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四、锋芒初露


  凌云飞见了花无叶这鬼魅的身手,忙向旁一闪,这次初和这般强大的高手对敌,心中不免有点慌,忙强镇心神,全神迎战花无叶。
  却不料这一闪之下,竟没有摆脱花无叶那一掌,那只暗黄色的手掌只在凌云飞全身各大要穴之间晃动,凌云飞只是一劲地躲,想要出招相攻,却拿不准花无叶掌势的去向。忽地,凌云飞想到一点:“似我这般一个劲儿地躲,总有一下子没躲开,若不出招相攻.今天就算栽了!”心中一动.顿时有了对策,这花无叶一掌轻飘飘拍向自己的胸门,算准他一定在左右两旁还有变招,于是装作不知情似的,故意往左一闪。
  果然,花无叶出手这么多招,没有一招不是虚招,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此时一见凌云飞破绽大出,顿时化虚为实,单掌挟着一股劲风,重重地拍向凌云飞右胸。
  凌云飞见他果然用上实招,不由得大喜,顿时一招“守缺抱残”竟只用一招,便将花无叶的双腕齐齐拿住。花无叶做梦也没想到凌云飞有这般身手.此刻双腕被拿.大惊之下,忙运力回夺.凌云飞却不愿舍之,一步步紧迫不放。
  花无叶忽地闭一口气.力道全运于腕上,整个手腕顿时好似胀大了一圈般,凌云飞袖得放松一点,花无叶却猛喝一声,将双腕已抽了回去。
  凌云飞不由得暗自惊诧,刚才那一招中,花无叶的脉门已被自己制住,却仍能在万分危急的关头使出这等险招,其武功真不可小视。于是不待花无叶有喘息之机,一招“连环三打”使了出来。
  “连环三打”是《天龙吟》上所载把式,一把三式,论精妙确实算不上等,若说迅捷有用,却算上上之品,确已是返噗归真的招式,对手在自己身旁立时,先出肘,此为一打,再出拳,此为二打,再次为腿,此为三打。三打一气呵成,由近及远,迅捷有余,一招三式中,总有一式可以得手。
  花无叶方自脱险,忽见凌云飞又是一肘撞来,忙抬掌托往凌云飞肘尖,扣住凌云飞肘上“曲池”穴,欲待反噬,凌云飞却早已算准他这一招,也不理会,扑面一拳,便取花无叶的鼻梁。
  花无叶大惊,忙运掌在凌云飞肘上一推,身形反弹过去,但凌云飞的脚却快了一分,终于被凌云飞踢中了软肋,腹中一阵疼痛,不由得又惊又怒,心道:“这小贼子怎地有这么好的武功?才一招,就叫我吃一了脚,倒真是厉害。”
  其实若论真实武功,凌云飞虽已略强于花无叶,但花无叶必竟过于自大,根本没将凌云飞放在眼里,因此一来,并未全意和凌云飞交手,故而一招未过便吃了大亏,这一来,反而促使他收心敛神,全心对付凌云飞,身形展动,一双铁掌一下翻飞,登时和凌云飞斗成一团。
  凌云飞起初由于还不能熟练运用《天龙吟》上的武功,因此稍处下风,待得百多招后,他的身法越来越灵动,顿时如同长了几倍的力气般,一连三掌,将花无叶逼退一步,反手一式“凤点头”,直取花无叶正胸。
  花无叶冷哼一声,手一勾,竞直伸过来,搭住凌云飞腕部,便去拿他脉门,凌云飞正是引他此招,手一抖,反手啄回,花无叶只觉腕上一麻,己又吃了个大亏。
  凌云飞凭着无比的沉着和机智,竟将这不可一世的武林巨魔戏如顽童,心中一动,忽长吸一口气,双掌收回,接着,步法变动,双掌左封右闪,正是一招“九爪拿云”。
  川中有一武林世家,复姓西门,门下英才辈出,有世传“拿云手”一套,精妙无方,乃武学之精要,这一招“九龙拿云”,便尽取拿云手之神髓。其“九爪”之意,正是此招有九种变化,每一种变化,便又是一种杀着,一招之内,九种杀着,确也是不可多得的厉害招数。
  花无叶一见此招之轻灵翔动、和煦如云,不由得失声叫道:“拿云手!”身形晃动,便冲上前去,使出了正宗的山东“大力鹰爪功”,双手成爪,只在凌云飞身上各要害处晃动,可惜凌云飞的“九爪拿云”一点也不含糊,非但防守没有一丝破绽,反而在防守之中,还有极凌厉的攻势,花无叶一时之间也奈何凌云飞不得。
