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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情


  打从和左仲仪同游西湖后,青逸飞已对此地情有独钟。
  或许,她对左仲仪已产生情愫,然能再约他么?
  当时一句“我愿意让你追求”而遭受拒绝后,她实在已无勇气再开口,尤其鄂龙已决定不跟圣帮合作,一切洽商藉口皆失,再去找他,未免太过表白。
  她终于忍下,独自前往西湖,说是赏景,毋宁说是想找不期而遇机会,那将让人怦动。
  然三天已过,左仲仪并未出现,他甚至未和鄂龙联络,当真想抛弃合伙事业?而那鄂龙竟然和朱亮功走的甚近,几乎夜夜花天酒地,尤其那骚女人文俏蜂老是黏着鄂龙不放,照此下去,迟早出事,劝也不听,只有远避省事。
  “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青逸飞一脸不屑,采得柳叶,快速射往湖中,想以鲤鱼为目标,突临起起意,改射浮木上头乌龟,柳叶虽软,但经她运足真劲,亦若石块,昧地一响,乌龟受吓,四脚朝天,惊惶逃入水中。
  青逸飞呵呵笑起,忽觉另有目光瞅来,迎瞧上去,只见此人虽着素袍褂缎,却是金陵云锦手织而成,富贵图样暗浮,褚青带金,着实珍贵,尤其对方手持玉扇摇晃,宛若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实为俊挺男士。
  青逸飞暗诧道:“宝亲王?”曾在北京瞧过几次,然皆未及此次靠近,忒也意外。
  来者正是宝亲王弘历,他原照左仲仪计划,前来品游西湖,却发现青逸飞绝世容颜,惊为天人,一路跟来,越瞧越满意,走得更近,终被发现,窘困中仍落镇定,含笑以对。
  青逸飞稍稍失态后,恢复冷静,轻轻婿笑,随即想走人。
  弘历急道:“姑娘……”随身奴才小德子知主人心意,立即奔来,他虽受伤在身,但经数日调养,已痊愈六成,只要不激烈动武,仍能撑着,故动作仍迅速,甚快拦来,拜礼道:“姑娘贵姓?我家主子想见见你可好?”
  青逸飞怦动于心,冷道:“不识得,不见。”
  小德子急道:“我家主子身分特殊,望姑娘赏脸……”
  青逸飞道:“什么身分?不见。”说完闪过小德子即想离去。
  弘历见状急道:“姑娘请留步。”等之不及,快奔截来,拱手道:“在下弘历,想请姑娘一游西湖可好?”亲见美人,幽香渗鼻,不禁痴茫
  青逸飞曾把弘历列为理想对象,如今竟会遇上,自然怦动,嫩脸微红,冷道:“管你红历黑历,姑娘我不方便,请让开。”仍想闪人。
  小德子见主人已报出名号,大略不想掩饰身分,遂追前说道:“姑娘所见之人,是当今四王爷,宝亲王”。
  青逸飞早知,闻之不动冷道:“什么宝亲王,贝亲王我可不吃这一套。”
  弘历碰得软钉子,窘声道:“在下一片真诚,尚请姑娘赏脸。”
  小德子暗道:“多少女人梦寐以求,你这妮子却不知好歹么?”陪笑道:“再怎么说也是宝亲王,姑娘连这个脸都不赏,传出去,恐扬名天下,这对双方皆不妥。”
  青逸飞斥道:“想威胁我么?”
  小德子道:“不敢,只是宝爷身分特殊;姑娘何苦故意留难?”
  青逸飞冷道:“我故意留难?看是你们故意找碴。”
  弘历急道:“小德子不得无礼。”小德子赶忙闭口,免得越描虎黑。
  弘历再次拜礼道:“在下冒犯了,西湖一见,惊若天人,故而失态,尚祈见谅,姑娘若不愿交往,就此告辞。”自觉脸上无光,拜礼后泄然退去。
  青逸飞心神一虚,似乎过分了。
  小德子低声急道:“姑娘您何拒人千里之外呢?宝爷确是好意…求求您,就此一次……”
  青逸飞瞧他额脸贴膏药,且一脸瘪样,甚是滑稽,终于呵呵笑道:“果真奴才嘴脸。”
  小德子大喜:“笑了,姑娘笑了,好办好办”。急忙追问弘历道:“宝爷,姑娘笑了,敢情已答应了。”
  弘历登时紧张转身道:“当真当真?”一脸希冀地瞧着俏佳人,不自觉地移步过来,忘了可能再遭拒绝之尴尬。
  青逸飞既已笑出,甚难再装煞脸,只好应付应付,瞄眼道:“赏个西湖是好事,但别指望什么。”
  弘历大喜道:“好好好,只赏西湖,姑娘请”。做出“请”字动作,彬彬有礼,绅士风范,青逸飞这才步行于前,小德子暗喜妙哉,以四爷人品,资格,何患女人不爱他?这姑娘迟早深陷难自拔,瞧其长相,形态的确绝品。
  一路上反倒是青逸飞一一介绍绝景,如苏堤春晓,雷峰之塔,花港观鱼,三潭印月,侃侃道来,直把弘历唬得一楞一楞,大为佩服此女博学多闻。
  青逸飞窃笑于心,此全是左仲仪所述,自己只是依样画葫芦,竟也能唬人,既是如此,干脆唬个够,随又将西湖由来加以说明,说及一凤一龙互啄白玉炼成明珠,随又滚落凡间成西湖之故事,弘历已幻想那一龙一凤不就暗指他和眼前这佳人么?
