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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冯武盘算了一下道:“王爷,暗中我为王爷留下一半,倒不必限定多少,因为这也没一个准数。”
  忠顺王道:“这也行,我手上差不多还有十个人,他们看我失势下,居然想翻脸不认人了,我也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这个王爷放心好了,事情到了卑职手上,总有他受的,不要他的命,也得脱层皮。”
  忠顺王笑道:“这一点我绝对放心,想当年令尊也是狠角色,跟他过不去的人,也没几个落了好去。”
  冯武笑道:“家父狠是够了,圆滑则不足,而且太孤立,得罪的人大多,所以出了事,只有人落井下石,却没有一双有力的手拉一把,卑职有前车之鉴,不会再犯错了!”
  “好!小冯,你是聪明人,我对你十分欣赏!”
  冯武想了一下道:“王爷!有件事你最好先安排好,我把钱弄到手,该转入什么人的帐下。”
  “存在你的帐上,我要用再向你支。”
  “那不行的,寒家早些年的底细,大家都清楚的,已经在靠打秋风过日子了,就是卑职最近落了些好处,也不敢明着入帐,分成好几处放着呢,厂卫中目前不同往昔,南宫少秋弄了批人进来,一个个都鬼得很,给他们查出卑职的人息增加太多,可不是好事!”
  “上面有老汪替你扛着,你怕什么!”
  “卑职的人帐不超过他,自然有问题,可是加入王爷的这一笔,势将超过他很多!这反而会引起他的不满,连带使卑职也难以做事情了!”
  “那我找几个户头给你,把帐转进去好了。”
  “王爷,这不是随便找个户头就行了,京师不过就是几家大银号,动辄几万两黄金,折银都是百万之数,必须要那些户头够身分才行的。”
  忠顺王神色陷入了犹豫,冯武又道:“王爷,卑职知道您的钱不是自己用,都是付给人家的,够资格接受您津贴的人,必然为是寻常人等,假如您信得过卑职,不如由卑职直接把钱转过去,这样子也隐密多了。”
  忠顺王又沉思良久道:“小冯,这可是我最后的一批本钱了,你如出卖了我,我就真正地完了。”
  冯武道:“王爷,卑职没这个胆子,别人以为您失势了,卑职却知道您还稳当得很,再者卑职这点本事,也不敢对王爷有二心,王爷随便派个人,也足可把卑职一家老小宰个干净的。”
  忠顺王忽又转为狞笑道:“小冯,我倒真不是怕你反,就算我不派人,我自己也足够要你的命的。”
  说着把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用手压住茶碗盖,慢慢的,那只景瓷茶盅,竟深陷入梨心木的桌面中去了。
  冯武咋舌变色,肃立道:“王爷神武无人能及。”
  “你不知道我也练过武吧!”
  “王爷乃皇族世胄,练武是必备的功课,本朝自太祖立鼎以来,皇族子弟,莫不精于武事,只是卑职不知道王爷的功力精深如许,放之江湖上,也无人能敌了。”
  忠顺王一叹道:“我自己知道,我这身武功在江湖上可以算为一流高手,却不敢说天下无敌,在南宫世家中,就有几个人与我不相上下的,所以上次在新军中,我不想跟他们力拼,因为我即使能敌过一个人,也敌不了第二个,我这有用之身,犯不着跟江湖人赌狠斗勇去”
  “这话不错,王爷又不想在武林中出风头,跟他们去比什么英雄,拼命的事,自有手下的江湖人代劳去。”
  忠顺王一叹道:“不过我也不敢太信任江湖人,他们杰傲成性,不知感激,不管对他们多好,一点不如意,就会变睑抗上,所以我手下的江湖人,从不敢用高过我的,平时倒不觉得,一旦遇上了强劲对手,就吃大亏上次对南宫世家,就是因此而被击败的。”
  冯武摇头道:“这个卑职又不懂了,王爷用些武功高的人,只要驾驭得法,还是委管用的,像卑职手下,几个二档头的武功都高出我很高,一样很听话。”
  忠顺王一叹道:“小冯,你我不一样,因为你的地位心胸都不在天下第一人,你的手下桀骜不驯,你可以告诉汪老儿,由他来设法替你排除,我却不能依赖人,必须要自己有解决能力,如果我凡事要依赖人,就会被人所左右,无法凡事自主了。”
  冯武摇摇头道:“看来这天下第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卑职还是本份些,做个不上不下的中等人就够了。”
