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飞见了花无叶这鬼魅的身手,忙向旁一闪,这次初和这般强大的高手对敌,心
中不免有点慌,忙强镇心神,全神迎战花无叶。
却不料这一闪之下,竟没有摆脱花无叶那一掌,那只暗黄色的手掌只在凌云飞全身
各大要穴之间晃动,凌云飞只是一劲地躲,想要出招相攻,却拿不准花无叶掌势的去向。
忽地,凌云飞想到一点:“似我这般一个劲儿地躲,总有一下子没躲开,若不出招相攻.
今天就算栽了!”心中一动.顿时有了对策,这花无叶一掌轻飘飘拍向自己的胸门,算
准他一定在左右两旁还有变招,于是装作不知情似的,故意往左一闪。
果然,花无叶出手这么多招,没有一招不是虚招,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此时一见
凌云飞破绽大出,顿时化虚为实,单掌挟着一股劲风,重重地拍向凌云飞右胸。
凌云飞见他果然用上实招,不由得大喜,顿时一招“守缺抱残”竟只用一招,便将
花无叶的双腕齐齐拿住。花无叶做梦也没想到凌云飞有这般身手.此刻双腕被拿.大惊
之下,忙运力回夺.凌云飞却不愿舍之,一步步紧迫不放。
花无叶忽地闭一口气.力道全运于腕上,整个手腕顿时好似胀大了一圈般,凌云飞
袖得放松一点,花无叶却猛喝一声,将双腕已抽了回去。
凌云飞不由得暗自惊诧,刚才那一招中,花无叶的脉门已被自己制住,却仍能在万
分危急的关头使出这等险招,其武功真不可小视。于是不待花无叶有喘息之机,一招
“连环三打”使了出来。
“连环三打”是《天龙吟》上所载把式,一把三式,论精妙确实算不上等,若说迅
捷有用,却算上上之品,确已是返噗归真的招式,对手在自己身旁立时,先出肘,此为
一打,再出拳,此为二打,再次为腿,此为三打。三打一气呵成,由近及远,迅捷有余,
一招三式中,总有一式可以得手。
花无叶方自脱险,忽见凌云飞又是一肘撞来,忙抬掌托往凌云飞肘尖,扣住凌云飞
肘上“曲池”穴,欲待反噬,凌云飞却早已算准他这一招,也不理会,扑面一拳,便取
花无叶的鼻梁。
花无叶大惊,忙运掌在凌云飞肘上一推,身形反弹过去,但凌云飞的脚却快了一分,
终于被凌云飞踢中了软肋,腹中一阵疼痛,不由得又惊又怒,心道:“这小贼子怎地有
这么好的武功?才一招,就叫我吃一了脚,倒真是厉害。”
其实若论真实武功,凌云飞虽已略强于花无叶,但花无叶必竟过于自大,根本没将
凌云飞放在眼里,因此一来,并未全意和凌云飞交手,故而一招未过便吃了大亏,这一
来,反而促使他收心敛神,全心对付凌云飞,身形展动,一双铁掌一下翻飞,登时和凌
云飞斗成一团。
凌云飞起初由于还不能熟练运用《天龙吟》上的武功,因此稍处下风,待得百多招
后,他的身法越来越灵动,顿时如同长了几倍的力气般,一连三掌,将花无叶逼退一步,
反手一式“凤点头”,直取花无叶正胸。
花无叶冷哼一声,手一勾,竞直伸过来,搭住凌云飞腕部,便去拿他脉门,凌云飞
正是引他此招,手一抖,反手啄回,花无叶只觉腕上一麻,己又吃了个大亏。
凌云飞凭着无比的沉着和机智,竟将这不可一世的武林巨魔戏如顽童,心中一动,
忽长吸一口气,双掌收回,接着,步法变动,双掌左封右闪,正是一招“九爪拿云”。
川中有一武林世家,复姓西门,门下英才辈出,有世传“拿云手”一套,精妙无方,
乃武学之精要,这一招“九龙拿云”,便尽取拿云手之神髓。其“九爪”之意,正是此
招有九种变化,每一种变化,便又是一种杀着,一招之内,九种杀着,确也是不可多得
的厉害招数。
花无叶一见此招之轻灵翔动、和煦如云,不由得失声叫道:“拿云手!”身形晃动,
便冲上前去,使出了正宗的山东“大力鹰爪功”,双手成爪,只在凌云飞身上各要害处
