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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军却并不正面回答,且气定神闲,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们不单一直监
视你们,也有监视曾助你们得到英雄剑的弥隐寺不虚。”
    破军说时一瞥在旁默然不语的不虚,续道:“若非这小秃驴偶然救了你二弟的生母,
我们也不会知她对你们如斯重要!既然她重要若此,那正好给我一个雪一口气的大好良
机!”
    应雄乍听破军此言,当下已心领心会,爽快的道:“你原来只是想雪掉英雄剑落在
我们手上这口屈气而已?很好!我慕应雄天不怕地不怕,你要怎样我悉随尊便!但快交
我二弟的生母出来!她已没有太多时间……”
    为要令破军交出秋娘,应雄想也不想,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后果,他这样做,全都只
为了一个英雄,一个他太欣赏的英雄。
    破军却仍在拖延,刻意让英名着急,他慢条斯理的答:“呵呵!你为了你二弟与他
生母团叙,如此义不容辞,真是难得!但你‘自动献身’,我破军对你反而没有甚么兴
趣呢!不过,你那个二弟便不同了!”
    他说时把目光移向英名,狠狠的道:“慕英名!你知道吗?我从小在剑宗长大,一
直都想得到传说中的英雄剑,可惜,若非你牵引了其中一柄英雄剑破石而出,另一柄英
雄剑便不会亦为慕应雄而破石而出,致使我本有两个可得到英雄剑的机会亦同时失去,
这一切一切,都全因为你这罪魁祸首!我破军最讨厌的也是——你!”
    “慕英名!今日我誓要以你心头之恨!你若要与你生母团叙,便亲自接我一掌吧!”
    破军说着忽地一把掀起神坛上的帐幔,“伏”的一声!英名、应雄、小瑜、不虚方
才发现,原来一直垂下来的神幔之后,非单是城隍众神之像,还匐匍着一个人!
    一个英名朝思暮想十六年的人!
    他的亲生娘亲“秋娘”!
    “娘……亲!”
    英名高呼,可是此刻的他已然使不出半分气力,根本无法跑前细看秋娘的容貌及状
况!应雄与不虚却十分眼明手快,乍见神幔后匐匍着的人影,应雄已第一时间箭步上前
欲夺回秋娘,不虚亦挟着瘫软的英名掠前欲见秋娘,只是二人纵快,毕竟距离神坛尚远,
破军已在二人展身前纵之间,右爪已瞿地抓着了秋娘的脑门!
    “别过来!否则你们将连累她死得更快!”破军怒目暴喝,应雄及不虚当场止步,
因他俩都相信,以这个破军的为人,定会言出必行!
    “破军!你……真卑鄙!”应雄咬牙切齿,狠狠自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
    破军却在狞笑:“嘿嘿!自从欲夺英雄剑那刻开始,我从未否认自己卑鄙!我只喜
欢以自己的方法达到自己喜欢的目的!许多道貌岸然的江湖人也是如此!为什么偏偏我
破军不可以?今日,我早已说过,我只想慕英名亲自接我一掌,只要他肯接我一掌,他
便可以与其生母乐叙天伦了!啊哈!慕英名,枉你生母为你取名英雄,你却徒负英雄之
名,你不是连与生母团叙的勇气也拿不出来吧?你不是要辜负你娘的毕生愿望吧?”
    破军所开的条件虽然简单,但他其实早已觑准英名已废武功,再者如今还遍体鳞伤,
举步艰难,若真的要接其一掌,只怕英名已可立即一命呜呼了!
    破军此举,分明便是要折磨英名,然后再要他死!心肠异常歹毒!
    然而,垂死的秋娘如今在其爪下,纵是武功与破军应不相伯仲的应雄与不虚,亦感
束手无策;只有英名……
    他定定的看着在破军爪下的秋娘,这个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到底是何容貌的慈亲。
    在他这十六年的脑海当中,这个当年曾含辛茹苦、一意孤行,坚强地把他生下来的
娘亲,一直都与应雄的娘慕夫人无异,同样都是完美宽容的女人!
    而眼前的秋娘,亦与英名一直想像的生母模样,完全一样!
    与慕夫人一样完美宽容!
    唯一与慕夫人不同的是,秋娘的眉宇却倍为沧桑,眉稍眼角亦较为倔强!可见她是
那种绝对坚信自己信念的女人,只要她立志要干的事,她一定会办到!
    她要找儿子!亦一定要找到!那管走遍天涯海角,那管世态炎凉,那管一双眸子哭
得盲了又盲,她都不曾嗟叹命运,天悔地悔,她都不悔!
    英名看着满脸泥巴、浑身污脏不堪沦落无比的娘亲,想到她这十六娘来时疯时癫,
仍从未有放弃半丝寻子的希望,想到她这十六年所受的种种凄酸,想到她曾流过的无数
眼泪……
    他猝然地瞪着破军,爽快的道:“好!破军!我,就应承接你一掌!”
    英名此言一出,狞笑着的破军亦陡地一怔;他本预期英名会千般考虑,实不虞他会
如此爽快答应!
    应雄及不虚固然担心,惟仍目露欣赏之色,只有小瑜,却立即无限担忧的道:“英
名表哥,你……答应他?你可知道以你目前情况,接他一掌会……?”
