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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定律

  如果你是个活人,你当然会死掉。
  如果你死掉了。
  你当然就是一个死人。
  如果你是一个死人,你当然就是一个废物。
  一个连你自己都无法否认、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折不扣的废物。
  但你也许没想到,对另外一个活人来讲,你的用处可大着哩。
尸体定律

  也许你更没想到,死人和尸体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死人是废物,但尸体却不是。
  尤其在那官军与流寇胡乱相杀的明朝末年。
  您瞧,这儿有个新埋的坟堆,土覆得松松的,埋得可粗糙。
  请别见怪,如今本来就是一个粗糙的年代,许多人靠吃石头过日子,您还想怎么样呢?
  您再瞧,那太阳可不慢慢沉下去了?
  天空混浊得宛如一块油渍渍的大抹布,在这鸟不生蛋的陕北黄土高原上,没有一件东西是清爽的,朔风卷起帷幕一般的尘沙,铺天盖地,狂吼怒吟,直若千万个小鬼正在搬演“蹦子戏”。
  那松垮垮的坟堆,越发显得狰狞阴森,好像死人的手随时都会伸出来似的。
  却就在这当儿,只见一团畏畏缩缩的人影,颠两步退一步的挨近前来,浑身发着抖,“噗”地一下跪倒在坟堆前,磕了三个响头,继而喃喃自语:“好兄弟,我……我不认识你是谁……但请你行行好,借个东西让我用一下,我将来一定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在地狱里也能过得阔绰一些……”
  祝祷完毕,就想动手挖坟,却忽又想起了什么,又磕了三个头。
  “好兄弟,在下姓姜名小牙,乃‘闯王’麾下士卒……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咳咳,尽管来……尽管来找我……”
  姜小牙胡言乱语了一大套,硬起头皮,像狗一样的伸手猛刨,没几下就把坟堆刚开,露出了埋在里面的尸体。
  “好兄弟,得罪了!”
  姜小牙反手拔出佩刀,闭起眼睛,咬紧牙关,狠狠一刀斩下,那死人的头颅当即跳了两跳,像颗海龟蛋似的骨碌碌滚了出来。
  姜小牙捧宝般捧起人头,装入腰间的袋子里,又朝坟堆磕了十几个响头,这才没命的奔入黑暗之中。
混蛋总是有两个

  姜小牙牙刚跑掉不久,反方向却又奔来一个人,只见他体格肥胖,身穿官军号衣,大约是此刻正奉命围剿流寇的“大明”部队中的一员。
  这人二话不说,直奔坟冢,但猛然看见土堆已被人挖开,立刻大叫了声:“来晚了一步!他奶奶的熊!”
  他扑倒在尸身上伸手乱摸,不管怎么摸就是找不到死人的脑袋,不禁气得踢了尸体一脚。
  “王八蛋!连自己的头都保不住,你吃粪长大的啊?”  。
  他丧气的举步离开,向前颠蹲了十来步,忽然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低头看去,竟又是另一个坟堆。
  “天无绝人之路嘛!”
  他兴奋的嚷嚷,马上双膝跪倒,叩首不迭。
  “好兄弟,在下李滚,乃‘大明’左都督曹变蛟麾下士卒……想借你的身体用一下,万勿见怪!”
  言毕,一阵狠刨,将尸体挖了出来,却不由又发一声惨叫:“晦气!怎么是个女的?”
  李滚颓然坐倒在地,抱着头思索半日,终于想起了一个人,不禁大拍一下手掌。
  “对!就去找他!”
  翻身站起,将那具女尸扛上肩膀,挪动臃肿的身躯,费力的朝土坡底下的小镇奔去。
废墟里的怪工匠