  日头正毒,四处都是一片宁静,唯有此处却是杀气腾腾,四个人分作两对,在车水般转个不停,倒也不是一场多见的拼杀。
  凌云飞和花无叶已过了五百多招,仍不见输赢,心中不禁着急起来,心一急,便乱,心乱手亦乱,顿时出现了破绽,花无叶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一招“投云见日”,硬生生一掌冲进凌云飞的防护,正正地印上了凌云飞的小腹。
  凌云飞只觉得丹田正中忽遇一股突来的热气和本身的真气相斗,顿时乱作一团,腹中感觉难受已极,一咬牙,双手呼地推出,一股极大的力道攻向花无叶,乃是一招威力无比的“终日乾乾”。
  “终日乾乾”语出《易经》,易经上载,乾卦的九三爻爻辞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无咎。”取其至阳至刚之意.这一招,原是刚柔并重,但经张造之的手后,便将其完全改为阳刚之力,一股纯阳之力从丹田发出,真力直透掌心,伤人全在一股掌力,并无半分巧劲,乃天下至阳至刚第一掌。
  凌云飞此刻受创,愤怒之下,使出了这等狠招,只见双掌推出之时,掌力虽然尚未及花无叶身子,掌风已是先至,将花无叶的衣襟都吹得飘动起来,花无叶见这招来得凶猛,喝声“好”双掌一圈,一招“威震千里”,也是直迎上来。
  这一招“减震千里”也是极重威力的一招,其力道之巨,并不比“终日乾乾”逊色多少,两股力道在空中相撞,“波”的一声,花无叶的身子竟向后飘去了四、五丈,踉跄几步,竟吐出一大口血来。
  凌云飞也是向后疾退了两丈多远,方才站住脚,面色一阵泛红,血气在体内沸腾不止,忙运动真气,调息内力,这才平静一点。
  刚才那一把硬接,凌云飞因为先出掌,掌力先至,花无叶却出招在后,掌力尚未及远,因此受力极近,凌云飞所受的却只不过是一股反弹之力,不比花无叶受的是凌云飞的力道压倒他的力道后的那一股大力,自然受创极重。不过他毕竟是武学大师,临变极善,知道情况不妙,立时向后退出,一退之后,便解了大半力道,但那一小半力道受起来,因刚刚全力出招,全没有防备,故此仍被打得吐血,受了很重的内伤。
  另一边,独孤登与燕北归相战正酣,两人又已互拆了四百多招。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此时,独孤登猛然发觉花无叶受了内伤,担心凌云飞因之突施杀手,忙抢攻一招,逼迟燕北归,赶至花无叶眼前,道:“花兄,怎么样?”
  花天叶喘息几下,道:“不行了,得赶快走。”独孤登抬眼望了望凌云飞,诧道:“才几个月?想不到你的武功竞精进如此!”
  凌云飞道:“独孤前辈、花前辈,过去的事,我现在已不想再提,你们两人作的恶事,说几天也说不完的,我想奉劝二位一句。今后少作恶事,多为善事,如何?”
  花无叶重重地啐了凌云飞一口,喘道:“你这小子,还轮不到你教训咱们俩。”独孤登冷笑一声,道:“我现在便就走,你们拦不住我!”说着,搀起花无叶,大步朝北方走去。
  燕北归大怒,正欲赶上,凌云飞忙拦住了,道:“燕兄,不要追了,免得他们急了,反而更易坏事。”燕北归道:“什么?你想叫他们做出什么好事来?”凌云飞叹道:“我倒没有那么想,只是我觉得他们俩并不是什么非杀不可的人罢了。”
  燕北归奇道:“为什么?”凌云飞道:“你看,这些人他们本可一举手使全都杀了,可独孤登却不愿动手杀他们,并没有下辣手,足见他的心地本不是极坏。”燕北归一思索,道:“倒也是这样,先救了这些人再说罢!”
  凌云飞忙扶起一人,在他背上一阵推拿,便解了他的穴道,那人长吁一声,忽地站起来,瞪着凌、燕二人,“扑通”一声跪倒了,“咯咯咯”连吹三个响头,大叫道:“多谢两位少侠救命!”