  忠顺王大笑道:“小冯,我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你有聪明。有才气,却没有野心,好好跟着我,将来有你的好处的。”
  冯武道:“卑职的一切全靠王爷成全的,对王爷的事,敢不尽心。”
  “好,过一两天我把人名和证据交给你,你尽力去办,这些事情上,你一定会有好处的,只是别太贪了,把眼光放长远些。”
  冯武唯唯地答应了,告辞出来。这次他虽已面对了忠顺王,却没有动他的意思。
  因为野心勃勃的忠顺上并不是一个人想做皇帝而已,他背后还有一堆野心勃勃而不安份的人,他们代表着一股势力,不把这股势力拔除,天下不会安定,另一个有力者又将代之而起,领导这股势力作怪的,即使他们中间没有这样的人,他们也会去找一个的。
  能被他们看中捧出来的人,自然是个相当有实力的,而且也是个很有份量的人,朝廷中,如此身分者还有好几个,那是太祖传下来的恶例,太祖起自江湖,有了天下之后,为了保万年基业,不肯相信外姓,大削功臣的权限,遍封宗亲子弟,使他们都成为很有势力的人。
  这位老祖宗的算盘打得很如意,大权尽落宗姓子弟手中,不管如何纷争,江山不会落人别姓,宗庙中他这个老祖宗始终是高在第一位的。
  由朱氏这一家族来看,这个打算的确不错,只是苦了后来当家的子孙,每一位后继的皇帝,都无法掌握所有全部的天下,大权一直在被一些有力的宗室亲王分享着。
  忠顺王只是实力较强的一个而已,因此,要想天下太平,最好还是把那些推波助澜,光风作浪的杰臣悍将一起拔除掉,使得那些宗室们没了外援支持,才会变得安份。
  南宫世家一直是这些宗室们争取宠络的对象,不过他们一直维持着超然的风格,不参与政权的纷争,这次南宫少秋是迫于情势被卷了进来,也受到了官家的请求,务必要根除后患,所以南宫世家才只好继续干下去。
  过了一天,忠顺王果然开始透过莫纪南,交给冯武一些资料和人名,冯武也很尽心着力去办,他那一组人几乎是马不停蹄,日夜都在为查证而忙碌,但是人人高兴,任劳任怨而不发一句牢骚,因为他们的忙碌有代价,有收获,汪振尤其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说冯武的能干。
  这个年轻人得以拔擢,是他一力为之,事先还向南宫少秋恳求了一阵子,那时倒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他欠神武将军一个老大的情,借此还掉而已,他向冯武开口索取的代价,实在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也一直不知道南宫少秋与冯武私下的交易和磋商,南宫少秋在表面上还故意地刁难挑剔,蘑菇了几天才答应下来的。
  没想到这个冯武还的确能办事,接任下来才三个月,就已经接二连三地办下了不少的大案子。
  当然也问到他消息的来源,冯武却笑而不答,或是避重就轻地说有人向他告密的。
  厂卫密探的大档头,有一笔经费可以私自动用,那就是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线民耳目。
  这笔钱虽不多,也不算少,但大部分人都人了私囊,成了变相的津贴收人了。
  只有冯武是充分地利用了那笔钱,而且每次案子上,他也支用了一笔很可观的告密奖金,这也是份例上特准的,也没人认为不当,因为那个时候,这笔钱已经算是小钱了,何况是出在明帐上,由缴库的帐目上开支,也没有分润到别人的好处。
  冯武把这笔款子人了自己的私帐,他无须付给谁,资料是忠顺王提供的,当然不可能向他讨取奖金。
  在忠顺王面前,他绝口不提这一笔收人,充分地表现了一个人的贪欲,忠顺王当然是知道的,却对他更为放心了,一个贪婪的人,才是容易驾驭的人,更不可能与南宫少秋有关系,因为南宫少秋管理厂卫,作风大变,严禁部属藉职权而贪索的,小便宜沾了,他可以装糊涂,捞得太凶,他立刻加以干涉了。
  冯武的私下收入太多,南宫少秋也不只一次地向汪振抗议过,但汪振却一再地为他辩解,说冯武的确能干,他的那些开支确属必要,因为他打听到许多别人无法打听的消息,当然不可能平白而得的。
  汪振是为了自己大笔的收入而支持冯武,两三次之后南宫少秋也不说话了,因为冯武的表现实在特殊,汪振却更是振振有词了。
