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陵大酒楼”乃是京都首屈一指的秦淮河畔的花都!
先时何沧澜所听到的一曲“醉方归”便是由这栋五层高楼中,幽幽传出来,令人心
荡意消,醉了便不需归,自有春帏花香秀色镇金窖,供你逍遥自在!
何沧澜离开这条花舫小舟,也将这个似小家碧玉般清丽的“河妓”带了过去,因为,
范有容乃是打扰了这名小妞儿的权益!
何沧澜一贯行事是有原则的!
范有容虽则面有难色,最后终究答应了,算是外带女客!
像这种河妓没有十分绝色与些人事关系,是难得挤进“金陵大酒楼”这种豪华花都
中去的,那得有人提拔,在“教坊”中学些应对进退的礼仪,才算合格。
这小妮子算是有幸,遇到何沧澜这种英雄人物,慧心中自是感激不尽,说不定今晚
由此提携,便能出人头地,一鸣惊人,踏上高枝了!
范有容这个“荷花大少”,宴设二楼临河一面最好的方位,因此,才能隔窗向河下
望来,见到何沧澜的人影。
他本是在他们的人尚未到齐之时,窥探河舫小舟上的无边春色,何沧澜人物风华,
不论身在何处,便似鹤立鸡群,让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在这首都之地,一般官宦僚佐中下级的京官,若有被应酬、恳托,也是在这数一数
二的酒楼中比较够安全气派。
范有容陪着这一对男女,被侍者由外到里,一阵刻意的谄媚吹拍吆喝着,登上了二
楼包厢雅座!
侍者们眼睛够亮,酒楼常客钱庄范少爷带来的生客,人是顶体面气派,龙行虎步,
豪气透身而出,腰下长剑,那是十分刺眼,他们的吆喝,便是比同一品大员出巡,护卫
清道似的,给贵客附加了威风,主人面子上增加了光采!
嘿!何沧澜倒无所谓,身畔的小妓,以粉臂勾着他的臂弯,已吓得心头抖抖的乱撞
着,那是又胆寒心颤又舒爽痛快,依附着他更紧了!
所谓攀龙附风,此之谓也!
弄得里外人等肃然止步,投以观瞻这名贵客的莅临,人人注目!
何沧澜算是让他们摆了一道,不得不运布玄功,专注于眼神,否则,难免不为人讥
为沐猴而冠了!
精芒四射,霎时盈睫,以“沅陵派”掌门人的身份,心态行事,自然威仪立显!虽
然,他这个光杆掌门人,在京都尚未大名远播!
乃是知道他是一剑驱走“雪山派”掌门叶时兴的人,已窈窈私语,交头接耳了,这
声名已在江湖武林传播中,却也不知何沧澜乃何许人也,遗憾!是长是短,是方是圆?
二楼雅座上的六个纨绔子弟,也算是同窗同学,早已起身恭敬相迎,把臂言欢,互
道别后……
这般大少,别的不会,举手抬人,张口吹拍,那是最为在行,如是,水涨船高,皆
大欢喜!
在客套问候中,侍者们已竖耳有心,了解来客的身份,外面尚有各类营揽的包打听,
在等待着他们的回报呢!这便是世情流俗,他们闲来无事专做这种勾当!
何沧澜的大名在金陵江湖道上,已不能说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了!
时在晚秋,暑气全消,金风送爽,这在江南乃好个凉天,比之春夏,正是一年两大
最恰意的季节!
此时秦淮河中已流川艳水,灯火辉煌,而楼中也夜宴方开,三教九流人物亦在粉墨
登场,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座上客常满!
他们所已包下的席区,是以屏风闻隔,桌面间隔中加摆了十几盆菊花,那是郁香袭
人,花展如笑,朵朵娇艳,纷纷雅致!
何沧澜自带了女伴来,自然,二楼大班不必自讨没趣,硬上来碰钉子了,而他们每
人身边也早有侍女相陪,那是侍宴侍身两相宜!
这花色风流,但由众少爷们的喜欢!
本来是一场风流勾当的晚宴,现在有了名目!
是给“沅陵派掌门”人何沧澜莅京的接风宴,水牌已光面堂皇的贴了出去!
京中风月场中的“花八仙”,能攀交上这名“新贵”,那是能弄得他们屁股眼里直
冒泡泡!