    小瑜的话犹未说完,英名已打断她的话:“我早已知道!”他的神色出奇的坚定:
“但,我的一生,是背负着我娘的期望而生!她不辞劳苦找了我十六年,我……绝不能
让她就此死掉,好歹也要让她见我最后一面!”
    “身为她的儿子,我一定会成全她的心愿!”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英名说时一望破军。
    “呵呵!真令人感动!慕英名,我本来故意要你接我一掌,也仅是想你不答应,证
明你是懦夫而折磨你吧了!却想不到你竟真的会如此愚蠢答应!那我一定会成全你,尽
力一掌送归西的!你已经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要求?”
    英名一瞄地上一根枯枝,道:“我,需要一根枯枝来接你一掌。”
    此语一出,破军更是冷笑一声,就连应雄与不虚亦眉头一皱。
    破军讪笑:“嘿!一根枯枝?慕英名!我破军虽生于剑宗,但掌力也相当雄厚,你
未免太小觑我的掌力了!一根枯枝,只要我伸指一弹已经化为寸碎!甚至如今的你,相
信我只用一指已能把你轰得一命呜呼!”
    破军此言非虚!应雄及不虚亦同感纳罕,不明白英名何以只要求一根枯枝应战?其
实即使他要求一柄剑,破军亦不会反对,因为他绝对有自信,以其目前的雄浑功力与英
名全无功力相比,他一招之间已可令其——剑断人亡!
    可是英名却向是胸有成竹似的,他只是对一直参扶着他的不虚道:“不虚!谢谢你
一直照顾我!但,我如今还勉强可以站起来!可惜我却已无法躬身捡起地上的那根枯枝,
未知你可否助我一把?”
    不虚听罢当下明白,俯身捡起地上那根枯枝,轻轻交到英名手上,只见英名虽真的
能勉强自己支撑而站直身子,但一双手,却连那根枯枝亦拿得不很稳当;事实上,他之
前曾独力苦战二十多头恶犬,如今能够笔直傲立,已是相当难得!
    破军见状倍是意气风发:“呵呵!连稳拿枯枝的气力也欠奉!你还要接我一掌?真
是在造着你的春秋大梦!我看你还是自认一声废物!懦夫!也许本少爷会一时大发慈悲,
给你俩母子团圆也未定!”
    英名却道:“不用了!破军,废话少说。”
    “出掌吧!”
    势难料到,英名为见亲娘,蓦地会如此坚决;应雄与不虚紧紧着二人,心忖若一旦
英名性命堪虞,他俩会随时出手;而破军……
    他更已被英名得坚决挑起了怒意,但听他朗声喝道:“好!慕英名!你是我破军有
生以来所见最不自量力的一个人!横竖你的存在一直令我感到非常厌恶,今日,我就一
掌了结了你吧!”
    暴喝声中,破军已然放开抓着秋娘脑门的爪,挺掌便朝英名直轰过去!这一掌虽然
全无花巧,惟却已凝聚破军了七成功力,故掌势亦沉猛如雷,掌劲未至,已赫然把英名
的衣袂轰得“悉嗦”作响!
    可是,面对这雷霆一击,英名却始终表情漠然,就连一旁的应雄及不虚亦已担心得
在准备出手,因为此刻破军已放开秋娘,他们已不须要再顾忌破军会伤害她!
    惟是,就在小瑜惊呼之间,就在应雄及不虚欲出手助英名一臂之力之际,他们方才
发觉自己全都错了!
    他们根本不需出手!
    英名的表情虽尽管漠然,他的手尽管软弱乏力,但他还是仍有少许余力,把手中的
枯枝徐徐递前,迎向破军如狼似虎的掌势!
    只是,他手中的枯枝并非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剑,即使真的是神兵利剑,以破军这一
掌之勇猛刚劲,只怕神兵利器亦必断当场!
    然而,也正因为他这一掌过于勇猛,这根枯枝,在迎向其掌势的途中,赫然已在其
掌前五尺之外迸为寸碎!
    这一着更是令人倍为担心!临阵对敌,英名竟连手中唯一的兵刃亦给震为寸碎,他
已必死无疑!
    但,谁都无法想像的奇变,陡地发生了!
    枯枝虽被掌势破为寸碎,然而不知因何缘故,枯枝寸碎的方法却并不是凌乱地向四
周飞射,而是迸为百千段寸许的木碎,如一柄天罗伞般,挟着适才被破军轰碎的反震力,
赫然朝破军反刺过去!
    破军骇然!不虞英名信手将枯枝一送,竟连一根枯枝亦迸碎如千百根寸许小木剑向
他回刺,慌忙以左掌护住脸门,免给剑形木碎刺伤五官,但右掌仍继续向英名轰去!
    只是,千百根木碎实在太多了!破军顾得了护住脸门,顾不了护住饱过去的又手臂
弯,赫听嗤嗤连声!他的右臂弯亦被数根木碎刺中,登时整条右臂一麻,他的右掌亦因
麻痛而硬生生在英名身前一寸顿止了!
    出乎意外!英名竟真的以一根枯枝接了破军一掌?这一掌的战果竟然是这样的!
    饶是破军雄浑的掌劲虽未结结实实轰中英名,亦把他震得如断线风筝般飞向后。
    “二弟——”应雄第一时间抢前扶起血泊中的英名,只见他已气息衰竭,正想以内
力为他保住心脉,谁知一只手掌已比他更快抵着英名背门,源源不绝把内力贯进其体内,
这只手,赫然是不虚的!
