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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天行宫进攻碧绿山庄的人马全军覆灭。 六十八人无一生还,无一幸免。 两艘舱船,小的被凿沉,大的被碧绿山庄缴获。 这是乐天行宫总官营为扩张水道势力,而精心组建的一支精兵。这支精兵的覆灭使乐天行宫继续扩张势力的势头受到了抑制。 这是几个月来乐大行宫的第一次失败,也是乐天行宫走向失败的开始。 空然大师翦灭乐天行宫,培育创造武林首领的双轨计划正在实现。 碧绿山庄悬灯结彩,庆贺大捷。 岳灵生虽然损失了一个聚义堂和二十多个弟兄的性命,但与他在江湖上巩固的地位和增加的声望相比,简直是毫不足道。 内厅堂。 岳灵生设宴为杨玉一行人饯行。 岳灵生、岳中庭、岳大宝、洪小八、杨玉、凌云花、吕公良、尹泽鹏、芦小珂等人分宾主座位坐下。 岳灵生举怀道:“此次承蒙杨大侠、吕大侠、尹大侠、芦大侠、凌大侠鼎力相助,本庄才得以击败乐天行宫之贼,保得山庄一片安宁之地,老夫敬诸位一杯!” 杨玉举杯道:“此次灭贼,全仗岳庄主用兵如神,诱敌中计,方获全胜,庄主何必客气?” 岳中庭道:“哪里,哪里!若无杨大侠、吕大侠出手,我们哪能收拾得了这许多亡命之贼,全仗杨、吕大侠神威!” 凌云花道:“我看大家都不要客气。这次翦灭乐天行宫来犯之贼,乃是大家同仇敌汽,齐心合力的结果,说不上哪一方面的功劳!” 吕公良道:“凌姑娘言之有理。” 岳大宝嚷道:“不对!我可是帮了凌姑娘的!” 洪小八道:“你什么时候帮过凌姑娘?” “凌姑娘上船来君山的时候,要不是我抱起她一扔,她现在还在岳阳哩。” “唷,你抱过凌姑娘啦?” “当然罗。” “我做叔叔的才给她揩过脸,你这做侄儿的就抱过她啦!” “哈哈……”众人一阵大笑,都给逗乐了。 凌云花这次沉得住气,只是微微一笑,居然没有还嘴。 论嘴上功夫,一对一,洪小八和岳大宝都不是她的对手,若二对一,凌云花就要甘拜下风了。 “请!” “请!” 众人飞觥献盏,频频举杯。 酒过三巡,话归正题。 岳灵生道:“眼下武林中能与乐天行宫对抗的只有少林和丐帮两派,现在杨大侠能出头,岳某相信武林各派定能在杨大侠率领下共同摧毁乐天行宫。” 吕公良道:“我与尹、芦二位便是受空然大师所托,前来相助杨大侠一臂之力的。” 洪小八端正身子,正经八百他说:“杨大侠不知如何打算?” “先挑乐天行宫三十六分宫,然后直上总宫营找宋艳红算帐!”杨玉神色凛然。 他说的实际上是空然大师的计划。 吕公良、尹泽鹏、芦小珂默不作声。他们在盘算,要是像碧绿山庄这样杀戮乐天行宫之贼,挑三十六分宫,将不知要杀多少条性命。 凌云花眼光凝视着杨玉若有所思。难道这真是玉哥的计划? 洪小八拍桌道:“痛快!” 岳大宝跟着拍桌:“够劲!” 岳灵生道:“老夫在清理乐天行宫贼子尸体时发现一个现象,不知杨大侠可曾注意到没有?” 杨玉一双明眸盯着岳灵生。 “老夫发现这帮贼子之所以拼死为行宫效命,只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服了一种毒药……” 凌云花接口道:“这种毒药叫‘幻心粉’,服下毒药的人被毒迷住心窍,自会服从行宫的命令,而且一月之后毒性发作,体内如同火焚,万分痛楚,需得再继续服毒,服毒三个月后便完全被行宫控制。” “哎呀,这么厉害!”洪小八道,“这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制的毒药!不知可有解药没有?” “解药倒是有的,但只有乐天行宫的宫主才有。” 