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宝刀
十一

何凌风道:“这是女儿红,本来就带酸味。” 冯援笑着摇摇头,道:“错了,这不是酒本身的酸味,而是有人在酒里加了东西。” 何凌风大吃一惊,道:“当真?” 冯援道:“你若不信,何妨问问小妹。” 没等何凌风发问,冯婉君已经冷冷接口道:“不错,是我在酒里加了‘散功沙’。” 她的语气冷漠而平静,既未脸红,也不惊慌,就像承认在汤里加了几滴麻油,根本 不值得大惊小怪。 何凌风却险些从椅上跳起来,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婉君沉着的道:“没有什么意思,只因为大哥的功力太高,我怕不是他的对手, 不能不先作准备。” 冯援笑道:“你居然还叫我大哥?” 冯婉君道:“为什么不呢?我是七郎的妻子,你是他的舅兄,不叫你大哥要叫什么?” 冯援竟然毫不生气,连连点头道:“叫得对,叫得对,既是兄妹,有话总好谈些, 也就用不着动手了。” 说着,一仰脖子,又干了一杯酒。 何凌风急道:“老大哥,不能再喝了……。” 冯援大笑道:“散功沙入喉生效,喝一杯跟喝十杯没有什么分别,反正就是这么一 回事了,何不先谋一醉。” 何凌风张了张嘴,脸上忽然变色。 他发觉,自己虽然只尝了浅浅一口,此时腹内已有异样感觉,仿佛丹田被什么东西 穿了许多孔,真气一提即散,再也无法凝聚起来。 冯婉君冷冷一笑,又替冯援斟满了酒杯,道:“大哥的话虽然不错,但七郎还是少 喝点的好,酒喝多了,对伤势总是有害的。” 何凌风怒目道:“你还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若伤重死了,岂不正合你的心意?” 冯援道:“七郎,别说这种无情的话,你们是夫妻,她怎会希望你死呢?若真的死 了,咱们的刀剑合壁阵,岂非练不成了么?” 冯婉君微笑道:“对极了,大哥真不愧精明,如此善解人意。” 冯援道:“可是,刀剑合壁阵,全在我肚子里,你能下药破我的真气,却未必能从 我肚子挖出刀剑合壁阵法来。” 冯婉君道:“那也不难,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七郎的伤势痊愈了,咱们再慢慢 研商也还不迟。” 举手轻击两声,道:“来人呀!” 两名送酒菜的仆妇应声而入,这一次,她们手里没有酒菜,却提着两柄雪亮的长刀。 冯婉君道:“舅老爷醉了,你们扶他去客房休息,务必要小心伺候,不许怠慢。” 两名仆妇躬身应诺,一左一右,将冯援挟了起来。 冯援半点也没有反抗,只笑嘻嘻道:“小妹,咱们为什么不现在谈谈呢?如果你肯 告诉我婉君的下落,或许我也肯说出刀剑合壁阵法。” 冯婉君冷冷道:“我并不急于想知道那刀剑合壁阵法,咱们有的是时间,现在你醉 了,还是先去休息吧!” 冯援耸耸肩,点头道:“不错,空肚子喝酒,的确容易醉,七郎,下次千万记住别 空肚子喝酒。” 两名仆妇都粗壮有力,冯援却是瘦小个子,话犹未完,已被两名仆妇像提小鸡似的 拿了出去。 堂堂千岁府一剑擎天,就这样栽在女人手中了? 何凌风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如果在冯援初莅 “天波府”时,自己就将实情相告,又何致于有今天这种结果。 他看得出,到目前为止,冯援仍把他当作杨子畏,因此也对他怀着若干疑心,否则, 不会叫他同饮含有散功沙的药酒。 冯援这样做,显然在试探自己是否对方同党,由此可见他确是心有所疑,果真如此, 他还会相信自己的剖白吗? 何凌风本是被迫卷进这场纷争,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既已身置其中,就有义务将事 情查个水落石出,只有如此,才能还我清白。 既然假冒冯婉君的歹徒将自己装成杨子畏,冯援也认为自己就是杨子畏,那就索性 客串到底,先跟歹徒虚与委蛇,再设法探听真正的杨子畏夫妇下落,以及援救冯援……。 打定主意,便假意埋怨道:“婉君,你这是干什么?要我守密,自己却把秘密全抖 露出来了。” 冯婉君冷冷看着他,冷冷说道:“你真的愿意为我守密?” 何凌风道:“当然,我已经答应过你,没想到你竟会在酒中弄手脚。” 冯婉君笑了,道:“我本来不想下手,可是,谁知道今夜三更你要告诉他什么?与 其由你告诉他,不如我自己抖露出来。” 何凌风吃惊道:“原来你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冯婉君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我去了厨房,这儿的情形,没有 什么瞒得过我。” 何凌风尴尬地笑笑,道:“其实,你误会了,刚才因为他对你已经起了疑心,我不 得不敷衍一下,正准备私下跟你商议,晚上应该怎样对他解释呢!” 冯婉君道:“是吗?你打算怎样对他解释?” 