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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杀


  灯光与水光月光辉映,每一盏石灯都里在一蓬碧绿色的光芒中,彷佛都通透,远一些的骤看来,简直就不像石造,而是用水晶、翡翠一类东西雕刻出来。
  在两行灯光的尽头,有一座宫殿——碧绿色的宫殿!
  那座宫殿的四周,都点缀着碧绿色的灯光,那些灯光而且萤光般不住闪烁。
  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幽然在其中散发出来。
  那座宫殿也竟就建筑在湖面上,宫殿的基层,赫然是一条条的柱子。
  每一条柱子都嵌着一盏灯,碧绿色的灯。
  整座宫殿骤看来就像天外飞来,简直就不像人间所有。
  龙飞尽管见识多广,几曾见过这样的地方,那能不目定口呆?
  也就在这个时候,湖面上出现了一团白色烟雾。
  一艘小舟从烟雾中幽然穿出,在两行石灯中穿过,直向龙飞这边移来。
  烟雾仍然将整艘小舟里住,虽然淡,仍然看得到,彷佛根本说出那艘小舟散发出来。
  那艘小舟整艘都是白色,在白色的烟雾包里中,一似由烟雾凝成,随时都会烟雾般消散。
  在小舟之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衣的女人。
  一个彷佛也是烟雾所凝成,随时都会消散的女人。龙飞看得不怎样清楚,一直到那艘小舟泊岸,也仍然看得不怎样清楚。
  他的眼睛彷佛被烟雾笼罩,耳朵也好象变得没有平日那么的灵敏。
  因为那个女人的声音现在他听来也竟是彷彷佛佛。
  那个女人双手拿着一支雪白的竿子,在水中一插,稳定了小舟,道:“马留在岸边,抱起公孙白,上舟跟我来。”
  她的语声很温柔,很悦耳,分明是人声,却又不像是人声。
  最低限度,龙飞就从来没有听过一个这样温柔,这样悦耳的人声。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这样温柔,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很年轻,总之很年轻,但绝不是一个小孩子。
  年轻的女孩子的年纪本来就不容易肯定,那个女孩子就更加难以肯定。
  她非独年轻,而且美丽,形容美丽而年轻的女孩子古来有很多词句,龙飞虽然不至于全都背诵,但知道的相信绝不会此任何人少,他的脑筋也非常灵活,可是他现在连一句也都想不出来。
  事实也没有一句足以形容那个女孩子的美丽,的风姿。
  ——人间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龙飞忽然留意到那个女孩子的衣饰,那种衣饰他几乎立即肯定,绝不是现在这个朝代所有。
  他却是从一些壁画中见过类似她衣饰。
  那些壁画是唐代的遗迹。
  唐朝距离现在已经好几百年了。
  ——那个女孩子难道是几百年之前的人。
  龙飞心头一片迷惑,他苦笑一下,将公孙自从马背上抱下来,身形一踪,掠上了那艘小舟。
  小舟立即转向那边宫殿荡回去,龙飞标枪也似站立舟上,身形丝毫也不受影响,是那么稳定。
  距离这么近,他当然已能够看清楚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肌肤就像是象牙雕琢出来的一样,是那么光滑,那么柔和,那么洁白,那么动人。
  她好象发现龙飞在打量自己,笑笑,道:“我有什么好看?”
  龙飞一怔,道:“姑娘若是也不好看,还有什么人好看呢?”
  少女又笑笑,忽然道:“以找所知,你不是那种油腔滑谓的人。”
  龙飞又是一怔,道:“姑娘你认识我?”
  少女道:“一剑九飞环,已经足以说明你是谁?”
  龙飞道:“用这种兵器的人,相信绝非我一个。”
  少女道:“然而除了龙飞,又有谁敢与毒阎罗作对?”
  龙飞道:“这里的消息倒也灵通。”
  少女道:“嗯。”
  龙飞目注着那个少女,道:“我说的却都是老实话。”
  少女脸庞微红,更见动人,她笑笑,道:“听说你是一个老实人。”
  龙飞道:“有时我也说谎的。”
  少女道:“你方才说的相信也是的了。”
  龙飞摇头,道:“不是。”
  少女征猬道:“一个人好看与否,其实有什么关系。”
  龙飞道:“但无论如何,好看总比较不好看好。”
  少女笑笑道:“这应该是的。”
  龙飞转问:“这里是否有位叫做翡翠的姑娘?”