  凌云飞忙扶起他,笑道:“不用这样,路见不平,总得拔刀相助嘛!”遂和燕北归一起,将那十多人的穴道都解了,一伙人都跪倒在地.硬要给二人磕头谢恩.为首的一个胖子还捧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双子捧上,道:“两位少侠若连这点钱都不肯收下,咱们就不起来了!”
  燕北归忙走上前,接过包儿,拈一拈,笑道:“好了,我收下了,你们快起来吧!嘿,我出来时忘了带银子,看这鞋烂成啥样了,这下可以换换新的了。”
  凌云飞笑道:“好了,那两个人不会再来了,你们快走吧!”那伙人这才起来,千恩万谢的,重新又推车走了。
  凌云飞看看燕北归,笑道:“燕兄,今年该是多大了?“燕北归一笑,道:“腊月里就十八了,你呢?”凌云飞笑道:“我比你大两个月!”燕北归一拍凌云飞肩膀,道:“凌云飞!好样的,我爹常说象我这般年纪的,出不了什么大器,想不到你却有这般本领!”
  凌云飞道:“哪里,不过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说不上什么有本领。”他忽又道:“对了,你怎么碰上独孤登的?”燕北归道:“唉,说来话长,半个月前,咱家里突然去了八人,找到我爹,说是要他八月十五来华山参与一个大盛会,对了,叫武林大会,我爹不答应,我便劝我爹出来看看,我爹竟打我,我只好退出来,想到武林大会一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于是便偷偷溜了出来。我一路走着,又忘了带银子,身上值钱东西都卖了,总算挨到了这里,今天正在这里歇脚,听见有人喊救命,便赶过来一看,正好碰上了这事。”
  说着,他始拍手里的银包,道:“想不到我还得了一点银子,以买件新衣衫了。”
  凌云飞笑道:“好!咱们交个朋友如何?”燕北归伸出右手,道:“很想和你交个朋友!”凌云飞的右手也伸出来,握住了燕北归的手,两只有力的手握到了一起。”
  凌、燕二人相对一笑,凌云飞道:“我住在客栈里,你也和我住一块吧!”我还想去看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呢!”
  凌云飞神秘一笑:“到时我自有办法,再说,现在还早着呢!”燕北归笑道:“那便更好!”
  凌云飞一挽燕北归的手,道:“看这么大的日头,走,洗个澡去!”两人遂大步向小河走去。
  小河里,两人站在浅滩边,脱下了衣服,尽情地洗着身上的不干净处,虽然两人都是北方人,却都较懂水性,在水中扑腾着,俱觉得十分惬意。
  待得回了客栈,凌云飞和燕北归又相对饮酒,一直到这天深夜,俱是尽兴而谈,十分投机,干脆同睡一床,在床上又谈个不住,大约到近天亮时才入睡。
  第二天下午两人这才醒来,于是收拾干净,燕北归去置了一些必需用品,两个人便同居一室,正好投机。
  从第三天起,两人都是早早起来,去每天凌云飞练武的地方练武,两人经常相互切磋指点,还互相传授几手得意的功夫,凌云飞的武功因此又日益精进了不少。燕北归能和凌云飞一起,自然也是获益不浅。
  每天练完武后,两人都去小河里洗个澡,然后再去镇外散步。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客栈,如此过去,逍遥自在,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迅速。
  天上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树上的叶子由绿到黄,由黄变枯,然后飘落地上,化成尘土……
  不知什么时候,桂花已经开了,有桂树的地方,远远近近都可闻到一股清淡无比的桂子花香。
  凌云飞和燕北归在一起,不觉又过了两个月了,转眼间,中秋便近。这一日,已是八月十三了。
  两人刚洗完澡,于是便去镇北的林间散步.且行且谈,说一些知道的趣事,不知上了一处小山岗,站在岗顶,两人极目远眺,凌云飞忽见远处的平地上有些人在打斗,忙过:“燕兄,者见那边在打架的人了吗?”
