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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他闭目想了一阵,才睁眼说道:
  “她的情形真是糟糕透顶了,因为以小人推算,丐帮的会师地点,大概就在开封。而七大门派困捕那个假的化血门中人,亦以开封为中心,布下罗网,向当中缩紧。加上极乐教之人,可能也一路东移,到了开封那边。这三路人马,均对冯姑娘非常非常不利。丐帮这一路,不消说得。七大门派这一路,但要发现可疑之人,也会动手捕捉,冯姑娘即使能解释得清楚,但踪迹已泄、危险不言自明。至于极乐教这一路,除了误会之外,还有被淫辱摧残之祸。”
  梁忠山这么一分析,冯翠岚显然真的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阿烈着急地跳起来,道:
  “这便如何是好?”
  梁忠山冷静得象是冰块一般,又闭起眼睛,过了一阵,嘴角泛起一抹笑容,睁眼道:
  “小主公,小人有一个妙计在此。必要时既可稍解冯姑娘之危,又可以对咱们有利。只不知你办得到办不到?到?”
  阿烈忙道:“快说,那是什么妙计?”
  梁忠山道:
  “丐帮这一路人马,暂时不去管他。先说七大门派和极乐教这两路,咱们要扰乱他们,并不困难。办法是你我一齐分头动手,发出本门复仇的讯号。地点若是在距开封府稍远之处,这两路人马,顿时都被诱转向,此举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个假冒本门之人,定然亦深感惊讶,因而极力查探。只要他有所动作。总会留下线索,是也不是?再说越乱,咱们越有利可图。”
  他停歇一下,等到阿烈点头,才又道:
  “事实上咱们化血门亦当真准备复仇,趁这机会,消灭极乐教—些人手,也是好的。”
  阿烈道:“这一点我很赞成。”
  梁忠山道:“小人马上将血羽檄的下手秘诀教你,由你去对付极乐教。”
  阿烈道:
  “七大门派之中,我最恨的北邙派和青龙会,你可以向这两派下手。”
  梁忠山道:
  “好吧!我们分头出发,路上如果得见冯姑娘的暗记,自然立即通知她,这又是一举两得的,不过,小主公务必答应小人一事。”
  阿烈道:“什么事?”
  梁忠山道:
  “我们未能会面以前,你虽是已抵开封府,可不要前去扫墓哭祭,定须等小人来了,一同前往。
  阿烈道:“是的。”
  梁忠山道:
  “小人这个小店,与开封一家货庄素有往来,待小人修书一通,你可到那行号暂住。此外,你要去掉面上颜色的话,拿酒一揩就行了。”
  阿烈拿到书信,赶回客栈,天色己堪破晓。
  欧阳菁见了他,先是惊诧,随即又埋怨他何以去了这么久。
  好在不一会天色已亮,阿烈换上那车把式的衣服,到马厩去,所马车准备好,又到柜上结算了帐目,这才让假扮李姬的欧阳菁上车,扬长而去。象他们这等身带兵刃的江湖人物,店家虽然眼见少了一些人,也不敢询问。
  出了城外,阿烈一面扬鞭,一面问道:“阿菁,你打算到何处去?”
  欧阳菁半晌不语,最后应道:“你可是有事要办?”
  阿烈道:“是的。”
  欧阳菁道:
  “我知道你很不简单,因为你的乔装易容之术,已给我看出很多的线索了。”
  阿烈心下一惊,忖道:
  “这真是一个绝大的破绽,如果她已知道我是化血门的人,那就糟了。”
  只听她咯咯一笑,又道:
  “我一直在研究你到底有多少话是真的?”
  阿烈道:“你研究的结果如何?”
  欧阳菁漫然应了一声,没有答话,似是陷入沉思之中。
  阿烈也就不便多说,一迳挥鞭驱车,不知不觉已驶行了二十余里。他心神方始略定,忖道:
  “我非得离开不可了,这辆车子乃是烫手之物,须得从速湮没。再说,我亦须要单独行动。”
  念头一转,正要开口,忽见路边前面不远处冲出两条水牛,就在路上低头互抵,斗将起来。两个牧童跟着奔出来口中大声喝叱,但却分不开它们。
  这两条牛阻住去路,马车无法通行。
  阿烈只好勒住牲口,等牧童们把两牛驱开。
  眨眼工夫,大路的两头都有行人车马被阻。自然大家都不敢走近,其中有些人则高声教导两童应付。
  闹了一阵,阿烈回眸望去,只见车子旁边,站着四五个人,其中之一是个老叫化。身量高瘦,面色黧黑,皱纹无数。
  乍看似是没有奇怪之处,但阿烈却心中一动,忖道:
  “他会不会是丐帮中人?”
  前此不久,他被丐帮之人抓去的一段旧事,历历浮上心头,也说不上是忿恨呢?抑是什么情绪?”
  不管怎样,他都想查知这个老丐是否丐帮中人?更想知道他是不是那天晚上也有份对付他的人?
  目下他已变易了容貌,这正是绝佳的机会,不然的话,还真怕他们碰见呢!
  他跳下马车,先检查一下牲口,然后踱到那黧黑老丐身边,极力把嗓子放得粗浊地问道:
  “你老刚从许昌过来的,是也不是?”
  这一问突如其来,好象底下尚有下文,要等他答了是或否之后,方始接下去说出真正的内容。
  那老丐瞄他一眼,摇头道:“不是……”
  阿烈耸肩,道:“我看错人啦!”
  老丐冷冷道:“看错了什么人?”
  阿烈眼睛一瞪,道:“看错人也不行么?”
  老丐默然走开了,阿烈心中好笑,忖道:
  “这厮虽是装的北方口音,但话声一听而知就是那天晚上当中的一个,而且是他们称为黄长老的,哼!目下他须得谨守丐帮规矩,不得与平常人生事斗殴。我得趁此机会,大大的侮辱他一下,以泄我心中之愤。好在不久我就恢复原状,这个车把式根本不存在。”
  他心念一转,眼看老丐已走开了两三步,赶快喝道:“呔!给我站住。”
  周围的几个旅客都望过来,那老丐果然停步,道:“什么事?”
  阿烈这才举步走过去.伸出手指头,几乎点戳到他的鼻子,怒声道:
  “你鬼头鬼脑的想干什么?刚才在城里,正是你这老叫化干的好事。”
  黧黑老丐一怔,连他也想知道早先干了什么好事?
  当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呀?”
  阿烈回头问道:
  “大小姐,可是这者叫化么?”
  欧阳菁在车内把帘子掀起一点点缝隙,应道:
  “是的,就是他了。”
  事实上她自是不知阿烈在捣什么鬼,只好顺着他的口气,帮他圆场。
  阿烈目光投回老丐面上,怒冲冲的骂道:
  “你这老王八蛋想找死么?你掀帘偷看什么?你说!”