  少女道:“我看你不认识她?”
  龙飞道:“不认识,姑娘怎么说得这样肯定?”
  少女道:“因为我就是翡翠!”
  龙飞道:“水晶人!”
  翡翠道:“公孙白告诉你的?”
  龙飞道:“他说的却也不多,我事实只在推测,不敢太肯定。”
  翡翠道:“你应该是一个聪明人。”
  龙飞道:“哦……”
  翡翠截口道:“水晶不错就是水晶人。”
  龙飞道:“她是一个人。”
  翡翠道:“可以这样说。”
  龙飞奇怪道:“姑娘,这句话我不明白。”
  翡翠道:“有些事,不明白比明白更加好。”
  龙飞无言。
  翡翠倏的叹息一声,道:“水晶是个可怜人。”
  龙飞重复道:“可怜人?”
  翡翠道:“她若不是人,反而更加好。”
  龙飞道:“如何好?”
  翡翠道:“人就会有情——情到深时。就会变恨的了。”
  龙飞摇头,道:“不一定的。”
  翡翠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龙飞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翡翠闻言颔首。
  说话间,小舟已来到那座宫殿之前。
  那座宫殿竟真的建筑在水面上。
  一条条粗大的石柱突出水面,那座宫殿也就在那些石柱上建筑起来。
  远看来,那些宫殿倒不觉得怎样,接近了,龙飞才发觉那座宫殿比他想象的还要广阔。
  宫殿中灯火辉煌,一道宽阔的石阶从殿门前斜斜插入湖水之中。
  翡翠将小舟停在石阶前,道:“将公孙白放在小舟里,你进去宫殿之内好了。”
  龙飞道:“公孙兄——”
  翡翠道:“他中了阎王针,随时都会气绝是不是。”
  龙飞道:“是……”
  翡翠道:“我现在就是送他去医治他中的毒针。”
  龙飞道:“那么我……”
  翡翠道:“你既不懂得医治公孙白的毒伤,在一旁有何作用。”
  龙飞不能不点头,转问道:“这座宫殿是什么地方?”
  翡翠道:“你知道是一座宫殿已经足够了。”
  一顿又接道:“好了,不妨告诉你如道,有人在殿内等你。”
  龙飞道:“谁?”
  翡翠道:“他姓杜,是杜家庄的主人。”
  龙飞不觉追问道:“杜什么?”
  翡翠语声一低,道:“杜杀—”
  龙飞一皱眉,那剎那之间,他的思想风车般疾转,可是他印象之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翡翠看在眼内,道:“你不会认识他的,以“杀”字来做名的人,亦可以说,绝无仅有。”
  龙飞道:“这个字的确不适合做名字。”
  翡翠道:“在一般人的思想,的确这样的。”
  龙飞奇怪的问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翡翠笑笑道:“你进去一看,不是知道了。”
  龙飞道:“不错!”目光又落在公孙白的面上。
  翡翠道:“你果然是一个侠客。”
  龙飞正想说什么,翡翠话已接上,道:“在这里,难道还放心不下。”
  龙飞一笑道:“一切拜托了。”将公孙自在舟中放下,一长身又掠上了那道石阶。
  翡翠也没有再说什么,竿子一点,小舟向左边荡了开去,转了一个弯,消失在迷蒙的碧绿灯光中。
  龙飞目送小舟消失,才举步走前。
  石阶雪也似,月光灯影下隐泛光泽,就像是玉砌成的一样。
  龙飞走在那之上,忽然有一种高处不胜寒感觉。
  他有生以来,从未到过一处这样的地方。
  这简直已非人间所有。
  灯光下,他看得非常清楚,那座宫殿的每一部份都是精致之极。
  每一部份的结构,以至雕刻的纹理,也不是一般所能够见得,他现在简直就走进一个数百年之前的境地之中。
  ——这应该就是杜家庄了,怎会这样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杜家庄的主人到底什么人?