  燕北归点头道:“看见了,那边的林子旁,还躺有几个人,看来已死了。”凌云飞道:“咱们去看看!”说着,纵身跃起,凭高冲下,一掠便是五、六丈,待身子落地时,早已蓄足了势,仍在地上一点,又如一只鹰般掠起,一团人影顿时便远去了。
  燕北归喝采道:“好轻功!”也翻身纵起,在空中连翻几个空心跟斗,落下地来时,也已去了四、五丈之遥,于是紧奔几步,又飞身掠起,带起片片黄尘,去势极快,但比之凌云飞却又慢了一些了。
  凌云飞急奔一阵,赶到那群人近前时,果见得那伙人正在拼死争斗。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的父亲凌天雄正被一位四十多岁的、满脸杀气的大汉逼得连连后退,已是险象环生,看他的武功,竟丝毫不在鹰蛇二使之下。而鹰蛇二使则正和四个老者缠斗,虽是以二敌四,仍是大占上风。
  凌云飞眼见父亲处境极危险,不禁心急如焚,也不多想,飞身枪上,道:“爹!孩儿来了!”凌天雄一见凌云飞,不禁又惊又喜,忙道:“飞儿,快走,这儿危险!”话刚落音,那么大汉已扑面一掌,打在凌天雄右肩,凌天雄立时一个踉跄,退出了好几步。
  那大汉一步赶上,正欲再下杀手,凌云飞已至眼前,飞起一腿,竟将球大汉踢了个跟头,那大汉本来看见凌云飞赶来,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心中只想:“其父尚且不过如此,他又会强到哪里去?”故此一心只想先杀了凌天雄再说,待得凌云飞一脚踢来,听风声已觉不好,可惜为时已晚,躲闪不及之下,便硬生生地挨了一脚。
  那边独孤登正和两个老者夹斗,忙叫道:“风兄,当心了,这小子便是凌云飞!”凌云飞听独孤登称这大汉“风兄”,心中一动。“久闻座教三阵风,这风姓之人一定便是那恶名昭著的‘银扇鬼王’风南图了!”忙道:“你是风南图?”那大汉大笑一声,道“好一个凌云飞,果然名下不虚,我就是风南图。”凌云飞道:“好,今天就领教一下三阵风中的风南图,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物!”身形一晃,已欺身直入,双掌不停,已连攻了六掌。
  风南图一紧肩,双掌欲出,打法比凌云飞更快,凌云飞只攻得六掌,他却还了七掌,最后一掌便长驱直入,插向凌云飞左胸。
  凌云飞出招既慢,也不心躁,只将身子一偏,风南图这一零便已落空,从他胸前插了过去,但风前图毕竟身手不凡,立时变招,一掌横砍了过来,凌云飞将身于一仰,一个铁板桥,看着风南图一掌从他肚皮上三寸处砍过去。
  风南图又急又气,想不到自己一连两手,竟不能碰着一个小子的寒毛,大喝一声,一肘向凌云飞的肚皮砸下。
  凌天雄一分见了,不由惊呼一声,道:“休伤我儿!”大步赶上。却已是晚了。
  风南图一肘已挨上了凌云飞的肚皮,凌云飞的身子立时顺势躺下,再将肚皮一缩,风南图肘上的力道便化得干干净净,肘尖仿佛躺在一堆棉花里。他兀自在惊愕,凌云飞已飞起一脚,他忙用胳膊一挡,退出两步,,凌云飞却将身一扭,站了起来。
  燕北归亦早已赶到,接住花无叶打了起来,立时有三个老者围战独孤登,另一个老者协燕北归战花无叶,唯凌云飞与风南图独斗。凌天雄却早已惊愕当地,心中一万个不明白:“分别不到半年,儿子的武功怎的如此精深了?”