  所以这一阵子,冯武又忙了起来,他不知从那里弄来的资料,居然一口气查出了将近十个大贪官,而且是以前忠顺王事政宣布他身死之际,曾经颁布了一谕旨,传令天下各督抚兵镇,叫他们凡是与忠顺王有勾结的,即刻自首详陈,朝廷一概不究,如果隐瞒不报,或是呈报不实,隐下重要情节者,一经查获,将严惩不贷。
  当时虽有一些人自首的,却都是与忠顺王走动得太明显的,但他们所呈报的情节却避重就轻,没有一个肯承认参与谋叛活动的,同时也推说忠顺王找到他们头上,格于情势,不得不敷衍一下。
  现在,冯武又把这些人给挖了出来,详详细细地摭拾了各种证据,包括了各种往来的亲笔函等。铁证如山,使他们无从推托起。
  冯武早已请准了汪振的允许,在查证这些人时,只要掌握了切实证据,可以不经审讯或请旨,先行停职拿人封宅,再连同一干人犯证物,解京鞠讯。
  就这样子,他一连办了十名要员,弄得人人见他就怕,唯恐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
  只有那些立身正直清白的大员,对他交相称赞;夸说他的能干,呈旨一再嘉勉,不但着令他接了父亲神武将军的世爵,而且还加封了太子少保,晋封为神武伯。在厂卫中,他也领了副统领的职衔,地位仅次于南宫少秋,谁都看得出,一旦南宫少秋离去,这个都统领也非他莫属,伊然成为了帝都新贵。
  官面上的荣耀不说了,冯武私底下的收入也着实可观,神武将军旧日的宅第翻修一新,不但恢复了往昔的气势,而且更加显赫了。
  但真正的冯武却苦不堪言,他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本事挣来的,只是南宫少秋的成全,他怕一旦功成,南宫少秋撒手而退,他不知该何以为计,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充实自己,南宫少秋利用他的身分出头办事时,他就躲于南宫少秋的私邸中学剑、练武,向胡美珍等六合四灵,学习各种用毒技巧及江湖上的种种技能。
  然后南宫少秋回来告诉他一切活动的经过,他必然熟记在心,因为他回到家中后,两个贴身的美婢都是忠顺王派在他身边的奸作,她们会辗转打听他的活动情形,忠顺王在外面也有人监视他的一切行动,言词上不能有一丝错失的。
  好在他也是绝顶聪明的人,竟然把一切都熬了过来,终于在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忠顺王再度召见他。
  那已经是半夜了,也幸好南宫少秋一直跟他保持了密切的联系,没有脱节,出门上车时,还是他本人,到一个地方转了一下,换成了南宫少秋。
  会面的地点仍是那家酒楼,晚间没有营业,更便于谈话,忠顺王笑嘻嘻地道:“小冯,你现在是功成业就,名利双收了,这成功的滋味如何?”
  冯武忙道:“这全仗王爷成全,卑职没齿难忘。”
  忠顺王笑道:“你还算有良心的,没忘记我,那么我问你,该付给我的钱呢,我曾经几次找人向你拿,你总是推王阻四的。”
  冯武道:“卑职可不是推阻,而是事关重大,必须向王爷当面交代!”
  “现在你见到我了,又怎么交代呢?”
  冯武在身边取出一个盒子道:“卑职已带在身边,全在这儿了,总计是白银一千万两,开成一百张银票。”
  忠顺王愕然道:“居然会有这么多!”
  “卑职对王爷的事,不敢不尽力,在这十件案子上。尽了最大的努力撙节经费,才凑足了一个整数!”
  忠顺王接过来,看了几张道:“怎么都是你的名字。”
  “王爷,这笔数字太大,卑职不敢假手他人,没一点身分的人也顶不起来,卑职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扛了,银号是万宝庄,是经手皇银的,卑职是以公家的身分开具了帐户,所以才避免了许多麻烦!”
  “可是转人别人的帐户,都是要得到你的认可了。”
  “那是一家的,每张面额都是十万两,银号中规定超过一千两的都必须要户主认可才肯出帐,否则出现了伪造的,他们负担不了损失。”
  “我要用掉这些钱地一定要经你认可了!”
  “王爷只要通知卑职一声就行,一千万两银子好几百箱,卑职总不能雇上一大批的车子装了来!”
  忠顺王皱眉道:“手续上是够谨慎了,可是有些钱是要用到外地的,这些银票却必须在京师兑现,未免不方便!”
