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傅破忽然醒来,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从何而来,正疑惑间,耳中传来一
声轻响,然后头上猛受一记重击,顿时昏了过去。
傅破在剧烈的震荡中醒来,张开眼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全身被一种东西牢牢地包
着,极不舒服,傅破随即反应过来,他被装在一个麻袋里。那股震荡不知从何而来,而
且极有节奏感,傅破觉得这震荡很熟悉,似乎从前也经历过,只不过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是了,是马,马在飞驰,自己在麻袋里,麻袋在马背上,那么将他击昏的人,此刻该和
他同在一马上,坐在他的前面,一念及此,傅破忙提醒自己不要妄动,莫被前面的人发
现自己已醒了,反正这马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又足足经受了一个多小时难受的震荡,马才停下来,傅破知道自己一定早已远离绿
洲,至于离的多远,就不知道了。
这时,透过麻袋,傅破隐隐听到有人在谈话。
一人声音粗哑,道:“就在这里吧,够远的了。”
另一人道:“好。”这声音有些熟悉。
傅破感到麻袋被拎起,然后飞出,重重摔在沙子上。
粗哑嗓子道:“真不知这小子怎么惹上公子了,落得这等下场。”
那熟悉的声音道:“怪只怪这小子来楼兰来的不是时候,若他再晚来几天,就没这
事了。”
傅破终于记起,此人正是西域长史府的侍卫,曾和傅破动过手的陆鹏,那么他们所
说的公子,就是昨天看见的华服青年,西域长史之子了。
粗哑嗓子道:“难道这小子还会是那圣人不成。”
陆鹏道:“那倒不知道,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圣人,只要圣女金口一开,他不就是
了吗?”
粗哑嗓子道:“这我可不明白了。”
陆鹏轻笑道:“你就是脑子不好使,说实话这两年多来见过圣女的客商千千万万,
但从没有象这人般出众的,你也知道圣女本就不喜欢我家公子,说不定在最后关头横了
心就指认这人为圣人,那这门婚事不就泡汤了吗。”
粗哑嗓子道:“但圣女可并没有说要嫁给圣人啊。”
陆鹏道:“你真是的,圣女这样的姿容,还有男人不要的吗,就算圣女不想嫁给圣
人,也可请圣人免除了她与公子的婚事,你想圣人一开口,婚约还顶什么事。”
粗哑嗓子道:“怪不得昨天公子让刘玉快马赶回王城,把这小子排到最后见圣女,
若他排在前面,就坏了。”
陆鹏道:“这也不是一定的事,公子只是预防万一,明天就要成婚了,断不能出任
何意外。哼,待我把麻袋解开,让他好好享受一下沙漠中的烈日。”
傅破心下暗喜,悄悄把手移至头顶,否则被他抓住头发拎出去,可痛也痛死了。
陆鹏并没发现麻袋中傅破隐蔽的小动作,解开袋口,抓着傅破的手把他拖出来,扔
在旁边的沙子上。
粗哑嗓子道:“就算他真是圣人,现在也还不是象死猪一般的动弹不得。”
陆鹏道:“那是自然,武功再好的人中了公子的醉神香也得睡足两整天,何况他还
中了我一掌,颈骨不断是他运气好,依我看,还没等他醒就被晒成人干了。”
傅破心道原来昨晚的香气就是醉神香,可怎么好象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其实那醉神香还是延缓了傅破的反应,否则他哪有那么容易被陆鹏劈一掌。
陆鹏忽然狞笑道:“他妈的我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横竖他在这沙漠里也是个死,
就让我现在亲手结果了他。”
傅破心下一寒,方体会到在远离现代千多年的古时,没有什么法律可言,强者为王。
他听着陆鹏渐渐走近的脚步声,暗想对策。
陆鹏走到傅破身前,运劲于脚,准备一脚将傅破的脑袋踢碎,却见傅破的左手忽然
微微一动,心下不由一怔。
傅破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立时跃起贴着陆鹏,曲肘猛撞陆鹏的咽喉。陆鹏反应奇
快,身子一让,傅破一下撞在他的右肩上,但同是胸口也被陆鹏反击了一拳,两人踉跄
分开,陆鹏肩膀虽是极痛,但迅速扑向傅破,拳势展开,若雷庭暴击,势大力沉,陆鹏
精擅拳法,至于长鞭却非所长,故那天才会被傅破一把抓到手里。
陆鹏的同伴乃是一瘦瘦的汉子,和他的嗓音正相反,见此异变虽感惊讶,却并不上
前与陆鹏合击傅破,他素知陆鹏之能,没有帮手的需要。
可惜他太不了解傅破,其实就连傅破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多大的力量,羊皮卷赋
于他的巨大能量深藏在他体内,使他成为一块浑金璞玉,只需人略一雕琢,便会发出夺