不是吗!“掌门人”,一个门派,武力组合的首脑!赫赫!落地有金石声!
武功便是“势力”的象征,剑下可死人,可活人,乃得视掌门人的高兴与否来决定!
因为,这八名大少爷虽然家中金银满柜满库,老子们有钱,却无势无勇,说要他们
的人头落地,他们敢不伸长脖子以待宰,今夜设宴交欢,算盘已精打细算过了!
何沧澜算是被他们利用吊上去了!
来日方长,不怕何沧澜不出名,名气越大,他们等人的边际收益越多!
因为,他们是何沧澜的好朋友!嘿嘿,朋友当然有关顾照应之“义气”,这便够他
们一生,吃香喝辣的,在江湖小道中混个小世面了,若不是性命交关的事,有谁惹得起
他们!
他们投资在何沧澜身上,那是年年利上滚利,好处大得无法计算也!
席面安排成马蹄铁型,何沧澜当然是主客!
华筵开上来了,银制餐具白玉杯,酒是陈年京酿“女儿欢”!
荤冷大并盘,“孔雀开屏”!
“翡翠明珠”龙井拌虾仁,“金蝉玉乳”,乃蟹黄炒鲜奶!
“鸳鸯鲍翅”是鱼翅醣水鸭!
“彩凤双珍”,片鸡皮,拌炸带子烧云脚……
在这京都中的大酒楼,名气响不响首先得两种事物,不可缺一才成!
第一是由天下名厨掌灶,做出来的菜肴,得叫好叫座!
第二是由歌舞班子,色艺双全!人物也要风华有致,有口皆碑,捧成红牌歌妓,令
人留连忘返,醉了则不能归去,那才是宾主皆欢,方寸自有不宜言宣处!
范有容自然率先领着弟兄们来为何沧澜敬酒致意道:“何兄大驾莅云京都,弟兄难
得有这机会表达一番尊敬,来一同为掌门人乾杯!”
他热烈的响应,心诚颜开,你言他语的奉承起来!劝饮劝菜,自是不在话下,拿肉
麻当有趣!亲切、热烈、便是他老爹老娘也没承教过他们这般颜色!
身伴的伴儿自然帮着燕子呢喃,巧啼宛转,活色生香,人人眉目含春,秀色助餐,
伺候周到,笑语吐珠,红袖传香!
一扭一笑,具有令人关怀处,发光笑彩满画堂,宴上透尽好春光!
伴着他来的那个小河妓,看到这番光景自也不能后人半步,透心的欢喜自己的这名
贵客英俊潇洒,威武非凡,乃天下少有的好即君!
她时勾豹腰,抚摸虎背,斟酒布菜,软语温柔,尚不时的与他耳语连珠,讲悄悄话
儿,趁机会吻耳香颊,撒尽了小鸟依人的娇媚!
何沧澜心舒意畅之余,酒到杯乾,情潮汹涌,信手紧了紧小蛮腰儿!
小妮子嗔白了他一眼,干脆一抬小屁股,主动的偎向怀中,坐在他那处腿上,如此
一来那两件妙妙的事务,隔着几层布片便近乎的多了!
阴阳相吸,气味相同,如铁之近磁,要想不粘在一起,怎么可能呢,其间差距不多
也,如是彼此各自心颤体酥,离水到渠成只差一点点手续而已!
小妮子间中玉手向他胯档中捞摸一下,乖乖不得了!粗壮硬实的吓煞人的雄伟不群,
火热滚烫,龟头探探的作怪,龙筋已舒展开来,令她眼惊口开,喉中发酸了!
飘斜媚眼便聆之下,各自坐席上的有钱有势的少爷们,人品不怎样,对这事可是拿
手在行,几个腻死人的狐媚子,也已投怀送抱了!
有的,一只手在桌上面端杯敬酒,那另一只手嘛,已在问津桃源,争探巫峡妙境;
更有的甘脆两只魔手都在案下操作,饮酒索菜,任由身下的伴侣代劳了!
热烈的已口杯渡酒,鹊桥飞渡,两双舌头儿已搭起一座天桥来,各自娇啼盈耳,嘻
笑连连,欲迎还拒,逗人心飞,娆相毕露!