晃动,可惜凌云飞的“九爪拿云”一点也不含糊,非但防守没有一丝破绽,反而在防守
之中,还有极凌厉的攻势,花无叶一时之间也奈何凌云飞不得。
日头正毒,四处都是一片宁静,唯有此处却是杀气腾腾,四个人分作两对,在车水
般转个不停,倒也不是一场多见的拼杀。
凌云飞和花无叶已过了五百多招,仍不见输赢,心中不禁着急起来,心一急,便乱,
心乱手亦乱,顿时出现了破绽,花无叶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一招“投云见日”,硬
生生一掌冲进凌云飞的防护,正正地印上了凌云飞的小腹。
凌云飞只觉得丹田正中忽遇一股突来的热气和本身的真气相斗,顿时乱作一团,腹
中感觉难受已极,一咬牙,双手呼地推出,一股极大的力道攻向花无叶,乃是一招威力
无比的“终日乾乾”。
“终日乾乾”语出《易经》,易经上载,乾卦的九三爻爻辞云:“君子终日乾乾,
夕惕若,无咎。”取其至阳至刚之意.这一招,原是刚柔并重,但经张造之的手后,便
将其完全改为阳刚之力,一股纯阳之力从丹田发出,真力直透掌心,伤人全在一股掌力,
并无半分巧劲,乃天下至阳至刚第一掌。
凌云飞此刻受创,愤怒之下,使出了这等狠招,只见双掌推出之时,掌力虽然尚未
及花无叶身子,掌风已是先至,将花无叶的衣襟都吹得飘动起来,花无叶见这招来得凶
猛,喝声“好”双掌一圈,一招“威震千里”,也是直迎上来。
这一招“减震千里”也是极重威力的一招,其力道之巨,并不比“终日乾乾”逊色
多少,两股力道在空中相撞,“波”的一声,花无叶的身子竟向后飘去了四、五丈,踉
跄几步,竟吐出一大口血来。
凌云飞也是向后疾退了两丈多远,方才站住脚,面色一阵泛红,血气在体内沸腾不
止,忙运动真气,调息内力,这才平静一点。
刚才那一把硬接,凌云飞因为先出掌,掌力先至,花无叶却出招在后,掌力尚未及
远,因此受力极近,凌云飞所受的却只不过是一股反弹之力,不比花无叶受的是凌云飞
的力道压倒他的力道后的那一股大力,自然受创极重。不过他毕竟是武学大师,临变极
善,知道情况不妙,立时向后退出,一退之后,便解了大半力道,但那一小半力道受起
来,因刚刚全力出招,全没有防备,故此仍被打得吐血,受了很重的内伤。
另一边,独孤登与燕北归相战正酣,两人又已互拆了四百多招。可谓棋逢对手,将
遇良材,此时,独孤登猛然发觉花无叶受了内伤,担心凌云飞因之突施杀手,忙抢攻一
招,逼迟燕北归,赶至花无叶眼前,道:“花兄,怎么样?”
花天叶喘息几下,道:“不行了,得赶快走。”独孤登抬眼望了望凌云飞,诧道:
“才几个月?想不到你的武功竞精进如此!”
凌云飞道:“独孤前辈、花前辈,过去的事,我现在已不想再提,你们两人作的恶
事,说几天也说不完的,我想奉劝二位一句。今后少作恶事,多为善事,如何?”
花无叶重重地啐了凌云飞一口,喘道:“你这小子,还轮不到你教训咱们俩。”独
孤登冷笑一声,道:“我现在便就走,你们拦不住我!”说着,搀起花无叶,大步朝北
方走去。
燕北归大怒,正欲赶上,凌云飞忙拦住了,道:“燕兄,不要追了,免得他们急了,
反而更易坏事。”燕北归道:“什么?你想叫他们做出什么好事来?”凌云飞叹道:
“我倒没有那么想,只是我觉得他们俩并不是什么非杀不可的人罢了。”
燕北归奇道:“为什么?”凌云飞道:“你看,这些人他们本可一举手使全都杀了,
可独孤登却不愿动手杀他们,并没有下辣手,足见他的心地本不是极坏。”燕北归一思
索,道:“倒也是这样,先救了这些人再说罢!”
凌云飞忙扶起一人,在他背上一阵推拿,便解了他的穴道,那人长吁一声,忽地站
起来,瞪着凌、燕二人,“扑通”一声跪倒了,“咯咯咯”连吹三个响头,大叫道:
“多谢两位少侠救命!”