目的光彩。
所以傅破武功虽和陆鹏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但陆鹏一时也拿他不下,虽则开始时连
连击中傅破,可傅破也只觉疼痛,并无大碍,便放下心来,其实这几拳若挨在别人身上,
早已伤筋折骨,十个壮汉也完了。
傅破一心一意地拆招挡招,渐渐对武术一道有悟于心,四五十招下来,已防得甚好,
陆鹏很难再击中他,而傅破却有时能反攻一招半式,并且全不按拳理出招,使陆鹏大感
难以应付。
陆鹏嘴里大骂道:“李群你这个白痴,还不上来帮手。”
李群忙应声上前,加入战团,好在两人都没带着兵器,否则哪有傅破的活路。
李群一加入,傅破立时再次处于极端的劣势,身上又开始中拳脚,但却总是不倒,
无论两人的攻势如何猛烈,傅破总能挺过去,五六十招过后,傅破的防守又趋于严密。
其实李群若一开始就和陆鹏合攻傅破,未尝不能把他拿下,但现在却象在和傅破练
拳。
再过三四十招,傅破对两人的招数已了然于胸,对武道也有所领会,长啸一声,拳
势大开大盍,于两人展开对攻。
这下两人的招式有时又能乘傅破拳势的空隙击在他身上,不过有了前两次的经验,
陆鹏李群二人也知道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果然,十几招一过,傅破的招式已有点样
子,再过十数招,傅破的攻势渐见凌厉。
打到后来,傅破出拳竟已带有破风之声,陆鹏李群练武十几年从未碰到这等怪事,
这样的怪人,心下大骇,想抽身而退,无奈已身陷在傅破的拳势中,哪能说退就退,只
得苦苦支持。
‘蓬蓬’两声,陆鹏李群各中一拳一掌,他们可没傅破的挨打本事,顿时飞跌开去,
各喷出一口鲜血,痿顿在地,无再战之力,只是呆呆地看着傅破,不敢相信。
傅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豪情顿起,不想自己竟已成一名武林高手。
傅破先不理会犹自坐在地上喘息的两人,先从马上取下水袋,咕噜噜喝了半袋水,
再转过身看着那两人,想着该如何处置。
忽然两匹马长嘶起来,惊恐无比,接着远处天际隐隐传来尖啸之声,陆鹏和李群两
人久居沙漠,此时脸白如纸,颤声道:“沙暴。”
傅破极目望去,天边一股巨大无比的沙柱凌空而舞,底下激荡起沙尘,灰蒙蒙的一
片,千军万马般朝这边涌来。
傅破跃上一匹马,道:“你们两人合乘一匹,能不能逃过此劫,就看我们的运气
了。”说罢拍马向反方向飞奔而去。
马发疯似的向飞奔驰,根本就不需要傅破挥鞭催促,喘息声清晰可闻,连马也知道,
这是生死关头,饶是如此,背后的狂啸声还是越来越近。
傅破回头观望,知见另一匹负了两人的马已落后了很远,渐渐给沙暴追上,终于被
吞没在巨大的沙柱中。傅破心下一凉,坐下的马体力早已透支,速度越来越慢,迟早也
得步他们的后尘。
坐骑一声长嘶,满是悲凉绝望之意,颓然倒地,傅破飞摔出老远,迅即爬起,朝前
飞奔,但眼前黄茫茫一片沙,哪有可供藏身之处。
傅破提气急跑,速度居然迅捷异常,他已将体内的能量发挥开来,每步踏下只稍稍
陷进黄沙,即向前弹出迈第二步,然而就算如此,终究也快不过马,更勿论紧追身后的
暴风了。
风声越来越刺耳,傅破感受到来自背后的巨大压力,黄沙打在他的后颈上,隐隐作
痛,但他的速度已达极限。
黄沙已刺的傅破张不开眼睛,每跨出一步都被开自周遭的各种力量牵牵扯扯,呼息
极是困难。傅破忽然浑身一紧,被一股大力攫住,周身皮肤象要暴裂开一般。傅破知道,
他终于还是陷进了沙暴之中,这种由龙卷风造成的沙暴,一经卷入,绝无幸理。
傅破心中升起绝望的念头,难道就这样死了吗,好象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真是不
甘心啊,不,不应该就这样死了的,自己被招唤回到了千多年前,难道就是为了死在一
场沙暴中吗,不,一定还有别的事等着我去完成的,一定要活下去,上天派我来这里,
上天就不会白白令我死去。
傅破奋起生机,勉力与周围的巨力抗争,不使自己失去知觉,他努力顺着风势,使
身体受到最小的伤害,若有人能看清他现在的样子,会发现他被卷在沙暴中的身躯手舞
足蹈,扭曲至各种不可思异的形状,他正以他顽强的意志把体内神奇的能量发挥至极限,
和体外的天然巨力相抗。
傅破随沙暴飞旋着前进,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但他现在已有些知道,身体怎样动是
最合适的,手臂如何挥舞能挡开或拨去一些逆来的大力,他已能借手和脚发出劲气稍稍
缓解所受的压力,他时时能找到一些暴风中一闪即逝的空隙喘上一口气,在生与死的考
验中,傅破对体内能量的运用趋于自如,若他能逃过此劫,必将成为前所未有的绝代高
手。
但耳边狂啸依然,这种情况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而他究竟还能支持多久?