人——便在这酒色情调中,百玩不厌,有他至死方休的诱因在,谁能是坐怀不乱的
书呆子柳下惠呢!
何沧澜初无此心,不怎么上路呢,生手生脚……
不过,这不要紧,令怀中的小妮子,更是喜欢,由她不着痕迹的慢慢带路!
听吧!小河妓向他耳语道:“爷!亲爷!奴家还是——清倌人,不信你摸摸看,便
知真假?”
老天!有可能么?在这河下讨生活的人?是卖色不卖身?
可惜他长了这么大了,对那妙妙之处,只有个模糊的影子,那还是小时候穿开档裤
的年代里,有个机会对个小女娃子,偷瞄了眼!
知道那里是条肉缝儿,肥肥满满,光光滑滑的!
年龄一年年长大,十数年来,只在心头不时兴起一些响往,却真不知道,其中美妙
处究竟如何呢!现在是有份方便!
这怀中的小妮子,香喷喷有心大开方便之门,请他除了醉酒之外的“醉心”之邀请
呢!这……这……
最难消受美人恩,人类对“探幽索胜”是有份本能上的需要,周瑜打黄盖,一个愿
打,一个愿挨,这还有什么话可话可说的呢!
人家已愿挨了,人家已邀请了,人家已带路了……
一只又细又尖又软又嫩的素手,牵扯着一只粗硬的巨灵掌,摇荡着向他摧驾起程!
他看了她明眸的企待与幽怨之情,切切之盼!
假如他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不想深入,那何必来此找罪受呢!
——那里是“西游记”中所说的……“花果山,水帘洞”,悟空的“洞府”也!
悟空者也,悟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色之论,如明鉴高悬越拭越明,幽
景秘境,何妨见识一番呢!
如是,在小妮子的坚持手邀指带之下,他何沧澜初入“华胥国”,在游此南华之邸,
紫微之都……
那小河妓对这大哥哥光顾她的花都香潭,洛水仙居,那是已喜上峨眉梢,挑眉弄眼,
殷切中有那份自信自傲之感!
这证明她是有吸力的,吸引的天下英雄人物已折腰弄手,是一份光采,是一份傲视
群芳的伟大自在!
天下只有真英雄豪杰才有资格叩此“美人关”,而这关内关外也企待一个英雄来憩
马舒筋!
他——拥抱着她的这人,这神,便是她的英雄,她的大树,她似藤萝般的要缠绕着!
唉!何沧澜的这只手,是练过十几年“劈空掌”的,比一般手似乎大了一号似的,
因为每天都要行气运功,冲血贯气,出掌拍击的缘故,其粗重壮定,那是没有可比的,
正如他的“劈空掌”,功聚十成力时,那是击石成粉,别物则不必再比较了!
这大酒楼中,能令人留连忘返,心志拳拳,天天报到,除了美食乃是天下第一流的
之外,那色情的点缀也是天下第一流的水色,人儿的娇柔,比之任何人家中的黄脸婆高
明百倍,千倍,万万倍!
而这其中却隐藏了个大秘密,便是他们所喝的陈年佳酿——“女儿欢”酒!
在二十年前或三十年前便已经在封密之前即已调和了精练出来的——春药,这春药
无色无味,效力虽微,却后劲十足,无伤身体,另有大补之功!
喝得微醺,或是足量只能培元补气,不老长春,长劲在后,无从发觉!
本来,酒是色之媒,三杯下肚,便是纯纯的清酒,也能令人兴起春潮!
因之,世人不喝酒的人,则无欲,勃起不望,人如草木,令人懒惰而无力,虽生犹
死,适合去幻想一番,礼佛做和尚头去!
何沧澜不想做和尚,虽然体内血脉流畅,真气鼓动,下走向那具大物上,雄赳赳!
小妮子在他怀中扭动着撒娇呈媚,使足了“嗲”劲!
他的手在徜徉徘徊中,立即发觉她没有穿内衣裤,在宽松的外衣摺裾掩盖下,里面
滑溜溜的一只大白羊,刮了毛的,赤裸裸的清爽爽!
真吓了他一大跳,方便得天衣无缝,不碍外瞻!
这具细腻的胴体触指之下,令他立生反应,那是染指而不为过,希希在心!