  小德子忍之不住,喝彩道:“好姻缘,姑娘宛若天上凤凰下凡尘,四爷直若人间真龙王,同游西湖,共炼明珠,简直千古佳话,妙哉妙哉。”
  弘历窃声直笑道:“说的有理,说的有理。”
  青逸飞却是暗愕,方才说及此事,心头想的却是左仲仪,他那豪迈不拘,且带点玩世不恭的个性,着实别具魅力,当然弘历也不差,然他是个君子,温文儒雅,和他变话,多少拘束,颇显不自在,尤其听得龙凤配,涉及男女感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弘历顿觉异样,急忙道歉道:“冒犯姑娘,实是不该,在此致歉,请别介意。”
  青逸飞笑道:“哪有哪有。”故作大方,免得太小家子气。
  小德子暗道:“一回生二回熟,迟早会习惯。”然主人眼神交代,他可不敢轻易再犯。
  弘历见危机已除,拱手又道:“西湖佳景已游泰半,姑娘可愿往黄龙洞,听说该处仙泉茗茶处处,足可消暑,休息,养神。”
  青逸飞想及鄂龙和俏蜂腰花天酒地,也不愿太早回去,同意随行。能和宝亲王攀上关系也不差,说不定将来是个大客户呢?至于感情问题,谁知道。
  三人随即转行北走,登上葛岭,复转黄龙洞,其为仙神圣地,置有天地诸神,供入朝拜,香火鼎盛,三人不喜热闹,转得附近,找来一处露天平台,从此处可眺望西湖全景,忒也恰当。
  弘历道:“小德子,泡茶一事交交予你了。”
  小德子服侍主人多年,当知状况,随即前去张罗。
  现场只剩孤男寡女,顿显尴尬。
  弘历不愿佳人难为,笑道:“感谢姑娘作陪,此时夕阳已西斜,由此赏景,应是另一种感受,待小德子备得茶水,小点心,当不致饿着。”
  青逸飞道:“饿是饿不了,只是四爷乃千金之躯,入夜落于荒山,不怕危险么?”
  弘历暗付,自己的确和左仲仪有约,以此地为饵,以引敌人,方才一时被佳人美貌所吸引,失了记,反把她给引来,如若刺客当真出现,伤了她,岂非罪该万死?当机立断道:“是不妥,咱们快下山。”
  青逸飞诧道:“怎么?变卦了?”“胆小”两字并未出口。
  弘历一时困窘,它事好办,但若被指为胆小,他可不从,心念又转,道:“在下并非胆小,而是顾及姑娘安危,我伤了没关系,但姑娘万万不能受侵犯。”
  青逸飞呵呵笑道:“敢是太多心了,只提个字,你即以为真有刺客?放心,我练过两把式,寻常入想找碴,未必讨得好处。”
  弘历干笑道:“那就依姑娘意思,在下舍命陪您,不过若真的有事,你且先避开为是。”
  青逸飞道:“碰上再说。”死自坐于石椅,眺望美景。
  弘历不禁佩服对方胆识,暗道:“若得此女,对我日后基业恐大有助益,得好好把握。”陪在一旁,听其观景随性说故事。
  小德子甚快弄来了龙井茶叶,甘泉,泡茶器具,以及核桃,甘梅,瓜子,千层糕,卤豆腐等可口小菜,即已移往左侧起炉生火煮茶,免碍两人谈情说爱。
  啃得几片瓜子;青逸飞突地问道:“当个王爷,好不好过?有何趣事?”
