爷接着道:“不过,镖局虽然卸了招牌,人还一个没有散,这两年都是吃的两位局主的老本,两位局主说,当日那批镖货能够追回来,等于菩萨见怜,大伙儿就是吃一辈子也吃不完,可是,唉,这叫我们这批下人又……” 是的,尽管慷慨,承受者无功受禄,心头终究不是滋味,这,也许正是这位师爷衰老的原因。 郑师爷接着又叹了口气道:“这次,两位局主和张李几位师父他们不便来,所以差小老儿来见文副帮主,要小老儿转达文副帮主……” 文束玉悦容道:“郑师爷,我还叫文束玉,我们都跟以前没有两样。” 郑师爷抬头望了他一眼,眼光中不自禁流露出一片欣慰之色,顿了顿,接着道:“是的,老弟,两位局主说:他们请老弟放心,老文福墓地他已经修建了一座墓园,每逢年节,都由小老儿代您亲去烧化祭奠……” 文束玉道:“谢谢——”语音一便,不期然流下两颗热泪。 郑师爷又望了他一眼,低声道:“小老儿以前从未想到你老弟就是断肠箫文大侠哲嗣,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次老弟再到长安,大家都很高兴。” 文束玉拭干眼角,勉强笑了一下道:“不,郑师爷,你别骗我,如将‘高兴’改为‘伤心’,才是你们心底真正要说的话,我知道。” 郑师爷微微一怔,忙道:“老弟不可误会……” 文束玉淡淡截着道:“郑师爷不妨回去这样传语大家:正如大家以前不知道我文束玉会变成今天这样,世上事,很多是无法一眼看透的。假如大家对镖行这碗饭没有吃腻,那么,就说我文束玉说,大家准备半年之后复业!” 郑师爷双目大睁,几疑耳听有误,文束玉接着加了一句道:“复业时不妨向外宣布已聘得‘剑箫书生文束玉为首座镖师’;以剑箫交叉为记之镖旗,可定制三面,师爷从这儿回去就可以着手设计了!” 郑师爷口齿翕张,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束玉起身道:“我们之间无客套可言,今天到此为止,小弟的确没有时间奉陪了,师爷请慢走,并请问候大家好。” 郑师爷向外走去,不住喃喃道:“白白准备了……” 文束玉从后一笑接口道:“本来你们只须准备一句话便够了。” 郑师爷愕然转身道:“一句什么话?” 文束玉笑道:“‘小文,你不会是真的变了吧?’知道吗?就是这一句!” 郑师爷笑了,文束玉接着道:“就这样,我的师爷,别再愁眉苦脸的,您早这样笑,我也早认出您来了,小弟明年还希望您再讨个老大嫂呢!” 郑师爷去后,时辰已经不早了,文束玉吩咐两名剑手先去居易楼包订酒席,余人则接着分做三起前往。 另外,文束玉吩咐“张龙”留在栈中看守行囊马匹,其实是要“张龙”去向鬼谷子传活;这边,大致没有问题。纵然仍有部分冥顽不悟者,也必属极少数,在必要时,将不惜以快刀斩乱麻之方式除去。 三起之中,文束玉当然走在最后,出发后,文束玉又将冯子都约出一步,轻声问道:“依子都兄看众人之中是否仍有不安人物?” 冯子都沉吟了一下道:“好像是没有了,假如说还有不尽可靠之人,当以天水分官那个谭子敬可能性较大。此人以前为武当弟子,因犯过而被逐出门墙,嗣后淤学天下,刻苦自奋,终于成就一副上好身手……” 文束玉道:“子都兄怎知此人不尽可靠?小弟看他一直不都是很好么?” 冯子都点点头道:“是的,这一点也是小弟怀疑此人之处!此人生性阴鸯,喜怒不形于色,别的人小弟统统观察过了,尽管不令反戈,而不必担忧指挥不灵,唯独这位谭子敬,小弟对他可说始终莫测高深。” 冯子都顿了一下,接道:“小弟这种大胆的设想,也许会冤枉了好人,不过一粒鼠屎会环一锅粥,稍微防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文束玉点头道:“子都兄所见甚是,那么就由你跟赵镇海两位对此人予以密切监视,稍觉不对,立予格杀,时值非常,手段不能不严酷些。” 冯子都颔首受命,马上赶去前面与不定天赵镇海暗中联络。 文束玉一行所歇之客栈,本来就离居易楼不远,穿过一条横街,也就到了。果如欧阳喜所说,文束玉上楼时,楼上,曹马两名副帮主所率领之一百余人,业已先期到达。 三堂护法见到第一副帮主,全都纷纷离座起立,文束玉扬臂示意,要大家仍就原位坐下。 接着是第二副帮主曹大年和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过来跟文束玉见礼。 曹大年前为天龙堂主,马常青则系由金龙堂主擢升,两人一直都是文束玉的部属,现在虽说地位平行,彼此都是副帮主,但两人不敢忘旧,仍对文束玉恭执师生之礼。 曹马两人,文束玉知道的,武功均颇不弱,成就远在当今各派掌门人之上,而与流星拳相去甚近。 曹大年的缺点是个性懦弱,极为怕事,人很忠诚,但乏主见。 马常青则恰恰相反,年事较轻,雄心甚大,他大概是以文束玉为先例,处处表现积极,颇有贪功邀宠,希望在帮中地位扶摇直上之意。 所以,文束玉对这两人均未寄予若何期望:马常青不可能背叛,曹大年则显然没有胆量背叛! 曹大年过来说道:“文副帮主辛苦了!” 马常青接着说道:“听说文副帮主这一趟华山之行,收获并不尽如理想,究竟怎么回事*” 文束玉慎惕暗生。不是么?