指下玉山挺挺,既坚实而又绵软,一捺之下,一握之中,出奇的令他心荡火升!
他沉醉于这两只大尤物之上,抚摸重重,不忍松手,快感的情绪,奇妙的触觉,似
闪电般的电过他的心潮!
怎么不激起涟漪,噗噗心跳,微生颤意,舒爽中自是不忍放手!
本性上的需要,自然的捏来推去,探索其中的大奥秘!
这是两个弧形的圆锥体,他对那一对小枣儿,捻在手指间,令他产生奇妙的联想!
越拨弄越想拨弄,这是个大人们的小玩具,他喜欢拨弄它们!
她更喜欢让他拨弄着,在拨弄中,似有一阵阵的快感——爱由心生!
在爱的心意摧花呈献中,她已心神俱醉,体软如棉,依偎得他更紧了,娇喘息息,
似不胜酒力,慵懒无力,乖巧得似具活的宝物,世间无物可比……
天地间在这坐位中陡的产生了一份神秘的天机——力量,辐射笼罩着他们两人。
小妮子已在他耳根上细语歌颂他的抚爱,道是:“哥哥……哥哥!”
这“哥哥”两字,年小的不论男女都喊过,但这时她口中所喊的,语意大是不同一
般!
何沧澜听入耳中,话似“九天诏乐”般的美妙快感,那美妙的音色,其中包含着多
种意愿,是她的心声神意!
细加分析乃是她欢欣的细语,心灵的呐喊,决意的表达,丝丝的讨饶,徐徐的招唤!
何沧澜已被她喊得,腻得心里迷迷糊糊,手上心中充满了幸福的感受,拨弄得更加
细腻,对她讨好起来!
他能意识到怀中的百灵鸟儿所“哨”出来的音调,对他已神魂依之!
他们虽然没有以口交杯,在表面上看起来算是最斯文的一对了,不像其他那对对之
间的那般恶作剧,嘻笑嗔叱,荡动不已,却从安静中获得一份深刻的——恋情爱意!
何沧澜怎能扮演一只不会吃鱼的大野猫呢,犹其这鱼已乖巧的落在他的手边上!
如是——那只魔手已逐渐向下移动,过胸越腹而来至一所新奇的领地——
酒,她已不时的扭腰端盅,送入他的口里,流向喉去!
菜,她也拣来,以汤匙喂进他的肚里!
每个小动作都恰到好处,每次眉目传情,如怨如诉、关注变化……
足以使他意会心通,是默许是鼓励,是牵引,是奉献……
那手已停在她一处高丘隆起的茸翠草地上,他轻捻慢揉,细数柔草!
此地方紧要所在,他是从来不明白,没经过!
这令他心志齐飞,神顿魂摇,动荡不已,手指头再爬下去,便是一处“水帘洞”了!
“水帘洞”里当然是溪泉一道,雾迷洞口,露撒两岸,水在其中,滑不留手!
果然,同想像中,无所差池也!
小妮子已迫不及待的伸长脖子,歪着粉头眨一次眼睛,在他耳边,蚁语道:“哥!
怎样,妹子说的不假吧!”
他猪八戒吃人参果,由那里能分辨出真假来呢?只感觉其中已水满“金山寺”,如
密似油,间不容指,湿溜溜的……
“再向下摸摸……向里索索……怎样……”
如响斯应,果然,原来如此这般——清倌人!
他当然,不想恶意的去破坏了它的包装,它的象征,它的完美……
“奴家对天发誓,是第一次让那手指头接触到那里!”
何沧澜只有点头的份儿,若不然,早让人一指截破了,那有留到现在让他过手的机
会!
“哥!我心里好乱……”
她所谓的“乱”乃是“痒”的代名词,难得今夜碰上了个自己中意心荡的英雄人物!
她是深具慧眼识英雄,遇豪杰,能结识这种人物,在这条秦淮河的污水中,那是绝无仅
有的!
一只小麻雀在想,有朝一日成凤凰,便是露水姻缘,她也认了!
她的心意,何沧澜立即感应到了,正处于无可奈何中——席外已有一些脚步声传来,
而且不止一人!
何沧澜的手指头被迫着,被新情势所迫着,离开了“水帘洞”,指头上带来了一股
特有的浓香,湿淋淋的,此乃“水帘洞”中的花香圣水也!