  冯武笑道:“王爷,有钱给人用,不必去担心麻烦,人家自有办法的,这笔钱的来源也不是现银,都是在京师转进来的帐户,卑职不知担了多大的干系,因为汪老头儿,只有一成的收入,其他的人也只落下半成而已,他们若是知道我落下这么多,不咬下我两块肉才怪!”
  忠顺王想想也是实情,只是笑道:“小冯,你在这些案子上自己进了多少?”
  “说来王爷也许不相信,卑职不但一文未落,而且还贴了十几万两出来,打点手下人的使费!”
  “你不赚还要倒贴,这叫人的确难信!”
  “王爷,卑职一共承办了十件案子,一半入公,一半扣了下来,总数就是两千万出头了,每件案子上,差不多就是两百来万了,那些人的身分不过是如此。”
  忠顺王笑道:“我忘了有一半要入官了,我倒不是嫌少而是想不到有这么多,老实说,我最初的估计,能有一半就很好了,你居然能落下有千万之数,可见那些狗头们以前靠着我得了多大的好处,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了,我若是不整他们一下,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卑职能体会王爷的心意,所以对这十个人,卑职毫不容情,痛加整治,除了能留下一条命,大概只能维持个小康生活了。”
  忠顺王大笑道:“整得好!整得好!小冯,经此一来,大概没有人再敢叛我了。”
  “有卑职在,相信也没人敢那样做了,昨天南宫少秋还召见卑职,十分嘉勉,说卑职在清除王爷的党羽这件事上做得成功,他准备在一个月后就辞职回到江湖去担任南宫世家的府宗,厂卫的工作,他准备推荐卑职担任总纲,江老头儿也同意了。”
  “那倒是要恭喜你了,今后你一肩挑东西两厂,将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
  冯武道:“王爷,这份差使有点权,却不是绝对的。而且卑职志不在此,否则也犯不上出死命来巴结王爷了!”
  忠顺王大笑道:“我知道,小冯你放心好了,一旦我身登大宝,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弄进枢密院,让你主理朝政,掌辅天下。”
  冯武也欣然色动地道:“这才是卑职真正能为王爷尽力的地方,卑职在京师多年,政情吏治,各部门都比那些老家伙们熟得多,相信也比他们称职得多。”
  忠顺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这一天的,小冯,你放心,一定有这一天的。”
  冯武也肃立致了一礼道:“多谢王爷。”
  忠顺王把那叠银票留下了三十张剩下的又还给了他,冯霸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忠顺王道:“替我办事没有要你贴钱的道理,这些钱你留下一百万,其余的六百万由你去经手转给六个人。”
  冯武怔了一怔道:“卑职的这一份,卑职多谢王爷的赏赐,至于其他那六份,卑职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信任你,才把这最后一点机密交给你他们都是一方重镇,以后由你以厂中的身分,跟他们联系接触也方便些。”
  冯武犹豫未接,忠顺王塞在他手中道:“这六个人目前对我尚称恭顺,以后如何那就不敢说。有你这个厂卫副部统领的身分,可以压着他们一点。”
  冯武道:“卑职跟他们联系,怕他们不敢相信!”“这倒是不错,你目前办了十大案子,正是名气大得惊人的时候,轻易是叫人难以相信的,但孤王自己会另外着人去通知他们,让他们知道一下,孤王并没有真正垮台,仍然是有控制两厂的能力。”
  冯武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一件事,卑职想请求王爷的,就是南宫世家!”
  “你怕孤王得了天下之后,会向他们开刀!”
  冯武道:“他们在江湖上的势力很大,而且极少涉人官家纠纷,这次是王爷的人先对江湖人开了刀,才把他们给牵了进来。”
  忠顺王道:“我知道,我是受了计全那老王八旦的煽惑,才捅了那个马蜂窝,而且我也过于相信他们十三邪神的武功,才由得他们胡闹,以后只要他们不惹我,我是不会去惹他们的!”
  冯武道:“王爷有了天下之后,他们自然不会来开罪王爷的,除非是王爷逼得他们太凶!”
  忠顺王笑道:“孤王这次总算也贪图到江湖世家的实力不可轻侮了,慕容世家不堪一击,南宫世家却真的实力雄厚,孤王们居至尊后犯不着去跟江湖人呕气了!”
  冯武笑道:“王爷具此胸襟,才是天下第一人的气概!”