  众人恍然大悟,敢情这老丐偷窥人家的车子,如此行为,定是想趁机摸窃点什么东西无疑。
  因此,人人都对老丐投以鄙恶之色。就算阿烈动手揍他也不会有人干涉。
  老丐皱眉道:“这就奇了,我又没有入过许昌城一步,如何曾是我老叫化子呢?”
  阿烈捏拳在他眼前摇晃了两下,厉声道:
  “看你贼头贼脑的,准不是个好东西。老子要揍你的话,又怕你年老衰朽,挨不住拳头。”
  他口沫横飞,不少唾沫喷溅在对方面上,实在使人感到十分难堪。但他查然看准了,这个在丐帮中贵为长老的高手,须得恪守规矩真个不敢吵闹动手。迫不得已,只好往后直退。
  阿烈连骂他十几句王八蛋、老贼崽等,这才回到车上执鞭在于,还装出已副横眉怒目之状。
  过了好一阵工夫,两牛已被分开,道路可以通行。阿烈挥鞭扬长而去,马蹄车轮大片尘头。
  大约驰出四五里,阿烈道:“阿菁,咱们须得弃车啦!”
  欧阳菁道:“你不妨试试看。”
  阿烈道:“你意思指那老丐钉住咱们么?”
  欧阳菁道:
  “当然啦!现在这一辆车子的任何动静,都在人家严密监视之下。”
  阿烈道:“我可观察不出有什么人在监视?”
  欧阳菁道:“当然啦!人家在远处监视呀!”
  阿烈道:“你又如何晓得呢?”
  欧阳菁道:
  “假如你知道那老叫化是什么来历,你就不会这般侮辱他了。”
  这话说得好象是一种忠告,其实骨子里却暗示说,如果不把辱骂老丐的缘故说出来,她也不告诉他任何事情。
  阿烈道:“管他什么来阮左右一个要饭的罢了。”
  欧阳菁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多嘴了。”
  阿烈道:“究竟你知道些什么?”
  欧阳菁道:“你又没发神经病,无缘无故骂人家一顿干什么?”
  阿烈道:
  “我要人家留下一上深刻的印象呀!这要闪人都知道这辆车子到过此处了。”
  欧阳菁道:“然后呢?。
  阿烈道:“然后你到孙家集去,我办我的事。”
  欧阳菁道:
  “随你便、但我不妨告诉你,只要我们一齐弃车,马上就有人上来堵截盘诘。”
  阿烈忖道:“你不肯说、我也不问。”
  口中应道:“那倒要试试看你的话灵是不灵?”
  他们已赌起气来.欧阳菁心中明白,依她一向的性子,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的。可是这刻心头直发软,总是横不下心肠,卒之叹一口气。道:
  “你无疑已知道那老叫化是丐帮高手。对不对?照理说,你应该知道丐帮一些秘密绝艺才是。而这‘十里潜窥’之术,更是应该晓得,试问你如果弃车,焉能瞒得过他们的监视?”
  阿烈大声道:
  “阿菁,信不信由你,我全然不知丐帮有什么玩艺儿,但我承认我知道有一个丐帮,亦知道那老叫化是丐帮的黄长老。”
  他停歇一下,又硬崩崩的道:
  “我听人说过,丐帮不许有常人之前,与人争吵斗殴,所以我特地在一些行人过客之前,侮辱于他”
  他的口气越是强硬,欧阳菁就越发的感到软弱,不敢激怒他因此,她以低声下气的声音道:
  “原来你不晓得,这就无怪你老是说到弃车了。所谓‘十里潜窥’之术,乃是借助一种特制的工具,据我所知,那是在一根竹管的两端,嵌上玻璃,可以望见老远影物,超过肉眼许多倍,但我试过照这样子做了一管,可是全无用处。”
  阿烈道:“那一定是传说之误了。”
  欧阳菁道: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些人曾与丐帮联手对付他敌,却的确使用过这种奇异工具,也的确反处景物,缩到眼前。这些人皆是很有名望的,绝对不会讲假话。”
  阿烈道:
  “目前不妨姑且当是真的,等咱们或偷或夺,弄一管来瞧瞧,便知真伪了。”
  欧阳脊道:
  “偷是一定不行的了,如果用强夺手法,一来对方不是易与之辈,再说也犯不上与丐帮结上怨仇啊,对不对?”
  阿烈点头称是,其实他心中对此事已有了主意。
  现在既不可弃车,他暂时抛开别的事,一心一意寻思如何解决这辆马所带来的危机?
  不久,已是午牌时。马车驶入一个市镇。他把马车停在一间面店前,铺内客人甚多,因此,阿烈下车走到车边,装出恭敬之状,说道:
  “阿菁,人家见了我这等样子、一定推测你是主人。”
  欧阳菁道:“声音小一点,别教人听了去。”
  阿烈道:“我去买一碗面给你吃吧!”
  欧阳菁道:“不要面,只要切点卤牛肉,几张饼,就足够了。”
  阿烈躬身应一身是,随即迈步入店,先要了牛肉饼送到车上,自已又回到店中,目光四射,果然在靠角落的一张小桌,发出想找的人,那是个贩夫走卒打扮的大汉,正吃面,恰好这时没有空位,他便走过去,坐在这汉子对面。
  那汉子只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对阿烈加以太大的注意。
  阿烈已断定这个家伙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
  当下说道:
  “老乡,你如果帮个忙,兄弟有个机会,可以让你赚几两银子”
  那个时候的几两银子,在一般贩夫走卒眼中,当真是一笔巨款。因此那大汉愕然抬头,用力的盯着他。
  阿烈道:“外面那辆马车,你赶得动吧?”
  那大汉道:“赶得动,这是我的本行呀!”
  阿烈道:
  “好!你得细听着,我途中要分身去办一件事,但又不想给车中的小姐得知,要不然回到家里,老爷定必严责,你只要代我驾驶一段路,我随后赶上来,咱们又悄悄的掉换回来,就不会知道了。”
  那大汉道:“使得!使得!但小姐如果跟我说话,我怎么办?”
  阿烈笑一笑,道:
  “她吃过了东西,一路上就在车里睡觉,决计不会讲话,我知道得再清楚没有了。”
  那大汉眼看他掏出了一锭四五两重的银子,利用粗瓷碗掩蔽着,推到面前,顿时喜出望外。
  只听阿烈道:
  “完成之后,还有一锭奉送,现在你收起来,听我吩咐,首先你到剃发匠那儿,设法弄点胡子,扮成这副样子,然后你到镇外大路转角有树从的地方,等我车子经过时,丢一个包袱给你。你换上包袱中的衣服,再从小路赶到前面,只要有车子可以转入去树林,你就藏在里面等候。”
  那大汉道:
  “出了此镇四里左右。有一座凉亭,再过去几十步,就有那么片林子,很多人不愿绕路,便穿林而过。”
  阿烈喜道:
  “这最妙了,咱们在那儿换人,但在什么地方再换回来呢?”