凌云飞忙扶起他,笑道:“不用这样,路见不平,总得拔刀相助嘛!”遂和燕北归
一起,将那十多人的穴道都解了,一伙人都跪倒在地.硬要给二人磕头谢恩.为首的一
个胖子还捧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双子捧上,道:“两位少侠若连这点钱都不肯收下,
咱们就不起来了!”
燕北归忙走上前,接过包儿,拈一拈,笑道:“好了,我收下了,你们快起来吧!
嘿,我出来时忘了带银子,看这鞋烂成啥样了,这下可以换换新的了。”
凌云飞笑道:“好了,那两个人不会再来了,你们快走吧!”那伙人这才起来,千
恩万谢的,重新又推车走了。
凌云飞看看燕北归,笑道:“燕兄,今年该是多大了?“燕北归一笑,道:“腊月
里就十八了,你呢?”凌云飞笑道:“我比你大两个月!”燕北归一拍凌云飞肩膀,道:
“凌云飞!好样的,我爹常说象我这般年纪的,出不了什么大器,想不到你却有这般本
领!”
凌云飞道:“哪里,不过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说不上什么有本领。”他忽又道:
“对了,你怎么碰上独孤登的?”燕北归道:“唉,说来话长,半个月前,咱家里突然
去了八人,找到我爹,说是要他八月十五来华山参与一个大盛会,对了,叫武林大会,
我爹不答应,我便劝我爹出来看看,我爹竟打我,我只好退出来,想到武林大会一定有
什么好玩的东西,于是便偷偷溜了出来。我一路走着,又忘了带银子,身上值钱东西都
卖了,总算挨到了这里,今天正在这里歇脚,听见有人喊救命,便赶过来一看,正好碰
上了这事。”
说着,他始拍手里的银包,道:“想不到我还得了一点银子,以买件新衣衫了。”
凌云飞笑道:“好!咱们交个朋友如何?”燕北归伸出右手,道:“很想和你交个
朋友!”凌云飞的右手也伸出来,握住了燕北归的手,两只有力的手握到了一起。”
凌、燕二人相对一笑,凌云飞道:“我住在客栈里,你也和我住一块吧!”我还想
去看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呢!”
凌云飞神秘一笑:“到时我自有办法,再说,现在还早着呢!”燕北归笑道:“那
便更好!”
凌云飞一挽燕北归的手,道:“看这么大的日头,走,洗个澡去!”两人遂大步向
小河走去。
小河里,两人站在浅滩边,脱下了衣服,尽情地洗着身上的不干净处,虽然两人都
是北方人,却都较懂水性,在水中扑腾着,俱觉得十分惬意。
待得回了客栈,凌云飞和燕北归又相对饮酒,一直到这天深夜,俱是尽兴而谈,十
分投机,干脆同睡一床,在床上又谈个不住,大约到近天亮时才入睡。
第二天下午两人这才醒来,于是收拾干净,燕北归去置了一些必需用品,两个人便
同居一室,正好投机。
从第三天起,两人都是早早起来,去每天凌云飞练武的地方练武,两人经常相互切
磋指点,还互相传授几手得意的功夫,凌云飞的武功因此又日益精进了不少。燕北归能
和凌云飞一起,自然也是获益不浅。
每天练完武后,两人都去小河里洗个澡,然后再去镇外散步。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
客栈,如此过去,逍遥自在,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迅速。
天上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树上的叶子由绿到黄,由黄变枯,然后飘落地上,化成尘土……
不知什么时候,桂花已经开了,有桂树的地方,远远近近都可闻到一股清淡无比的
桂子花香。
凌云飞和燕北归在一起,不觉又过了两个月了,转眼间,中秋便近。这一日,已是
八月十三了。
两人刚洗完澡,于是便去镇北的林间散步.且行且谈,说一些知道的趣事,不知上
了一处小山岗,站在岗顶,两人极目远眺,凌云飞忽见远处的平地上有些人在打斗,忙
过:“燕兄,者见那边在打架的人了吗?”