  这一下凌云飞与风南图动上手,便是一点都不含糊了,两人都用快招,拆解极快,转眼便已过了上百招。
  风南图原是东北“亨通”大镖局的第一高手,二十岁不到便成了“亨通”的镖头。可他自幼狡诈,为了谋财,不惜用“亨通”的名号在外强夺硬骗,结果“亨通”越来越不亨通,终于要垮台了,局里的几个老镖头来找风雨囹的麻烦,风南图一怒之下,将他们一齐杀了,又想法子偷了他们的几本武功秘笈,将“亨通”的现银一起拿了,逃进了西北大漠,所经之处,犯案无数,后来投进魔教,练出了一身好武功,成了三阵风中的第三风。
  凌云飞和风南图相比,高出已不止一筹,但风南图的临阵经验要丰富得多,两人起初还堪堪打成平手,百招之后,凌云飞便扳回了上风。
  凌天雄一旁见,知道儿子一定可以打得过风南图,于是和那三名老者一起围战独孤登去了。三个战团,直震得地上黄沙滚滚,俱成对手之势。
  风南图见拳脚上占不了便宜,想要使出成名兵器“追魂扇”来,又恐为旁人耻笑,只得继续硬撑着,却越打越不顺手,一时间,背心上已湿透了。
  凌云飞却素知风南图为人明狠,心中不愿给他留生路,于是下手极很.起初用的是“昆仑散手”,将风南图逼得手忙脚乱,眼见得机会已至,一招“一拳伏虎”,带着劲风,攻了过去。
  “一拳伏虎”这招是从川中唐家的唐打虎举法的神髓演变而得,川中自古多虎,唐家原是打猎为生,后来唐氏祖先有十九人先后葬身虎口。唐氏一门遂发愤练功,拜访名师,逐渐自成一门。以拳打虎,从无落空.如今唐氏一门,便是七旬老叟或九龄孩童,也能打得死老虎,正宗所传的“唐打虎”,更是威力无双,这招“一拳伏虎”便是唐打虎的精髓,以刚猛威力见长,试想,若想一拳打死一只老虎,得要多大的力道?
  凌云飞刚才这一拳出手,已是蓄足了势,全身真力流动,舒畅之极,风南图也曾听说花无叶败在凌云飞手里,心中虽已提防了,但毕竞相信自己“更不好惹”,此时见凌云飞威猛无比地击一拳。既不能躲,也不愿躲,于是也用全力推出一掌。
  “砰”,拳掌相接,风南图身形晃了晃,但脚下不动,凌云飞仍是稳如磐石,拳上力道绵绵无尽,直压过去,风南图圆睁双眼,咬紧牙关,掌上丝毫不肯放松,脚下已将坚硬的石块踩出了一个浅坑来。
  凌云飞此刻已是用尽全力,风南图亦是竭力挡住,两人僵持不下,已到了最终要的关头。
  比时此刻,何人谁也不能分半点心,只要稍有疏虞.其结果唯有一死。
  此刻便是有个不懂丝毫武功的人过来,只稍一动手,便可令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魂归两天。
  凌云飞没有后悔用这招,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一比之下绝不会落败,更何况这一招使出,本没有任何后者。
  渐渐的,风南图抵挡不住了,他的手一阵痉挛,显见得十分痛苦,忽然竟一跤跌在地上。
  凌云飞见风南图突然撤力,心中一惊,他也撤回力道,毕竟还没有练到功力收发由心的境界,全身的力道,一大半打在风南图身上,还有一小半尽数还击己身,如同有人在胸口扎了一力,一阵剧痛直透入骨间里。
  独孤登等见状俱都吃了一惊,可又苦于不能脱身来救,只有干急的份。
  原来风南图当年练功之时因贪求进境,曾经走入岔道,后来历尽千辛万苦,虽然脱离了岔道,但已留下了后病,即用功不能太猛,否则便会心血枯竭、心痛而死,每次发作,便得有人替他打穴救命,他知道自己这个弱点之后,便一直小心在意,从不过度用力,幸得他的武功已是极高,可以和他相抗的人少之又少,倒也不需用甚大力.不料今日遇上凌云飞,一阵好打,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已是犯了自己的大忌,故此旧病复发,不能自己。
  凌云飞正欲上前弄个明白,忽见前面林子边飘出一个白衣人来,那人身材高挑,全身用白布裹着,连脸也不例外,一副鬼气森森的模样,虽然在这大白天,但仍叫人看了心里冒起一股寒意。
  凌云飞正觉惊愕,只见风南图已吃力地爬起,断断续续地道:“参见……参见……教……主!”凌云飞大惊,心道:“此人便是那魔道中的第一高手,如今魔教的教主轩辕十三?”
  只见那白衣人先走到风南图跟前,用手在风南图身上点点戳戳,风南图的痛楚之状立时消失,站起身来长揖一礼道:“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白衣人也不多说,只摆摆手,却见那鹰蛇二人正和燕北归等六人斗得入迷,猛地长啸一声,啸声响彻云霄,四处回应不绝。
  鹰蛇二使听了这啸声,仿佛入了魔般,立即跳出圈子,一齐赶到白衣人跟前,行礼道:“参见教主!”白衣人终于开口道:“免了!”两人这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凌云飞心中已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如果轩辕十三此刻要动手杀了我们,我该怎么对付,打不过,骗他?不大可能,他好骗么?那又怎么办呢?他若不动手,又来干什么呢?”