    “不……虚?”应雄与气息衰竭的英名纷纷一怔,不虚凝重的道:“应雄,请恕我
抢先为你二弟保命!因为我知道你上次只余下一成真气,你已不能再浪废再浪费任何功
力,否则会虚耗极深!日后对你的武功进境会有大碍!”
    “但……,你也同样……会……虚耗功力,影响……日后进境……”已是衰弱得连
气力也使不出半分的英名眼见不虚如此,仍不由鼓起一口气虚弱的问。
    不虚一面把真气贯进英名体内,一面淡然的答:“没关系!反正出家人四大皆空!
根本不应执意于武功进境!再者我体内尚存真气总较应雄为多,虚耗不会像他那么深!
更何况,应雄!英名不单是你的二弟……”
    “也是我不虚和尚漫漫寻道生涯里其中一个……好朋友!”
    其中一个好朋友?此言一出,不虚不禁又朝应雄一瞥一笑;应雄何其聪明,当下已
明其意思!
    既然英名是他其中一个好朋友,不虚言下之意亦即是说,应雄,也是他另一个好朋
友!甚至小瑜,也是他的朋友……
    “不虚……”应雄、英名、小瑜三人但听不虚如此视自己如朋友,私下无比感动,
惟此时不虚又道:“应雄,英名就由我来保命!你还是先察看秋娘再说!”
    是的!众人差点忘了秋娘,应雄闻言当场火速掠向秋娘,只见她已气若游丝,完全
不醒人事;而就在同一时间,众人又蓦听破军的叫声:“不可能!”
    “我从小生于剑宗!我三岁已握剑,四岁习剑,五岁已懂剑、试剑,更是剑宗最强
的少年剑手,我……这一掌怎么可能败给一个仅以枯枝代剑的人?”
    “呜哗!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呀!”
    狂号声中,破军益发怒从妒起,羞恨难当!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突听“铮”的一
声!他背上所佩大剑已被其体内的无情怒火逼得朝天而起,射上半空!
    剑已因恨而——出鞘!
    剑甫出鞘,破军愤然一跃,双手一抄,大剑一挥,已然向正被不虚以气保命的英名
疾劈过去!
    这一剑狂烈无比,势如奔雷,比诸破军适才的那一掌可说凶狠霸道十倍;剑未至,
激烈剑势已隔空在英名及不虚的衣衫上划下无数剑痕;且出剑极快,倏忽间,大剑已劈
至英名脸门三尺,势必将其斩为两半分!
    事出突然!应雄与小瑜满以为英名拼死接了破军一掌,已经逃过大难;讵料这破军
完全不守信诺,复再以剑追击,这一回,甚至应雄亦来不及出手相救英名,因为他此时
已手抱秋娘,若要立时放下秋娘赶救英名,无论如何亦已鞭长莫及!
    纵是不虚,此时亦因在英名背后贯气给他续命,而无法抽手与破军的大剑相抗,否
则若于此紧张关头抽手,他自己尚可幸免不死,惟英名却会因真气逆乱而亡!
    然而若不虚不回劲收手,破军那柄大剑不单会把英名斩为两截,甚至亦会一并把英
名身后的不虚破为两半,英名心知这样下去只会连累不虚,急忙虚弱低呼:“不……虚!
别再……理我!快放弃我……”
    “不!”不虚坚持:“慕英名!你上次既已称我不虚是你朋友,我便永远都是你的
好朋友!”
    “我记得我师父僧皇曾经说过,今生能有幸相遇相知的人,一定是过去生中所结的
缘!你我既有朋友之缘,我不虚今日即使肉身破为两半,也绝不能弃你于不顾!”
    “区区一具臭皮囊又怎及得上一个朋友!”
    “不……虚……”不虚如斯坚持,英名真是无辞以对!事实上他亦再无暇以对,因
为破军的夺命剑势已劈近眉睫!
    “英名!不虚!”应雄与小瑜双双惊呼,眼看英名与不虚已即将成剑下亡魂,岂料
于此生死一发间,一个沉雄的声音遽地自半空传来,就如一道旱天惊雷劈下:“统统给
我——”
    “住手!”
    来者声音不但沉雄,更是威严无比,语声方至,人亦随声自半空落在破军与英名、
不虚的夹缝之间,“当”的一声霹雳雷响!来人更硬生生把破军的无涛剑势顿止!及时
救了英名、不虚!
    只见来人用以格开破军大剑的兵刃,竟是一根沉重的铁杖;而这个及时出现的来人,
赫然正是破军之父,剑宗这一代的掌门——剑慧!
    变生肘腋!应雄、英名、不虚及小瑜想不到他们两父子一个要杀英名,一个却要救
英名;但更想不到的是破军!
    但听破军大叫:“爹!你为什么不让我干掉这个令我讨厌的废人?”
    “他若留在世上,将叫我一生也会因那一掌之败而耿耿于怀!”
    剑慧向来极疼儿子,此时却铁青着脸道:“军儿!为父纵然也不忿英雄剑的剑心会
朝向他!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才会仍和你一直暗中监视他俩兄弟,想一看英雄剑在他俩
手上会有何命运!”
    “但为父也只是不忿而已!却从没想过你竟会伺机向他痛下杀手!须知我们习剑者
若技不如人,便只好再加紧苦练,绝不该用此下三滥的手段狙杀对手!”