何凌风道:“我自然不会承认你是假冒的,至于下厨做菜的事,骗他说是你婚后才 学会的,因为我喜欢吃凉拌萝卜丝,所以……” “好了。” 冯婉君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的意思就是要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合作,一切听 我的吩咐,对吗?” 何凌风道:“对,我已经下了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冯婉君点点头,道:“很好,现在我就交代你一件工作,你要尽力去完成。” 何凌风道:“我会的。” 冯婉君道:“去劝劝冯老大,叫他趁早把刀剑合壁阵的要诀说出来。” 何凌风道:“我一定去劝他,只不过他现在对我已有疑心,可能不会告诉我。” 冯婉君道:“至少他还认为你就是杨子畏,你不妨告诉他,真正的冯婉君已经在我 手中,整个‘天波府’也在我的掌握,如果他不肯说出刀剑合壁阵的要诀,天波府和千 岁府就将从此在武林除名。” 何凌风试探着道:“这么说,姑娘是香云府的人了?” 冯婉君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以为天下武林中,除了天波府和千岁府,就只有 香云府了吗?” 何凌风忙笑道:“那姑娘是来自何处?怎么称呼?总可以透露一二,让我也好有话 可劝冯老大。” 冯婉君沉吟了一下,道:“你一定要问,我只告诉你四句歌词,其他由你自己去猜 想。” 何凌风道:“愿闻”。 冯婉君念道:“弱质纤纤志气高,不习针尔习刀枪,霹雳惊破痴人梦,方知红粉是 英豪。” 冯援屈肘作枕,舒适地斜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一付好整以暇的样子。 当他听完何凌风覆念的四句歌词,不禁由鼻孔里嗤出一股冷气,缓缓道:“这算什 么狗屁歌词,不过表示女人也要跟男人争强逞雄,对她的来历姓名,一字未提,说了等 于没说。” 何凌风道:“但是,这至少证明一件事,她并不是从香云府来的。” 冯援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现在也懒得追问她的来处,只希望知道他们把小妹 怎么样了。” 何凌风叹道:“她只承认婉君在他们手中,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 冯援道:“她不交代出小妹的下落,就休想我吐露刀剑合壁阵法。” 突然睁开眼睛,凝视着何凌风道:“你们是夫妻,同床共枕的妻子被人掉了包,你 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没感觉异样?我真不懂,你究竟是血肉之躯?还是木头雕刻 的!” 何凌风赧然垂首道:“老大哥责备的固然很对,可是,她实在扮得太像,无论身材、 口音,甚至身体上的特征,都无一不像,再加上梅儿和小兰两个贴身丫环早被收卖,谁 会想得到呢?” 冯援道:“难道事前事后,府里会一点异兆也没有?” 何凌风道:“真的没有,不但府中上下无人看出,朋友们也没发觉,连老大哥初来 的时候,不也一样被她瞒过了么?” 冯援微微颔首,道:“这女人的确不简单,除开化装易容之术,其设想的精密,安 排的周到,布置的严谨,真可说得上天衣无缝。不过,她仍然忽略了一件事。” 何凌风低问道:“什么事?” 冯援笑了笑,没有回答,顺手从床头小几上取了一个茶杯,伸出右掌,轻轻按在茶 杯口上。 刹那间,只见他整个右掌变得一片血红,热气蒸腾,仿佛刚从蒸笼里取出的热馒头。 不久,气散色退,移开手掌,杯中竟满满盈了一杯酒。 何凌风惊喜交集,颤声道:“老大哥,你——。” 冯援朝门外努努嘴,截口道:“你去回复她,我答应说出刀剑合壁阵法,但必须先 确知婉君的下落和安全,否则,一切免谈。” 何凌风连忙道:“好,我这就去告诉她,希望老大哥多保重。” 他还想再说下去,冯援已经将杯中酒液倾入床下,挥手示意他离去。 走出客房,何凌风的脚步轻快多了。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女人既然知道冯 援的武功高明,又岂是区区散功沙能够奏效的。 难怪冯援说:空肚子喝酒容易醉。 敢情这就是暗示对酒菜已有戒心,以冯援的精明,自然不会那么轻易便中人暗算。 他假作中毒,只是苦肉计,—则为了顾忌冯婉君的安全,二则想借此探查对方的来 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何凌风伤势尚未痊愈,必须忍耐以免激起变故。 冯援功力未失,随时可以制住那假冒冯婉君的女人,只要捉住她,还怕问不出他们 的来历吗? 何凌风简直心花怒放,却又得极力压制内心的兴奋,表面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把 冯援的答复告诉了冯婉君。 