  正自神思,又见旁边林子里走出三个人来,两人是和鹰蛇二使年纪相者的老者,第三人,凌云飞一见那雪白的衣裙、窈窕的身形、轻盈的步履、动人的风采,心中一动。心道:“这不是白飘羽吗?”
  白飘羽的装束依然一点未变,脸上还是蒙有面纱,此刻走来,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叫人不能相信,她就是名动天下的“白天鹅”,魔教教主唯一的爱女。
  待三人都向白衣人行过礼后,为首的一人道:“禀教主,千手明天才能到!”这句话没头没尾,叫人难以捉摸,凌云飞心中一动,暗道:“这千手莫非就是天下暗器第一名家千手童子?”
  白衣人却只一点头,道:“好!”一个字也不多说,凌云飞心中一阵寒意升起,心道:“这伙人今天到底要干什么?”
  他将这伙人一个个望过去。先看那白衣人,只见他两眼正看着自己,那两双眼睛有如两柄利剑,仿佛要刺容自己的心脏,凌云飞也不及他,再看风南图,风南图正恭恭敬敬地站在白衣人身旁,根本不正视凌云飞一眼。
  再去看独孤登、花无叶,及刚才来的两人,他们都和风南图一种冲态,根本不正视自己。
  待看到白飘羽时,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一接触,随佛是交换了躯壳一般,凌云飞觉得白飘羽的眼光有一种连他也捉摸不透的意思,不由得轻轻一笑道:“你好!”掏出那方白飘羽留言的丝帕,递给她道:“这是你的。”
  白飘羽一怔,接过丝帕,放于怀中,却不理他,将头一扭,故意去看林边的暮鸦噪鸣,而不理会凌云飞的招呼。
  凌云飞不知何故,却又听白衣人道:“你就是凌云飞?”
  凌云飞回头一看,燕北归等人都已走了过来,站在一旁,但气势绝无白衣人那边平静。
  凌云飞知道:“此刻若是动手,除了自己可能跑得掉以外,其余的人休想活着回去。但自己又怎么可以跑呢?眼下这边的气势已弱于对方,自己若不能扳回一些来,那可更差劲了。”
  想到这里,一心中一振,道:“正是。你就是轩辕十三了?”
  一个少年,竟在这么多人面前询问这天下闻名的魔教教主就是轩辕十三,这份胆力,这份气势,已是绝无仅有的。
  那白衣人一愕,随即仰天一笑,道:“好!不愧是凌云飞!若不是你这样的人,若不是凌云飞,也救不了阿羽,伤不花无叶,也逼不得风南图发病!”说到此处,他歇了一歇,忽又“我便是轩辕十三!”语气铿锵,力道十足,说来豪迈无比。
  凌云飞心中暗自叹服,这种豪气,便是我遍天下,恐怕难以找到第二个了,又道:“不知教主此番来中原有何贵干?”
  轩辕十三笑道:“不干什么,只不过想叫中原武林也服一服我,叫我管一管。”凌云飞笑道:“教主好雅兴,只可惜这回要扫兴了!”
  风南图大喝一声道:“住口!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教主面前这么说话?”凌云飞笑道:“东西?你是东西?”风南图一愣,道:“我,我自然不是东西。”话一出口,已自后悔了,凌云飞却笑道:“原来你不是东西,我可弄错了,恕罪!”风南图被他一阵讽笑,脸涨得如同猪肝,却不便发火,只得闷声不语了。
  轩辕十三笑道:“凌云飞原来还很会说话,我是否扫兴,倒不劳你操心了,今天我也不想和你们动手,你们最好准备一下吧,咱们后天再见!”转身便走,身后一行人俱是一个步调,跟他一起去,其从容之态,已是令人叹为观止。
  凌云飞看了走在最后的白飘羽一眼,再一看轩辕十三的背影,大声道:“轩辕教主,中原武林千万豪杰,个个威武不屈,还请轩辕教主及早收回心意。”轩辕十三充耳未闻,仍大步走着,不消片刻,便绕过林子不见了。
  凌天雄道:“飞儿,刚才我们之所以都不作声,便是让你和他们讲个清楚,你开始说得很好,可惜最后一句话没说好,这不等于更激励他们来捣乱吗?”