  那大汉想了一下,道:
  “十四五里远,有一条岔道,通往石桥铺。从岔道进去大约二十余步,有一座土地庙,你在庙里躲着,我诈儿解手,可不就掉换回来了?”
  阿烈付道:“他地形熟悉无比,可知是当地之人,不会不什么差池。”
  当下吃了东西,问明这个赶车的姓张名发,便离店登车,直出镇外。
  他行得很慢,以便张发有时间弄一部胡子贴上。行行复行行,不觉已到了那座凉亭。
  过了此亭,但见大道绕过一片树林,当下一如张发所教,迳自穿林而过。
  马车出得林外,车上已换了张发,阿烈串跃树上,一直跃到靠近路边的树上,躲在枝叶中,向心目中测定的方向望去。
  他的目力非同小可,果然见到两三里外的山坡上,隐约有一个人影,在树下站着。这人也利用山草树叶遮掩身形,所以错非他这般眼力,的确无法发现。
  不久,他已绕到那座山坡上,此时可以清楚的看见这树下的可疑人物了。
  只见那人一副乞丐装束,手中拿着一根竹管,长约尺许,凑在眼睛上,向下面了望。
  阿烈心中冷笑一声,随即转眼向下面望去,但见一片平畴,都在眼底,婉蜒的大道上,行人车马,细小如蚁,却历历在目
  他也看见了自己的那辆马车,已在数里之外。
  当下忖道:
  “只人眼力强些,远远望去也看得见,何须使什么物事。”
  但转念又想道:
  “啊!我明白了,人家丐帮何等老练谨慎?如果不使用那玩意儿帮忙,决计看不清楚车上之人的面目。”
  此理一想明了,顿时对丐帮的估价高了许多。此时又记起欧阳菁说过,凡是带着这等可以摄取影物的宝贝的人,必是高手:便不敢造次过去,只好绞脑汁想办法,看看如何能把那物事弄到手中。
  他等了一会,忽见那乞丐伸一下懒腰,竹管离开眼睛,全身摇动,似是松驰筋骨。
  阿烈明白这是他凝神望得太久,必须略作休息,这是任何人也不能不这样做的。
  他迅快向山下一瞥,但见马车恰好走到一段最平旷的路上,四下全无遮蔽,怪不得此丐得以松驰下来了。
  那个乞丐年约四十左右,一望而知是江南人氏。但见他那根竹管,随手放在右头上,然后转目四望。
  阿烈顿时一阵暗喜,心想:“如果他找地方解手,那正是我下手的机会了。”
  此念方自掠过心头。他的人已如飞鸟一般掠下去,疾快无伦。
  原来这刻那乞丐已走落丈许处的树丛,阿烈下了决心宁可被对方发现,也要把那竹管抢到手中。
  不过他掠下去之时,全无半点声息,速度也快得异乎寻常,数丈之遥,一晃即到。他不管对方发现自己没有,一手抄起竹管,回身又冲向原处。
  背后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他猜想自己也许安然得手。因此脚下更是不停,循着来时之路,迅快绕奔下山。
  自然他在途中曾回头张望过必次,都不见有人追来,因此,他就一直绕路奔向十数里外的约定地点;
  在那土地庙后面躲了老一会工夫,方见马车驶到,然后张发停车奔到庙前,与阿烈会面。
  阿给他一锭银子,看他脱下衣服,扯掉假胡子,并且把假胡子都包在衣服中,不让一根落地。
  张发又从树林中走了,阿烈回到车上,顺手把衣服寒入车内,向欧阳菁道:
  “你小心检查一下,但别留下任何痕迹线索才好。”
  欧阳菁晓得他曾经离开了一阵,当时她心中颇为一惊,怕他一去无踪。但为了面子,所以也不作声。
  现在她如言检查之下,发现了那根竹管,不禁大惊,抬头望时,但见了阿烈已驱车回到大道上,当下以传声之法,问道:
  “你如何能弄到这件物事?”
  阿烈不谙传声之法,只好不理睬她,欧阳菁发现假胡子包得好好的,但明白他的意思,不敢散落,另找一打汗巾,包扎妥当。
  然后又以传声之法,向阿烈说道:“丐帮失了此物,必定找上我们。”
  阿烈仍不回答,欧阳菁这才醒悟,便迳自说道:
  “也许他们不致发作那么快,因为只要他们没有查出你找替身之事,他们总认为我们在监视之下,出不了什么花样,而直到最后,他们毫无线索之时,方会姑且向我们一试。”
  阿烈在前面点头,表示赞同此意。
  欧阳菁又道:
  “我不知道你设法弄这件物事来作什么用。但我却知道这是杀身之祸,丐帮一旦查出,定将全力对付我们。”
  阿烈低低道:
  “现在骑马的人已过去啦,我可以开口了,你提到杀身之祸,已给我一个很大的启示。”
  欧阳菁道:
  “丐帮之人,查不到任何线索之时,定会姑且假定我们是某一个集团的钓饵,引诱他们派人监视,然后乘间盗夺这根竹管。我们须得准备应付这一关才好。”
  阿烈道:“你认为我们该是怎样做?”
  欧阳菁道:“我不知道。”
  阿烈道:
  “我们目下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消灭这辆大车。但在丐帮监视之下,实在很难办得到。”
  欧阳菁道:“如果用黑道中人的手法,这也没有什么困难可说。”
  阿烈道:“黑道之人怎样做法?”
  欧阳菁道:
  “他们会设法杀死一个人,放在车中,待我开溜,你便放火焚车,然后逃走,其中的确可以找出一具尸体,而别人又无从证明这具焦了的骸骨,是不是我。”
  阿烈道:“这法子太好了,咱们可以采用。”
  欧阳菁道:
  “最适当的人选,便是刚才代替过你的家伙,此举既可灭口,正是两得之计。”
  阿烈道:“那不行,他没有死罪,如何可以随便最他性命?”
  欧阳菁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阿烈道:
  ‘我自有办法,喂!前面有一株古树,阴覆大道之上,你看见没有?”
  欧阳菁道:“看见了,怎么样?”
  阿烈道:
  “你在马车经过之时,迅即窜上树去。当然你得把所有要带之物都带上才行。然后你去办你的事,我们在开封府碰头如何?”
  欧阳菁道:“这根竹管我也带走么?”