洪小八瞪眼道:“我不信!难道别人就不会配制解药?比如说百毒大王朱圣手,救世观音何仙姑,还有我爷爷洪一天,他们都不会配解药?” 岳大宝也瞪眼道:“我也不信!难道杨大侠、吕大侠不会?他们就只知道杀人,不会救人?” 岳大宝的一句浑话,使杨玉、吕公良心中陡地一震。 凌云花道:“这毒药原来是百合神教教主用来控制教丁所用之物,后来宋艳红又在这毒药中加入了迷心粉,因此这是一种双性毒药。百合神教之药据说是一种能让人吃了上瘾的药物,目前尚未有人知道此药物是什么东西。至于迷心粉,乐天行宫年年更换其九种药味的毒性,也令人捉摸不定。除了掌握着这两种药物秘密的宫主有此解药外,其余的人要配制解药,谈何容易!”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许多奥妙?凌姑娘真是见多识广。”一贯来瞧不起女人的岳中庭,对凌云花已是另眼相待了。 岳灵生道:“老夫的意思是乐天行宫中也有不少身不由己的人。” 杨玉神情肃穆他说:“岳庄主的意思是,劝在下不要妄自杀生?” “老夫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请杨大侠自己好好斟酌。”岳灵生模棱两可地说。 “岳庄主之言,在下谨记。”杨玉慨然道。 “谢杨大侠。老夫敬杨大侠一杯,祝杨大侠此行功满事成!”岳灵生擎起酒杯向众人敬酒。 “干!” 酒刚落肚,岳灵生又道:“翦灭乐天行宫拯救武林,人人有责,老夫决定派大宝跟随杨大侠一同前往。” 洪小八一巴掌把桌上酒杯震得蹦了起来:“小爷要不是分舵的事分不开身,一定也要随杨大侠去闯闯行宫!” 杨玉扭脸用眼光征求吕公良、尹泽鹏、芦小珂的意见。 凌云花一个劲地摇头,表示坚决反对。 岳大宝瞪圆着眼,张嘴望着杨玉,就像等候宣判的犯人。 岳灵生道:“大宝为人忠厚,待人坦诚,武功是碧绿山庄的第一高手,尤其水下功夫还在老夫之上,只是人有点浑……” 吕公良、尹泽鹏、芦小珂三人一齐点点头,岳大宝的水下功夫对他们很有用处,他们五人中没人会水。 杨玉不理会凌云花的各种表示反对的手势,说道:“行!” “哈!我行了!”岳大宝拍手大叫。 岳灵生对杨玉拱手道:“大宝初出江湖,凡事多请杨大侠指教。” 杨玉笑道:“凌姑娘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以后就让大宝跟她多学着点。” 凌云花的小嘴翘上了鼻梁,满脸阴云密布。 岳大宝却一声叹息,眼中滚出了两滴泪水。 岳灵生见状,问道:“宝儿,你怎么啦?不愿意跟着杨大侠去干大事?” “不是,孩儿舍不得爹爹。”岳大宝说话时,已动真情,泪如泉涌。 杨玉望着也不觉心动,此刻他明白岳灵生为什么会收这个浑人做儿子了。 “真不像话!”洪小八拍桌骂道:“九尺男儿像个女人一样!真是英雄气短,儿……儿子情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子汉大丈夫总有自己出去闯荡的时候。听着!跟着杨大侠好好干,给爹爹,小八叔闯个名声回来!” 岳大宝抹去泪水,大声道:“是!大宝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挣个响当当的名声回来!” “妈的!”洪小八又骂道:“浑小子怎么尽说断头话?” 此时,凌云花脸上的阴云洽散,满面是笑,举起酒杯道:“在下借花献佛敬岳庄主一杯,为感谢庄主的盛情款待,也为岳大侠壮胆饯行!”话毕,凌云花与众人一一碰杯。 “我是大侠了!”岳大宝高声大叫,“谢凌大侠,干,干!” “干!”众人一饮而尽。 