  弘历叹道:“苦啊,打从四五岁,即被大行皇帝,即我爷爷康熙皇帝盯上,日夜不停逼着读这读那,简直累死了,就像最近云南土司造反,我得和军机大臣鄂尔泰前去料理,那些土司自有一套,宛若地头蛇我军去了,他们即躲入山区,待我军一定,又出来胡闹,根本难以平定,问题至今未解决?”
  青逸飞道:“何不让他们自治?一切不就没事。”
  弘历道:“谈何容易,土司有好有坏,好者守本分,坏者毛病多,自治容易,想搞独立,脱离大清,那岂非造反。大清若答应一个,未来千百个部落,藩属要求比照独立国,那大清岂非四分五裂,老实说此全是有心人怂恿,需知为政者乃为百姓谋福利,如此挑起战争,岂是苍生之福。”
  青逸飞道:“也许他们觉得那样才幸福。”
  弘历道:“幸福两字难定义,云南贫穷,人民只顾求温饱,大清一向支持,想尽办法替他们拟定农,牧之业,期望有个丰收,若有灾情,也同样拨款,如此做不好么?就是有心人不安好心,始乱成这样,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又如满人,汉人,即要斗个你死我活”。
  青逸飞心神一凛,她是汉人,多少倾向汉族,虽日子已久,满汉冲突渐弱,但若真的暴发战争,汉人当然为汉人,此即是血缘关系吧。
  弘历道:“大清已甚包容,但有人挑起战争,不得不迎战,此即为政者难处。”想来心情低落。
  青逸飞道:“吕留良事件又如何解释?”
  弘历道:“大清不容乱,不容叛党,理当清除。”
  青逸飞道:“可是他受冤屈…”
  弘历道:“闹得如此大,是冤屈么?若是姑娘,你将如何处置?一个吕留良不治,后头恐冒出无数吕留良,大清江山岂非发发可危。”
  青逸飞道:“治了吕留良,冒出更多吕四娘,甘凤池。”
  弘历叹息道:“这就是朝廷无奈,天下不可能永远太平,否则何需养兵?且走一步是一步。”
  青逸飞不语,心绪千千万。
  弘历顿觉不要,笑道:“不谈这些,反正天下即是如此,冤冤相报居多,能展现大爱者少,朝廷不可能安抚所有人,也另寄望叛党反悔,照顾大多数善良百姓,才是我等职责。”
  青逸飞喃喃说道:“仇怨是难了了……”
  弘历笑道:“所以说,为官者难,当然亦有乐趣。”伸手拿出怀表,打开表盖,锵地一响,青逸飞凝眼瞧来,怀表并非未见过,但精致至此倒是首见。
  弘历笑道:“自古中华一族,皆以日影月行为计时,谁知时间可以放在小盒里,还镶得珠宝亮钻,且叮叮吟呼可唱歌,洋人有者亦胜过我等,瞧,透着新鲜呢,这即是当皇族乐趣,可预先享受稀奇古怪事物。”
  青逸飞道:“好漂亮……”
  弘历大方道:“赠你。”伸手一推,毫不心疼。
  青逸飞呢地一笑道:“不收不收,大概皇上所赠,我不能收。”
  弘历道:“毋需考虑,皇阿玛准会喜欢你的。”
  谈及感情,青逸飞浑身难自在,登时起身跳开,笑道:“哪有这回事,连我出身底细皆未查明,即以贵礼相赠,不怕我是奸细。”
  弘历一份,竟为女色失态至此,若对方有心,自己岂非早被收拾?小德子闻言这才叫糟,敢情昏了头,但此时走过去,岂非摆明那女子有嫌疑?挣扎中,只好暗握利刀,若有状况,立即挤杀。
  弘历失态至此,似已难回头,干声笑道:“姑娘若是有心,我早中伏,死也应该但我信得过你,礼物尚且收下吧。”
  青逸飞道:“不收,再逼我走人了。”
  弘历道:“好吧,有缘再说了。”将怀表收下,直觉自己逼得过急,实属失礼,干窘再笑道:“遇着姑娘,失态连连,尚祈见谅。”
  青逸飞笑道:“不谈感情就没事。”
  弘历笑道:“如此佳人,难能自处啊。”
  青逸飞暗忖道:“我那么迷人么?”俏眼一瞪道:“那个浑家伙,竟然拒绝别人追求。”想及左仲仪邪若迷雾神情,暗斥不识货,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弘历知双方仍有距离,不适自作多情,故恢复镇定,只谈些湖光山色,人生趣事,终把青逸飞给挽回,双方相处甚欢。
  小德子见状暗道对了,逼得太紧,总把佳人吓跑,慢慢来,定有结果,利刃已收起,专心煮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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