燕北归点头道:“看见了,那边的林子旁,还躺有几个人,看来已死了。”凌云飞
道:“咱们去看看!”说着,纵身跃起,凭高冲下,一掠便是五、六丈,待身子落地时,
早已蓄足了势,仍在地上一点,又如一只鹰般掠起,一团人影顿时便远去了。
燕北归喝采道:“好轻功!”也翻身纵起,在空中连翻几个空心跟斗,落下地来时,
也已去了四、五丈之遥,于是紧奔几步,又飞身掠起,带起片片黄尘,去势极快,但比
之凌云飞却又慢了一些了。
凌云飞急奔一阵,赶到那群人近前时,果见得那伙人正在拼死争斗。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的父亲凌天雄正被一位四十多岁的、满脸杀气的大汉逼得连连
后退,已是险象环生,看他的武功,竟丝毫不在鹰蛇二使之下。而鹰蛇二使则正和四个
老者缠斗,虽是以二敌四,仍是大占上风。
凌云飞眼见父亲处境极危险,不禁心急如焚,也不多想,飞身枪上,道:“爹!孩
儿来了!”凌天雄一见凌云飞,不禁又惊又喜,忙道:“飞儿,快走,这儿危险!”话
刚落音,那么大汉已扑面一掌,打在凌天雄右肩,凌天雄立时一个踉跄,退出了好几步。
那大汉一步赶上,正欲再下杀手,凌云飞已至眼前,飞起一腿,竟将球大汉踢了个
跟头,那大汉本来看见凌云飞赶来,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心中只想:“其父尚且不过
如此,他又会强到哪里去?”故此一心只想先杀了凌天雄再说,待得凌云飞一脚踢来,
听风声已觉不好,可惜为时已晚,躲闪不及之下,便硬生生地挨了一脚。
那边独孤登正和两个老者夹斗,忙叫道:“风兄,当心了,这小子便是凌云飞!”
凌云飞听独孤登称这大汉“风兄”,心中一动。“久闻座教三阵风,这风姓之人一定便
是那恶名昭著的‘银扇鬼王’风南图了!”忙道:“你是风南图?”那大汉大笑一声,
道“好一个凌云飞,果然名下不虚,我就是风南图。”凌云飞道:“好,今天就领教一
下三阵风中的风南图,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物!”身形一晃,已欺身直入,双掌不停,已
连攻了六掌。
风南图一紧肩,双掌欲出,打法比凌云飞更快,凌云飞只攻得六掌,他却还了七掌,
最后一掌便长驱直入,插向凌云飞左胸。
凌云飞出招既慢,也不心躁,只将身子一偏,风南图这一零便已落空,从他胸前插
了过去,但风前图毕竟身手不凡,立时变招,一掌横砍了过来,凌云飞将身于一仰,一
个铁板桥,看着风南图一掌从他肚皮上三寸处砍过去。
风南图又急又气,想不到自己一连两手,竟不能碰着一个小子的寒毛,大喝一声,
一肘向凌云飞的肚皮砸下。
凌天雄一分见了,不由惊呼一声,道:“休伤我儿!”大步赶上。却已是晚了。
风南图一肘已挨上了凌云飞的肚皮,凌云飞的身子立时顺势躺下,再将肚皮一缩,
风南图肘上的力道便化得干干净净,肘尖仿佛躺在一堆棉花里。他兀自在惊愕,凌云飞
已飞起一脚,他忙用胳膊一挡,退出两步,,凌云飞却将身一扭,站了起来。
燕北归亦早已赶到,接住花无叶打了起来,立时有三个老者围战独孤登,另一个老
者协燕北归战花无叶,唯凌云飞与风南图独斗。凌天雄却早已惊愕当地,心中一万个不
明白:“分别不到半年,儿子的武功怎的如此精深了?”
