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坚《刀剑笑新传》第二十三部 观星梦
第 四 章 飞云翼风行

  一个雪意深寒的晚上,大道上原来的枯树,竟然有了生气,枝桠之上,有着嫣红色泽。
  是春花?啊,原来春已在不如不觉中静悄悄来临。
  乾枯的枝头上开着数蕾的花,象徵新的春天降临大地,冬尽春至,一切会否更美好?
  一阵风吹来,薄命的春花被吹离了枝头,回旋落在莫问的手上,感慨万千的他在苦笑。
  从儿时开始,跟着爹爹笑苍天小白建国立业,攻城陷阵,生命无常,在弱小的心灵已留
下好深刻的印象。
  天下正逢大变,各国各族各势力之间争战无日无之,受苦的就是各城原来的城民百姓。
  以“皇京城”为例,过去七、八年,不断被王国四族的联兵围攻,跟着又遭到伍穷的数
次来犯,今日,又还要面对名昌世的攻击,八年来争战不绝,连城民都麻木了。
  或许是遗传关系,笑莫问跟爹爹小白、爷爷笑少三都一样,好珍惜生命,只要可以,便
尽量保护。
  上一回,他把“皇首城”双手奉给名昌世,免得损折一兵一卒一个城民,这回,攻守
“皇京城”一战他又如何?
  离开“皇京城”,一直向前走,举目苍茫,实在太冷,天寒心也冻,北风正以它全面的
萧瑟与凄厉,一刀刀的刮着大地的雪砧,发出一声又一声闷响,孤清得可以。
  太冷了,莫问自然的由丹田升起一股真气,刚坚而柔顺地从小腹胞中穴里任督二脉升
起。一道出会阳经,沿腹部经穴而行,通过胸、头而至承浆穴,然后环绕口唇,上至龈交
穴,再分注于双目下,与督脉相交。
  另一道则注入阴经,自腰背正中线上行,到颈后的风府穴转注脑内,再沿头部中线经百
会,越前额下行至鼻梁,再通龈交穴。
  以意运气,以念调脉,运气凝息,热暖体躯。莫问的内力是小白传授,他绝对比儿时的
小白努力得多。
  内力与招式截然不同,招式可以凭天赋能力突破有成,从前的累积没太大的影响。
  惟是内力则必须点滴结聚,除非巧遇良机有人注入毕生内力,否则定然要努力积聚。
  莫问跟从前的小白另一处不同的,是他身旁有个笑梦儿。在内力、武功修为方面,莫问
一直是落在其后。
  并不是想要争甚么,但莫问就是不愿丢人现眼,故此很努力的练功,把修为逐步提升。
  远处有战旗飘扬,高高崛地而起的另一个从新搭建的“观星台”就在眼前,莫问就是要
来找名昌世,问他一个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
  凭着灵动的身法,莫问避开了一切守兵,攀上去“观星台”,穿过一层又一层云,直上
而去。
  四周飞云变幻,绚丽多姿,俯瞰远处四野,横江碧流,尽收眼底,纵目远处,只见山峦
起伏,郁郁苍苍,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攀得四肢痠软,只因内力还不够雄厚,莫问终于抵达台上,但云雾正浓,伸手难见五
指,甚么也看不见。
  突然听闻嘻的一声,眼前竟然有素净的一张美脸,两腮丰匀,下颔尖秀,美若天仙的下
凡仙子出现。
  “观星台”不是名昌世夜观星象,察视星命天运之处么?怎么会有个小女孩出现,只是
十一、二岁,难道真的是天仙下凡?
  厚云如海,似幻似真,云蒸霞蔚,一瞬万变,变就变在云生风动,云涌景移。
  那一头瀑布似的秀发,散披而落,云雾犹如一袭轻纱,把那瀑布来个时隐时现,神秘莫
测。
  云雾弥漫成云海,一铺万顷,浩瀚无际,远处点点峰尖似扁舟轻荡,似动非动。
  突然风起又再云涌,滚滚白雾里再见纯真艳容,雾海中情影浮沈,云台雾集,席卷群
峰。
  莫问当然明白“观星台”上的云海只是自然现象,但醉于其中,又竟然有素衣妙龄少女
飘然而至,脑中不禁也糊涂起来,随着嘻笑声音扑来追去,仿佛要寻仙捕神。
  “哈……好玩呢,云散之前哥哥若捉不到我,便要罚划大花脸,一言为定了!”