  凌云飞道:“不敢,我这么一说,他一定会将行动收敛一些,虽然也可能更激励他们来捣乱,但已是功大于过了。”
  旁边一老者道:“好!有道理,想那轩辕十三听了此话,虽然更加下定决心来武林大会作乱,却不得不注意收敛一下行动,想杀人的时候也许不会杀人了,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他又望了凌天雄一眼,道:“雄兄,想不到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凌天雄谦道:“哪里,哪里。”又向凌云飞道:“飞儿.这位便是为父常向你说的吴观吴老爷子!”凌云飞见吴观一身清雅之气,忙长揖一礼,道:“见过吴老爷子!”吴观笑吟吟道:“好说好说。”
  凌天雄又指着另一位老人道:“这位便是武林公推的盟主宇文鹏大伯!”凌云飞素来十分敬佩宇文鹏,忙又一揖,道:“见过字文伯伯!”宇文鹏道:“免礼,免礼。”
  凌天雄又将另两人介绍给凌云飞,一位是名震淮东的“小天星”司徒峰,另一位是长居闽中的“神拳震九城”过长生,凌云飞都—一拜见了,并将燕北归介绍给众人。
  宇文鹏忽道:“快去看看他们三人。”忙奔到林子边,先看到一位浑身灰绸服的红命老者,凌天雄一探他的鼻息,早已气绝多时了。宇文鹏已是泪流满面,扶起这人,叹道:“李兄一生行善,不想今天却死在异乡,这全是我的过失呀!”凌云飞回头看了吴观一眼,以示不解,吴观长叹一声,告诉他道:“这位便是江南‘益年堂’的主人李泄川,他一生治病救人,开益年堂,容纳孤老,做了无数好事,别人都称他‘万家生佛’,不想今天被风南图杀死了。”
  再过去,有两具尸身并摆一起,一人全身蓝衣,面色苍白,一副良善之相;另一人却是鹤衣百结,腰间挂有一个酒葫芦,脚上套一双破布鞋,一双脚又黑又脏,两眼圆睁,死不暝目。
  凌天雄和宇文鹏各扶起一人,宇文鹏帮那叫化子将眼合上,说道:“木兄,你不得瞑日吗?”语气凄惨,众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吴观轻声告诉凌云飞,那叫化子便是义帮中的元老,如今帮主的师伯,人称“迫命神丐”的木清泉,他在义帮中辈份极高,却为人和善,极得徒子徒孙的敬爱,生性嫉恶如仇,人称“追命神丐”,不料今天也死在花无叶手上。
  另一人是陕西的“侠义铁胆”闻伯,打得一手好铁胆,百发百中,又是侠义无双,故而人称侠义铁胆,可惜今日受风南图暗算,死于此地。
  宇文鹏等人着实悲痛了一番,最后还是凌天雄、司徒峰、过长生、吴观等人苦劝宇文鹏,方才止住一些悲伤。凌云飞和燕北归呆立一旁,虽然不甚悲痛,倒也着实有点伤感。
  待得宇文鹏将木清泉、李泄川、闻伯三人入殡,已是此夜三更之后了,凌云飞跟在一边也做了不少事,但最后终于还是和凌天雄走到一边去了。
  父子两一别半载,此番自是极为亲热,彼此相互问寒问暖,不时说些近期的经历,倒也十分和谐。
  说了许多,凌天雄忽道:“飞儿,爹正觉着奇怪,怎么一别半年,你的武功竟有这么大的进境?”
  凌云飞心中一时涌起不少往事,楚中洲的豪迈,华山杀蟒寻宝,和燕北归双斗鹰蛇二使,等等,于是将这些事—一叙述了一遍。
  待说了越中洲的事,凌天雄长叹一声,道:“当年我在长安,曾和楚兄一起擒拿了四名夜贼,他的确是条好汉子,可惜……,飞儿。你算是有运,碰上这等豪土,实是难得。”
  然后又谈及《天龙吟》的事,凌天雄问道:“《天龙吟》此时在哪?”凌云飞早在和燕北归相见之前便已遍阅此书,于各篇章旨熟记于胸,然后藏书于一绝秘之处,以留后世。此时见凌天雄动问,便答道。“孩儿读完此书,便已将书依旧藏好,以免又有坏人得到它,”凌天雄点头道:“好!爹老了,早已无心进取,于此书更是没有什么兴致了,此书在世,不知引起多少风波。如今隐形匿迹,又不知要教多少条人命。向传此书是个魔兆,书到哪儿,哪儿便有杀难,飞儿,你如今既得此书,且有缘练得书上武功,便是你的缘分,望你好好珍惜,多做些造福苍生之事!”