冯婉君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种回答,冷笑道:“我只能告诉他,人在我们手中,也 很安全,却不能提出什么确证,信与不信,那就全在他自己了。” 何凌风道:“可是,若无确证,他是绝对不能吐露刀剑合壁阵法的,既然人在你们 手中,为什么不带来让他们兄妹见见面呢?” 冯婉君摇头道:“办不到。即使能办到,他也只能见到一个外貌跟我相同的冯婉君, 同样难分真假。” 何凌风耸耸肩,道:“你们都这样坚持己见,我就无能为力了,反正冯老大说得很 坚决,没见到他妹妹,绝不吐露刀剑合壁阵法。” 冯婉君冷笑道:“我自有办法要他说出来,咱们等着瞧吧!” 何凌风再问她准备用什么办法,冯婉君只冷笑不答。 可是,从这一天起,接连过了三四天,竟不见她有任何行动,日子倒过得分外平静。 冯援住在前厅客房,除了两个仆妇日夜随侍之外,并未受到限制,只要他不离开 “天波府”,几乎无人管他的行动。 他可以出入后花园,跟何凌风下下棋在后花园里随意地散步,如果他愿意,甚至也 跟冯婉君一同吃饭,一起谈笑,仍然大哥小妹的,叫得十分亲热。 两人之间,似乎已有默契,既不提冯婉君的下落,也不提刀剑合壁阵法,一切和谐 相处,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情形,倒把何凌风给弄糊涂了。 他向双方探问,都得不到确切回答,但是他感觉得到,表面越平静,内情越复杂, 一场巨大风暴正在暗中酝酿,只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几天下来,他更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天波府”后花园的仆妇和丫环,绝大多 数都是冯婉君的同党,而且武功都十分高明。 这些女人,显然来自同一个组织,接受过极严格的训练,绝非临时拼凑而成。 所以,冯援表面很自由自在,实则无时无刻不在严密监视之下。 冯援好像也知道,所以他很安分,从不擅越雷池一步,每次见到何凌风,只谈闲话, 不提正事。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这段时间,何凌风腹部的伤口已经渐渐痊愈了。 今天,何凌风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 从下午开始,“天波府”后花园突然多了几名陌生女子。 何凌风敢打赌,这些女子绝非“天波府”中仆妇,但是,她们却穿着“天波府”仆 妇的服饰,人数大约六七名,由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率领,仔细巡视了后花园每一 角落,包括上房卧室也不例外。 她们显然在搜查可能藏匿人的地方,尤其对上房四周,搜查特别仔细,然后,便将 其中四人分散在后花园内,中年妇人和另外两名,则留在上房楼中,把守着进出重要通 道。 对这些陌生女子的出现,冯婉君未作解释,但何凌风看得出,她对那位中年妇人态 度颇恭敬,并且称她为“柳阿姨”。 而那位“柳阿姨”,神情却十分倨傲,脸罩寒霜,毫无笑容。 如果一定要说她曾经笑过,那就是当她初见何凌风的时候,曾用鄙夷的眼光,向何 凌风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露齿一笑。 那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就像剖开一只腐烂的石榴,直笑得何凌风从心底冒起一股 寒气,机伶伶连打两个冷战。 不过,恶心归恶心,这一笑对何凌风来说,仍算小有收获。 从柳阿姨露出的满口黑牙,他推断,那八成是嚼槟榔嚼的,再注意她说话时,果然 带着岭南口音。 这使何凌风产生联想,芙蓉城香云府也在岭南,柳阿姨这批人纵然不是香云府属下, 至少跟香云府有点关联,再不然,就可能是费百龄的侍妾或叛婢,瞒着费百龄在外面活 动。 何凌风很想将消息通知前厅的冯援,可惜找不到机会,只好暗中注意楼下的动静。 傍晚时分,苹儿送晚饭上楼,在冯婉君耳边低语了几句。 冯婉君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料理妥当的,叫她们多留心前面最要紧。” 苹儿放下晚饭退去,何凌风便傻笑着问道:“婉君,你们准备料理什么?” 冯婉君冷冷道:“你最好少问,吃饱饭就老老实实睡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 开这间卧房。” 何凌风道:“我猜得到,你们是准备对付冯老大,那位柳阿姨就是专程为这件事来 的。” 冯婉君冷笑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显然,她并不在乎何凌风知道这些秘密,同时也料到何凌风会如此猜想,所以并不 感觉意外。 