他们三路人马现在还是刚接触,华山战绩,外人无从知道,先来此楼之剑手,亦无径向曹马两人报告之理,那么,马常青这消息是哪儿听来的呢? 不过,文束玉并不对这事如何担心,因为,由这一点,也正可以看出马常青这厮一切都好,就是头脑似乎还不够灵活,这种话是随便问得的么? 文束玉一时也不去拆容它,当下皱皱眉道:“是啊,消息不知如何走漏的,本座几乎全队陷入重伏,虽说结果总算侥幸,但仍然损却六七人……” 文束玉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次本座真不知如何向帮主交代才好。” 马常青脱口道:“帮主——应该,咳,不至于怎么才对吧!” 他改是改过来了,终不无勉强之嫌。文束玉佯装毫无所觉,心中则在想:“喝,好小子!你小子凭了这副英俊仪表,显然已被两魔女视为本座之副选,不但在本座这边伏有内线,居然还跟上面另有交通,本座倒是小觑了你小子了!” 现在,文来五忧虑的是,除了冯子都所说的那个谭子敬而外,尚有无其他不稳分子。 马常青这厮是否就只知道他华山空劳往返这一点?知不知道赵镇海事件?以及这两天他对众剑手的笼络情形? 是的,三队会师之后,形势很复杂,也很危险,不过,这里面也有一项好处,就是他将可以藉此考验众剑手之向背程度! 当下,文束玉声色不动,信口敷衍了一阵,随即吩咐入座开席。 三队人数约在二百人左右,席位之排列,近乎像一个大品字。文束玉一队是品字上面的一“口”;曹、马两队则是下面左右两“口”。惟因曹、马两队人数较众,分开的两口则又团聚有如一朵梅花!文束玉坐在“品”字的顶尖上,曹、马两人则坐在两朵梅花的花心中。 这样三队互不混杂,各有其领导中心,合起来是一整体,如遇意外之变,则随时可由“-”化作“三”,由“三”化作“几”等分成临时的小个体。 不一会,酒来了,莱也来了,文束玉以第一副帮主身份先敬全体帮徒一杯,后各席分别传壶欢叙。 目下这两百多人中,也许有人是在全心全意的吃喝,不过,也有部分一开始便“食不甘味”;文束玉便是其中的一个! 文束五提起全副精神,他应酬着,目光四下闪动,表面看去神态自若实则已将全场情况尽收眼底。 使文束玉安心的是,直到第五道菜上完,楼厅中均无异样发生。 不过,好景不长,当第六道热炒端上,事情似乎渐渐在开始变化了。 首发其端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来自天水分官的谭子敬!谭子敬持杯起立,先向文束玉举杯道:“卑座恭敬文副帮主一杯!” 文束玉点点头道:“不必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喝,坐下来喝!” 文束玉说着,举杯一吸而尽。 那位谭子敬干完一杯酒,人却没有立即坐下,他一面伸手去抓酒壶,一面自语般喃喃说道:“让我们也去分敬曹、马两位副座一杯……” 文束玉点点头道:“是的,你们早该过去了!” 文束玉说着,分别朝冯子都和赵镇海两人眼色一使,冯、赵两人负有监视使命,席位原就选在谭子敬两侧,这时双双离座起身,冯子都道:“走,老谭,咱们一起过去。” 谭子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顿呈逡巡不前之意。 赵镇海不由分说伸手一拉道:“对,老谭,咱们去灌他们那些龟儿子去!” 谭子敬似对这位黄山分官的天龙护法颇具戒惧,当下不敢过分违拂,只好勉强笑了笑道:“小弟本意想去敬一杯,看到两位也要去,勇气就没有了。” 赵镇海倚醉卖醉,眼皮一翻道:“此话怎说?” 谭子敬干咳着道:“不敢高攀呀!两位酒量如海,万一对起阵仗来,小弟夹在里面,试问是陪好还是不陪好?” 冯子都边走边接道:“那么你谭兄就单敬曹马两位副座好了,那些酒量好的弟兄,不妨交由小弟和镇海兄来对付。” 谭子敬眉宇间喜色微露,连忙道谢道:“感激不尽……” 冯、赵两人趁机交换了一道眼色,彼此颔首会意。 三人先到第二副帮主曹大年那一席,彼此虚应故事,笑闹一阵之后,随即又向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这一席走来。 冯子都抢着向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说道:“先由我们谭兄敬马副座一杯,卑座跟赵兄等一等再陪副座喝个痛快!”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含笑连声道:“好,好……” 接着,冯、赵两人分别猎取对象,一人找上一名天天护法,开始缠搭起来。 这似乎是喝酒人的通病,平常时候,为了谋一醉,不惜当掉老婆的裤子,好像喝不到酒,今晚将无法挨到明天一般。可是,一到正式酒席上,有的是酒,却又诸般扭捏起来。不是自谦“酒量有限”,就是推称“昨天还在闹肚子”,或者“感冒刚好”之类的“毛病”,似乎酒比药还难喝。 这种情形连冯子都、赵镇海都不例外,谭子敬自然不能“免俗”。 所以就在冯赵两人跟两名天天护法“研究”“怎么个喝法”时,同一席上,那位谭子敬也正在跟那位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为“我的杯子大”“你的杯子小”而“争执”不休。 