宴上的场面,一下子文静的多了,虽然人人怀中佳人在抱,那只是外场面,侍女们
全坐在贵客怀中敬酒,乃理所当然的事,无人大惊小怪不上路!
何沧澜抬头望去!
来人头盘高髻,正中插了只翠金展翼的凤凰,凤口中吊得明珠细串,下梢乃是棵丢
丢荡荡的红宝石坠儿!
发插翠花,星光闪闪,玉梳斜出,益增高贵妩媚,令人首肯此姝不类凡俗!
肩披羽制胸巾流苏摇摇,宽袖上衣,粉缎绣花,长裾曳地,由两名小婢左右掺扶着,
跚跚行来,韵味十足,恰如仙姬!
精目放光,碧如深潭流动,慑人吊魂蚀魄,隆鼻如悬玉,樱唇已点朱,未语薄笑似
牡丹盛放,婀娜多姿,红带束腰,折转如柳,堪称楚腰!
令何沧澜讶然,不知所措!
因为此姝的妙目乃关注在他身上也,但都是初会,未曾过目也,这尴尬!
范有容以主人的身份立刻替他解决了,淫笑着道:“青凤姑娘!金陵酒楼首屈一指
的红牌,真难得你的大驾玉趾光临这座小席面!”
话中虽然是捧了青凤一阵场子,但后面的言语都有些酸溜溜,抱怨她了!
青凤一听这大少爷醋起了,嫌她没有早点过来侍候他,不由得回他一个大媚眼,吊
足了他胃口,浅笑道:“小妹子拿范大哥不是外客,让大哥们酒已半醺时,再聆听青凤
的母鸡叫窝,最是有韵味,怎的大哥哥抱怨起来了呢!”
“不是抱怨,而是心有所系,妹子倩影玉喉,念念不忘,如盼甘露!”
“小妹心钦范大哥情心独宠,来给妹子介绍这位新贵宾吧!”
何沧澜一听,立将怀中的小妮子触了下,让他能站起身来!
他知道这是位红歌姬,初次相会,以自己的年龄,自不宜大洋洋的坐在这里会见,
起码的礼貌也应抬起屁股,表示对她的尊重,人家要“爷”不离口的叫着哩!
怀中的小妮子,心不甘情不愿的离了他的怀抱,不过,那素手揽着虎腰,不愿放弃!
范有容一听,青凤姑娘已郑重要求他介绍何沧澜,也可嗅到何沧澜在青凤心目的地
位,这是甚为少有的场面!
一般大老爷们的宴会,主人是不作兴向歌姬介绍贵宾贵客的身份的,有的只是青凤
向客人垂首屈膝,道个“万福”的通礼便搪塞过去!
如今不然,她想刻意结交何沧澜了,想作怪!
河下来的小妮子,当然知道其中的关节,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也!”
不过,她已先吃到那几棵手指头了,不怕这只誉满金陵的青凤想作怪,在她口中抢
食吃,她虽然生不逢时,没有她那般万金难置备的全付行头,但她自认为她清丽宜人,
也宜室宜家,宜床宜侣,有那个本钱,只是缺少这般的金屋以藏娇而已!
范有容耸肩缩颈,弓背如虾,吐吐舌头,挤眉弄眼的呵呵笑道:“应该为青凤姑娘
引见一番!”
转首征求何沧澜的意愿,他请何沧澜的心意逐渐张显出来了,他认为何沧澜是条人
龙,不必言宣,青凤也有同感,想刻意巴结。
将来,是个奥援,有朝一日何沧澜在江湖上成了一条巨龙大豪,但只有这一宴的情
面在,江湖邪恶,便深得考虑周详是否应该向她下爪子!得罪得起——何沧澜去,青凤
可以向他枕边诉苦告御状也!
何沧澜已轻点虎首,没有扫了范有容的头皮面子!