  忠顺王一叹道:“孤王只是风云际会,懂得不放过时机而已,却不敢以天下第一人自尊,但南宫世家,却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家,门下能人辈出,孤王遗憾的是未能及早跟他们拉上交情,否则今日天下,早已在孤王手中,用不着如此艰苦了!”
  冯武告辞出来后,倒是很尽职,不到一个月,他已经跟六个军镇要员都有过接触,把银票转入了他们所提供的名目之下,也取得了相当的联系。事情很保密,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忠顺王对这一点十分欣慰,这证明了冯武的可靠与能干。
  而且那六处兵镇更因为冯武的缘故,对忠顺王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他们也了解到,忠顺王确实是有能力毁了他们的,这些人对京师的行情是最熟的了,在最近这一阵子来京师最红的一个人就是冯武,几乎跟前一阵子的南宫少秋不相上下,何况南宫少秋在许多公开的场下,对冯武赞誉备至,几乎也公开也承认他将代自己领两厂都统领的缺了。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忠顺王的支持者,可见忠顺王的势力仍然是存在的。
  但是忠顺王的另一方面,情况却很糟,他从冯武那儿拿去的另外三百万两银子,是给他手下另一些秘密人员使用的,这些人一个个都被刨了出来。几个重要的联络人都被抓了进去。
  莫纪南气急败坏地要把消息通知忠顺王,却在自己的家门口被两个大姑娘堵住了路。
  那是李瑶英和单小红,莫纪南知道事情不对劲,回头往家里跑时,从他的屋子里又钻出了两头母大虫,却是胡美珍和胡风。
  莫纪南心知今天已入重围,脱身无望,一咬牙道:“该杀的冯武,我早知他靠不住!”
  胡美珍笑道:“你可别冤枉冯武,他对忠顺王可忠心得很,只是有一点你没算计到,冯武这个人突然窜起来是谁造成的。”
  莫纪南倒也光棍,知道事情已无可隐瞒,干脆承认了:“自然是老夫,若非老夫供应这么多的消息,他那点本事,凭什么建此大功。”
  胡风也笑笑道:“他有多少能力我们跟你一样清楚屈此在他手上破获十来件案子,都是与忠顺王勾结有关,我们也就注意上这个人,故意地纵容他,造成他的不可一世,然后在他身上去挖取那些有关的残余人员!”
  莫纪南较为放心了道:“你们只能挖到老夫身上为止,却挖不到王爷的!”
  胡风道:“我们只是拿到你就行了,并不要拿忠顺王,他是个已经公开宣布被杀掉的人,拿到他又不能再杀他一次,反而使我们自己难堪,他落到我们手中,也只能悄悄地做了他一场!”
  “你们永远别想找到他。”
  “我们根本不必去找他;这一次再清除掉他的爪牙后,他是真正的完蛋了,活着也跟死人没两样,莫纪南,你知不知道从你第一次出现在吕祖庙中跟冯武见面时开始,我们就盯上你了。”
  “你胡说,那时消息一点没走漏,老夫也早已脱离厂卫,没有人会认出老夫的。”
  “可是计全被杀在吕祖庙,那个地方就受嫌,你出现该处,又是忠顺王手下从前的红人,自然也是受注意的对象,只要盯紧你,你也干过厂卫,该知道厂卫中的眼线盯人的本事有多大,他们全力盯死一个人时,那怕躲到阴曹地府都跑不掉,莫老儿你是漂亮些自己束手就擒吧,还是要麻烦我们动手?”
  莫纪南大吼一声,奋力往外一冲,李瑶英一剑急刺,莫纪南虽是空手,却凛然无惧,单掌伸出,贴着剑叶往外一封,分寸一捏得恰到好处。另一只手也迅速无比的占向了李瑶英的肋下,出招凌厉。
  大家都是第一次与他接触交手,这才发现他的武功,竟较当初的十三邪神还要高。
  无怪乎忠顺王当初会把他隐藏起来,从事暗中的布置了,因为这家伙的确是个人才。
  李瑶英一惊退开,幸好单小红及时补进一剑,才没容他突围出去,胡风和胡美珍本来还在一旁旁观,不好意思合攻,见他一个人以一只空手,居然能敌住两支剑的围攻,还能从容有余,这才各挺兵刃参加合攻!