冯赵两人眼角闪溜,各于心底冷笑不置。 终于,谭子敬和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这边先行获得合理解决,解决方式是由谭子敬想出来的。 他嚷着道:“副座既云杯子比卑座的大,那么,咱们就将两个杯子对调一下怎么样?” 同席众护法纷纷鼓掌道:“公平!公平!” 第三副帮主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在酒席上,谭子敬刻下这种提议,可说是属于最最“理直气壮”的一型。“你的杯子大么?那就换呀!” 如果不肯换,那岂不成了自打嘴巴? 所以,那位第三副帮主这时只好苦笑道:“杯子确是本座的大,你如果一定要讨苦吃,本座还有什么话说?” 谭子敬掳袖嚷道:“那不管——” 就在谭子敬左手送出自己的杯子,同时伸出右手,想去拿第三副帮主马常青那只杯子的一刹那,冯子都突然出声喝道:“谭兄且慢!” 谭子敬闻言一愣,变脸转身道:“冯兄这算什么意思?” 冯子都不慌不忙,正容道:“不是小弟说你,谭兄,敬副座的酒这种敬法,叫大家兄弟看在眼里,在体统上,谭兄难道就不觉得太过分了一点么?” 谭子敬脸色一缓,忙道:“冯兄教训的是……” 不定天赵镇海突然破口骂道:“奶奶的,这就叫丢人!” 话发同时,伸手闪电一抄,一把将谭子敬左手那只正想递去第三副帮主的酒杯抢来手中,口里接着叫道:“奶奶的,你嫌杯子大,老子代你干掉就是了!” 谭子敬大惊失色,口喝一声:“姓赵的,你——” 可是,一个有意,一个无心,等他惊喝出口,酒杯已落不定天赵镇海之手! 谭子敬心虚情急之下,牙一咬,双目凶光迸射,大有立即扑上夺取之意。就在这时,脸色发青的第三副帮主马常青,突然发出重重一咳;谭子敬蓦地警觉,神情微怔,迅即回复常态。 原来不定天抢过杯子,并无异常行动,他像真的为了看不顺眼,想将这杯酒代喝了一般,这时脖子一仰,咕哈咕嗜,果将八分满的一大杯酒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谭子敬见了,不禁暗道一声惭愧。那位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也似乎深深松出一口大气。 不定天赵镇海将酒干了,正待将空杯放回桌面时,冷面播岳冯子都忽然伸手一拦道:“赵兄慢点!” 不定天赵镇海手一缩,扭脸愕然道:“干啥?” 冯子都转向文束玉那一席,眼色一飞,大声道:“今天这儿酒席是谁来订的?” 文束玉席上一名剑手起身应道:“是小弟!” 冯子都点头道:“宋兄过来一下。” 文束王心中已然有数,忙向史毕梧传音吩咐道:“史兄跟过去!” 史毕梧接着扬臂道:“还有小弟!” 冯子都又点了一下头道:“那么史兄也请过来一下。” 宋、史两剑手快步应声而至。谭子敬见不定天将酒杯朝下按在桌面下,心头稍宽,不过,他对冷面潘岳冯子都忽然查究办理酒席之人,显然甚感迷惑。他觑便朝第三副帮主马常青溜去一眼,后者微微摆头,意思似说,刚才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沉住一点气! 宋、史两人走来后,那名来姓剑手问道:“冯兄有何事相召?” 冯子都突然伸手将不定天压着的那酒杯向上一翻,沉脸道:“你们看,杯子都没擦干净——咦,一张条子,故意黏上去的?” 谭子敬知道东窗事发,将绝无生理,因此迫得只有挺而走险,当下一声大喝,深手便向冯子都手上那张条子一把抢去。 不定天赵镇海冷冷喝道:“站回去!” 单掌斜斜一格,其利如刀,其疾逾电,口中话完,谭子敬一只在腕也跟着齐肘而断!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脸色异常难看,身躯刚刚动得一动,忽然瞥及宋、史、赵三人正面对自己,露出一副虎视眈眈之态,深知妄举无益,只好暂时忍住。 冷面潘岳冯子都从退一步,站去楼厅中央,打开纸摺,高高举起,大声念道:“X——一个叉叉——‘X有叛徒,迫在眉睫’咦,这个叉叉代表谁?这是谁在向谁打密报?” 除了文束玉这边的二十余名剑手,各有数外,曹、马两人所带来的那批三堂护法,显然都还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嗡声四起,一个个交头接耳,均显得十分惶惑而骇异。 紧搂断臂,疼得弯腰喘吟的谭子敬,这时悄悄挨去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脚跟前,促声低低道:“快,副座,迟则不及矣……” 就在第三副帮主马常青待向本队全体护法下令之际,品字席端已传出文束玉一声雷喝:“肃静!”一声喝出,全楼寂然。第三副帮主马常青刚好慢了一步。 如在人心浮动时速下乱命,结果尚难逆料,现在,第一副帮主先将全局控制,他这位第三副帮主就无能为力了! 文束玉背席向厅中走出数步,目光四下里缓缓一扫,沉声接着道:“各守原位,不许出声,不许擅动,违者立予格杀,请曹副帮主带领本座部下众剑手维持全场!” 