如是——
范有容清清喉咙,挺直腰杆郑重言道:“这位是小兄的患难生死之交,‘沅陵派’
的掌门人——何沧澜大兄长,前几天曾一剑逼走了‘雪山派’的掌门人——叶时兴,饶
他老狗命,要他十年不得进入中原,嘿嘿!回家闭门思过去,嘿嘿……”
紧接着他将头一转遥指青凤介绍道:“这位是金陵首席红牌仙姬,色艺压京都,歌
喉传巷闾,芳名动公卿,你们英雄美人,一时……一时什么亮、瑜,应该多亲近,多关
爱,多……唔,多幽会……多鸳鸯、鸳鸯……”
这话令人喷饭,草包加马粪,双料的!
已躁得青凤脸上升绯,颜似桃花,飞了何沧澜个媚眼儿,嗔娇兼具,形状自是令人
有耐思耐寻处也,清音急溜口道:“小妹那有范大哥口中那么响亮,青凤有幸能与今夜
宴上会识‘掌门人’虎驾光临,举座增光,小妹有荣焉,诸多指教!”
接着正式拜下礼去,两名小婢替她整衣……
“幸会!幸会!姑娘无需多礼,多劳了,赏银……”
“一百两!由我这里代付了!”
范有客急急接口,他怎能让何沧澜掏腰包呢,那便不上路了!
青凤姑娘再行谢赏,场面算是交待应酬过去,接下来的便是献艺!
陡有细乐丝竹之声响起,乐班子是不进场的,只有音流入耳!
“小妹献唱一曲,为掌门人及在座大兄们洗耳,献丑了!”
“这是一首‘归隐词’,共分四部曲:渔、樵、耕、牧,诵来大家共偿:
江天晚霞,舟横野渡,网晒汀沙,
一家老小无牵挂,姿意喧哗,嘻笑怒骂!
新糯酒——香橙藕瓜;
锦鳞鱼——紫蟹红虾;
杯倒盘空——拳豁罢,
争些醉眼迷漓唠叨话,
和月宿芦花。
腰间斧柯,观棋曾朽,修月曾磨,
不将连理枝头削,无缺钢多,锋快俐落;
且饶过——猿枝鹤窝,
惯立尽——石涧泥坡,
听流泉——瑞石匆匆过,
还参破,名缰利锁痴情错,
云外放怀歌。
耕田舒地,一川黍未,四野桑榆,
庄家汉也有欢娱,豆麦满仓,瓜果满储,
赛社时——驱羊宰猪,
农闲日——斗狗博驴;
归家去——蓬窗睡足,
盼太平年,间中多落下场及时两,
老妻花似玉。
放牛牧马,天连野草,水接平湖,
终朝驰马江山秀,乐以忘忧,豪气千秋,
青箬笠——西风渡口,
绿蓑衣——暮雨沧州,
落日时——晚霞景不留;
黄昏后一曲牧歌,长笛不离手,
吹破楚天幽。”
歌声徐徐而终,青凤姑娘唱得不能令人荡气回肠,却似饮下一杯冰水,令人清凉、
清醒了些许!
若是歌以咏志,也许她心里存有急流勇退,就此退出歌坛,从良离去之意!
纵是一首高雅的纯情之词,出之艳姬之口,有那份余绪迟暮之感!
何沧澜遂即鼓掌,以示谢意,并道:“青凤姑娘的音色之美,的确能令人绕梁三日,
萦迥不已,这首‘渔、樵、耕、牧’正道尽了快乐的人生,并非是灯红绿酒中才能获得,
快乐的人生,何处无之呢,足舒雅意,拟足珍贵!”
经此一说,席上的这七名歪哥才心会意转,起哄捧场,喧哗号叫着,无非是逢场作
戏,那有个真心诚意!
范有容嗥叫嚷着道:“好妹妹,到哥哥这里来,由大哥敬你一杯,润润嗓子,不必
转台子了!”
“谢谢!”
“哥哥今夜包了你,这是给何掌门的接风宴,将来掌门大人剑会天下英雄,借重姑
娘搭配之处正多呢,机会难得也!”
青凤姑娘是有心得寸进尺,利用范有容搭桥的,也就陪这花花公子一杯!
场子冷落下来,何沧澜身畔的小妮子,见有机可乘,向他咬耳朵道:“哥哥,让妹
子来唱一曲给哥哥听好吗,本来妹子在河下便是要单独清唱几首曲子给哥哥开怀的!”
何沧澜意动,望着她浅笑一声,弯弯嘴角道:“各位兄长,现在由兄弟带来的宜君
姑娘唱一曲为兄弟谢宴!”