  阿烈道:“不行,我正要利用此物。”
  当他们穿行过那株古树,阿烈不久就加快速度驰去,大约二十余里,就是双泊河了。他离开大路,不往渡头走,而是驶到河边一快高地。
  他用火种点燃马车各处。一面将丐帮的竹管藏在身上,等到烈焰四起,他把牲口放了,将垫车的石头踢开,但见那辆火势飞扬的车子,很快的滑落河中,碎散飘走。
  自然这么一来,谁也无法详细检查此车了。阿烈拍拍双手,随即大摇大摆地折回大路,向渡口走去。
  他并不是以为丐帮如此就找不到他,相反的,他认为这些动作,必定完全落在丐帮之人眼中。
  现在他要看看丐帮之人如何对付他?他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丐帮之人,动作很大的人力来对付他的话,则在对付冯翠岚之时,自是相对地减弱了力量。也许这么一来,冯翠岚得以逃脱大难,亦未可知。
  他走到渡口,等了一会,陆续又来了三个人,一共有八个人正等候渡船。阿烈看过这些人,并无一个乞丐。
  他惊疑不定,忖道:
  “莫非丐帮已把我错过了?抑是大举搜捕那个盗去竹管之人,是以无暇理我?”
  转念之际,渡船已驶过来。
  阿烈对于来的人不须加以注意,只暗暗观察人堆中的两个人.他们神恋中略带骠悍,甚似是武林人物。
  渡船越驶越近,突然蹄声随风传来,眨眼间两骑驰到。
  阿烈瞥了一眼。暗暗欢喜。付道:
  “原来是赤练蛇祁京和青龙会三当家许太平,有这两人在场,谅丐帮之人,绝对不会向我动手。”
  霎时渡船靠岸,乘客纷纷离船。
  阿烈这时才看见这一船的搭客中,竟有三个叫化子,心中一震;想道:
  “是了,他们这边渡船上虽然无人,但其实已经派出人手,从对岸渡船过来,以便出我不意,把我包围拿下。”
  念头转时,人已往祁京身边挤去。那在个乞丐都低着头走开了。
  渡船离岸后,阿烈耳中听到祁京以非常细微和声音,向许太平道:
  “许兄想必也看见了,只不知丐帮高手何以纷纷北上?”
  许太平也压低声音答道:
  “兄弟正想请教祁兄的高见。”
  祁京道:
  “丐帮目下势力甚大,在九大门派之外,别树一帜。由于分布区域辽阔,所以帮中高手,很少有空乱跑,可见得必是负有任务。”
  许太平道:
  “祁兄说得极是,敝会虽然极为留心江湖之事.但对于丐帮高手大举北上一事,全无所悉。所以觉得奇怪得紧。”
  祁京轻轻哼了一声,道:“说不定与咱们有关系。”
  许太平道:
  “那就不知道了,但万一真的不幸有关涉,他们惹上咱们,固然有得瞧的。咱们要对付丐帮,可也不简单。”
  祁京点点头,沉思不语。
  阿烈灵机一动,忖道:
  “我留下这根可以摄景的竹管,本来就想嫁祸人。祁京是作恶多端之人,死有余辜。我何不把脏栽在他身上?假如丐帮之人杀得死他,这个乱子定须许久才能平复。”
  此意一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眼看已快抵达对岸,河水已浅。便立刻行动,实施栽脏之计。
  但见一个男子失声惊叫,“卟通”一声,跌落河中。人人都不觉向河中注目,只有阿烈不瞧,藉着身形掩蔽,一下子把竹管寒入祁京鞍上的箱子中。
  这个男子是阿烈暗暗推落河中,以便引人注意。因此他当然不会瞧看。不过他眼下江湖经验丰富,是以绝对不让别人感觉到他与众人不同。当他手脚做好之后,也自混在人堆中,直着脖子向河中张望。
  一个好心的乘客还拉他一把,道:“兄弟,你别也掉下去。”
  这句话引得祁京和许太平瞥视了一眼,而他们随即就恢复一种淡漠的神态。那是老于江湖之人,时常显露的神情。
  掉落河中之人,因为水浅,可以走动,没有淹死之虑,所以渡船迳向渡头靠泊,那人随后跟到,怒气勃勃的找寻那个挤他落水之人。只是这时已有不少人上岸,又有人落船。他已没有法子查问,只好在嘴里骂咧几声,也就算数了。
  上得岸后,阿烈付道:
  “如若我能紧紧跟着祁京、许太平,丐帮之人就没奈何了。”
  他本来大可以找个隐僻之地,卸去一切化装,便不复再是那个车把式。然而问题是他曾被丐帮高手抓过,如今再度出现,必惹更大的疑窦。况且上回他曾与祁京打过照面,以祁京这等老练人物,定能认出。
  第三点,他也考虑到极乐教的问题,如果他用本来面目出现,则极乐都第一个就要全力对付他了。
  因此算来算去,还是以这个车把式的面目前赴开封为队
  但见祁、许二人,虽然上了马,却不疾驰。阿烈心中大喜,随后跟着。走了数丈,但见路旁的小店下,蹲着两个乞儿。
  阿烈一疑神,耳中便听到了祁许二人以非常低微的声音在交谈。他们是压低声音,而不是用传声之术。所以阿烈根本不费什么力就听个一清二楚了。
  祁京向许太平道:
  “太平兄,看来此地与你老兄的大名有点冲突呢:“
  他乃是说此地不太平之意,许太平道:
  “咱们耳目不能说不广了,但是丐帮忽然派了许多人北上,其中竟还包括得有长老身份之人,真是希奇得很,而咱们对他们的来意,却全无所知。”
  祁京道:
  “丐帮的势力日盛,听说已扩展到大江以北。似乎有点不把北方的朋友们放在眼中。”
  阿烈心中暗笑,因为他对这“赤练蛇”祁京知之甚深,晓得他有脾气,最爱挑拨离间,无事生非。
  刚才这几句话,没事则已,如若弄对了,说不定就种下青龙会与丐帮两大帮会之争的恶因。
  许太平沉吟一下,才道:
  “据兄弟所知,丐帮之人行动诡秘,似乎没有扩展的迹象。”
  祁京道:“那就最好不过,否则连我也将在暗中斗一斗他们。”
  许太平轻轻道:
  “咱们如果暗中查看一下,必定可以发现一些有趣之事。”
  祁京道:
  “太平兄言不轻发,既然这样说,一定有多少迹象线索,或者是江湖上的传闻,如果真有头绪,兄弟追随太平兄瞧瞧热闹,也是好的。”
  许太平道:
  “不瞒祁兄说,这个想法乃是临时起意,并无任何线索迹象可言,兄弟突然想到,咱们的公敌既然如此神秘,迄今茫头绪,咱们何不改向全无关系的地方查上一查?”
  祁京沉吟一下,道:
  “好在只有你我二人,不妨讲句老实话,咱们如若转向丐帮侦查,说不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许太平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祁京道:
  “兄弟不是怕事,而是事先讲明,这回咱们绝不让第三人得知方向。”
  许太平慎重地道:
  “当然啦!此事必须绝对守秘才行,咱们甚至不妨拿下一两个人,审讯一番。”
  祁京吃一惊,忖道:
  “这简直是打算与丐帮干上,嘿!这厮必定另有图谋。”
  他口中却应道:
  “可以,但兄弟先讲好,我这副样子,人人认得,所以我可不能出面。”
  许太平道:
  “没有问题,咱们在江湖上混了这许多年,难道还怕没有遮瞒之法么?”