    “你应该用你的真正实力去杀他!而不该乘人之危!”
    势难料到,这个上次本欲乘机夺取英雄剑的剑慧,也有此等关乎剑的气量,也不愧
是剑宗之主;破军虽仍深深不忿,惟其父既直斥其非,也只好“霍”地一声收剑回鞘!
    但仍是不服气的嘀咕道:“哼!适才一掌,也许他只是碰巧而已!他那根枯枝如斯
软弱无力,理应无法胜我!他只是运气好一点吧了!”
    “不!你错了!”剑慧遽然神色凝重的道:“军儿!他的运气并不比你好!而是……”
    “他刚才将你打倒的一招,真的比你更好!”
    想不到剑慧会为英名说句公道话,破军闻言又羞又恼,道:“爹!他那一招……怎
么可能比我好?坦白说,他那根枯枝递前,根本算不算是一招……也成疑问!”
    “错!”剑慧即时否定了破军的说话:“他那一招看似无式无迹,却偏偏是迎向你
掌势最沉最猛之处,再以你掌势最沉最猛之处将他自己的枯枝轰为千百段碎枝,他甚至
已算准了枯枝被轰后的飞散之势,必会如一柄天罗伞般向你回射,甚至算准了回射的力
度必可穿破你右臂上的筋脉,会令你的右掌一麻而阻遏了掌势……”
    剑慧说至这里斜目朝气衰力竭的英名一睨,对他道:“小子!老夫猜得一点不错吧?”
    英名在不虚的真气保命之下,一直半生半死,他并没有否认,也并没有承认。
    一旁聆听着的应雄却心中窃喜,因为若然英名真的如剑慧所言,那一招是如此复杂
多变,且算得如此准确,那末,英名虽已内力全失,但其用剑的资质却并未有分毫减褪,
甚至,可能比应雄更佳!
    皆因应雄心中自知,若适才没有内力、仅以枯枝迎抗破军刚劲一掌的人是自己的话,
他也未必可以在毫无反抗能力之下算出如此准确的一招!他为其二弟的资质感到高兴、
光彩!
    剑慧看着英名,虽然目光中满含称许之意,惟亦同时有不屑之意,他的眼神相当复
杂,他又对英名道:“小子!你可知道,若单以适才那招枯枝而论,你在剑中的智慧,
不单比我儿破军出色,还可能已超越了你的大哥,甚至,更可能不比老夫的剑中智慧逊
色!”
    难以置信!剑慧居然能直言英名的剑中智慧不比他自己逊色,可见他何等“惊”于
英名刚才的那一招!
    “可惜,任你身负盖世的剑中智慧,剑中资质,却是最没剑中斗志的一个人!”
    剑慧说时若有憾然:“无论是多么锋利的宝剑,无论是多么旷世的奇材,倘若没有
斗志,便如同一堆废物!而老夫,亦最不喜欢没有斗志的废物!”
    “小子!别以为你功力尽失,一生便就此完蛋!其实若你真的仍有斗志,我们剑宗
祖传有一不传奇功‘剑轮回’,只要给你练习,持之以恒,不出一年便可功力全复……”
    甚么?原来,英名被废的武功可以有方法恢复?应雄闻言当场精神一振,小瑜与不
虚亦微感一愣,只有英名,却仍是漠然如故,他似乎对恢复功力不感兴趣!
    剑慧瞧着满脸漠然的英名,又再摇首道:“不过,要习‘剑轮回’,便必须先拜入
我们‘剑宗’门下!而我们‘剑宗’向来选徒严格!除要有上佳剑中资质之外,还要有
无穷斗志!”
    他说着又无限不屑的别过脸,不再看英名一眼,像是此子已不值一看:“可惜,纵
然你资质是老夫毕生所见的最好一人!却又是老夫最讨厌的欠缺斗志的人!即使你真的
想加入剑宗习‘剑轮回’,老夫也绝不会纳你为徒!”
    剑慧虽对英名有赞在先,却如斯不屑在后,只怕会令英名更难堪!应雄见状不由为
其弟挺身而出,冷冷一笑,出言维护英名道:“哼!你这个又肥又丑的老鬼居然想侮辱
我二弟?嘿!瞧你倒真是老眼昏花,一双眼愈来愈不中用了!”
    剑慧回望应雄,道:“慕小子!我知你是热血男儿,一心维护你二弟,但老夫适才
所说的绝不会错,他,确是欠缺斗志!”
    应雄辩驳:“呸!他那会没有斗志?事实上,我与二弟相处了这么多年,已深知他
的性格!他从不自卑,因为以他的资质,他根本不需要自卑,更非欠缺斗志!他只是那
种总喜欢‘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笔非不得已不会与人争斗!若然真的要打,他反而
是最有斗志的人!你瞧!适才他以枯枝接你那个所为‘剑宗第一少年高手’、却又见面
不如闻言的儿子‘破军’,不是挺有斗志要胜他的吗?嘿!老鬼你口口声声说他没有斗
志,依我看,其实是你深怕我二弟一旦入你剑宗,便会击败你的宝贝儿子成为‘剑宗第
一少年高手’,甚至成为剑宗有史以来真正的——第一高手吧了!”
    应雄居然说破军是那个“所谓”剑宗第一少年高手,又说破军见面不如闻名,破军
登时给他气得七窍生烟,正欲发作,但剑慧邪邪一笑,拦着儿子道:“军儿,别要冲动!