  本来也许是个人烟稠密的小镇,但如今用“断垣残壁”来形容,都还嫌太过美化了一些。
  官军、流寇在黄土高原上的厮杀,已进行到第七个年头,若以人类最爱干的事情来做比喻,就好像一男一女在床上激烈缠绵了七年之后,您能想像那张床变成了何等模样吗?
  大概只能这么说,所谓的“人类文明”早已不剩半点痕迹了。
  当李滚扛着女尸走在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上的时候,心头止不住直冒吃痞。
  没防着,蓦然一阵北风刮过,吹得一间废屋的门板“砰”地一响;或是古井里“吱”地一声,窜出一头比猫远大的老鼠,嘴里兀自叨着一块取自不明物体的烂肉。
  “我的妈呀!”
  李滚打着哆嗦,双腿发软,从胸腔内挤榨出来似的叫唤:“老粪团!你在哪里?”
  凄厉的呼喊在废墟中回荡,每一声都牵出上百个回音,使得李滚的膀胱隐隐发出憋尿惩了二十三天的痛楚。
  李滚正想打消寻人的念头,逃回营去抱着棉被发抖,却忽听一个人语传自脚下:“你奶奶的踩着我干嘛?”
  李滚俯首一望,只见脚下的瓦砾之中竟躺着一名浑身腥臭、酒气醺天、虱子已爬满了面颊的糟老头。
  “你是哪一边的?”
  被唤做“老粪团”的糟老头从喉咙里打了个比屁还臭的嗝儿,仰脸瞄向李滚。
  “我是曹都督手下的官兵。”
  “唉,倒楣!”
  老粪团闷哼一声。
  “你们官军的生意比流寇难做百倍!”
  李滚陪着笑脸。
  “决不让您老吃亏。”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五个大馍馍。
  老粪团当即眼睛一亮,伸手抢过罕见的食物。
  “好,说吧,有什么问题?”
  李滚把肩上女尸摔到地下。
  “就是这个问题。”
  老粪团揪了尸体一眼。
  “女的?唉,你麻烦大了!”
  “千万拜托您老施展妙手,”李滚鞠躬哈腰不迭。
  “帮我修理一下。”
鸡与蛋的方程式

  “你们那曹都督一定要见全尸?”
  老粪团不以为然的摇晃着脑袋。
  “对啊,伤脑筋!”
  李滚颓丧的回答。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流寇!”
  一缕星光洒在愁眉相对的两个人的脸上,李滚使劲揉了揉鼻尖。
  “人家‘闯王’只要见到首级就算数,咱们偏偏要上缴整个尸体……唉,日子怎么过哟?”
  老粪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咱们陕北虽不是天堂,但往昔的岁月总算还有吃有穿、有说有笑。自从七年前,你们官军来了之后,你们看看,这个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
  “陕北人不造反,官军当然不会来!”
  “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不造反难道等死不成?你晓不晓得,咱们这儿的老百姓有多少人是吃石头死掉的?”
  “唉,老爹,谁对谁错,我也搞不清楚,”李滚无奈承认。
  “我只知道我们奉命前来围剿流寇,每一次战役过后,每人便至少得缴上一具敌尸……咱们偏又打不过流寇……”
  “只好滥杀百姓充数!”
  老粪团冷笑道。
  “搞到最后,老百姓只要一看见官军的旗帜,就像骡马一般的奔逃无踪。‘流寇如梳子,官军如篦子’,真是一点都不错!”
  李滚尴尬的搔着头皮。
  “唉,那是从前的事了。”
  “当然是从前的事!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方圆五百里之内还有活的东西吗?”
  李滚又叹一口气,感喟着。
  “那可真是段黄金岁月,到处都有老百姓可以杀……”
  老粪团狠瞪他一眼。
  “等到没有活人可以杀了,就把死人挖出来应付!”
  “唉,别提了,死人也越来越难找了啊!总不能把死了好几年的烂骨头也缴上去吧?”
  李滚抱怨道。
  “那些流寇还不是到处乱挖?只不过他们比咱们幸福多了,只要弄到一颗头就算交了差”谁教你们官军当初混得太凶,一贝尸体切成了七、八块,你缴一条腿也算‘杀敌一名’,他缴一个屁股也算‘战功一件’,难怪曹都督后来一定要见全尸了。”
  李滚烦恼的望着面前的那具女尸。
  “别说这么多废话,您老有办法可以修吗?”
  把“她”变成最佳男主角老粪团仔细的把尸体打量了一番。
  “还好,死没三天,肌肤还很有弹性……啧啧啧,这娘儿们生前可标致!”
  “您老还说风凉话?”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先把胸脯里面的两团肉刷掉,再缝起来;大腿上的脂肪用针挑掉;屁股嘛,多按摩几下,让它变得更结实。不是我吹牛,雕塑人体的曲线,没人比找更在行!”
  “唉,您老说什么?又不是要您帮她减肥,是要请您把她弄得像个男人……不,男尸!”
  “我当然知道!我‘天下第一修尸匠’的毛头岂是凭空得来的?”
  老粪团不悦的敲打着女尸的背脊。
  “你这事儿,只有一桩难办。”
  “什么?”
  “‘那个东西’要到哪里去找呢?”
  天涯何处有“鞭”寻?
  李滚愣了愣。
  “听说您老不都是用狗鞭、驴鞭、马鞭,缝上去就成了吗?”
  老粪团阴森冷笑。
  “狗、马、驴?你去给我找找看!方圆五百里之内,你能找到一根蚂蚁鞭,我就把脑袋剁下来送给你!”
  李滚又一愣。
  “说的也是,会动的东西早就被吃光了嘛!”
  老粪团耸了耸肩膀,讥笑的盯着他。
  “一文钱难不倒英雄汉,但是一根鞭嘛,如今这年头,可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罗!”
倒楣的男尸