这一下凌云飞与风南图动上手,便是一点都不含糊了,两人都用快招,拆解极快,
转眼便已过了上百招。
风南图原是东北“亨通”大镖局的第一高手,二十岁不到便成了“亨通”的镖头。
可他自幼狡诈,为了谋财,不惜用“亨通”的名号在外强夺硬骗,结果“亨通”越来越
不亨通,终于要垮台了,局里的几个老镖头来找风雨囹的麻烦,风南图一怒之下,将他
们一齐杀了,又想法子偷了他们的几本武功秘笈,将“亨通”的现银一起拿了,逃进了
西北大漠,所经之处,犯案无数,后来投进魔教,练出了一身好武功,成了三阵风中的
第三风。
凌云飞和风南图相比,高出已不止一筹,但风南图的临阵经验要丰富得多,两人起
初还堪堪打成平手,百招之后,凌云飞便扳回了上风。
凌天雄一旁见,知道儿子一定可以打得过风南图,于是和那三名老者一起围战独孤
登去了。三个战团,直震得地上黄沙滚滚,俱成对手之势。
风南图见拳脚上占不了便宜,想要使出成名兵器“追魂扇”来,又恐为旁人耻笑,
只得继续硬撑着,却越打越不顺手,一时间,背心上已湿透了。
凌云飞却素知风南图为人明狠,心中不愿给他留生路,于是下手极很.起初用的是
“昆仑散手”,将风南图逼得手忙脚乱,眼见得机会已至,一招“一拳伏虎”,带着劲
风,攻了过去。
“一拳伏虎”这招是从川中唐家的唐打虎举法的神髓演变而得,川中自古多虎,唐
家原是打猎为生,后来唐氏祖先有十九人先后葬身虎口。唐氏一门遂发愤练功,拜访名
师,逐渐自成一门。以拳打虎,从无落空.如今唐氏一门,便是七旬老叟或九龄孩童,
也能打得死老虎,正宗所传的“唐打虎”,更是威力无双,这招“一拳伏虎”便是唐打
虎的精髓,以刚猛威力见长,试想,若想一拳打死一只老虎,得要多大的力道?
凌云飞刚才这一拳出手,已是蓄足了势,全身真力流动,舒畅之极,风南图也曾听
说花无叶败在凌云飞手里,心中虽已提防了,但毕竞相信自己“更不好惹”,此时见凌
云飞威猛无比地击一拳。既不能躲,也不愿躲,于是也用全力推出一掌。
“砰”,拳掌相接,风南图身形晃了晃,但脚下不动,凌云飞仍是稳如磐石,拳上
力道绵绵无尽,直压过去,风南图圆睁双眼,咬紧牙关,掌上丝毫不肯放松,脚下已将
坚硬的石块踩出了一个浅坑来。
凌云飞此刻已是用尽全力,风南图亦是竭力挡住,两人僵持不下,已到了最终要的
关头。
比时此刻,何人谁也不能分半点心,只要稍有疏虞.其结果唯有一死。
此刻便是有个不懂丝毫武功的人过来,只稍一动手,便可令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魂归
两天。
凌云飞没有后悔用这招,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一比之下绝不会落败,更何况这一招
使出,本没有任何后者。
渐渐的,风南图抵挡不住了,他的手一阵痉挛,显见得十分痛苦,忽然竟一跤跌在
地上。
凌云飞见风南图突然撤力,心中一惊,他也撤回力道,毕竟还没有练到功力收发由
心的境界,全身的力道,一大半打在风南图身上,还有一小半尽数还击己身,如同有人
在胸口扎了一力,一阵剧痛直透入骨间里。
独孤登等见状俱都吃了一惊,可又苦于不能脱身来救,只有干急的份。
原来风南图当年练功之时因贪求进境,曾经走入岔道,后来历尽千辛万苦,虽然脱
离了岔道,但已留下了后病,即用功不能太猛,否则便会心血枯竭、心痛而死,每次发
作,便得有人替他打穴救命,他知道自己这个弱点之后,便一直小心在意,从不过度用
力,幸得他的武功已是极高,可以和他相抗的人少之又少,倒也不需用甚大力.不料今
日遇上凌云飞,一阵好打,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已是犯了自己的大忌,故此旧
病复发,不能自己。
凌云飞正欲上前弄个明白,忽见前面林子边飘出一个白衣人来,那人身材高挑,全
身用白布裹着,连脸也不例外,一副鬼气森森的模样,虽然在这大白天,但仍叫人看了
心里冒起一股寒意。
凌云飞正觉惊愕,只见风南图已吃力地爬起,断断续续地道:“参见……参见……
教……主!”凌云飞大惊,心道:“此人便是那魔道中的第一高手,如今魔教的教主轩
辕十三?”
只见那白衣人先走到风南图跟前,用手在风南图身上点点戳戳,风南图的痛楚之状
立时消失,站起身来长揖一礼道:“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白衣人也不多说,只摆摆手,却见那鹰蛇二人正和燕北归等六人斗得入迷,猛地长
啸一声,啸声响彻云霄,四处回应不绝。
鹰蛇二使听了这啸声,仿佛入了魔般,立即跳出圈子,一齐赶到白衣人跟前,行礼
道:“参见教主!”白衣人终于开口道:“免了!”两人这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凌云飞心中已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如果轩辕十三此刻要动手杀了我们,我该怎么
对付,打不过,骗他?不大可能,他好骗么?那又怎么办呢?他若不动手,又来干什么
呢?”