二十七——去掉一个谭子敬,现在是二十六了——二十六剑手是骨干,是主力,如今再将第二副帮主曹大年,一句话轻轻套上,曹大年一支人马算是连带安定下来,那么,以二对一之绝对优势,第三副帮主马常青更是欲振无力! 马常青现在只有一个机会,不过,这个机会出现的可能却很渺茫,帮主天龙魔女和三堂堂主约定在这一二天,会暗地潜来长安会合,现在不但要天龙魔女已经抵达,且要能马上赶来这座居易楼,他马常青才有回生之望,这不是太渺茫了一些么? 文束玉目察大势,知道天龙魔女另付马常青以秘密任命,并在入选剑手中伏下暗线,似乎只是一种安全措施,魔女对他,显然尚无不信任之意,这一点,从曹大年以及大部分护法都对他绝对服从可以看出来。马常青和谭子敬表现如此积极,也许只是贪功躁进而已! 文束玉心神一定,知道这事可以从容处理,只要不将马、谭两名罪魁祸首放跑,也就可以了。 于是,文束玉从冯子都手上取过那张条子,匆匆扫了一遍,然后再向满厅帮徒发话道:“这张条子上的一个叉子,它代表谁人?我们暂且不去追究。现在,我们已经了解到的两件事实:密告出自谭天刑之手。递呈之对象马副帮主,大家刚才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当知本座这样说应该没有冤枉谁。” 全楼不闻一丝声息,那位第三副帮主马常青的脸色则愈来愈难看。 文束玉视如不见,静静接下去道:“本座很惭愧,第一副帮主所率剑手,居然会向第三副帮主打起报告来,真是罕见罕闻,不过——” 文束玉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本帮帮现虽严,一向尚能兼顾情理,至少在目前,本座以为,马副帮主应该是无辜受累!” 马常青闻言大感意外,几疑耳听有误,那些由他统率之护法,这时人人心弦一松,喜色盈盈溢眉。 文束玉既已立意不放马常青过去,怎又会忽然这样说话呢?是有原因的。 第一,马常青一身武功不弱,手下又带着这么多人,如何逮捕,是个大问题。 第二,马常青在帮中地位太高。 他如以第一副帮主身份,任意处置一名第三副帮主,必然会使人寒心,甚至会因而引起全体护法之同情弱者心理,造成不可收拾之后果都不一定,此乃智者所不为也。 所以,文京玉这是采用的一种高级手腕,不论怎样,万变不离其宗,马常青宰定了,方式却须审慎而行。 文束玉顿了顿,接下去道:“如我们遽尔断定马副帮主对此一事件参与有份,今后谁想陷害谁,岂非太简单了么?今天是马副帮主,万一明天也有人向本座递来一张莫名其妙的字条,那时本座又将如何自处?” 众人大为叹服,这话,设想多周到?衡理多公平啊! 文束玉接下去道:“不过,今天为马副帮主本身之立场着想,对这次事件,马副帮主似乎应该自动有所表示;我们三名副帮主,均为本帮今天重要领导人之一,不能在众家兄弟心目中留下任何污点或阴影。”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一时“聪明转弯”,此刻竟误以为文束玉是在“官官相护”,故意留给他一个自我洗刷的机会,当下站起身来四下扫了一眼道:“文副帮主说得很对……本座不能不对这事解释一下……这位谭子敬兄弟,当本座主持金龙堂时,原为金龙之金天护法,升任天水分宫开刑护法,亦出本座之全力推荐,造成这位谭兄弟之误解,以为时时接近本座,便可巩固在帮中之地位,其实,一如文副帮主先前所说,这次他向本座送密报,本座确属毫不知情……” 地上的谭子敬又急又怒,不自禁大叫道:“副座,您可不能推得这样……”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抬脚一踢,沉喝道:“轮不着你开口!” 看上去这一脚似乎只是制止后者发言,实则马常青早安下灭口之心,以马常青之身手,这一脚踢出去,有两个谭子敬也不够报销的;所以,一脚踢实,地上的谭子敬顿时声息寂然。 这种演变,早在文束玉预料之中,他这时只作没有看见。 第三副帮主马常青见文束玉不以他杀谭子敬为意,益发认定文束玉是在有心庇护于他,基于一时感激,竟慨然接着道:“本座身为第三副帮主,理应以身作则,为尊敬并维护本帮帮规之尊严起见,对今天这件意外,本座愿听候文副帮主裁处!” 马常青最后这种勇于负责的果敢表现,引起众护法一片热烈掌声。 待掌声过去后,文束玉点点头,缓缓说道:“凡我本帮兄弟,尊重帮规,便是尊重自己……常青兄是第三副帮主,不论有错无错,都只有帮主才能决定,同时,本座这次奉令血洗华山,亦有失职之处,在目前来说,本座与常青兄均属带罪之人……所以,在未详呈帮主,未获批示之前,我们两人均应自动除去副帮主之封号,以示自律。” 全厅愕然无声,一下去攫两名副帮主,余下之人归谁统率? 文束玉顿了顿,接着说道:“从现在起,三路弟兄将暂归曹副帮主一个监视指挥,并请曹副帮主立即详叙小弟及常青兄之过失情形,报请总帮主议处,在奉议之前,小弟与常青兄则不妨姑领正副剑手领队之名义,继续照原定计划进征少林或武当!” 文束玉这是师法来太祖之“杯酒释兵权!” 轻轻几句话,他自己是“名虽亡而实存”;而马常青则变成“名实俱亡”! 不过,自第二副帮主曹大年以下——包括马常青在内——均因无悉众剑手之“变质”,对文束玉如此处理,并无异样感觉。 