  祁京道:“大道上行人车马,不在少数,前面不远就是朱仙镇?”
  许太平忽然道:
  “祁兄,咱们远未惹上他们,他们居然看中咱们了。”
  祁京道:
  “是啊!这两个乞儿,正是早先守在渡口的,只不知他们看上了咱们什么?”
  阿烈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好笑。
  许太平过了一阵又道:
  “这也难说得很,也许是看中了咱们后面那个赶车的家伙,也末可料。”
  阿烈心中一震,付道:“他们真是老练精明之极。”
  方转念间,祁京接口道:
  “我也早就怀疑这厮了,因为另外有一个人,直钉住他。”
  祁京道:
  “那厮虽是假扮作挑夫,外表上毫无破绽,但他一心一意监视那赶车的,忘了还有别人会看破他监视别人的动作。”
  许太平道:“这些人看来只是江湖上的小脚色,不值得咱们费心。”
  祁京道:
  “他们的武功有限,那是不会错的,只听那赶车的脚步轻重不一,尺寸亦时有差异,而那挑夫则在脚下的尘土上,看得出他的担子的两头,其实没有东西。可知他们的武功,皆属有限之辈,不过,他们的行径,却非是一般江湖可比。”
  他停歇一下,又道:
  “照理说你太平兄在这黄河流域附近,威名显赫,单单是鞍上的标记,就足以使一般江湖道望风加避,可是这两人居然不如此,可见得内情不简单。”
  祁京的这一番推理,连阿烈也几乎击节赞叹。
  许太平道:‘一般的江湖道,不一定认得敝会的暗记呢!”
  祁京笑道:
  “笑话,青龙会的标记也不识的话,岂能在江湖中走动?哼!我瞧这两人皆大有来头,那赶车的是被监视之儿倒还罢了,但那挑夫却不比等闲,至少也是极有势力作后盾的某一线上之人。”
  许太平道:
  “管他呢!咱们到了镇上,想法子抓一个乞儿来审讯一下如何?”
  祁京道:“你老兄到处有办法,相信地点人手都不成问题。”
  阿烈一面注意地听,一面付道:
  “许太平初时有意无意的指出那个挑夫不值重视,目下又赶快转了话题,莫非那人与他很有关系?哎呀!如果许太平也是极乐教的,则那个挑夫的来历,不问可知,而他暗中予有庇护之故,亦得到最妥善的解释了。”
  那么现在他已经是在双重监视之下,只不知许太平转向对付丐帮之举,有什么用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丐帮中人,没有参加极乐教。因为许太平既系极乐教一份子,如果丐帮有关系,他不会随便抓人审讯,殆无疑义。
  只听许太平答道:
  “兄弟有法子使丐帮事后根本不知什么人审讯他们。”
  祁京道:“太平兄有什么妙法?”
  许太平轻笑一声,道:
  “把他弄到公庭上刑审,接着又在捕房内侦讯,还怕弄不出他们的真话么?”
  祁京道:“真是妙绝了,好!就这么办。”
  他们的话,声一直很低,纵是靠近之人,也难以听见,何况阿烈远在丈半以外,所以他们虽然非常老练小心,却也万万想不到这些对话,完全被阿烈听了去。
  阿烈念头连转,灵机一动,立刻迈开在步,加快了速度,不久、已超过了许、祁两骑,领先而去。
  那个挑夫不久也越过祁京他们,只有两个乞丐,还是落在后面。
  阿烈一路走,一路盘算,大约走了有三十余里,那朱仙镇的已经可以看得见了。
  不过他越是迫近朱仙镇,就越是皱眉头,因为他一路行来,都看不到一处可以动手的地,也碰不到他心期的人物。
  直到大路转入一片树林之时,他才松了一口大气,只见这条道路曲折伸展,前后都看不出数丈。
  那个挑夫就在他后面不远处,但目前却互相看不见:而在大路旁边,有—个衣衫褴褛的人,倚树而立。
  阿烈心想:“我总算没有猜错,丐帮怎可能没有人在这儿守着呢?”
  转念之际,突然放步向树林中奔去,生似是突然警觉这个丐帮之人,将要对他不利,所以赶紧逃走。
  树下站着的人见了阿烈的动作,不觉一怔,旋即一掠两丈,落在阿烈折入树林之处,高声叫道:“喂!朋友别走。”
  阿烈自然置之不理,急串而去,事实上他只用上一半的速度而已,因为他若是全力逃走,对方一看他这么快,定然不肯追来。
  这个当儿,那挑夫也转到路上,刚好看见和听到这一切,并且瞧得真切,那个随后喝叫追入林内的,是个蓬首破衣的老乞丐
  他也不禁一怔,然后放快脚步,奔将过去,一望之下,林内已没有了人影,他正迟疑着要不要入林探看时,忽听林内传来一声惨叫,相距大约是七八丈之远。
  为了要知道是什么缘故,他更不迟疑丢下担子,冲了入去。
  但他查看过四周十几二十丈内的地面,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好退出树林。
  林外两骑停立在路边,鞍上两人,目光如隼,盯视着他。
  这挑夫抬头一望,但见其中一人乃是双斗鸡眼,是以根本弄不清他正望着什么地方。他心中感到好笑,只是没敢笑出来,低头便要走开。
  斗鸡眼的中年人便是祁京。他冷冷喝道:“站住!”
  挑夫果然停步,举目看他,道:“于什么?”
  祁京道:“你忘了你那副担子啦!!’
  挑夫双眉一皱,道:
  “谁忘记了,我掉了东西,先去捡起来行不行?”
  祁京道:
  “原来如此,你这一表人才,又能言善道,干这等卖力的行业,岂不可惜了?莫若待我替你另外找点出路如何?”
  挑夫瞪他一眼,问道:“你贵姓在名?”
  祁京尚未回答,旁边的许太平接口道:
  “这一位就是北邙派的著名高人祁京兄,你想必也曾听过,只不知你怎生称呼?以那条线上走动?”
  许太平是青龙会当家之一,对江湖上的一切门道帮派自是熟悉之至,因而他一开口就用上了江湖口语,表示已看出此人不是真的挑夫,自是足异。不过祁京早就晓得了,这刻原是故意找对方的开心,是以他对于许太平道破之举,甚感不解。
  却见那挑夫立刻露出恭敬之容,向祁京行了一礼道:
  “小可有眼不训泰山,祁先生乃是名家高手,小可李初,乃是七星门弟子。”
  他转眼打量许太平一下,又道:“这一位想必就是许当家了?”
  许太平点头道:“不敢,正是区区。”
  祁京这时可就不得不佩服许太平的眼力了,因为他敢情已看破对方出身,是以早早点出自家来历,以免误会冲突。
  许太平又道:“李兄何事盯住那个车把式?他是谁?”