凌云花脸上绽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一艘舱船停在庄前水码头。 杨玉等六人登上舱船。 岳灵生、岳中庭、洪小八等十余人一直送到码头船上。 船上杨玉等人与岸上岳灵生等人,拱手告别。 舱船缓缓离岸。 岸上洪小八高叫一声,扭头就跑。 杨玉心中纳闷,庄中又出什么事了? 岳中庭咬着牙,捂着肚子,蹲身下地。 岳灵生皱着眉,搓着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咦,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杨玉身旁的尹泽鹏、芦小珂胀红了脸,转身就跑。 吕公良捂着肚子低声道:“杨大侠,那小丫头在酒中下泻药了!” 岸上,洪小八从草丛中提着裤头站起来:“小丫头!日后等着瞧!”话未完,又急急蹲下,看样子拉得正急。 岳中庭、岳灵生此刻也钻进了草丛。 舱船仍然在缓缓行驶。 吕公良也奔向了后舷厕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杨玉扭头张望。凌云花正坐在舱船顶上边嗑瓜子,边笑嘻嘻地欣赏着她的“杰作”。 “云花!你好大的……”杨玉话未说完,肚中一阵绞痛,接着一阵咕咯响,有股东西直冲肛门而来。 杨玉撒腿就往后舷上跑。 凌云花笑声格格,好不得意,在碧绿山庄吃的亏,终于捞回来了。 唯有岳大宝一人挺立在船头未动,他早已拉坏了一裤裆,根本不敢动弹。 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阳光灿烂。 舱船在阳光和笑声中,再加上一阵阵哗啦啦的怪声中,驶出了洞庭湖。 天空晴转阴,乌云在浮动。 隆隆的雷声响了,山谷应着回声。 杨玉猛的一夹马腹,胯下黄骠马一声悠长怒嘶,腾足狂奔,铁蹄掌在碎石道上溅起一溜火星。 吕公良等五匹马随后衔尾急追。 雷一个接一个,云缝里爆开金蛇似的火绳,惨白的闪电,利剑似地划破了荒谷沉闷的空气。 六人一齐扬鞭催马,如飞急驰。 身后不远处,已传来大雨落地的“沙沙”声,暴雨就要追来了! 这里是沙口嘴。前后五十里荒山野岭。 杨玉曾经在这里断了杀手霍成安一只手腕,为此霍成安和金自立、林凡反倒成了他的朋友。 霍成安在此地曾为他杀了荒山三虎! 霍成安、金自立、林凡为他已在广贤庄丢了性命! 杨玉虽在纵马疾驰,心中却是热浪翻腾不已。好多事情,好多人在眼前再现。 一阵“哗哗”声,旋风卷着暴雨盖过来,紧接着蚕豆大的雨点打在了身上。 杨玉马头一拨,窜过一小片丛林。五人紧跟其后。 眼前蓦然现出一座高大的山门,门扇已经不见,只剩下两根支撑横梁的大石柱。 一座无名废石庙。杨玉携棺离开鹅风堡前往山东老家的时候,赶脚的脚夫曾经引他在此歇过脚。 杨玉一行人催马跃上山门石阶后,飞身下马,急急奔入庙内。 恰在这时,大雨倾盆而至,荒野一片雨打大地的沙沙声。 凌云花喘了口气,拍去头上的雨珠,正要说话,耳畔突然传来杨玉的警告声:“不要说话!” 凌云花心中一惊,环首一看,惊得险些脱口叫出声来。 大屋内停着一顶大轿,轿旁站着两行人,一行是男,一行是女,人人劲装疾服,个个携有兵器。 轿后十余名挑夫,十余担木箱,挑夫一律青装,精壮剽悍。 男子着一色白袷蓝衣,白纽扣,头顶黑缎扎巾,顶心上缀着一个白绒球,银丝宽身带,一式大砍刀。 女子著一色深灰色劲衣,同样的白纽扣,秀发鬓角上插着一朵白花,全部背剑。 停在中央神龛前的大轿,轿顶四周悬着一圈四寸多长的银丝流苏,正中贴着一张黄纸,纸上画着一根食指。 他们左右排列,井然有序,不说话,不摇身,就像是神龛前的一群泥雕菩萨。 他们对杨玉六人的到来,仿佛是视而不见。 