  李滚寻思半晌。
  忽然例嘴大笑。
  “有了!您老等着,我去去就回!”
  李滚飞也似的奔出小镇,又来到那头颅已被姜小牙砍走的男尸坟堆前。
  “好兄弟,我没福气拿走您的脑袋,但借用一下您的‘那个东西’。总可以吧?”
  不由分说,拔出佩刀,“滋”的一下就把尸体的“那话儿”给割了下来。
  “好兄弟,得罪了!”
  李滚喜孜孜掉头跑回小镇的同时,那男尸蓦地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嚷,只可惜。
  并没有人听入耳里。
终于修好了

  老粪团精雕细琢的把男根植入女尸,缝妥,然后很满意从各种角度端详了半日。
  “我就不相信有人能看出破绽。”
  “确实,您老有一套!”
  李滚高兴的说。
  “多谢您老相助,没齿难忘!咱们营里再有这种生意,一定介绍您来做!”
  老粪团冷哼不迭。
  “最好别来!”
  李滚扛起“女尸男相”,一边忘形的迈跳舞般的步伐,一边哼着小”回营交差去了。
  “总算各取所需,物尽其用!”老粪团讥嘲的一晃脑袋。“这出闹剧该收场了吧?”
  “姜小牙取走了死人头,李滚抱走了全尸,老粪团则赚到了五个大馍馍,本来当然是个皆大欢喜的大结局。但却都还没完就在这片黄土地上的官军、流寇、修尸匠,全都心安理得、沉睡入梦的时刻,坟堆那边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翻天覆地的骚动。先是没头没卵的男尸吼了一声:“怎么把我的东西都拿跑了?”
  继而,女尸的冤魂幽幽一叹:“你好歹还剩了个身体,我连身体都不见了!”
  男鬼气愤大嚷:“什么世界嘛,这是?”
  这对倒楣的男女双鬼其实才刚死不到半天,两缕幽魂正在前往地狱的途中,不料留在人间的尸体却起了惊人的变化。
  把守“奈何桥”的牛头马面,忽然看见这两个不男不女的鬼魂瞒姗前来,不禁搔了搔头皮,相对瞠目。
  “怎么会这样?”
  一男一女兀自莽撞前冲,立被牛头马面的钢叉拦下。
  “阎王有令,地府绝对不收性别不明的生物!”
  男儿嚷嚷:“我是男的没错!”
  女鬼哭泣:“奴家自是女身!”
  牛头马面揪了揪男鬼没有东西的胯部,又瞅了瞅女鬼多了个东西的下体,冷笑道:“这嘛,很难教人相信!”
  “那要怎么办呢?”
  男女双鬼面面相觑。
  “很简单,”马面好心指点出明路。
  “若要进入轮回,转世投胎,下辈子寻个好人家,你们就十足先要把自己的性别搞清楚、尸体也要完整,否则只好孤魂野鬼三千年,飘飘于人世,天地无归宿。至于,弄坏了你们尸身的那两个王八蛋,没得好说的,冤有头、债有主,必要让他们得着报应!”
  男女双鬼一起点头。
  “不劳两位公公提醒,咱们本有此意!”
  言毕,转身。
  齐回人世而来。
鬼这种东西