  李初道:
  “此人行踪甚是可疑,小可奉命从许昌一直盯住他。但他得罪了丐帮,刚刚被一个老乞丐截住追进入林,并且发出惨叫声,大概是被老乞丐掳走了,因此,那厮是谁,小可至今未知。”
  许太平问道:“李兄可曾瞧清楚那老丐的像貌么?”
  李初道:“虽然只看到侧面,但那双鹰嘴似的鼻子,深陷的目眶,却很好认。”
  许太平向祁京道:“祁兄可知道此人是谁么?”
  祁京道“恐伯是夜鹰倪阳吧!”
  许太平道:
  “兄弟也猜是他,这位丐帮长老居然亲自出马,到了北方,实在使人有解,以他的身手,擒走那车把式,自然不算是什么难事。”
  他们向李初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策马上路,李初等了好一阵,才掉转头向来路走去,快要出转出树林,史见一个中年大汉,骑着一匹驴,驴背上挂着两袋酒,缓缓转入来。
  李初上前道:“老兄,这酒卖不卖?”
  那大汉不言语,也不停步,李初怒道:“不卖就拉倒,摆什么架子?”
  那大汉这才停步道:“小弟是黄九,老兄呢?”
  李初转回笑脸,道:
  “我是李初,烦你快快回报上去,那点子已被丐帮长老夜鹰倪阳擒走了。”
  他低声把刚才的情形说出来,又道:
  “小弟竟不知那斗鸡眼就是赤练蛇祁京,幸而是许供奉在一边,递过暗号,表明身份,又点出祁京姓名,才没有闹事吃亏。”
  黄九道:
  “原来青龙会三当家许太平是咱们极乐教的供奉,好,小弟这就抱上去。”
  两下别过,各自上路,这两个人走得不见之后,树后转出一人,竟是阿烈。他目下已恢复了原来面目,身穿皮袍,看来甚是风流儒雅,任何人也想不到他居然就是刚才那个车把式。
  他举步走去,一面付道:
  “现在的正如我之所料,丐帮将被极乐教盯上,浑身都是麻烦无疑。最难得的是我也晓得许太平是极乐教中的供奉,以后可以从他身上,查出线索。”
  目下他只怕碰上丐帮那几个人,而且最糟的是他们认得自己,自己却认不得他们。
  不久,他已步入朱仙镇,但见镇内镇外,时有劲装疾服的武林人物匆的走过,自然更有一些是躲在一角,盯住没一个经过的人。
  阿烈迅即走入一家饭馆子之内,因为他认为丐帮之人,无论身份多么高,总不能到馆子里吃喝,所以目前此地可以算是安全区域,至于人家可以在外面甚至进来查看,那是另一回事。
  依照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总是不停地转眼查看各处,如门窗的框架,门板上,墙壁上,瞧瞧有没有冯翠岚留下的暗号。
  除此之外,他也十分注意每一个可以看得见之人,这一回,他突然有所发现。
  这个发现使他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原来在那墙角右上方,划着一个三角形,三角之内,还有一把小剑的形状。
  在这个标记下面,还有一个十字,这正是冯翠岚与他约定的记号,上面的三角及小剑,指示出她藏身的方向,下面的十字则是另一人的答复,她看了之后,便知是阿烈也来了,便会在晚上前来相见
  照她所说,剑尖所指的有方,才是她藏身的方向。目前这剑向下指,右方是东,可知她在东面的某一处。
  问题却出在除了阿烈之外,只有一个梁大叔晓得这个暗号,而梁大叔目前还未离开许昌。因此,是谁在冯翠岚的标记下面,加上这个答复?”
  他怔怔地想了一阵,不久,归结出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个标记,必是梁大叔回答无疑,因为梁大叔与他约定在开封见面,说不定他心血来潮,早一步动身赶往开封,因而在这儿先看见了这个标记。
  最初他曾考虑到现下丐帮既然有人在附近,冯翠岚会不会已经遭了难?但他马上就想到如果她已落在丐帮手中,则这批乞丐,定必撤走,决不会在此地多事逗留。所以剩下来的,只是这个标记究竟是什么时间留下的?若在数日或数月之前,那就全无用处了。
  不过,就算梁大叔昨夜动身的话,最快也是今日上午经过此处,如若是他留下的,则相会必在今夜。
  因此,他面上渐露喜色,略略吃点东西,顺便向伙计打听,得知镇上有两个小客栈,当下问明地点,付帐之际,特别多给了一点赏钱。
  那伙计咧嘴直乐,道:
  “谢谢小爷啦!小的今日手气极好,待会定要去押他几把。”
  阿烈无意中接口道:“手气很好?为什么呢?”
  伙计笑嘻嘻道:
  “午间一位堂客,也是打听客栈,之后赏了不少钱,少爷你是第二位了。”
  阿烈心中一动,故意淡淡的道:
  “原来有人比我还懒,中午就找宿处了,这位堂客一定身子不安,所以找地方休息了。”
  那伙计道:“她双颊鲜红,精神好极了,那里身子不安?”
  阿烈哦了一声,问道:“她独个儿么?”
  伙计道:
  “当然不是独个儿,她那口子和她在一块儿,这爷真是一表人才,跟少爷你差不多,但个年纪大些,好象沉稳些。”
  他停歇一下,又道:
  “那们堂客虽然出手很阔,但那位大爷身上的袍子,肩上却补丁一小块,真奇怪,也不换个面儿,那能化多少钱呢?”
  阿烈心中怦的一跳,低声道:“堂客长得好看么?”
  伙计眨眼笑笑,道:
  “标致极了,我如果是那大爷,也要白天里多歇几回,哈!哈……”
  阿烈一面陪笑,一面骇然忖道:“她莫非是陆帮主夫人么?”
  其实他最吃惊的是这一对夫妇,分明是因为冯翠岚的标记而找客栈留下来的,阿烈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道理,因为当时冯翠岚在极急迫的情形之下,说出这个暗号,故此这个暗记,极可能是她太白山魔女剑派的暗记。
  她在匆忙之中,来不及多想,说了出来,这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那陆帮主的夫人苏大姐,本是魔女剑派之人,所以她认得本门暗号,何足为奇?这样说来,底下的回答,竟然是她留下的么?