使凌云花大为惊异的并不是他们的神态,而是那张贴在轿顶上画着食指的黄纸。 她可以肯定那是代表一个门派的标志,可她居然认不出那是什么门派! “别理他们!”杨玉低声下令。 大家都来避雨。河水不犯井水,互不相干。 六人一齐转过身去,面对山门。 岳大宝第一个转身,挺身而立,神色凛然。 杨玉发觉岳大宝人虽浑,一路上却从不闹事,对他的话是唯命是从。凌云花在碧绿山庄弹指下药,害得他们泻肚,他和吕公良等人都怒斥了凌云花一顿。唯有受害最深的岳大宝却笑嘻嘻的反向凌云花赔罪,毫无一点怪罪之意,因此大伙包括凌云花在内,对岳大宝都有了好感。 山门外。 疯狂的暴风裹着骤雨,咆哮着,旋转着。 瓢泼般的雨水,翻江倒海般泼洒倾泻。 杨玉望着肆无忌惮的狂泼的大雨,心骤地缩紧,触景生情,思绪万千,不禁想起了—— 淋露在大雨中爹爹的石亭石碑。 载着娘的“尸体”的灵柩车。 与他并肩按辔徐行的石啸天。 横躺在荒岗的荒山三虎。 仰卧在广贤庄血泊中的英雄。 乐天行宫蒙面贼在碧绿山庄腾空的脑袋,飞溅的鲜血。 星移斗转,往事如烟,逝者如斯! 不觉之间,一声喟然长叹。 “杨玉,你叹息什么?”石屋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沙哑深沉的声音。 那声音很空洞,仿佛有人在耳边说话,又像是来自幻觉。 六人同时一震,转回身,十二道目光射向大轿! 杨玉双目精芒闪耀,心中惊骇不已。他尚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对方却已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由于轿帘上半截是闪闪发光的银线织成,反光极强,看不见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但是杨玉相信,轿里面的人往外看,必然清清楚楚。 “你是谁?”杨玉发出一声沉喝。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你是否准备去挑乐天行宫的天乐宫?”那声音在屋内嗡嗡直响,是来自轿内,还是来自四壁,令人听不真切。 杨玉脸色泛白。 天乐宫是他行动计划中的第一个目标,除了他和空然大师外谁也不知道,眼下他对身旁的五个人都未透露,这人怎会知道?! 杨玉沉思片刻,道:“是的。” “阁下能否改变主意?”那声音仍从四壁传来。 “这话什么意思?”杨玉面容再次变色。 “乐天行宫中大多数人被药物所制,身不由己,你去挑宫,岂不是滥杀无辜?”那声音道。 杨玉冷哼一声:“你说该怎么办?” “能不杀则不杀,能不伤则不伤,有道是: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喂!”凌云花尖声嚷道:“别打哑谜行不行?依你说该怎么办?” “先取解药,后诛贼首。” 杨玉心想:这不就是法然方丈的计划? “说得倒轻巧!”凌云花道:“怎样混进乐天行宫?怎样去取解药?” “凌姑娘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该向谁去请教?” 凌云花花容色变,这个神秘的人物不仅知道她是凌云花,而且还知道她的秘密! 杨玉傲性顿起:“在下若是执意要去挑天乐宫呢?” “为救六十条无辜性命,我将收回玉笛和销魂刀。” 玉笛?销魂刀?这人说要收回玉笛和销魂刀?! 杨玉眼光一亮:“你是断魂谷门的人?” 随着断魂谷门四个字出口,除杨玉外,五人的刀剑均已出鞘。 “正是。”冷冰而坚毅的两个字。 这次大伙都听清了,声音发自轿中。 