  凌云飞忙道:“爹爹的教诲,孩儿时刻都记得的。”
  月光渐淡。父子两人谈了半个晚上,俱觉连日劳累,需要休息一会儿了,凌云飞便向其父请了晚安,便先去看看燕北归。
  燕北归独自在书斋里闲坐,见凌云飞回来,不由得大喜一跃而起道:“闷死我了,你怎么把我安置在这里,独自走了?”凌云飞笑道:“我和爹爹别了这么久了,自然有些话讲的,只是对不住你了。”
  燕北归本只是说这些话解闷,根本末将此放于心上,于是道:“好了,好了,我且问你,八月十五你怎么办?”
  凌云飞皱眉道:“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听爹说要开武林大会,共议对付魔教的办法,地点便在庄南的点将台,听说当年兵马大元帅还在那儿操演过兵马呢!地方倒是挺宽敞的,只是没有便利之处,好让大家衣着干净。”燕北归知他说没有坐的地方,笑道:“站着也罢。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放不下心来。”
  凌云飞道:“什么事?”燕北归愁眉一锁,苦着脸道:“到时候爹爹肯定要来找我,我可怎么对付爹爹呢?”
  凌云飞笑道:“去找你娘呀!”燕北归道:“不行,我娘在外公那儿,我外公家在洛阳,离这儿远着呢,再说,我千辛苦来到这里,连看都不着一下,就这么走了,那可不划算!”
  凌云飞笑道:“这其实也好办,你到时候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吧!反正来的人很多,你爹一定注意不到你的。”
  燕北归道:“到时候还有架打吗?”凌云飞道:“当然有了,这么大的盛会,没有几场好架打,那还能成体统?”
  燕北归道:“可惜我便没份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良久,凌云飞道:“燕兄,武林大会过后,你打算去哪?”燕北归顿了领,道:“我不知道,你呢?”
  凌云飞长叹一声,道。“无论如何,我要去找到一个人,然后杀了他。”燕北归道:“想不到你也会说出这种凶霸霸的话来,不知你要杀的人是哪儿人?”
  凌云飞道:“‘无花不采一只蜂’,你知道吧?”话一出口,忽的想得那天楚中洲给自己讲起的,梅修当年调戏燕停檐的妻子云蓉蓉,劳果被打落一排门牙的事,心中不免有点后悔,不该提起燕家的伤心事。
  果然,燕北归的脸一下子绷紧了,牙关紧咬,双眼空洞地看着外面,拳头慢慢地提紧了,并发出一两声骨节的摩擦声,显见得拳上富足了力道.良久之后,才一句一顿进:“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要拿住这个淫贼,将他撕成两片!不,四片!不,八片!”他停了片刻,又道:“这淫贼害得我一家骨肉分离,不得团聚,若不生撕了他,不足消我心头之根!”
  原来当年梅锋仗著包天的色胆,党乘津北大使燕停檐不在家之际,摸上门去调戏燕大侠的夫人云蓉蓉,不料云蓉蓉的武功也是极高,当时一个巴掌,将梅锋的门牙一起打落了,故此如今说话口风,极是难听。
  但不久之后,江湖上便遍传此事,燕停檐听说以后,自觉脸面无光,气愤羞愧交加,于是和云蓉蓉大吵一架,云蓉蓉负气之下,带着女儿燕玉回了洛阳娘家,和老父云霸天住在一起,在此之后,燕停檐、云霸天、云蓉蓉及一些交好的朋友,都曾四处行听梅锋的下落,欲除之而后快,可惜梅锋那厮过于狡猾,躲十年才敢露面,却又叫燕北归给跟上了。
  凌云飞自然不知这段详情,但也略知一二,于是安慰燕北归道:“燕兄不必心债,待此件大事一了,咱俩便一起去寻梅锋那厮,将他杀了,也好为民除去一害。”
  燕北归听得这些活,这才怒气稍敛,道:“但愿这次武林大会梅锋别来,不然定叫他回去不了!”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