“好……好……”
大家同声附和,假如这宜君姑娘不是由何沧澜带来的,这些王孙公子,是不屑向她
望一眼的,他们的眼睛是生在头顶上!
宜君姑娘缓缓站起来整理了番那一身朴实无华的衣裾——在这高贵的酒楼中便是寒
酸像了!
步步跷娇的走向席次的前端,她身材苗条略显消瘦,正是清倌人的表征,自是没人
挑剔她,透着那份清新,元宝人儿,且听她唱来:
“袅袅婷婷,姿姿媚媚,体态轻盈,心性儿温柔碎,
妙舞偏宜红袖迥,清歌莺声谷外唳!
一头相见,两意相投,百步相随,百年相陪!
子前同会,午刻别离归,好时光却把人来摧!
和泪和慈,共饮一杯又一杯!醉、醉、醉!
后约何期,举目长亭,执手依依悲!
曾把臂楼腰,口对口儿索滋味!
帐里幽欢,美爱成佳配!
效连理,鹣鹣比翼,腿叠腿,扭股儿翻红被!
云窗共寝闻子现,啼得声声令人泪!
这时刻拆了鸳鸯对——
似繁华晓梦几惊回……”
歌声啼泪,她真哭了,双目中滴下了珍珠泪,宣情达意悲不自禁,真的令人荡气迥
肠,最好是永世将她捧在手心里供养,欢梦……
音调悲切响亮,音色清越!
歌声已响彻了整个的这座二楼全宇,有几个饮宴中的场面尚未散席,被歌声吸引着,
偷偷离席站在屏风背后,向里窥视,想一睹歌者的芳容,心中一齐叫好!
如是,何沧澜运集玄功,听到有数十个脚步在向这里集中,其中更不外有步声轻微
者的高人在场,如落叶似飘絮!
蹦掌、喧哗、叫好,一阵热烈的感受,将她羞羞怯怯的招了回来!
宜君姑娘已迫不及待的扑入何沧澜的怀抱中,泪湿眼角,欢嗔着撒娇,她需要强者
的抚爱与保护!
何沧澜的怀里,便是她的安全港!
他楼腰、她坐腿……
他举杯,她就口……
大哥哥的慰劳,令她心飞意舒,两人只有行动,没有言语,肉麻的话,一切尽在不
言中,她能领会到这陌生而又似五百年前宿世便已认识的大哥哥的心曲。
她肯定了自己是有才华的,不是一枝暖室中瓶花,只供人饱尝她的肉体,她更有美
好的心灵与知音的人共渡人生,追寻幸福快乐!
歌声能摧发人之肝肠,席上的七个花少爷,目中也暗自流露出那份馋意,可惜,这
小妮子已属何沧澜了!
真遗撼,怎不早早发现她呢!
现在已名花有主,经此夜的一鸣惊人,明天她便能红遍了这秦淮河下的风化区,俗
人便是这般群众化,盲目以从!
她是江湖新秀,一派大掌门人梳拢过的姐儿,那身价已千万倍的在节节升高,一名
有成就的江湖豪客,其潜势力之大,不亚于朝中的大将军,若真要比一下,那大将准会
先输掉他那棵毛头去……
何沧澜怀拥可人的甜心人儿,是自己检验过了的清倌人,心里透着一份神秘的关爱,
不由得豪气万丈,也想表现自己一番!
证明自己不但只是能比剑对决,万人队里取上将之首级,如探囊取物般的轻易!
同时,自己也会文章华国吟咏对哦,绝不后于士子俊才!
他在坐席上向小妮子耳语一阵,手揽小蛮腰儿,双双对对的站了起来,向他们点首
致意道:“承蒙众兄长们盛情,兄弟已酒醉饭饱,耳福不浅更能聆到青凤姑娘的一曲高
歌,阳春白雪,舒心快意,人生难得几回再!足令不才,快慰仅志不忘,现在趁着酒醉
遮颜,厚着脸皮吟首歪词,期以答谢关爱并以此鸣志,幸能终曲,不胜慌恐!”
好家伙,说他胖,他肿起来了,心中暗自震动佩服,口中却异口同声的促驾,掌声
重动,歌尚未唱哩,便已激起阵阵高潮迭起!