  但是这个家伙却还真行,居然能够从容应付,他的手掌好像戴上了一双特殊的手套,居然能力剑不伤,手指碰到兵刃,能发出金铁之声,因而他的手掌也变成了一样厉害的兵器。
  可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而这四个女的武功都是一时之选,交手久了,气力到底不如,何况他心急要突围出去通知忠顺王,告诉说冯武是厂卫中放出的钓饵,必须及早中止联络,以免为人连根挖光。
  四个女的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并不作力拼的打算,她们只是站稳了方位,各守住了一个方向,尽量地拖住他,打算慢慢地困死他。
  同时在屋子周围,也渐渐地出现了三五劲装汉子穿着厂卫的服装,却都是些新面孔,这些都是厂卫的新进人员,里面已没有旧日忠顺王的心腹,莫纪南知道自己的党羽也被清除干净了,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援助,今天已陷入了人家精密布置的算计之中。
  一时愤极,大吼一声:“南宫少秋,你好厉害!”
  拼着背上挨一剑,双手运指成剑,猛力冲向了对面的李瑶英,存心作同归于尽的打算,李瑶英没想到他会突然拼命的,看他那凶狠的来势,倒是不敢硬拼,惊呼一声,闪身退开一边,但她的身后却没有去路,而是一栋三丈来高的高墙,莫纪南是个很狡猾的人,他的样子在拼命,实际上却是打着脱身的主意。
  一击成空,背后虽然挨了单小红的一剑,双腿一纵,带着创伤,纵上了高墙,迅速往下落去。
  那是一家大户的花园,正有一个女郎提着篮子在花圃中剪花,见墙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来,不禁张口惊呼,坐倒在地,莫纪南连话都不及多说,匆匆掠过她的身边。
  因为这只是一个使女打扮的女郎,他以为是哪家大户的下人,没作理会,也没防备。
  忽而腿弯处一痛,双腿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屈一跪。
  那是点绛唇席容容,她口中的两枚枣核钉号称阎王令,不知有多少好手丧生钉下,莫纪南双腿各挨上了一颗,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翻身坐在地上,看见席容容笑吟吟地站起来,心知又着了道儿,这条退路是对方故意留出来的,却在墙后伏下了一支奇兵。
  这一刹那,他心中只有一股恨意,一心只想拼得一个是一个,所以双手一撑,整个身子飞了起来,直向席容容扑去,这次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存心要将席容容毙于掌下了。
  席容容没有躲,花圃中却又飞出两条人景,一左一右,在空中与莫纪南一擦而过,同时各扬手放出一蓬星雨。
  那是白含沙和邬射影,两个的含沙射影天星砂不仅含有剧毒,而且劲为奇强,连护身真气跟厚衣服都挡不住。
  莫纪南的身子在空中受此一阻,没能到达席容容身前就落了下来,双手插进了一块大青石中,可见他这一补之威是何等强劲。
  他那狰狞的脸上被天星砂击出无数小孔,中上一颗就无救的剧毒,何况密密麻麻的中了一大片。
  莫纪南的身子很快地就被那些剧毒所蚀,皮血化为黑水滴下,身上冒着丝丝的白气。
  等李瑶英和胡风她们迫过来时,他的头和手都已成为碜碜的白骨了。
  胡美珍问道:“解决了?”
  席容容道:“挨了我两颗枣核钉,再加上含沙射影的天星夺魂砂,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李瑶英一叹道:“这家伙也够厉害的,合我们六灵四合七姐妹的力量,才将他收拾下来,真想不到忠顺王于下还有这些厉害的人物。”
  胡风道:“杀了他倒不打紧,可是要从他身上追忠顺王下落的计划就落空了。”
  胡美珍笑笑道:“没关系的,那位少爷已经把握住忠顺王的下落,现在也出去找他了。”
  南宫少秋仍是以冯武的样子去找忠顺王的,所不同的是这次真正的冯武也同行了。
  两个人一模一样,直扑四海春海楼,在门上只说一声:“找东家朱二先生,有要事相告!”
  忠顺王是这儿的东家,朱二先生是他所用的化名,他的身分极具机密,连店中人都不知道,大小事情都由掌柜的莫纪南出面处理。
  冯武的身分不同,他又是常为找来二先生的,所以门上的人也没拦阻。只是奇怪,今天的冯副统领怎么会变成两个了,但是这一家酒楼的来客常有许多希奇事儿,他们也习惯了。
  莫纪南曾经交代过,凡是来找朱二先生的,门上就不必多问,把人带到后面就是。
  冯武一脚来到后面,忠顺王也得到了一些消息,见了冯武忙问道:“小冯!怎么这一两天我有不少人被厂里抓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冯武笑道:“王爷是问那一个,有些事是他知道的,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但我却原原本本全知道,王爷不如问我好一点!”