尤其是马常青,他虽然看出冯子都、赵镇海、史毕梧等三人似已成为文束玉之心腹,但是,谭子敬在密报中仅称有“X叛徒——”“X”者当然是指文束玉,文束玉有叛并不代表全体剑手均是叛徒,剑手尚是二十六人之多,区区三五人不稳,何足为忧?谭子敬这份不够大胆的报告,可将这位第三副帮主害苦了,不然,马常青说什么也早拚了! 由于风波横生,酒宴草草结束,席中决定:三路人马一齐住人城外白云寺,今夜先派部分人手毁去丐帮长安分舵,以示报复,藉壮声威,明天一早,东向河洛,大举进攻少林。 这些主意,仍然出自文束玉。 文束玉所以放心将大权交去曹大年一人手上,就是看透了曹大年的懦弱无能。 文束玉先说:“本座建议——”然后再加一句:“这事当由曹副帮主决定,曹副帮主以为如何?” 试问,曹大年又能“如何”? 到了白云寺,文束玉又“暗示”曹大年,今晚捣毁丐帮分舵,不妨派马常青带头,副员方面,他则推荐冯、赵、史、宋诸人。曹大年当然又是“照议”不误。 接着,文束玉要“张龙”出去“找副好一点的马靴”,实则要鬼爪等人安排逮人也! 天黑后,马常青带着冯、赵、史、宋四人出发。文束玉派这四人,系含有“押解”之意,在文束玉每一着都可说天衣无缝,有一件事文束玉却不知道,就是天龙魔女已于傍晚带着天、金、银三堂堂主赶来长安。 初更过去不久,文束玉正在后院灯下看书,门启处,忽见销魂娘子神色仓煌地奔了进来,道:“大事……不妙了……” 文束玉霍然跳起,手抚剑柄,注目沉声道:“不要紧,什么事慢慢说!” 销魂娘子面色惨白,颤声道:“刚才,曹大年突然将三堂护法全部悄然带走……可能……是魔女已至……并已获悉……少侠最好快……快将本部剑手集合,以应巨变。” 文束玉大惊,忙道:“你和张龙去通知在家集合待命,本座马上就到!” 销魂娘子出去后,文束玉一口将灯吹熄,一个箭步窜出房,身形起处,电扑前院,到达前院四下一看,三堂百余护法果然走得一个不剩! 文束玉见了这情形,不禁顿足暗叹,这是他今夜唯一的失策之处,不该将曹大年所领人员与自己的二十余名剑手分前后院居住,曹大年本身固然无甚作为,但是,天龙魔女本人一到,形势就不一样了。 本来,魔宫尚有鬼斧赵老儿师徒留镇,魔女中有动静,赵老儿必会先期传出警讯,现在连赵老儿亦给蒙在鼓中,魔女此行之保密程度,盖属不问可知,而魔女一到,便将曹大年传走,局势更是明显,如今,双方业已化暗为明,看来是只有正面硬拚一途了! 现在,文束玉只有一点弄不明白:魔女潜来长安,严格说来并不足为异,因为她派出三路大军,换了谁也不会这样放心,问题是,他这位第一副帮主以及全体解语剑手之已决意舍她而去,魔女何以能够知道得这样快? 这一点,迅即得到了解答—— 就在文束玉急急返回后院,大步走向已全部结束停当的剑手们时,院墙上噗通,噗通,接连滚落两条身躯。 两人显属身负重创,于跃下时伤发不支栽翻,文束玉带着众剑手赶过去一看,两人竟是冯子都和史毕梧! 文束玉吩咐众剑手散开戒备,然后分向两人口中塞去一颗大还丹,轻声地问道:“你们还能讲话不能?” 冯子都点点头,微弱地道:“可以。” 文束玉道:“赵、宋二人呢?” 冯子都道:“完了。” 文束玉一惊道:“丧于马常青那厮之手么?” 冯子都摇摇头,断续地道:“不,半路碰上魔女……还有三堂堂主……马常青发出一道暗号……赵宋二人措手不及……我被两个魔女打伤之后,即由一堂堂主缠住,魔女本人则一下跑得不知去向,我两个知道……魔女……大概是……但苦于无法脱身……曹大年那厮带人跑了吧?” 文束玉头一点道:“好,你们不必再说什么了,毕梧兄伤得似乎比你还重,不过有了这颗大还丹,谅无大碍——” 文束玉接着转身喊来销魂娘子和欧阳喜两人,吩咐将马、史两人抱去厢房内,前者照顾史毕梧后者照顾冯子都,不许点灯,不能发出声息,在任何情形下,都不必分身出面。 冯、史两人刚被抬走,墙外立即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好一个剑箫书生,疑你反,果然反了!本帮主当初就看出你小子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又非在江湖上已然走投无路,说什么也没有诚心投入本帮之可能,都怪倩巧傻婆娘,鬼迷心窍,一再为你小子说项担保……” 语音略顿,冷冷接下去道:“现在,过去的都不谈,目下,我们墙里墙外是七与一之比,你小子纵有三头六臂,大概也飞不上天去,不过,本帮主知道这批剑手均系逼于形势,才被你小子所蛊惑,如你小子肯立即自缚待罪,余人固可一概免究,而你小子亦可饶以不死,限于半盏茶内付诸行动!” 文束玉划圆圈,默示众剑手背里面外,成环形衔列,然后手仗解语剑,向墙外冷叱一声,答道:“芙蓉、飞花、鬼爪、流星、普渡,还有天毒欧阳前辈,正领着丐帮及少林、武当、华山等数百高手守在外面,就像你魔女刻下围住这座院子一样,本少侠现在也给你们在半盏热茶内自缚待罪,只要不在十恶不赦之列;本少侠同样保证你们活命有望,如仍执迷不悟,等会儿可别怨刀剑无情!” 墙外嘿嘿一阵阴笑,嗤鼻道:“你小子少耍聪明了,据马副帮主适才报告本座,你小子今夜支使他带人去攻这儿丐帮分舵,显系已将那批老不死的安插在该分舵附近,现在才不过初更光景,那批老家伙至少也要等到三更过了方会生疑,有了这一二个更次,杀上三五百人时间也够了!” 