而屏风后的闲人,及其他席间坐客,也相显鄂然!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调调儿,堂堂的一派大掌门人,声誉之隆宇内也不足百人,
他居然在酒楼里放肆起来了!
唉!总是少年人的心性儿,其中有些老一辈,在坐上直摇头代他不值——这掌门人
的分量,好似轻了许多似的!
这唱曲曲的事儿,那是他个人引荐,别人不得置啄一辞,且听他唱来:
“二十年尘土污征衫,铁马金戈,芒鞋磨穿!
江湖路——九州四海任往还!
日月漫漫,火鼠冰蚕!
汗流江海,五湖浪里渗!
血洒河山,高峰峻岭万重翻;
掌问几许——奸邪,
剑讨多少——凶残,
豪胆一向争雄——生死关!
那管他,黑似漆,前程黯黯!
莫等待,白如霜,两鬓斑斑!
世事蚁聚蝇钻,是非掺诈难判!
丹心碧血昭人寰,扶弱助强,至死方甘。”
歌声已杳杳,余韵似绕梁,此歌声之雄烈、词意之豪壮,不在时下词谱之内,那自
然是自己的大作了!
这大块文章,应是留传千古,流芳百世的珠玑!
掌声虽始自这屏风内的一些人手中,却传染到整栋二楼每个角落!他们只是心仪其
人,心仪其志,心仪其声,却不敢前来打扰他们,再者,那七个歪哥,荷花大少,也实
在懒得同他们攀上关系,之后扯牵不清!
宜君这妮子,竟忘其所以搂紧了何沧澜的粗脖子,撑着脚尖儿,向他脸上飞吻着,
已是喜欢快意得幽灵出窍了!
人到了情至极处,满眼都是情人的影子,已不容揉进一粒砂子去!
满席的十几个男女,她只看到一个人!
她对那些人,似乎都不存在似的!
何沧澜尴尬着由她来疯狂,由她赐爱,由她来情有所归,爱有所寄,人有所托,好
不缠死人也——热情终有退去时,慢慢的她已娇喘着安静下来!
有一份羞涩透出她的眼角腮边,忸怩着埋首在他的腋下!
理智回苏了,她觉得好羞羞呀,疯丫头自己刚才怎么了?她自问,她自哀,她也自
斟酌……
当一个人,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单纯的“爱”,她错了没有?
何沧澜顶自然的,给她承担了下来!
把个青风姑娘馋得垂首弄衣,不敢仰视,自恨自哀着,这个角色为什么不是她自己
呢,她是金陵目前红极一时的大牌歌女呀!
当一切都平静归常了之后,何沧澜向主人们辞行了!
那只有力的大手,一刻就没离开过宜君姑娘的柳腰儿!
他虚虚的揽着,她依依的偎着……
那是郎才女貌两相宜,人见人羡的一对璧人儿,亦趋亦步的去下二楼,走出“金陵
大酒楼”的大门!
除了礼当隆重送客的人之外,已惊动了其他的客人,那是:“沅陵派的掌门人,何
沧澜已离席!”瞻仰风采已经两旁列班伺候着哪!
何沧澜只得微笑谦虚的对他们点首示意,深致打扰惊动,不胜备恐!
说句老实话,他半个都不认识他们是老几!
不过,这并不要紧,只要,他们想认识他——何沧澜便足够了,不是吗!
他一曲“江湖引”,已打动了多少江湖朋友的铁心横胆,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那
豪气那心声,世上有几个人,有此气魄胆识呢!
这一席酒,也是给他一个机会——将自己推销了出去,不是吗?
有关身畔女伴,英雄美人,又谁敢说不相宜呢,清新的滑不留手也,绝非是他拣到
了只破鞋穿,他心里有数,那手指头虽然没长眼睛却比有眼睛的更灵光,不是吗?
在门前拜辞了之后,俩人沿河走去,找寻宜君姑娘的那艘河舫花船!
在寒意西风中,酒气上涌,他虽然“酒”喝得不算多,保留着三分清醒!
但,酒里的“春药”,却正在向他示意,那是:
“花开堪折即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
他们登上了河舫,在船尾划桨的只是一个老妈妈,船向下游流去,回首高楼已酒阑
灯灭,游客的舆车大多渐渐散去,有那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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