  幸而这还是今日中午发生之事,尚有补救余地,但如何一个补救法?那是至费周章的事。
  要知假如是丐帮帮主陆鸣宇亲自抵达此地,则丐帮的如云高手,亦在此间,殆无疑义,因此今晚也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以妨被冯翠岚漏网。这等阵仗,当然比之平时要凶险百倍。
  他盘算了一阵,但觉今日凶多吉少,情势十分不利,不由得双目紧皱起来。
  那伙计已走开去,但不久又回到他台边,低声道:
  “少爷别胡思乱想,人家的那口子的神情气度跟旁人不一样,非常威严,照小的看,八成儿准是官老爷。”
  阿烈顿时有啼笑皆非之感,敢情这伙计以为自己在转那苏大姐的脑脉
  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
  那伙计又道:
  “这儿虽不不是小地方,但出色的粉头还是有的,少爷你可去瞧瞧,定可散去心中的闷气。”
  阿烈摇摇头,那伙计只好走开了。
  突然间他触动灵机,忖道:
  ‘如此这般的话,至少我可以得知那对夫妇是淮,又至少可以公然在这店内等着瞧,虽然往后就没有其他妙计,但这总比完全不知情况好得多了。”
  当下招来那伙计,从怀中取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搁在桌上,道:
  “伙计,这是十足纹银,绝无虚假,只不知你想不想赚到手?”
  那伙计倒抽一口冷气,呆了一阵,才道:“老天爷,我交了什么好运?”
  阿烈道:“我只要看看那堂客。”
  伙计又倒抽一口冷气,道:“你老花这么多的钱,只要看她一眼?”
  阿烈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毛病。”
  伙计喃喃道:“这毛病犯的好,小的干脆天天找女人让你老瞧去……”
  阿烈道:“你到底嫌不嫌?”
  伙计皱眉道:“人家不出房的话,怎么办?”
  阿烈道:“我会告诉你怎么办。”
  伙计伸伸舌头,道:“干吗这样糟蹋银子,得啦!让小的想想着。”
  他果然想出主意。不久,阿烈已走到那小客栈,并且已处身在一个房间内,面对着一对男女客人
  他手中拿着—个托盘,是四色小菜和热腾腾的面条,当他推门入房时起,以迄把东西都摆在桌上为止,都没有瞧那女客一眼。
  不过那男客却已看清楚了,是一个年三、四十岁的人,一袭蓝缎面的皮袍,长挑身量,相貌挺俊而又威严慑人。
  假如这个要真是丐帮帮主陆鸣宇,阿烈一点也不失望,因为以陆鸣宇的地位,自应有这等气度方是。此外,假如他相貌丑陋,当然无法使“陆夫人”苏大姐死心蹋地的跟着他了。
  他们似乎对阿烈毫不注意,东西摆好,照例请他们食用,那男人淡谈的望他一眼,道:“好的,你且退下。”
  阿烈转身行去,目光借转身之势掩护,迅快的掠过那名女客。顿时心头一震,因为她正是与他曾作燕好之欢的苏大姐。
  她并没有注意他,这使阿烈舒了一大口气,然而当他快要走出房门之时,男客人突然冷冷道:“伙计!”
  阿烈连忙停步,回头望去,只见他含威的目光,笼罩着自己,顿时心中一惊,显出失措之状。
  阿烈自己感到很惭愧。为何被人一望,就心头发慌?好象是被他的威风所屈,生出了自惭形秽之心?
  他实在不甘被对方的气度压倒,这使他的自尊心太受损害了,当下便要瞪眼睛,挺胸膛,表示不怕。
  谁知男客人突然淡淡一笑,道:‘你在外面等一下,我们或者还要喝点酒。”
  这话顿时提醒阿烈记起自己的身份,他目下是小镇上小客栈的小伙计,应该会被堂客丐帮帮主所屈折。如若不然,人家岂能不疑?
  因此,他赶紧哈腰应了,这才出去,小心翼翼地拉好房门,随即蹁到廊下,听候传唤。
  虽然他已把伙计的身份演得很像,然而他内心中仍然感到非常羞耻,因为他自己晓得,当时实在没有考虑到扮演的角色,而是真真正正的被对方目光所震慑,心中惊惶失措,
  他的自尊心使他感到非常不安,暗念:
  “我如今已不复是吴下阿蒙,何以一见到他这等大人物,就露出了贫贱卑微的本相。”
  方转念间,只听苏大姐那股足以使男人血脉贲张,神魂摇荡的声音传出来,还夹杂着吃吃笑声,她道:“鸣宇,你唬那伙计干什么?”
  陆鸣宇徐徐地道:“我们吃点东西吧!”
  苏大姐撒娇地道:“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陆鸣字笑一声,道:
  “要观察一个人,最好在他全不防备之下,方见真心,假如那厮是有心假扮的,则我刚才那一瞪,必定使他反抗回敬,这是本能的反应。”
  苏大姐道:
  “原来如此,不过事实上你的含威一瞪,我认为很少人能够不伯,所以他纵是有心人也可能真害怕。”
  阿烈暗吃一惊,忖道:“这女人可恶透了,她多嘴作甚?”
  陆鸣宇又道:“假如他真是害伯,则他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不必多虑了。”
  苏大姐道:
  “他的任务仅仅是刺探我们,所以不管他是大脚色小脚色,只要达成‘刺探’的任务,便是成功了,你岂不是太大意了一些?”
  陆鸣宇道:
  “你说得不错,但你要知我以双目神光试他,用意也仅仅是测探一下他的深浅而已,至于他是不是来刺探我们这一点,自有别人去查,现在本帮弟子已经查了,假如他来历不明,本帮弟子便可迳行擒下他,因此,我只须决定用得着用不着我出手,就算功德圆满,现在你明白了没有?”
  苏大姐恍然道:
  “原来如此,不过我仍然认为你的探测办法有漏洞,或者他武功高强,却是无胆之辈,所以受你虎目神光所制,亦不稀奇。”
  陆鸣宇道:
  “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大凡武功能练到出人头地的人,其中有一个过程,必免不了,那就是‘坐功’的修练,此是修习内功的必须阶段,而每一个有成之人,心性都经过了磨练,对我这一手虎目神光功夫,自然而然会发生反抗力。”
  他停歇一下又进一步解释道:
  “静坐是修练心灵的功夫,内功有了成就,心灵气魄自然比常人坚凝强大,所以即使他仍然敌不过我的虎目神光,仍然会发生某一程度的抗力,殆无疑义,而我观察此抗力之强弱,就可以测算出他的功力到了什么地步。”
  苏大姐吃吃笑道:
  “现在我懂啦!无怪人人都盛传你有超越当世的一人之力,原来这里面学问很打。”
  阿烈听到此处,倏然倚着廊柱,心情大见舒畅。
  第一点,他混入此处,乃是经过那饭馆跑堂的安排,来历有根有据,丐帮之人,终究不是地头蛇,实难查出。
  第二点,他自尊心受损的屈辱痛苦已经消失了,因为对方使的是一种“攻心”奇功,而他则从没有修练过心灵,是以倏然受制,不足为奇。
  这后面的一点,更使他联想及自己应该采取的练功途径,对于心灵方面,的确必须加以训练。方可不致于出手对敌之时,被对方气势所慑。
  只听苏大姐笑一阵,又传出进食的声音,然后,她停止了进食,说道:
  “奇怪。那伙计我似乎有点眼熟。”
  陆鸣宇立刻问道:
  “你认为他像谁?”