正自神思,又见旁边林子里走出三个人来,两人是和鹰蛇二使年纪相者的老者,第
三人,凌云飞一见那雪白的衣裙、窈窕的身形、轻盈的步履、动人的风采,心中一动。
心道:“这不是白飘羽吗?”
白飘羽的装束依然一点未变,脸上还是蒙有面纱,此刻走来,一副娇怯怯的模样,
叫人不能相信,她就是名动天下的“白天鹅”,魔教教主唯一的爱女。
待三人都向白衣人行过礼后,为首的一人道:“禀教主,千手明天才能到!”这句
话没头没尾,叫人难以捉摸,凌云飞心中一动,暗道:“这千手莫非就是天下暗器第一
名家千手童子?”
白衣人却只一点头,道:“好!”一个字也不多说,凌云飞心中一阵寒意升起,心
道:“这伙人今天到底要干什么?”
他将这伙人一个个望过去。先看那白衣人,只见他两眼正看着自己,那两双眼睛有
如两柄利剑,仿佛要刺容自己的心脏,凌云飞也不及他,再看风南图,风南图正恭恭敬
敬地站在白衣人身旁,根本不正视凌云飞一眼。
再去看独孤登、花无叶,及刚才来的两人,他们都和风南图一种冲态,根本不正视
自己。
待看到白飘羽时,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目光一接触,随佛是交换了躯壳一般,
凌云飞觉得白飘羽的眼光有一种连他也捉摸不透的意思,不由得轻轻一笑道:“你好!”
掏出那方白飘羽留言的丝帕,递给她道:“这是你的。”
白飘羽一怔,接过丝帕,放于怀中,却不理他,将头一扭,故意去看林边的暮鸦噪
鸣,而不理会凌云飞的招呼。
凌云飞不知何故,却又听白衣人道:“你就是凌云飞?”
凌云飞回头一看,燕北归等人都已走了过来,站在一旁,但气势绝无白衣人那边平
静。
凌云飞知道:“此刻若是动手,除了自己可能跑得掉以外,其余的人休想活着回去。
但自己又怎么可以跑呢?眼下这边的气势已弱于对方,自己若不能扳回一些来,那可更
差劲了。”
想到这里,一心中一振,道:“正是。你就是轩辕十三了?”
一个少年,竟在这么多人面前询问这天下闻名的魔教教主就是轩辕十三,这份胆力,
这份气势,已是绝无仅有的。
那白衣人一愕,随即仰天一笑,道:“好!不愧是凌云飞!若不是你这样的人,若
不是凌云飞,也救不了阿羽,伤不花无叶,也逼不得风南图发病!”说到此处,他歇了
一歇,忽又“我便是轩辕十三!”语气铿锵,力道十足,说来豪迈无比。
凌云飞心中暗自叹服,这种豪气,便是我遍天下,恐怕难以找到第二个了,又道:
“不知教主此番来中原有何贵干?”
轩辕十三笑道:“不干什么,只不过想叫中原武林也服一服我,叫我管一管。”凌
云飞笑道:“教主好雅兴,只可惜这回要扫兴了!”
风南图大喝一声道:“住口!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教主面前这么说话?”凌云飞笑
道:“东西?你是东西?”风南图一愣,道:“我,我自然不是东西。”话一出口,已
自后悔了,凌云飞却笑道:“原来你不是东西,我可弄错了,恕罪!”风南图被他一阵
讽笑,脸涨得如同猪肝,却不便发火,只得闷声不语了。
轩辕十三笑道:“凌云飞原来还很会说话,我是否扫兴,倒不劳你操心了,今天我
也不想和你们动手,你们最好准备一下吧,咱们后天再见!”转身便走,身后一行人俱
是一个步调,跟他一起去,其从容之态,已是令人叹为观止。
凌云飞看了走在最后的白飘羽一眼,再一看轩辕十三的背影,大声道:“轩辕教主,
中原武林千万豪杰,个个威武不屈,还请轩辕教主及早收回心意。”轩辕十三充耳未闻,
仍大步走着,不消片刻,便绕过林子不见了。
凌天雄道:“飞儿,刚才我们之所以都不作声,便是让你和他们讲个清楚,你开始
说得很好,可惜最后一句话没说好,这不等于更激励他们来捣乱吗?”