难道你仍看不出,这小子在使激将法么?”
    说着一瞄应雄,却没有被激怒,反而满脸欣赏之色,赞叹:“慕小子!你剑中的资
质虽然稍微不及你二弟,但若论绝顶聪明,倒真是当之无愧!你想以激将法相激老夫手
你二弟为徒,让他习‘剑轮回’恢复功力?嘿!老夫可也是相当聪明,绝不会着了你的
道儿!”
    应雄见心计被剑慧这老狐一语道破,却一旧面不改容,“演技”相当精湛,若无其
事的答:“老鬼自以为聪明,自说自话,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胡诌什么!”
    剑慧道:“呵呵!慕小子,你真的不明白么?那就让老夫重申一次!我知你一片苦
心为他,甚至不惜抬举他高于自己,但你若妄想我会收你二弟为徒助他回复功力,就死
了这条心吧!老夫早已说得非常清楚,我绝不会收没有斗志的人为徒!不过,老夫却想
收一个人为徒啊!”
    “老鬼,你又想收谁为徒了?”应雄漫不经心的答。
    剑慧饶有深意的看着应雄,遽地一字一字的吐出一个叫人惊奇的答案:“小子!”
    “老夫想纳的徒儿,”
    “是你!”
    甚么?应雄一直故意与剑慧抬杠,剑慧竟然毫不恼他,反而还要纳他为徒?
    剑慧此言一出,应雄当场目定口呆!就连英名、不虚及小瑜亦微感意外,甚至破军
亦是始料不及!
    应雄呆了良久,方才笑道:“老鬼语不惊人誓不休!你要纳我为徒?嘿!你到底为
了甚么?”
    “因为你有潜质!包有无穷斗志及活力!”剑慧直截了当的答:“小子!这数年来
老夫一直注意你兄弟俩的改变!你的潜质与你二弟相差无几,但你有一个比他优胜之处,
便是你有一股不屈不挠不容易放弃任何希望的斗志!老夫当初虽然也有点恼怒你得到了
其中一柄英雄剑的剑心,但平心而论,老夫更欣赏你这份斗志!”
    “只要你愿意加入剑宗,以你从英雄剑所悟得的‘莫名剑诀’,再加上我剑慧悉心
指点,还有剑心属你的英雄剑,他日你必能成为一个绝世无敌的剑手,你与我儿破军联
手,将可令剑道更发扬光大!”
    剑慧所言非虚!因为以资质而论,应雄与英名实相距不远!只要应雄愿意专心、努
力,资质更不难超越英名,但……
    对于剑慧对自己的青眼有加,应雄居然不为所动,不知是故意抑或无心,他遽然啐
道:“啐!老鬼想纳我慕应雄为徒?嘿!倒真是妙想天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
凡是招徒入室,徒儿必须三跪九叩,敬茶行师徒之礼!你想我慕应雄拜你跪你?简直妄
想!你可知道,我慕应雄自出生以来,即使是双亲也未曾一跪?更遑论会跪你!”
    应雄所言亦非全属假话!他真的从未跪爹跪娘!他其实从未跪过任何人!
    不过他如此出言婉拒,一旁的破军听罢当场怒火中烧,骂:“呸!慕小子!别太盛
气凌人!你以为这个世上从未有人可令你下跪?哼!我破军总有一次要你跪我,跪得贴
贴服服,五体投地!”
    应雄闻言,竟然不屑回答破军,冷笑一声,眼神尽是鄙夷,像是在说:破军,以你
这样的材料也配我慕应雄跪你?
    破军更是被其不屑的目光气得五内翻腾,恨不得一剑劈死他,但剑慧此时又对应雄
道:“慕应雄!老夫知道,你假言拒绝成为剑宗弟子,全因为他——你的二弟!”
    “你不想与他的距离愈拉愈远,怕他见你愈来愈强而难受,但你可知道?你本有资
格成为甚至比当今剑圣更强的天下第一剑手,届时便可受千人拜万人敬,整个武林会以
你为尊?你何苦要为他如此委屈自己?难道,你真的甘心在此穷乡僻壤陪伴一个残废的
人,日夜在市集卖武终老?空负了自己的旷世奇材?藉藉无名一生?”
    应雄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拒绝:“老鬼的一张嘴巴倒是比蜜糖还要诱人!不过我不觉
得目下的生涯有甚么不好!我们虽然穷,但很开心!”
    是吗?这真的是应雄的心声?他真的感到开心?抑或,在他皮笑肉不笑的牵强笑容
底下,还有一丝遗憾?一丝盼望英雄成材、却又为能成材的遗憾?
    他感到不甘的,并不是自己的一生,而是另一个他的一生?他为他不值?
    剑慧又深深的看着应雄,似在重新估计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他看来还这样年轻,
但他的决心与意志,他的苦心,却比任何比他年长的人还要坚固!还要洞悉事理!
    “唉……”倏地,剑慧仰天长叹一息,道:“看来,老夫再劝下去也是徒然!慕小
子,你是老夫毕生所见最顽固的一个年轻人!也将是……一生最不幸的剑手!因为,你
的一生,似乎都注定被一个人所负累、牵制,你,只是一个永远伴在那人身畔的影子剑
手!”
    那人?那人到底是谁?应雄怎会不明白?英名亦怎会不明白?