这一点,正是文束玉所担心的,不意魔女已先他一口说穿。魔女出现得太突然,鬼爪那一边,向以鬼斧赵老儿之消息为准,现在鬼斧赵老儿既遭魔女瞒过,鬼爪等人当然想不到今夜之变。假如鬼爪那边真等到三更以后才生警觉,那么,他一边,结局的确不堪想象! 虽说他现下所拥有的这批剑手均为天龙帮之精英,但是,二十六人折了“赵宋”二人,伤了“冯史”二人,连他自己加进去,亦只剩下二十三人,而外边的三堂护法,足在一百五十人以上,七对一,一点也不夸张,一名入选剑手与一名普通护法,那会差上这么多呢? 再说他自己,单敌一个魔女就已经难言必胜,更何况还有曹大年、马常青、三堂堂主等五大杀将? 文束玉默扫众剑手,内心感到无比的歉厌。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批人,一旦悔悟前非,无疑将是未来武林中一批新生福星,可是,大家跟着他,前后才不过几天工夫,就都落此下场,他文束玉虽然不在乎一己之安逸,但他又怎生对得起这批可敬的伙伴? 众剑手当然了解文束玉此刻之心情,这时站得最近的一名龚姓剑手低低说道:“没关系,文少侠,咱们一对七虽然不行,一个顶二个还可以,魔女迟迟不肯发动,一方面是怕损元气,一方面是想紧迫气氛瓦解我辈斗志,促使我方自行崩溃生乱,但就龚某人所知,我们这一群,意志谅还不至于如此容易动摇,要耗,就大家耗着,在这期间,我们大家不妨各殚心智,共筹善策,以少胜多也并非全不可能。” 文束玉不住点头,传音答谢道:“感激各位大哥临危不乱,重义逾令,文束玉誓与诸位同生死,共患难,决不有负诸位信托也就是了!” 墙外魔女见院内久久不闻声息,嘿嘿然又道:“时限将届,幸勿自误……” 这时,厢室中人影一闪,欧阳喜突然悄悄奔出,文束玉阻止不及,欧阳音已然来至自己身边。 欧阳音低声道:“等非上计——”接着,声音更低,又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说完,身子一转,便以灵巧飘逸之上乘轻功向前段一溜烟而去。 文束玉迅速转过身来,手势一比,众剑手立即悄没声息地贴去墙下阴影中;文束玉又向四下里比出一个砍杀的手势,众剑手挥动手中刀剑,表示会意,然后,文束玉自己也隐去假山后面。 墙外魔女等了一会,见里面声息全无,不禁起疑,于是传音吩咐道:“马副帮主到高处看看!” 马常青应命仗剑纵登墙头,四下一张望,不禁轻咦道:“人都哪里去了?” 前面大殿中,忽然这时传来一阵轻响,马常青忙叫道:“请曹副帮主快带一部分人去前面,帮徐、钟、祈三位堂主加强拦截,小子大概想从正门冲出去。” 院中贴立四壁墙上的众到手,一个个屏息以待,飕飕飕,一阵衣袂破空声响过,似是曹大年带人赶去寺前,紧接着,这边也是一阵飕飕响,轻声中,四边墙头先后出现二三十身形。 贴立墙脚之剑手仍然一动不动。 然后,墙头上一批天龙护法警戒着跳入院中,然后“杀”——声说啸,二十多件兵刃有如怪蟒吐信,纷自四面墙下阴影中闪刺而出。 第一批天龙魔徒,无一幸免。众剑手一击成功,迅即缩归原位,动作完成于一刹那,轻快,正确,敏捷! 天龙魔女尖呼道:“院中有变,快上。” 于是,第二批护法送进来——这一次由于魔徒们警觉已高,院中剑手未能全部得心应手,同时,剑手们此一奇兵突出之战术也为魔徒们识破。 鼓噪声中,魔徒们高呼道:“人都在,快过来……” 此一战术既已失效,现在只有挺身而出,正面奋战了!文束玉第一个飞身而起,运剑如虹,嘶嘶剑风中,已解决三四名。接着,众剑手一起扑出,正好对上墙外翻进的第三批天龙魔徒。 天龙魔女一身黑色劲装,外罩同色技风,肩斜长剑,面垂纱巾,双目寒芒闪眨如电。 魔女先还屹立墙头,冷眼观战,及见众到手人人凶猛如虎,文束玉更似一条夭矫神龙,往来冲杀,如人无人之境,魔女终于无法袖手了。只见长剑出鞘,一声脆叱,春燕般一掠而下。 众魔徒见总帮主亲自出战,不由得轰然一阵欢呼,一个个精神大振。 魔女凌空一剑劈向文束玉,文束玉不敢轻敌,上身一侧,斜斜引开,同时目扫魔女手中宝剑长度、分量和形式。 令人吃惊的是,魔女此刻手上那支宝剑,剑身蓝光隐漾,除色泽不同外,其余各方面几与自己手上这支解语剑别无二致。 文束玉知道,魔女当年曾由无数江湖高手身上获得天下各门派之不传武学,一身艺业杂驳精深。决非自己所能够企及,现在,魔女既然使用的也是一支奇形的宝剑,可见魔女自获得解语剑谱后,定必亦曾下过一番苦功,今夜之战,显极艰巨,不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不行的了。 文束玉意志一定,豪气陡生,当下更不打话,手中解语剑一振,腾身便以一招“境由情生”卷扫过去。 魔女嘿嘿一笑,长剑一划,如瀑布垂空,“山残水未残”——正是解语剑法中的第七招。 文束玉去势不灭,一道剑花涌起,“桃尽花亦尽”。 由于两人兵刀同式,对一套解语剑招又都同样纯熟,一时之间,显然谁也对谁奈何不了! 不过,对文束玉这边不利的是,经过这阵冲击,寺前由曹大年及祈、钟、徐三堂堂主所指挥之百余名护法,均已先后由寺前赶至,原先比数是二对一,现在则一下成为六一之比。 