凌云飞道:“不敢,我这么一说,他一定会将行动收敛一些,虽然也可能更激励他
们来捣乱,但已是功大于过了。”
旁边一老者道:“好!有道理,想那轩辕十三听了此话,虽然更加下定决心来武林
大会作乱,却不得不注意收敛一下行动,想杀人的时候也许不会杀人了,这对我们是有
好处的。”他又望了凌天雄一眼,道:“雄兄,想不到你有这么一个好儿子!”凌天雄
谦道:“哪里,哪里。”又向凌云飞道:“飞儿.这位便是为父常向你说的吴观吴老爷
子!”凌云飞见吴观一身清雅之气,忙长揖一礼,道:“见过吴老爷子!”吴观笑吟吟
道:“好说好说。”
凌天雄又指着另一位老人道:“这位便是武林公推的盟主宇文鹏大伯!”凌云飞素
来十分敬佩宇文鹏,忙又一揖,道:“见过字文伯伯!”宇文鹏道:“免礼,免礼。”
凌天雄又将另两人介绍给凌云飞,一位是名震淮东的“小天星”司徒峰,另一位是
长居闽中的“神拳震九城”过长生,凌云飞都—一拜见了,并将燕北归介绍给众人。
宇文鹏忽道:“快去看看他们三人。”忙奔到林子边,先看到一位浑身灰绸服的红
命老者,凌天雄一探他的鼻息,早已气绝多时了。宇文鹏已是泪流满面,扶起这人,叹
道:“李兄一生行善,不想今天却死在异乡,这全是我的过失呀!”凌云飞回头看了吴
观一眼,以示不解,吴观长叹一声,告诉他道:“这位便是江南‘益年堂’的主人李泄
川,他一生治病救人,开益年堂,容纳孤老,做了无数好事,别人都称他‘万家生佛’,
不想今天被风南图杀死了。”
再过去,有两具尸身并摆一起,一人全身蓝衣,面色苍白,一副良善之相;另一人
却是鹤衣百结,腰间挂有一个酒葫芦,脚上套一双破布鞋,一双脚又黑又脏,两眼圆睁,
死不暝目。
凌天雄和宇文鹏各扶起一人,宇文鹏帮那叫化子将眼合上,说道:“木兄,你不得
瞑日吗?”语气凄惨,众人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吴观轻声告诉凌云飞,那叫化子便是义帮中的元老,如今帮主的师伯,人称“迫命
神丐”的木清泉,他在义帮中辈份极高,却为人和善,极得徒子徒孙的敬爱,生性嫉恶
如仇,人称“追命神丐”,不料今天也死在花无叶手上。
另一人是陕西的“侠义铁胆”闻伯,打得一手好铁胆,百发百中,又是侠义无双,
故而人称侠义铁胆,可惜今日受风南图暗算,死于此地。
宇文鹏等人着实悲痛了一番,最后还是凌天雄、司徒峰、过长生、吴观等人苦劝宇
文鹏,方才止住一些悲伤。凌云飞和燕北归呆立一旁,虽然不甚悲痛,倒也着实有点伤
感。
待得宇文鹏将木清泉、李泄川、闻伯三人入殡,已是此夜三更之后了,凌云飞跟在
一边也做了不少事,但最后终于还是和凌天雄走到一边去了。
父子两一别半载,此番自是极为亲热,彼此相互问寒问暖,不时说些近期的经历,
倒也十分和谐。
说了许多,凌天雄忽道:“飞儿,爹正觉着奇怪,怎么一别半年,你的武功竟有这
么大的进境?”
凌云飞心中一时涌起不少往事,楚中洲的豪迈,华山杀蟒寻宝,和燕北归双斗鹰蛇
二使,等等,于是将这些事—一叙述了一遍。
待说了越中洲的事,凌天雄长叹一声,道:“当年我在长安,曾和楚兄一起擒拿了
四名夜贼,他的确是条好汉子,可惜……,飞儿。你算是有运,碰上这等豪土,实是难
得。”
然后又谈及《天龙吟》的事,凌天雄问道:“《天龙吟》此时在哪?”凌云飞早在
和燕北归相见之前便已遍阅此书,于各篇章旨熟记于胸,然后藏书于一绝秘之处,以留
后世。此时见凌天雄动问,便答道。“孩儿读完此书,便已将书依旧藏好,以免又有坏
人得到它,”凌天雄点头道:“好!爹老了,早已无心进取,于此书更是没有什么兴致
了,此书在世,不知引起多少风波。如今隐形匿迹,又不知要教多少条人命。向传此书
是个魔兆,书到哪儿,哪儿便有杀难,飞儿,你如今既得此书,且有缘练得书上武功,
便是你的缘分,望你好好珍惜,多做些造福苍生之事!”