  在云海中的声音,就是来自那位小仙子,莫问不过也只是个十一岁孩童,当然童心未
泯。
  莫问笑道:“好,但仙子可否先告诉在下,你是天庭王母宫女,还是甚么花仙、茶仙
么?”
  微微轻扬秀发,闭上双目,眼睫毛闪着梦幻的馀颤,致使她的秀额和鼻头、尖颔,连成
了一道优美曲线。
  一阵馥人体香,随舞而飘动,娇俏而活泼,那灵动的感觉,宛如一颗水珠滑过凝脂。
  看得入迷,也看得出神,天下间竟有如此的纯真,白云、雪霜,原来都比不上眼前仙子
更清、更纯。
  突然,仙子停了下来,繁星满天铺在后,二人相视无语对望,痴痴发呆的莫问迷醉了。
  仙子笑,莫问也笑。
  仙子走前来,莫问也迎上。
  仙子笑道:“大花脸,你好么?”
  莫问这才被轻轻唤醒过来,尴尴尬尬的笑了笑,仍是茫然道:“你……好甜、好美,又
纯似……唉,我也拙词形容,总之就是今天有仙子下凡,我莫问有缘得见便是。”
  “嘻……大花脸,我才不是甚么仙子,我叫彤梦,你来得正好,这里总没有人和我玩
呢!”彤梦在地上取来画笔、彩盘,不由分说便划得莫问左眉半额一大片黄。
  也不知因何原由,莫问只觉小妹子彤梦为他涂脸抹色,温柔暖心,这罚则倒十分受用。
  彤梦好玩的个性表露无遗,红色、绿色、墨色……五颜又圆又方的乱涂一片,额头上还
写上个“败”字。一边画一边笑,笑得两颗特大的门牙都露了出来。
  “哈……莫问大花脸,难怪你不当‘皇首城’城主了,原来你当戏班的大花脸帅多了,
好可爱呢!”把身子移前,就在莫问鼻子上献上轻轻一吻,真情流露。
  两小无猜,童真少年情,禁不住的燃烧起来,莫问只觉好想与彤梦一块儿,只要见到她
笑,心底便会升起好暖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想它一再来,彤梦,好浪漫的名字。
  莫问本来攀上“观星台”是要找名昌世,但彤梦的出现,教他完全迷失了。
  一切目标、方向都浑然忘记,亦都无暇再顾念,只要静静欣赏彤梦的笑容便是。
  颜料涂在脸上封住了毛孔,甚是难受,莫问一手抹去,奇怪啊,竟半点也抹不掉。
  彤梦笑得弯腰泪流道:“不……必抹了,这是混和了药材的‘一天色’,涂在脸上,除
非整张脸割下,否则要一天后才能以水溶解抹去,大花脸哥哥,不必担心呢!”
  “啊,原来如此!”莫问终于省觉为啥彤梦一直笑得极为痛快。
  彤梦道:“爹不许我跟军中其他……唉哟,哈……”犹未说完,莫问已快手夺过了笔,
划了两个圆形红圈在彤梦双腮之上,她愕然惊呼之际,又再割了两个圆圈围住左右眼。
  莫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这头熊猫倒也不比我这大花脸失色呢,蛮好看啊!”
  好个彤梦突然右手食指笃向双腮,嫣然一笑,不知多满足,笑道:“呵……大花脸上
来,就是要找云海里的俏熊猫么?”
  彤梦一问,方才惊醒了沈醉玩乐中的莫问。惟是地方一目了然,名昌世哪有在此观星,
此行难道落空?