轿两旁的人仍是一动不动,木桩似的站立着。 杨玉心念一动,沉声问:“销魂刀也是断魂谷的东西?” “不错。断魂谷三件镇谷之宝,龙凤断魂刀,玉笛,销魂刀。” 空然大师怎么会有断魂谷门的销魂刀?杨玉心中陡地又生一团疑云,陷入沉思。 “收回玉笛,销魂刀,断魂谷门打算怎样?”凌云花厉声发问。 “复出江湖,收回龙凤断魂刀,翦灭乐天行宫!”轿中人沉声说道。 可以听得出来,轿中人声音虽然坚定,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吕公良沉声喝道:“断魂谷门当年残暴武林,滥杀无辜,被武林九派十三帮联手翦灭,今日又想趁乐天行宫作乱之机,死灰复燃,真是痴心妄想!吕某第一个就与尔等誓不两立!”说罢,剑尖一抖,“注意,老夫要出手了!” 吕公良无论与谁交手,决不偷袭,都是先声警告,然后再出剑,现在亦是如此。 “吕大侠!让我来!”岳大宝一声大喝,说“来”就动,钢刀和身子已化为一体,扑向了大轿。 刀光如飞虹,疾落轿帘,呼啸的刀声盖过了屋外几乎震耳欲聋的雨声! “咚!”岳大宝飞扑到轿帘上的身躯如撞到一堵铜墙铣壁上,倒飞回来,跌倒在地。 “当!”钢刀随后飞到,坠在岳大宝身旁。 “看剑!”吕公良声音甫落,一道剑光射向大轿。 剑光一闪之间,折而返回。吕公良晃晃身子,稳任脚步,仗剑站在了岳大宝身侧。 他面色发白,气喘微微。 刚才这一击,他已竭尽了全力。赡宫摘桂,师门的绝招,十二分功力,毕生的精华所聚,然而这一剑连轿帘也未曾挑开! 轿内人的武功神奇莫测! “呀!”“呀!”尹泽鹏、芦小珂联手出剑了。 两股劲风,挟着剑光,劈向轿帘,其气势威力,比屋外的暴雨雷电还要沉猛。 大轿两旁的人,纹丝未动,显然他们对轿内主人的武功充满了信心。 尹泽鹏、芦小珂两人比吕公良要惨,剑被轿内人夺下掷到屋角,两个各中一掌跌倒在地,虽未受什么伤,却是穴道被制,一时爬不起来。 吕公良明白,刚才轿内人对他并未尽力,已是手下留情。杨玉跨前一步,拱手道:“前辈既是断魂谷门人,为何对这四人手下留情?” 他虽因轿帘银光的反射未能看清轿内人和轿内人的出手,但他感受得到轿内人对他们并无恶意。无恶意,才会手下留情。 轿内人叹口气道:“你把断魂谷门的人都当成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实,那只不过是江湖上的讹传,对断魂谷门的误会。” “可谁会相信你的话?”凌云花抢着道,“现在江湖上连三岁娃儿也知道断魂谷是个恶魔谷。断魂谷门没有一个好人。” “我就不信断魂谷门。”吕公良道。 “我也不信!”岳大宝跟着叫。 轿内人又叹道:“信也罢,不信也罢,在下相信谎言终究是谎言,事实终究是事实。” 轿内人沉默片刻,问道:“杨玉,这销魂刀是空然大师给你的?” 杨玉心中一震,随即朗声道:“是的。” “你很坦诚。现在我要收回这玉笛和销魂刀了。”轿内人说。 杨玉眼中精芒四射:“你能收得回去?” “能。”轿内人无比坚定的声音。 “不一定。”杨玉冷傲地挑战。 “你可以试试。” “好。” 杨玉拔出玉笛,随手摆个姿势。 轿内人又是一声叹息。杨玉听得出来,这叹息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惋惜。 “我要出手了。”杨玉发出警告。 “来吧。”轿内人的声音竟是格外柔和。 杨玉骤然出手,玉笛闪光即灭,轿帘却泛出一片银光。 大轿两旁的人,身子一动,似是要出手,但又强行忍住。没有轿内人的命令,他们是决不敢出手的。 杨玉弹身闪回,两手空空,玉笛和笛内销魂刀已被轿内人夺去。 但他看清了轿内人,那是一个年逾七旬,白发苍苍,没有了双腿的残废老头! 