凌云飞忙道:“爹爹的教诲,孩儿时刻都记得的。”
月光渐淡。父子两人谈了半个晚上,俱觉连日劳累,需要休息一会儿了,凌云飞便
向其父请了晚安,便先去看看燕北归。
燕北归独自在书斋里闲坐,见凌云飞回来,不由得大喜一跃而起道:“闷死我了,
你怎么把我安置在这里,独自走了?”凌云飞笑道:“我和爹爹别了这么久了,自然有
些话讲的,只是对不住你了。”
燕北归本只是说这些话解闷,根本末将此放于心上,于是道:“好了,好了,我且
问你,八月十五你怎么办?”
凌云飞皱眉道:“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听爹说要开武林大会,共议对付魔教的办
法,地点便在庄南的点将台,听说当年兵马大元帅还在那儿操演过兵马呢!地方倒是挺
宽敞的,只是没有便利之处,好让大家衣着干净。”燕北归知他说没有坐的地方,笑道:
“站着也罢。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放不下心来。”
凌云飞道:“什么事?”燕北归愁眉一锁,苦着脸道:“到时候爹爹肯定要来找我,
我可怎么对付爹爹呢?”
凌云飞笑道:“去找你娘呀!”燕北归道:“不行,我娘在外公那儿,我外公家在
洛阳,离这儿远着呢,再说,我千辛苦来到这里,连看都不着一下,就这么走了,那可
不划算!”
凌云飞笑道:“这其实也好办,你到时候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吧!反正来的人
很多,你爹一定注意不到你的。”
燕北归道:“到时候还有架打吗?”凌云飞道:“当然有了,这么大的盛会,没有
几场好架打,那还能成体统?”
燕北归道:“可惜我便没份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良久,凌云飞道:“燕兄,武林大会过后,你打算去哪?”
燕北归顿了领,道:“我不知道,你呢?”
凌云飞长叹一声,道。“无论如何,我要去找到一个人,然后杀了他。”燕北归道:
“想不到你也会说出这种凶霸霸的话来,不知你要杀的人是哪儿人?”
凌云飞道:“‘无花不采一只蜂’,你知道吧?”话一出口,忽的想得那天楚中洲
给自己讲起的,梅修当年调戏燕停檐的妻子云蓉蓉,劳果被打落一排门牙的事,心中不
免有点后悔,不该提起燕家的伤心事。
果然,燕北归的脸一下子绷紧了,牙关紧咬,双眼空洞地看着外面,拳头慢慢地提
紧了,并发出一两声骨节的摩擦声,显见得拳上富足了力道.良久之后,才一句一顿进:
“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要拿住这个淫贼,将他撕成两片!不,四片!不,八
片!”他停了片刻,又道:“这淫贼害得我一家骨肉分离,不得团聚,若不生撕了他,
不足消我心头之根!”
原来当年梅锋仗著包天的色胆,党乘津北大使燕停檐不在家之际,摸上门去调戏燕
大侠的夫人云蓉蓉,不料云蓉蓉的武功也是极高,当时一个巴掌,将梅锋的门牙一起打
落了,故此如今说话口风,极是难听。
但不久之后,江湖上便遍传此事,燕停檐听说以后,自觉脸面无光,气愤羞愧交加,
于是和云蓉蓉大吵一架,云蓉蓉负气之下,带着女儿燕玉回了洛阳娘家,和老父云霸天
住在一起,在此之后,燕停檐、云霸天、云蓉蓉及一些交好的朋友,都曾四处行听梅锋
的下落,欲除之而后快,可惜梅锋那厮过于狡猾,躲十年才敢露面,却又叫燕北归给跟
上了。
凌云飞自然不知这段详情,但也略知一二,于是安慰燕北归道:“燕兄不必心债,
待此件大事一了,咱俩便一起去寻梅锋那厮,将他杀了,也好为民除去一害。”
燕北归听得这些活,这才怒气稍敛,道:“但愿这次武林大会梅锋别来,不然定叫
他回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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