  中国有“二十五史”,欧洲有“罗马史”,世界有“世界文明史”,美洲有”西部开拓史”。
  遗憾的是,独缺一部“鬼史”。
  关于鬼怪的记载,散见于各种极端严谨的历史著作之中,从伊底帕斯、凯撒、哈姆雷特到浮士德,从唐太宗、锺馗到聂小倩……我敢说,扳起全人类所有的手指头都数不完。
  如此举足轻重的物种,为何不能在生物学上,与“爬虫类”、“两栖类”甚或“显花植物类”并列?
  实在是十分令人愤慨的差别待遇。
  今天的历史学者,只剩下唯一的一件工程能够媲美司马迁,那就是彻底完成一部“鬼史”。
  人有人权,鬼也该当有鬼权,吾辈应谨记在心,切勿轻忽,否则夜半被鬼抓走,我可救不了你!
男女鬼的来历

  姜小牙与李滚做梦地想不到,被他们随意摆布的两具尸体,生前竟是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厉害角色。
  江湖上有所谓“一抓二剑三快刀”,指的就是当世最杰出的六个武林高手。
  排名第一的叫做“天抓”霍鹰,一条三丈六尺的“擒龙飞抓”神出鬼没,十三年前单人匹马,一夜之间尽屠“伏牛十八寨”的响马二百六十五人,威名直动朝廷,使得当时天子熹宗皇帝派出上千个锦衣卫,四处查访他的踪迹,只求能见上他一面,却终归徒然。
  “三快刀”是“刀王”花盛、“刀霸”叶残、“刀至尊”木无名,自然各有一身惊人艺业,不在话下。
  至于“二剑”指的就是这两个鬼。
  男的叫“风剑”燕云烟,女的叫“雨剑”萧湘岚,两人打从出道就是死对头,互争雄雌,全不相让,曾经从天山一路斗到南海,整整厮杀了三十三个昼夜,却仍分不出胜负。
  江湖中人有那嘴快的,便把这回事儿编了个名目,唤做“风狂雨骤,天地世仇;风雨双剑,不死不休”。
  岂料此刻,不知是何缘故,这两个冤家竟真的同时葬身黄土高原,遗留下至死也末完成的心愿与永世的遗憾。
  姜小牙的睡眠习惯只有两种哺乳类动物会仰躺着睡觉,人和猫。
  只有两种生物会在睡梦中打鼾,人和猪。
  只有两种肉食性野兽会在黑夜里磨牙,人和狗。
  由此可见,人类的低贱达到何种程度。
  而姜小牙的习惯比上述三种更糟糕,除了仰躺着打鼾、磨牙之外,他还会梦游。
  这夜他又梦游到营外,蓦地一股寒风有若剃刀般朝准喉管猛扫而至,姜小牙陡发一阵哆嗦,渐渐醒转过来。
  “风剑”燕云烟的鬼魂正站在他面前。
  “你就是姜小牙?”
  姜小牙抹了抹脸,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又梦游啦?真要命!”
  不管三七二十一,回身就燕云烟一闪身又拦在他面前。
  “你瞧瞧我是谁?”
  姜小牙的睡眼至此方才焦距集中,看清楚了燕云烟的相貌,不禁大发一声喊:“妈呀!”
  蹶着屁股想要跑。
  燕云烟怒喝:“还我的头来!”
  姜小牙双腿一软,“咕咚”跪倒。
  “大爷,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逼得没法儿……”
  “我的头在哪里?”
  “缴上去了。”
  “带我去找。”
  战利品排列在最显眼的阵营前方,上百根竹竿悬挂着上百颗首级,在暗夜里纷纷展露他们这苦难的一生中最宁谧恬静的微笑。
  姜小牙颤抖着在竹竿阵内绕了三圈,硬是找不着燕云烟的头颅,急得浑身冒汗。
  “你耍我?”
  燕云烟伸出阴绿森森的鬼爪。
  “我……我没骗你嘛……”
  姜小牙没奈何,唤醒朋正在愉睡觉,负责看守战利品的卫兵。
  “今天缴上来的头颅统统都挂在这里吗?”
  “废话!还会愉跑去吃饭不成?”
  卫兵没好气的回答,又闭眼想睡,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闯王’两个时辰前来过一次,看见一颗脑袋的相貌满好,就把它拿走了。”
  燕云烟急得乱叫,但根据某种法则,自古以来的鬼魂都贝有一种特性除了要算帐的那个人之外,素无冤仇者根本看也看不到、听也听不见。
  姜小牙安抚住暴躁的鬼魂,继续追问卫兵:“‘闯王’把它拿去干嘛?”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卫兵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还好在重回梦乡之前,吐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闯王’的酒杯都是人头做的嘛!”
李滚的撒尿习惯