好在后院空地有限,后至之天龙护法均已无法插足;问题是文束玉这边必须速战速决,缠战下去,对人少的一方面,总是不利的。文束玉临危不乱,他知道,自己方面人少固然是弱点,但是,这方面的人均有必死之决心,加上各方支援在即,他们只须咬紧牙关,不在这最危急的一刹那灰心,最后胜利,还是属于他们的! 忽然,呼的一声,一支蓝焰信炮破空升起。 这种信炮从何而来?意义何在?只有文束玉一个人心底明白!信炮升空果然引起魔徒们一阵惊惶,因为魔徒方面人手已尽在于此,要有人来,只会是敌人,而决不会是友人! 呼,呼,接着又是两枚信炮升空。 同时,前面大殿中火把闪烁,人影幢幢,似有大群人正向后院奔来,文束玉扬声高呼道:“各派来人,由天毒大帝率领,总数当在五百以上,天龙弟兄们,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站去一边,以披风卷带克腰者,一概既往不咎,否则杀无赦,生死一念,快快取决!” 一阵喊出,果然有极小部分人悄悄退出两厢之下,文束玉大奋神威,一剑逼退魔女,回身一阵盘旋扫劈,又砍倒四五名魔徒,众魔徒见他们这位以前的第一副帮主愈战愈勇,一股崇拜之念油然而生,转眼之间,又有一部分向两厢退去。 同时,前殿火把愈来愈近,火头闪晃中,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魔女见良机已失,再战下去显属不智,于是厉声高喝道:“这小子早晚跑不了的,曹、马两副帮主,带人退下!” 来如骤雨,去如狂风,众魔徒巴不得有此一走,闻令之下,纷纷争先越墙而去。 魔徒方面,总数原在一百五十人以上,这会儿死伤四五十,归顺者二十多,临走时只剩半数左右。 文束玉亦不追赶,除吩咐众剑手跃登墙头,虚张阵势一番,旋即指挥抢救受伤者,不分敌我,一概先自尸堆中抬出。 归顺的二十多名天龙护法看了很是感动,这时纷纷自动上前帮忙,二十四名剑手伤亡五人,但结果阵容反而一下扩展到将近半百之数。 这时,前殿的“缓兵”终于露面了,原来只是本寺一群袍履不整,面无人色,全身都在打抖的老少僧人! 万花公主欧阳喜脸色一缓,挥着手中利剑叫道:“和尚们,别怕了,事情已经过去,谢谢助阵——假如大家都想平安,最好赶快去找净布和烧水!” 信炮正是这位刁蛮公主所施放,这群僧人也是她以剑尖逼着出来的。 就在院中一片忙乱之际,墙头上守望之剑手忽然一致讶呼道:“文少侠快来看!” 文束玉一跃上墙,抬头望去,不禁大喜道:“好,都来了,看样已将众魔徒团团围定,来,龙兄,魏兄,你们过去七八人,一方面报平安,一方面助助阵势……嗅,还有喜妹,你也去,这边的事,有愚兄一人主持就够了!” 天龙帮从各地分宫个别瓦解开始,然后是全帮精锐为文束玉策动反正,再经过刚才这一仗之伤亡离叛,现时除了一名镇守本宫的七巧仙姑,以及曹、马两名副帮主,祈、钟、徐三堂堂主外,已由武林慑服之一代魔帮而降至一队零落残旅。试问,以这么一支丧家之犬,漏网鱼似的人马,又怎经得起天毒大帝、飞花、芙蓉、鬼爪、流星、以及少林、武当、华山、丐帮等,百余绝代高手之兜头剿杀? 一阵混战下来,经过检点之结果,最后证明仅有天龙魔女和第三副帮主马常青两人突围而去,余者曹大年降顺,三堂堂主重伤,延至第二日不治而亡。 在天亮之前,由丐帮弟子将魔徒尸首尽行掩埋,然后大队全数住入白云寺。正派方面,除丐帮、华山、武当、少林,分别损了几人外,三奇中仅流星拳古必苍伤重堪虞。 文束玉闻讯,急忙赶去为流星拳灌下一颗大还丹,流星拳服丹后,神智稍清,断续说道:“老夫知道……这是大……还……凡……不过,唉,药医不死病,老弟,你白白浪费掉这颗灵丹了。” 文束玉心头一阵黯然,他知道这位流星拳脉断筋残,回生之望甚微,当下只好加以安慰道:“前辈安心休养,这下是一劳永逸了。” 流星拳低弱地道:“结果如何?” 文束玉以愉悦的语调说道:“除脱逃了极少数几名护法不算外,主脑人物只跑掉一个天龙魔女,以及那位第三副帮主马常青。” “七巧仙姑呢?” “这次没有来。” 流星拳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经过这一仗……该帮大概是无能复起的了,不过,老弟,今后这段日子你老弟……最好……还得多多小心点……魔女她们也许不会放过你……俗语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唉!” 文束玉忙说道:“谢谢前辈关心,晚辈一定留意就是,您还是好好将息一阵子,别太劳累了。” 流星拳点点点头,轻轻一叹,刚将眼皮合上,忽又张目低唤道:“老弟,你过来——” 文束玉转过身子,俯腰道:“前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流星拳听如不闻,两眼睁得大大的,但发出的声音却是那样细弱,他紧盯着文束玉吃力地问道:“他们……有人说,十三奇中……除了潇湘三兄弟,就数……数我古必苍最差劲……你老弟……的看法如何?” 文束玉微微一怔,接着恳切地道:“晚辈不知道十三奇中谁差劲,谁不差劲,晚辈只知道两件事:第一,武林中没有第二批十三奇。