  龙飞的脚步不由得快起来。
  宫殿宽敞而高大,当门有一面云壁。
  那面云壁差不多与宫门同样的宽敞高低。
  雪自的云壁,刻着无数字。
  龙飞的目光落在云壁之上,脚步又停下。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
  ——尔其静他,体象蛟镜,是开碧落。
  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群首,作众材之壮观。
  五百难补,九野环舒,星辰丽之而照耀,日月凭之而居诸……云壁上刻着的赫然是碧落赋。
  “云梯非远,天路还赊,情桓寄于县邀,愿有托于灵搓。”龙飞一面看,一面读,诧异之色更加浓。
  ——这是碧落赋。
  ——看云壁上的字已刻下多年,这户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怎会将碧落赋刻在家门中?
  那剎那之间,龙飞突然省起了一件事,面色突然间一变。
  也就存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殿内传出:“龙飞么?”
  龙飞不觉应道:“是我。”
  那个声音接问道:“你在看什么?”
  温柔的声着,很悦耳,可是龙飞竟然分辨不出那是女人的声音,还是男人的声音。
  他却已从声着中听出曾说话的那个人的内功修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说话的人莫非就是杜杀?
  他心念一动,应道:“碧落赋。”
  那个声音道:“你知道那就是碧落赋?”
  龙飞道:“大概在十岁之前,我已读过的了。”
  那个声音道:“那么你还看什么?”
  龙飞道:“我实在奇怪,为什么你们将碧落赋刻在壁上,放在大门内。”
  那个声音道:“一个人好奇心太重,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龙飞道:“有时的确是。”
  那个声音道:“你心中现在大概已想到什么。”
  龙飞没有否认,道:“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个声音道:“是前辈高手告诉你的事情。”
  龙飞道:“是。”
  那个声音道:“你是一个老实人——我喜欢老实人,非常喜欢。”
  龙飞道:“不知道……”
  那个声音截口道:“你进来。”
  龙飞道:“现在就进来?”
  那个声音道:“是!”
  龙飞道:“阁下是不是……”
  那个声音道:“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姓杜,单名杀。”
  ——果然是杜杀!
  龙飞一个念头未转过,那个声着已接道:“你可以直呼我的姓名——杜杀!”
  龙飞一怔,道:“岂敢!”
  杜杀叱道:“还不进来!”
  龙飞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不由自主的举步走进去。
  那片刻他的思想并没有停顿,只想着一件事。
  ——杜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灯光辉煌。
  龙飞沐在辉煌的灯光之下,一身锦衣更显得灿烂,他虽则一路策马狂奔,风尘仆仆,但体力消耗到底不多,稍经休息,即恢复过来,现在丝毫倦态都没有,腰身标枪也似的挺直。
  这座宫殿虽然是如此华丽,他置身其中,一些也不觉寒酸。
  他有生以来,从未进入过宫殿,尽管他武功如何高强,毕竟是一个平民百姓。
  当今天子也许亦听过他的名字,但无论如何,总不会召他人宫,在现在这个承平之世,一国之君与一般平民百姓根本没有可能发生任何关系。
  一些轰动江湖的江湖大事,与国家大事,既不能混为一谈,更完全不能拿来相比。
  江湖大事最多也不过影响千百个江湖人的生死,国家大事却往往关系整个国家,所有国民的存亡。
  所以一些江湖大事在江湖人的心目中,是那么动魄惊心,传入帝王家,不过茶余酒后闲谈资料而已。
  同样在江湖人中,亦很少理会帝王家的事情。
  对于帝王家的种种繁华,他们当然向往得很,希望有机会能够进入帝王家,见识一下。
  人总有好奇心的,龙飞也没有例外。
  凭他的本颔,闯入禁宫大概还不成问题,但可以肯定,以后的麻烦是必多得要命。
  没有必要,相信没有人愿意惹这种麻烦,龙飞当然是不会例外。
  所以帝王家的种种他只是透过种种的传说,种种记载,约略有一个极之虚泛的印象。
  现在这个地方,与他印象中的宫殿倒非常相似。
  ——这毫无疑问就是一座宫殿,杜杀难道竟然是一个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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