    剑慧最后无奈的道:“慕小子!这样吧!即使你如今不愿入我剑宗,但或许你回去
后再好好的想一想,我随时欢迎你再来找我投入剑宗门下!”
    “我与我儿破军暂时居于距此两里的盘龙镇‘悦天客栈’,你想清楚后若然心意有
变,不妨再来找我!”
    剑慧说至这里,转脸朝破军一瞥,道:“军儿,我门走吧!”
    言毕已与破军悻悻然而去,破军临走前还盯了英名及应雄一眼,似是恨意难消。
    剑慧父子去后,整个树林,忽地像投进一片无边的死寂之中,只有不虚为英名贯气
保命的吐纳声,还有英名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良久,还是小瑜被这逼人的死寂压得透不过气,终于忍不住打开话匣子,
战战兢兢的道:“应雄……表哥,你……真的不想在剑道上求进?你……真的喜欢过这
种生涯么……”
    一开口便是错!应雄横她一眼,示意她别再问下去,因为他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谁
知、仍然气衰力竭的英名遽地木然的道:“不错!”
    “大哥,你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
    此言一出,应雄当场变色,但还是佯装不在乎,气定神闲的答:“想?想些甚么?”
    英名正色:“想一想你自己的将来!别要因为一个已没有内力的人,误了你的将来。”
    应雄闻言冷笑:“是吗?你的口气怎么突然像那剑慧老鬼一般‘老气横秋’?你要
我好好想一想,其实究竟想我怎样?我早已说过,我很喜欢目下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
息的生涯,这种生涯又平静又令人舒服,一点压逼力也没有!不若就让我来反问你,你
认为这种平淡的生涯不好么?你认为我要好好想一想,亦即是你认为目下你我这种生涯
不好了!既然不好,为何你自己又不好好想一想去改变,去发奋,却又先要我想呀?”
    人间情义真是磨人!他和他,虽互相惺惺相惜,却又互相负累,陈陈相因,一世一
生纠缠不清不休……
    应雄的习剑资质可能与英名相差无几,惟一张嘴却不知比英名强上多少倍!若以词
锋论英雄,应雄简直已是“天下无敌”!英名被他一口气“连消带打”,跟本毫无还
“口”之力,他一时语塞,答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来,除了因他词锋不及应雄利害,还因为他太明白英雄的一片苦心,他
不忍悉穿他为他而埋没前途的苦心。
    既然英名答不出话来,不虚与小瑜就更不便插嘴,顷刻之间,整个树林又再陷于一
片沉默。
    但,这次沉默并没维持多久,因为偌大的树林除了四人的呼吸声外,蓦地,还响起
一阵……
    呻吟之声!
    究竟谁在呻吟?
    英名、应雄、不虚及小瑜不由齐齐朝呻吟声出处一望,只见发出呻吟的人,赫然便
是应雄一直抱着的——秋娘!
    天!她一直一动不动,奄奄一息,俨如死人,势难料到,却会在此时此刻终于有回
反应,呻吟起来!
    难道,她将要醒过来了?
    当她张开眼睛之时,她已半昏半死的脑海中,又会否仍记得在这世上,曾有一个她
寄予厚望的儿子?
    她,会否一眼便能认出自己思念半生的英雄?
    答案很快便揭盅了!
    只因为,秋娘在其呻吟声中,已缓缓的张开了她的眼睛。
    她终于在自己绝命前的这一刻,徐徐醒过来了。
    可是,秋娘纵然苏醒,她还是无法一眼认出其亲生儿子,缘于……
    但见她张开的双眸一片迷茫空白,她虽然已苏醒,却可能只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然而更糟的是她甫苏醒过来所说的话……
    “啊……”
    “好……黑……”
    她的语音异常衰弱,衰弱得近乎死:“怎么……连……半点……月光……也……没
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黑?
    不错!此刻应雄等人身处的树林确是黯黑异常,惟是,天上还有微弱的月光,秋娘
怎么说连月光也没有了?难道……难道……
    一直抱着秋娘的应雄与英名立即记起村妇们的话,他的娘亲于这十六年间,已因遍
寻不获爱子而哭得半盲了;目下她更濒死在即,亦即是说,她的一双眸子不但半盲,可
能已经完全盲了!
    一想自己的亲生娘亲在这回光返照之后便会随即逝去,英名不由记起当日慕夫人濒
死前的情景,想到他与应雄的娘,都是那种为儿子不惜牺牲一切幸福的女人,却始终没
有好的下场;想到他还未及报寸草之恩,好好的侍奉这令人惋惜的慈亲,想到她和他最
后虽能重逢,却又即将面临死别;想到她竟然在临死前还完全盲了,连见见自己儿子是
何容貌的机会也不能有,英名的心,猝地竟痛得如要绞碎一般。
    他虽然仍靠不虚的真气保命,动弹不得,但还是鼓起一口气,哽咽的叫了一声:
“娘……亲……”
    乍闻“娘亲”二字,已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秋娘当场一愣,全身也在颤抖,也许,一
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已在她濒死的血中沸腾起来,她只是听见这一声娘亲,已经知道发生
什么事了……
    “我……儿?”
    “是我儿……英雄?”