第二,晚辈在十三奇中,一时还找不出另外哪一位能跟您和潇湘三前辈相提并论!花云秋,包斧,这两位在十三奇中算不错的了吧?可是,两人比起潇湘三前辈,同样都是一死,试问,后人将会怀念谁?将会在谈起时为谁坚拇指?再说您,两次负创,又都是为什么呢?为正义!为武运!为了千千万万您所不认识,与您无渊源的人!过去,现在,未来都一样,谁敢说一定比谁强,单武功高就能受到别人尊敬么?” 流星拳深深舒出一口气,不断喃喃道:“好,好,老弟,你老弟说得……好……极……了……”眼皮一合,语音戛然而止,一代义士,就此与世长辞! 流星拳行完丧礼的次日,鬼斧神工赵圣艺师徒匆匆赶到。 鬼斧师徒问清这边情形,不禁深深松出一口大气。据赵老儿说:天龙魔女走后三天他方获得消息,就在当天,七巧魔女也跟着悄悄出宫。他们师徒见魔宫已无停留必要,乃引发一把大火,将魔宫烧得干干净净。 鬼斧老儿述说至此,鬼谷子胡其用忽然起身手一招道:“赵胡子,你来后面,咱们说句话!” 一个鬼谷,一个鬼斧,一直是武林中有名的两大智多星,现在两人忽然要密谈,不禁引起众人纷纷揣测,讵知众人尚未得出结论,两人业已谈完回来。 鬼斧出来后,站去长席顶端,正容向众人道:“今天,我们这一群,有句古诗可以形容:‘别时容易相见难’!很明显的,我们从什么地方来,势将仍要回到什么地方去;不过,在分手之前,老汉和胡老儿有件事想请教诸位一声:这一散,再聚不易,今天,我们在你东我西之前,是否该将某些重要的问题解决一下?” 文束玉抢着起立发言道:“重莫过于如何使天龙、七巧两魔女落网!否则,祸源未清,难免死灰复燃,对整个武林而言,将始终是个隐忧。” 鬼谷子侧目缓接道:“就算这问题业已获得解决,另外就再没有其他比较重要的事需要谈谈么?” 文束玉思索着道:“其他……” 天毒大帝欧阳刚,朝芙蓉、飞花两人迅扫一眼,欲言又止。 芙容、飞花两人情形相同,也是你望我,我望你,黛峰微蹙,有口难言。 鬼爪抓魂两只乌豆眼滚得一滚,这时跳动着那双阴阳眉,忽发怪笑道:“年头变啦,嘻嘻。” 文束玉一楞,扭头惑然道:“这话什么意思?” 鬼爪嘻笑道:“过去,想讨个媳妇儿,最伤神的就是媒人难请,如今呢?却有些人九转十八弯,廉价贱卖,想揽一杯喜酒喝喝,却又扭扭捏捏,捏捏扭扭,嘻嘻——啊!” 前殿身影闪动,夏红云、上官兰、欧阳喜等三女突然笑闹着一路奔了进来,鬼爪舌尖一吐,缩口不迭。 如此一来,众人均为恍然大悟。 文束玉双颊通红,夏红云一咦道:“束玉哥哥好像喝醉酒似的,你们看,现在更红了,啊,对了,刚才是丑鬼在说话,一定这丑鬼欺侮人——兰妹、喜妹,来,我们姊妹三个今天来联手破破抓魂十八式如何?” 芙蓉仙子连忙笑喝道:“丫头敢胡来!” 夏红云朝文束玉扮了个鬼脸,点头道:“你来,我们告诉你一个秘密!” 文束玉搭讪着走来院中道:“什么秘密?” 上官兰脸一红,忙道:“云姊,你一个女孩子家,说出来好意思不好意思?” 文束玉大感奇怪,益发不肯放过道:“我们谁是外人?说,说!” 欧阳喜抢着道:“说就说,什么大不了!知道吗?刚才,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好不亲密,就这么多,没有啦!” 文束玉张目道:“谁和谁” 夏红云掩口低声道:“销魂娘子和史毕梧。” 文束玉怔了怔,脱口叫道:“好啊,我正在这样想,难得他们——行,明天就由我来为他们做个现成媒人好了!” 夏红云笑道:“你,不够资格!” 文束玉诧异道:“我不够资格还有谁更够资格?” 上官兰侧目道:“红云姊姊懂的可真不少啊!” 夏红云本待开口,经上官兰这一抢白,迅即红脸咽住,文束玉转向上官兰抱怨道:“兰妹就是欢喜跟我作对……” 欧阳喜格格一笑道:“‘作对’,咳,不好么?” 上官兰转过身去要拧欧阳喜脸颊,欧阳喜一笑开溜,上官兰跟后追去,夏红云接着追上去笑道:“好,比轻功,我来作见证!” 文束玉重新回到厅室中,屋中,众人一致迎着他注目微笑,显然已对先前“问题”获致“结论”。 鬼谷子过来拉了一把道:“走,老弟,我们去看看子都伤势有无变化。” 穿出后院门,鬼谷子脚下一停,转身正容道:“现在就看你小子的态度,怎么样,你小子是否尚想矫揉造作一番?” 文束玉凝目思索了片刻,蹩额道:“晚辈心事,不敢瞒你们诸位前辈,事实也瞒不了……只是……全功未竟……而且家父……唉,晚辈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鬼谷子一哼接着道:“令尊不论生死如何,他文公达都应该没有反对自己儿子一下讨到这么三房媳妇的理由!” 文束玉期期道:“可是——” 鬼谷子截着道:“关于天龙、七巧两魔女,老汉说过了,那是老汉和鬼斧赵老儿两人的事!” 文束玉皱眉又道:“但家父——” 鬼谷子点头接口道:“这一点可以商量,为人子者,理应如此,现在是谈‘文定’以后,三年五年后,你们这些小儿女如何了心愿,将是你们文家儿媳妇的家务事,外人谁也无权干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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