如果何凌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倒反而会引起她们的怀疑了。 何凌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个局外人,跟双方都毫无渊源,你们要怎样对付 冯老大,都与我无关。不过,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希望别伤他的性命,他已经失去武功, 不会再跟你们为敌了……。” 冯婉君沉声道:“叫你不要过问这件事,听懂了没有?” 何凌风忙道:“好!不问,不问。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吃饱了就 睡大觉,这总行了吧!” 说完,低头扒饭,果然不再开口。 冯婉君也匆匆吃了饭,苹儿撤去残肴,主婢相偕下楼,临去时,带上房门,将何凌 风反锁在楼上。 她们可能认为何凌风真气已散,伤犹未愈是以没有再制他的穴道。 何凌风早已打好了主意,急忙脱下外衣,用被褥堆成一个假人,侧卧床上,吹熄灯 火,轻轻拉开了窗帘。 由窗口望出去,园中一片漆黑,楼下大厅却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 冯婉君和柳阿姨显然都在楼下大厅里,后花园中也一定有人警戒,但楼内楼外,鸦 雀无声,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情形显示,今夜可能有一位重要人物要来,大家正在静静等候。 那要来的人,身分必然在柳阿姨之上,很可能就是主持整个盗刀行动的首脑。 何凌风轻启窗帘,闪身而出,悄然滑落窗外平台,用一只手攀住窗棂,另一只手伸 向屋檐,从瓦沿内扯出一付绳索结成的软梯。 这软梯,是他两天前就准备妥当,藏在屋檐水槽下,梯端系着三脚爪,原是为紧急 时由窗口脱身使用的。 现在,他知道绝不能缒绳梯而下,那样太容易惊动后花园里担任警戒的人,但若利 用软梯攀上屋顶,却既方便,又安全。 人到了屋顶上,可以居高临下,窥探四方,如果越过东北方的花架,借花枝藤蔓掩 蔽落地,就不易被人发觉了。 何凌风虽不能提聚真气,身手仍很矫健敏捷,挂稳软梯,一个翻身,已登上了屋顶。 然后,轻轻将软梯取回,调匀呼吸,沿着瓦沟慢慢向花架移去。 刚移过三道瓦沟,下面突然传来人声。 何凌风微抬起头,看见两盏宫灯,正引着一行人由西南方向上房走来。 提宫灯的两个小丫环,原是“天波府”内的人,后面则是四名黑衣女子,二前二后, 簇拥着一位穿绛色衣裙的少女。 那四名黑衣女子个个身躯粗矮,衣著也很特别,下面穿着扎腿的长裤,上身是件宽 大的短衣,袖口敞开,仅及肘弯,没有衣领和扣子,却用一条宽宽的黑绸带,紧系在腰 部,若非头上挽着高耸的发髻,真会错认她们是四个男人。 最奇特的是,四名黑衣女子腰带上,各插着一长一短两柄刀。 短的一柄,约长二尺,刀柄却占了七八寸;长的一柄足有四尺五寸,刀柄也占了一 尺五。 两柄刀的宽度,最多三指,刀身细长笔直,有些像剑的型式,尖端却微微上翘,分 明是单锋。 何凌风也是练刀的行家,平生却没有见过如此形状的长刀。 那绛衣少女未带兵刃,衣裙飘飘,显得很文气,黑夜中虽然看不清面貌,想必年纪 不会超过二十岁,可能很美。 一行人才到楼门外,冯婉君和那位柳阿姨已经快步迎了出来,一齐躬身道:“迎接 三公主。” 绛衣少女摆摆手,道:“免礼,进屋里说话吧!” 冯婉君和柳阿姨双双侧身让路,四名黑衣女子却当先进入楼中,然后,那位三公主 才姗姗走了进去。 何凌风看得啧啧称奇,心想:这些女人真不简单,居然有公主,还有侍卫,气派排 场比“天波府”讲究多了,看来那假冒冯婉君的只是个喽罗,柳阿姨也不过是一名仆人 而已……。 想到这里,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暂缓去前厅通报消息,先瞧瞧她们在楼下说些什 么? 可是,楼房四周戒备森严,怎么才能偷听到她们的谈话呢? 哦!有了。 何凌风轻轻越过屋檐,攀上花架,利用花枝掩蔽,轻轻落地,然后以肘代足,贴地 俯伏而行,由花架爬到楼房壁根下,找到一处嵌着铁栅的气窗。 气窗内,就是楼底地室。 何凌风记得,地室里有座石砌的火炉,是准备冬天生火取暖用的,火炉的烟囱,正 好穿过楼下大厅的复壁。 如果能爬进烟囱内,倒是个绝妙的窥听所在。 他小心翼翼地卸去气窗铁栅,顾不得尘垢污脏,像一条蛇似的爬了进去。 一切都跟他所期望的相符,火炉方位正好,烟囱也够大,一个人站在里面,还绰有 余地。 最妙的是,烟囱和复壁上,都留着清理用的小活门,打开活门,不但能窥听屋内谈 话,甚至大厅里的情景,也可一览无遗。 唯一遗憾,是当何凌风爬进烟囱时,那位三公主已经坐下了,坐椅恰巧背向复壁活 门以致无法看见她的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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