他看到了残废老头盯着他的一双眼睛,那眼中闪烁着慈祥、和蔼、亲切的光芒。 刹时间,他的心又一次在颤栗。 吕公良等人被轿内人的武功震慑了。因对方无有敌意,摸不清对方的企图,所以一时间大伙都没作声,出现了沉默。 片刻,凌云花首先打破了沉默。 这位聪颖调皮的姑娘看破了轿内人的心思。 她跨步大咧咧地走到轿前说:“前辈,不管你是断魂谷门什么人,本姑娘有一句忠告,此次断魂谷门万万不能复出江湖。” 轿内人没有反应。 凌云花又说:“断魂谷门即使是有冤情,二十年已过去了,这冤情一时也是无法洗清。有许多事,当事人已经死去,死无对证,已无法核实,一时也解释不清。武林现在已蒙乐天行宫之难,断魂谷门再现江湖,必会引起更大的混乱。乐天行宫当年被断魂谷门翦灭,必定会竭尽全力与你们厮杀,再加上不明真相寻找你门的报仇者、雪恨者,和别有用心者,必将在武林掀起一场更大规模的屠杀,到那时,谁能控制这种局面?那时要死的人就不是六十,而是六百、六千、六万,甚至六十万!” 岳大宝突然没头没脑地插上一句话:“断魂谷门是好人,决不会那么干。你们不信,我信!哪能杀那么多人?六十万?你们信,我不信!” 凌云花接口又道:“宋艳红那妖女对玉哥还有一份情意,只要是玉哥出面,定能减少杀戮。” 凌云花这句话使所有的人一怔。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后悔不已,唯恐这句话勾起杨玉对宋艳红的情思。 轿内传来一声长叹,深深的痛惜的长叹。 轿内人道:“凌姑娘言之有理,在下决定将断魂谷门玉笛和销魂刀赠与杨玉,愿他能以最少的杀生,翦灭乐大行宫贼首,拯救武林。” 言毕,玉笛从轿帘里飞出,射向杨玉。 杨玉接过玉笛:“在下有一事……” 轿内人打断杨玉的话:“记住!销魂刀并不能抵挡龙凤断魂飞刀,若日后遇到飞刀有难,在下赠你一诗,你记住了。” 说着,话语顿了顿,像在思索。 片刻。轿内人吟道: 无缘道是空, 果来玉引弓, 崖涧寻指令, 处在石潭中。 杨玉还在沉吟轿内人的四句诗,轿内人已低声下令:“走!” 轿夫抬起大轿,两旁男女左右簇拥,挑夫挑起木箱。 吕公良忍不住问道:“断魂谷门是否还复出江湖?” 轿内传出一种悲怆凄凉的声音:“断魂谷门已经解散,还何谓复出江湖?” 众人闻声,抬头一看,大轿横梁上的那张画着一根指头的黄纸己然不见了! 轿子启动移向山门。 门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海。四野的草丛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夕阳给荒岗镀上了一层桔红色的光辉。 杨玉在山门口挡住大轿。 “我娘是不是断魂谷门的人?”杨玉问。 没有回答。 “我娘现在哪里?” “你去问凌姑娘吧。” “问她?” 轿子又向前移动。 “我娘为什么要杀我爹?” 轿内一股劲风扑出,杨玉身子一摇,连退十余步,闪到路旁。 “走!”轿内人一声厉喝。 轿夫飞身下了台阶,八抬大轿在两行男女,一群挑夫簇拥下,上了山道,疾步飞奔,其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杨玉没有追赶,只是朝着大轿,发出一声撕人肺腑的呼喊:“我与断魂谷门有什么渊源?” 大轿已经去远,空中飘来轿内人的喃喃呼叹:“孽缘……孽缘……” 孽缘?! 又是一个天大的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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