  忠顺王这才注意到有两个冯武,不禁失声道:“冯武怎么会有两个的呢?”
  冯武笑道:“冯武只有一个,我们两个人之间,自然有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
  “那一个是真的?”
  “对王爷而言,我是真的,因为每次见到的冯武都是我,对别人而言,他是真的,因为他们见到的都是他!”
  忠顺王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他是真的冯武,你才是假的,难怪我想不透,冯武若真有这份才学,早就该爬起来,不会潦倒成那个样子的!”
  “那王爷对冯武也太轻视了,他的确还是有点本事的,否则不会把两个身分维持得那么好,王爷还派了两个女的在他身边呢!半年多来,言行举止没出过一点问题,那是很不容易的事!”
  忠顺王哼一声道:“这不是他掩饰得好,而是你学得太像,我现在只想问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南宫少秋抹去脸上少许的伪装,轮廓没有变多少,却已经是另外的一个人了。
  忠顺王大叫道:“南宫少秋,原来是你!”
  南宫少秋一笑道:“南宫世家在江湖上是一个大门户,收容了各种奇技异能之士,我这易容乔装术学得还不错,不过我也必须找一个跟我有几分相似的人,才能改变得天衣无缝,跟王爷周旋了半年多!”
  王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半天才道:“南宫少秋,你既然在半年多之前就发现了我,为什么早不下手!”
  “王爷问得好,你只是祸乱之由,却不是祸乱根,要消弥祸乱,必须从根本上拔除,所以我跟王爷厮混了半年,总算把那些不安份的人都找了出来!”
  “你以为已经把我的秘密全部挖出来了吗?”
  “虽然不是全部,但我想已经差不多了,只要把王爷和我所知道的那些不安份者拔除掉,纵然再留下一些,也不足为害了。”
  “哼!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变乱的种子是永远存在的,我们这个宗室的制度不变,祸乱永远不止。”
  “这不是我的问题,也没有王爷的份了,我一个人挑不起百年基业的太平,我这一生所管的事到王爷为止。”
  忠顺王厉声大吼道:“小子,孤王一生铁打的基业,都毁在你这小子身上,叫孤王好恨。”
  叫着他冲过来,劈面攻出一掌,南宫少秋丝毫不惧,举掌相迎,砰的一声,两个人各退了一步,似乎功力悉放,忠顺王大叫道:“好小子,孤王的火候至少多你二十年,你居然能硬接我一掌,实在不错。”
  南宫少秋道:“江湖技业原来就是比宫廷武学高一点,因为我们成之于苦练,王爷却是靠着机缘和人为的速成,两者是不能相较的。”
  忠顺王连话都不说了,举手又是一掌,他已存心拼命,不再作脱身打算,只想把这个年轻人毙于掌下。
  南宫少秋也没有闪避,每一掌都硬接下来,他也知道,今天若不将这个人收拾下来,以后永远也找不到他了。南宫世家还要在江湖上继续下去,不能留下这样一个隐蔽的敌人,只要忠顺王今天又跑掉了,他那君临天下的美梦已因实力的消失而告吹了,可是他报复的对象将移转到南宫世家身上来。而这个敌人太可怕了。
  因此,他也只有咬紧牙关挺下去。
  两个人结结实实地换到第十掌,忠顺王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看南宫少秋还是直挺挺地站着,似乎在等待第十一度的接触。
  忠顺王却已举手乏力,他只苦笑了一声,咬破了一颗预藏在口中的毒药,将头一垂,身子慢慢软了下去。
  南宫少秋并没有比他多支持好久,忠顺王才倒下,他也开始步伐踉跄,口角鲜血渗下。
  十掌硬拼,每一掌都具有霹雳之威,铁人也禁受不住的,还好,惊心动魄的冯武就在一边,没等他倒下就扶助了他,而且,很快地,从门外又拥进了一大群的女人!
  六合四灵中的七个女郎都闻讯赶到了,南宫少秋是她们的丈夫,也是她们今后共同生活的依据,她们自然是十分关心的,而且她们也到的是时候。
  伴着这样七头母大虫共渡一生,别人无法想像的,但南宫少秋有的是办法,不用别人替他操心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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