    “英雄,你……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秋娘此刻虽已全盲,神智却似乎并不如村民们所说般疯癫,也许全因回光返照之故,
一直把她抱着的应雄见她一急起来便全身颤抖,当下鼻子一酸,霎时想起当日自己娘亲
慕夫人死时情景,他惟恐已气若游丝的她会因过分激动而死去,当下温言安慰她道:
“韦……大嫂,你……虽然已经……盲了,但毋庸……操心!你亲生儿子……英雄……
就在这里!你在这里……将十分安全,再没有人会……欺负你,也没有人……敢笑……
你万里……寻子,因为……”
    “你……的亲生儿子英雄,是天下……间……最勇敢……最有用的儿子,他,一定
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应雄说着一瞄不远处的英名;不错!英名在他眼中,一直都是最勇敢的二弟;否则
当初就不会代他接剑圣的夺命剑指了!
    “真……的?”秋娘又虚弱的道:“我……儿,真的很勇……敢?”
    “嗯!”应雄肯定的答:“韦大嫂,我……如今就带你去见你的儿子!”
    应雄说着已抱着秋娘步至动弹不得的英名跟前,再俯身把秋娘放到英名跟前的地上;
应雄轻轻提起秋娘软而无力的手,道:“韦……大嫂,这个就是你的儿子英雄了!你摸
一摸他吧!”
    言毕已牵着秋娘的手触着英名满是给恶犬咬至鳞伤的脸庞。
    两母子甫一接触,二人登时浑身颤抖起来,秋娘固然立时涕泪纵横,就连向来甚少
流泪的英名,此刻亦不免泪盈于睫,温柔的低低唤了秋娘一声:“娘……亲,孩儿……
就在这里。”
    虽然始终看不见自己儿子的容貌,惟听见其温柔话声,秋娘也知道自己儿子即使未
必真的如她所愿他日成为英雄,也绝非大奸大恶的人,当场泪下更急,喜极哽咽道:
“很……好,孩子,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娘亲行了……这十六年的冤枉
路,终于也找着你了……”
    “英……雄,你可知道,娘……想得你……好……苦!”
    她说着不惜鼓起一口余气,以双手拥抱着英名的脸,像是对爱儿非常痛惜。
    英名盈在眼眶的热泪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淌了下来,他也哽咽着答:“我……知道
的,娘!孩儿……也想得你……好……苦!”他也很想拥抱娘亲,可惜他此刻连半丝气
力也没有;其实,他也不想她看见他如今满身重伤,如斯落泊。
    眼见这对人间母子历劫重重苦难,终于如愿重逢!仍在英名身后贯气给他的不虚即
使平素秉持四大皆空,也不禁高兴得潸然有泪光!而一直旁观的小瑜,更是已感动得梨
花带雨。
    秋娘紧紧已双手拥抱着英名的脸良久,身子终于开始瘫软下来,她猝地放开了手,
气息也愈来愈急,英名一惊,慌忙高叫:“娘亲,你……怎么了?”
    应雄更即时贯气进她体内;虽然知道内力对她的病已无补于事,但能延迟多一刻,
令她母子俩能多聚一刻,也是好的!
    可惜,秋娘似已病入膏肓,即使应雄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她还是相当虚弱,她遽
然一手搭着应雄贯气给她的手,凄然的道:“算……了!年轻……人,我知你……心肠
好,更知你……懂武功,但……即使你多……努力,我……也自知快要……死了,别要
再为我这个快……死的女……人枉费……气力……”
    “年轻……人,你……到底……是……谁?你……是我儿子的……朋……友?”
    应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难道他向秋娘直言,我就是当年以五两银买下你
儿,令你骨肉离散的慕龙将军之子?
    谁知就在应雄怔忡间,英名已不由分说的代他答道:“娘……亲!他……叫应雄!”
    “他并不是……孩儿……的朋友!”
    “他是孩儿的——大哥!”
    大哥二字,登时如一道霹雳般打进应雄耳内心内,登时令他一阵血脉沸腾!
    是的!他怎单是他的朋友?他为英名所干的一切,甚至比亲生大哥还要多!还要义
无反顾!
    此刻,两个男人又不期然相互一视,一切已尽在不言之中。
    “你……的大……哥?”秋娘纳罕,但很快便明白过来,道:“孩……子,我明……
白了,这……位应雄,一定……视你如亲弟,一直……如亲生大哥般……照顾……你……
吧?”
    英名直认不讳:“不……错!娘亲,应雄……大哥待我……恩重……如山,他的娘
慕夫人,也待孩儿……恩重如山,据说孩儿出世那年,爹把我卖给另一条村的富户‘贾
大户’,后来幸得慕夫人……知道我是你的儿子,于是……便把我赎回来,视为己出,
慕夫人一直对……孩子很好。”
    应雄、小瑜、不虚闻言当场变色,事实当然并非英名所说那样,而是慕龙把他买回
来的;英名这样说,只是不想秋娘知到真相,一个对濒死的人来说相当残酷的真相!他
更不想她知道,他此刻一是一个内力全失的废人,他不想她伤心!
    “慕……夫人?”秋娘于虚弱中微微一愣:“原来……是慕夫人把……你养大的?”
    “那……慕夫……人如今……可……好?”