  苏大姐道:
  “很像以前我和黄长老李长老他们,擒下一个年青人,后来他没有涉嫌而释放了。”
  陆鸣宇唔了一声,道:
  “你要不要再看一看?”
  苏大姐道:
  “那倒用不着,其实他的容貌并不相似,那一年少年面色较白,而且透出鲜明的血色,这个伙计面色焦黄。此外,这伙计的双眉也粗浓得多,可说是完全不相同,我只是感到他们的神情极相肖,面型轮廓亦似,大概这就是眼熟的原故了了。”
  陆鸣宇道:
  “这世界上往往有人神情宛肖,使你禁不住记起另—个人来,不过那个少年能使你印象如此深刻,倒也是难得的事。”
  苏大姐吃吃笑道:“告诉你吧!我……”
  阿烈那颗心不禁大跳特跳,暗念她难道会把实情说出,而陆鸣宇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不是那种可以忍受任何屈辱的人啊!
  苏大姐的话突然中断,这又使阿烈很不解,凝神听去,摹然发觉房内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恍然大悟,暗自想道:
  “幸亏有人入房,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事实上,则先陆、苏二人的对话,声音甚低,门外之人,实是难以听得到,何况远在丈许外廊柱的阿烈。
  此外,那个突然入房之人,步声更是微弱得近乎没有,错非阿烈的奇异听觉,休想办得到。
  那个入房之人,居然没有说话,只停留了一下,就越窗出房而去。
  阿烈方自讶疑,只听苏大姐道:
  “你果然没有看错,男瞅计的来历并无可疑。”
  陆鸣宇傲然一笑,撇开这事,问道:
  “你跟那少年怎样了?
  苏大姐道:
  “没有怎样,我根本没有理会他,他只是个赶考的士子而已。”
  陆鸣宇这才舒一口大气,道:
  “你也应该恢复正常,不可以随便布施肉身了,要知我已经厌于为你之故而杀人啦!”
  苏大沉默了一下,才道:
  “这意思可是说你已经不在乎我偷人么?”
  陆鸣宇道:
  “在乎不在乎,那是另一回事。忍受得住与忍受不住,又是另一个问题,我意思是告诉你,我已经不愿意再忍受你的淫行”
  苏大姐毫无惧意,还发出得意的荡笑声,道:
  “以前你觉得很刺激,很有味道,但现在已厌倦了,可是你以前纵容我,暗中想法子鼓励我这样做,现在我已积习难返,没有法子改变了,这怎么办呢?”
  陆鸣宇轻轻笑道:
  “我晓得你心中很激烈地想着对付我的法子,可是你完全弄错了,我打算正式娶你为夫人,所以你往后不可以再越矩了。”
  苏大姐惊得哎一声,道:“我的耳朵没有毛病吧?”
  陆鸣宇道:“我娶你为妻,难道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苏大姐叹一口气,道:
  “早知你有真心,我决不肯乱来,唉!以前的过错,已经没有法子挽回了。”
  陆鸣宇道:
  “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的吃完晚餐,躺一回。”
  苏大姐道:“我几时变得如此娇贵了?”
  陆鸣宇哈哈一笑,道:
  “你敢是忘了我精通医道么?你怀孕虽然只有短短十来天,但我已知道了。”
  苏大姐哎一声,道:
  “那么你竟是因此而决定正式娶我的了?”
  陆鸣宇道:
  “虽然本帮之人,都尊称你一声夫人,可是我不愿意孩子出世以前,父母的名份还未正式明定。”
  此时,苏大姐有何表情,阿烈不知道,也没有工夫去想,因为他自己脑中“轰”的一声,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部。
  要知他非傻子,关于苏大姐有了孩子之事,当然要想一想,算起日子,这个孩子居然是他的,实在毫不希奇。
  自然这也可能是陆鸣宇的,甚至是别一男人的,以苏大姐放荡风流,谁保得住她在那破庙欢好之后,就没有找过别的男人?
  不过无论如何,初步的推测,这个孩子可能是他阿烈的,已经可以肯定,所以阿烈顿时头昏眼花,心乱如麻。
  一双粗大的手掌,不知何时伸到,在他肩头拍了一记,阿烈差头骇得跳气来,那神情真是够瞧的。
  他回头望去,但见那人身体粗壮,一身劲装,背负长刀,面上虽然带笑,但仍有一股骠悍的神色。
  他道:“别怕,我只要知道,那一间上房住的什么人?”
  阿烈呐呐道:
  “这……这要问掌柜的才知道啦!”
  自然这是搪塞之词,照规矩,他一个伙计,自是不应回答这种话。
  那大汉一瞪眼,沉声道:“可是一男一女?”
  阿烈连忙点头,大汉又道:
  “男的是不是中年人,神气很威严?”
  阿烈又点点头,心想:
  “你小子别凶,待会儿见到陆鸣宇,你不变成孙子才怪呢?”
  那大汉想了一下,目光回到他脸上,冷冷道: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阿烈道:
  “是那客官吩咐的,他们说不定要喝酒。”
  那大汉举步走去,在房门口停下来,伸手敲叩房门,等里面有人问道:
  “谁?”
  他才应道:
  “假如陆帮主肯接见不速之客,兄弟自然会报。上姓名。”
  房门顿时打开了,陆鸣字立在门口,与对方相距只有四五尺,双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阵,阿烈可就看出那个骠悍大汉无一丝畏惧的神色,当下大讶,忖谨:
  “此人不知是谁,面对威名赫赫的丐帮帮主,居然不怕,胆力之雄,可知不是寻常之辈。”
  陆鸣宇拱拱手,道:“鄙人正是陆鸣字。”
  那大沉声道:
  “兄弟小姓高,草字青云。久闻陆帮主的英名,今日实是幸会得很。”
  陆鸣字非常客气地道:
  “原来是天台的慧星奇葩高青云兄,无怪侠气迫人,风度超凡绝俗了。”
  高青云道:
  “陆帮主好说了,兄弟只不过是天台派的不肖弟子,一直玷辱师门清誉,不敢当得望星奇葩这般清誉。”
  陆鸣宇徐徐一笑,道:
  “高兄想必是赢得‘白日刺客’的外号,是以耿耿于怀其实这只是俗世之见,鄙人一向非常倾慕,只很无缘识荆。”
  他微微一笑又道:
  “鄙人忍不住要说实话,倘非高兄这般人物,岂能毫无动能到此处?哈!哈……”
  陆鸣宇的话说得很明显,那就是他丐帮有不少高手在此地,四下守着。如果不是“白日刺客”这等身手,自然无法不惊动旁人而能接近陆鸣宇了。
  阿烈心中一震,忖道:
  “这高青云果然厉害得很,虽说我当时心神震嗫,但耳目之聪,到底仍比旁人强些。然而直到他拍我肩头,我才得知。可见得他能博得‘白日刺客’的外号,真的有他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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