  只有两种哺乳类动物能够翘起脚尿尿,人和狗。
  只有两种生物能够把花草尿死,人和猫。
  只有两种杂食性野兽能够把自己的尿喝下去,人和猪。
  由此可见,人类的低贱达到何种程度。
  而李滚的习惯比上述三种更糟糕,除了翘脚、尿含强硷、严格奉行“喝尿为强身之本”而外,他还有一个毛病夜尿频繁,每晚必起床三次不可。
  这晚他第二次起床。
  走到营外,还没解开裤档,就有如木偶一般的僵在当场。
  “雨剑”萧湘岚美如天仙的容貌上通出阴惨惨的绿气。
  “死胖子,你还认识我吗?”
  李滚摸了摸脑袋。
  “有鬼!”
  转身就走。
  “当然是鬼!”
  萧湘岚飘在他耳朵后面吹气。
  “想不想找一口把你的头咬掉?”
  李滚蓦然崩溃,跪地号啕。
  “姑奶奶,不能怪我……别来找我……”
  “不我你找谁?”
  萧湘岚恨恨磨牙。
  “你为什么要把找的尸体弄成那等怪模样?”
  “我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再也’的机会?”
  萧湘岚十指尖尖,抠住李滚的后颈。
  “带我去找回来。”
  官军的习性比流寇还要龌龊。
  李滚领着萧湘岚来到火营,摇醒睡梦中的火头军。
  “今天缴上来的尸体都下锅了吗?”
  “早就煮烂了!”
  火夫由充满了美食的梦里醒转,还啧了啧舌头。
  “咦,你是李滚兵爷嘛!不是我拍您的马屁,您今晚缴来的那具尸体可真好吃,细皮嫩肉,好像娘儿们一样!拜托,下回多杀一些这种的!”
刀王与刀霸的搏斗

  燕云烟没头没卵的尸身兀自暴露在狂沙漫土之下。
  忽然一条人影来到墓前,阴恻侧的笑了两声。
  “燕云烟,想不到你英雄一世,却也落得这般下场!”
  话没说完,就先迫不及待的踢了燕云烟几脚。
  “老子‘刀王’花盛,你还记得吧?五年前挨了你一剑,如今可是加倍讨回来了!”
  花盛一边说,一边又狠踹了十几脚。
  怒气终于发泄完毕之后,这才蹲下来,在尸身上乱摸,喃喃自语:“奇怪,你奉朝廷之命前来这鸟不生蛋的地力,当然有所图谋……身上一定带着稀奇古怪的宝贝,或藏宝图之类的东西……咦,这是什么,有了!”
  花盛大呼小叫,背后的暗影里却鬼魅也似浮现另一条人形,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腾腾欲动,正想挥斩出去,好个花盛连头都不回,冷哼道:“‘刀霸’叶残,我等你好久啦!不这样逗你,你还不肯出来呢!”
  一语末毕,腰间的雁翎刀兜出一转美妙绝伦的弧形,反手斜劈叶残而门。
  叶残哈哈一笑,三尖两刃刀有若怪龙喷火,朝十八个方向射出十八支火焰。
  “你老哥没什么长进嘛?”
  花盛的雁翎刀倏地化作十八点寒星,一阵“叮叮当当”,将对力的十八刀全都撞了回去。
  浑沌如墨的黄土高原上,只见两道白光翻腾跳跃,时而贴地盘旋,时而直冲九霄,凛冽的刀气将遍地黄沙卷得乱飞乱舞。
  两人斗到酣处,全身毛孔贲张,兴奋之情有如禽、交配到紧要关头,花盛膛目大喝,叶残厉叫狂吼,雁翎刀与三尖两刃刀连绵发出九十九响碰撞,直若铁骑奔腾、银瓶乍破,天地穹苍都忍不住随之呻吟起来。
  第九十九响过后,只见花盛、叶残各自踉跄退出十余步,同时跌坐在地,面如灰土,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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