    英名黯然的道:“慕……夫人,已在五年前……死了。”
    “死……了?”秋娘有点意外:“唉……,为何……好人总是早……死的?慕夫人……
确是好心……人呀!当年……我们家……一直非常……穷困,她贵为……慕将军夫人……
之尊,却从不嫌……弃我,还时常……想帮……我,视我……为好……朋友,却……想
不……到……唉……”
    重听自己娘亲的生前琐事,一直强忍着眼泪的应雄,终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想到娘
亲死前曾千叮万嘱他一定要成全英名成为英雄,可是如今却因自己弄至英名成为废人的
田地,应雄的心,更是愧对亡母。
    秋娘在叹息声中,声音却听来愈来愈弱,她忽地沉沉的对英名道:“孩……子,既
然……你有应雄……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大哥!娘……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应……雄,若英雄……有时激怒……了你,希望你仍能……念在手足……情深,好好的……
原……谅他、看顾……他,毕竟,你俩……能成为兄弟,是……一场……不可多得……
的缘……份,我……和……英雄……就……没有……母子……之……缘……了……”
    面对一个可怜垂死女人的最后要求,应雄又如何能够拒绝?他义无反顾的答:“韦……
大嫂!你放心!我应雄……也曾应承娘亲……一生也会照顾英名!更何况,英名又怎会……
激怒我?事实上,他相当勇敢,武功……亦比我更高,他曾以命救我一命,我……一生
报答他也来不及!”这是应雄的真心话!他实在义不容辞要报答英名!
    “什……么?英雄……也像你一样,有武……功?他……曾舍命救……你?”秋娘
乍闻此语,已逐渐虚弱的她顿时精神一振。
    应雄道:“不错!韦大……嫂,你不……用担心!你儿子英雄,今生都……一定会
如……你所愿,成为举世瞩目的……英雄的!”
    “而且,不但……我慕应雄会站在他身边,他还已有了一个……未婚妻子,预算会
在两年后……成亲,小瑜,你还不过来见见你的婆婆?”
    此言一出,英名当场面色一变,小瑜纵然陷于悲怆之中,也还不免吃了一惊,但她
随即明白,应雄这样做,其实是想秋娘去得安心,当下也俯身一执秋娘的手,柔声道:
“是……的,婆婆!我是应雄表哥的表妹……小瑜,与……英名表哥也青梅竹马,我俩……
情投意合,早已预算在……两年后成婚……”
    情投意合?事实上,小瑜向来总喜接近英名,或许真的与他情投意合吧?
    但,应雄向来又何尝不是对小瑜……?他毫不考虑便说小瑜是英名的未婚妻子,他
为英名如此牺牲自己的选择、所爱,他的心,会否也有一丝隐痛?
    秋娘简直高兴得难以形容,她的气息虽然已急得无可再急,但还是鼓尽最后一分力
手执英名的手道:“很……好!孩子,那……娘亲真是……去的安……心了……”
    一语至此,秋娘的目光更是开始迷蒙起来,像是要飘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仿佛有无
限憧憬,艰辛地续说下去:“孩……子,你……可知……道,娘亲……这十六年来,何
以……日以继夜……找你?”
    “只因……为……”
    “娘亲,要……亲口对你说一……句话……”
    “孩……子,神州……百姓的……苦难实在……太多,多得……难以……算清……”
    “娘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立志……为苦难……的百姓……尽一
点力,希望……你……能把……神州……所有陷……于……水深火热的人……拯救……
出来,这……”
    “就是……当初娘亲……把你命……名为……英雄的……原因,也是娘亲……最想
对……你说的一句……话……”
    面对秋娘的这个如山期望,英名真是有口难言!他如今已武功尽废,试问又如何救
国救民?
    但应雄见他面有难色,已知他在犹疑,为要让秋娘去得安心,应雄已抢着代他回答:
“韦大扫你放心!英名一定会如你所愿!我慕应雄一生也会看着他!我一定会代替你,
看着他成为你及我娘深切期望的——”
    “盖世英雄!”
    秋娘见应雄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不由更是喜难自禁,断续的道:“那……能够……
得你……这个大……哥保证,英雄……以后……就……全赖……你……了……”
    “应……雄,英……雄……”
    “你们……虽然……并非……亲生……兄弟,但……这两个……名字……就……像……
亲生……兄弟一……样………”
    “你俩……以后……要……好……好……”
    “互……相……扶持……啊……”
    “英……雄,你……可要……像……尊敬……慕……夫人……一样……尊敬……你……
大哥……啊……”
    说着说着,秋娘的手已逐渐软垂下来,胸膛的起伏亦愈来愈慢,慢得近乎静止。
    “娘亲——”“韦大嫂——”“婆婆——”英名、应雄、不虚及小瑜尽皆齐声惊呼,
可是他们忽然发觉,无论他们多么高呼也无补于事,因为,秋娘已经连张开眼睛的气力
也没有,她已连听他们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坚强女人,终于在心愿了结之后,满足地,含笑而逝!
    她去了,去而无憾。
    顷刻之间,整个树林顿时陷于一片愁云惨雾,不单英雄泪下,就连不虚亦泣然有声,
小瑜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只有应雄……
    应雄忽地站了起来,他虽然也目含泪光,但却是静静的看着地上被他骗得满足死去
的秋娘,就像看着自己当年得娘亲慕夫人死去一样的表情……
    “凤凰——”应雄倏地又再次沉吟着那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话:“不错!凤凰必须……”
    “重生!”
    是的!凤凰必须重生!
    否则,凤凰若不重生,又如何能对的起两个曾对他寄望一生的娘亲?
    和一个情至义尽的大哥?
    然而,如何才可令凤凰重生?
    应雄一直如此的想。
    痴痴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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