  彤梦一手拖住莫问,双双坐在台上观星,说道:“你这大花脸真趣怪,你来找我爹,当
然是商讨攻守‘皇京城’的事了,吞吞吐吐,这样太不可爱了!”
  莫问惊骇莫名的凝视着彤梦,难以置信道:“你……竟然是名昌世的女儿?他……会有
女儿么?”
  彤梦一双手掌软如绵絮,按在莫问双腮之上,认真得不得了道:“哈……你的傻样真太
可爱了,你爹小白有你这有趣大花脸,我爹名昌世为啥不能有我这女儿啊!不过……很快我
便要离开他了!”
  “甚么?”一抹从未有过的忧伤神色,竟现于彤梦眼眸,莫问心里一阵悲酸,竟忍不住
好想哭。
  名昌世要称霸武林、统一天下,对了,他定是要先把女儿彤梦送到异地去,免得有人想
加害她。
  “啊,太好了,有了莫问哥,我便可以飞了!”兴奋的彤梦突然伸出双手,扮作展翅振
翼般,不停的上下摇头。
  莫问笑道:“飞?你说笑吧,人哪能像鸟儿高飞?”
  彤梦走至一角,取出了一件附着一大片竹枝、厚布的长衫,左手插入,又要莫问把右手
插入另一只袖子里。
  不明所以的莫问被这古怪的大衣弄得一头雾水,但心里已有股胆战心惊的感觉。
  彤梦右手抱住莫问腰间,二人一同走至台边,向下望去,数百丈高的距离,瞧得人心寒
打颤。
  彤梦笑道:“这是国师兵法大家公孙莫敌,在我十岁生辰时送上的‘飞云翼风行’,据
悉是可以浮于空中,飞翔而下的,但却必须同时两人同心操控,哈……太好啊,可以玩
了!”
  站在台边,举目四望,只见下面众多营帐,似薄雾笼罩下的大海,万顷碧波在脚下荡
漾。
  莫问道:“有人试过这‘飞云翼风行’没有?”
  彤梦嫣然一笑道:“当然没有,因为它只能够承受孩童飞翔,我一直都找不到有胆量跟
我尝试的朋友啊!”
  莫问笑道:“太好了,简直是玩命!”
  彤梦道:“能在生时享受一下飞行的滋味,这才不枉人生呢!你怕?”
  莫问道:“怕,好怕,但好想试,来吧!”
  彤梦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充满渴望的笑道:“好啊,我也一样,好怕,但好想飞!”
  两人同时纵身,扑了出去。
  你的左手,我的右手,同时缓缓张开,冷风在耳边盘旋,扑面来袭,哈……好痛快。
  青天在握,高可留云,随风而下,原来又跟站在“观星台”上完全是两码子的事。
  下面的景物渐渐愈来愈大,左翼微震,两人立时转而旋向右,真妙,竟还可以转动方
向。
  你拥着我,我抱紧你,怎么会如此奇怪,咱们的心竟然同步跳跃,分不出或你或我。
  她的体香渗进了莫问每寸肌肤,两个人同心在飞,两人也同样沐浴于芬芳馥郁中,心意
不知怎的都互通明白。
  相视而笑,只是眉目传情已透彻理解彼此所想。
  嘻……有小鸟在旁,它也在疑惑这“大麻鹰”的出现,怎么突然多了这“怪物”呢?
  穿过云层,让清风吹去一切愁烦,此刻就只有宁静的香、温柔的笑、无忧无虑的暖爱。
  莫问再偷看彤梦,她却已合上了眼,似半睡甜梦中,这又是另一种的纯、另一种的俏。
  软绵绵、轻飘飘,啊,怎么会急旋乱转,是遇上狂风么?不,没有甚么急风大作,只是
一翼垂下。
  彤梦的翼怎么会低垂下来?她真的睡着了么?
  她的心……怎么会停止跳动,半点呼吸也没有了,死了,竟然就这样死了,彤梦猝死
了!
  二人依然乘风而下,但却变成急坠重跌,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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