忽然傅破感到风势稍减,似乎前面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去路,风的方向开始略微改变。
在这沙漠中,唯一能阻挡沙暴、改变沙暴方向的,只有大片的左面胡杨林了。
傅破知道他若随着风势的改变而从胡杨林两边掠过,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他奋
起余力,双臂急挥,双足力蹬,能量狂涌而出,使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偏出风暴的中心,
向外围移动。
外围的风势比内圈还大的多,傅破只觉五内俱沸,难受之极,几乎片刻都撑不下去,
但求生的欲望令他咬紧牙关,全身撕裂般剧痛,犹受千刀万剐之酷刑。
‘碰’的一声,傅破撞在一棵胡杨上,粗大的树干随声折断,傅破去势不减,再被
抛进树林深处,又撞断了一棵海碗粗细的胡杨,最后撞在一棵两人合抱参天的巨树上,
枝叶一阵急晃。傅破连喀几口血,晕了过去。
傅破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风声犹在耳中回荡。傅破扶着树站起身,周身骨骼酸
痛无比,口鼻处尽是先前喷出的鲜血,已结成硬硬的一块块,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下
来,估计刚过中午,是下午一二点钟光景。
回想过去的几小时,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已由生到死由死到生打了两个来回。
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傅破向着沙漠的反方向,朝树林深处走,他现在最需要找到一处水源,喝满一肚子,
再洗把脸。
约走了有半多钟头,傅破忽听见几声马嘶,傅破朝声音的来源走去,隐隐地看见似
有绿地。
四匹战马被拴在胡杨树干上,前央果是绿草如茵,不远处还有一个湖,湖面平静如
镜,傅破咽了咽粘稠的口水,这个湖现在对他有无比的吸引力,但是他也发现这里不止
只他一人,就在湖边,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一人体态雄健,身披战甲,虬髯满面,极是
威武,另一人身着儒装,背对傅破。在这两人身后,各远远站了三个人,虽然离傅破很
远,但四周很静,傅破耳力又好,仍能依稀听到些声音。
傅破正要出去与他们打个招呼,耳中忽听到那极威武的人一声长笑,用生硬的汉语
道:“既得先生之助,则楼兰指日可下。”
傅破大惊,忙止住脚步,向后退了几步,藏到一棵树后,侧耳凝神倾听,两人的声
音立时变的清晰起来。
那儒服者缓缓道:“贵国何时发兵。”声音柔和低沉,极是动听,却听不出是何年
纪。
虬髯者道:“三万将士已集于交河,十五日后我将亲率大军来此,稍息一日,便兵
发楼兰城。”
傅破听到‘交河’二字,心里一震,知道此乃车师国之城。
儒服者道:“希望将军莫忘了许下的诺言。”
那虬髯者沉声道:“那是自然,鄙国主也很放心将楼兰四城交给象先生这样的人才
管治,若出尔反尔,叫我便如此石。”说着俯身握了把湖边的鹅卵石,再摊开手,坚硬
的卵石已成齑粉随风洒落。
傅破看的清清楚楚,暗自惊叹,更是不敢发出一丝身响,其实他不知以他现在的实
力,绝不输于那虬髯者。
却见那两人击了三记掌,便各自返身而去,虬髯者走向另一边,那里也拴有四匹战
马,而那儒装者则汇同另三人,向这边走来。
傅破忙想退避,看着那四匹马,心中却有不甘,若无马,他该怎样回到楼兰?可怎
么才能留下一匹马呢?
正在这时,一正狂风卷过,枝叶狂响,马儿受惊长嘶起来,傅破心中一动,俯身捏
了一小团土,运劲向一匹马的前腿掷去,那土团闪电般破风击出,正击在关节处,那马
痛的惨嘶,腿一软几乎跪了下来。傅破也没有想到以自己现时的体力一掷之力也强至此,
而他还未用出全力,只盼这马的腿莫要伤的太重才好。
那声惨嘶浑在其它三匹马的惊嘶之中,没有很特出之处,傅破乘狂风未过,闪身退
开老远,试着用力向上跃,竟窜起两丈多高,撞进一棵胡杨的枝叶中,姿态狼狈,可心
里却充满了得意之情,看来自己已是一个高手了,若能回到现代,岂不叫自己包揽奥运
会田径的全部金牌?
风声过去,四人解下马匹,一人嘟囔道,刚才我还以为沙暴又来了呢。说着翻身上
马,那马脚下一拐,把那人摔下地来。
那人也着实好功夫,半空中腰里发力,双足稳稳落在地上,嘴里大骂,牵着马走了
几步,那马一瘸一拐的,正是刚才傅破干的好事。那人道:“定是来时这马把腿给扭了,
到现在发作起来。”
傅破听的暗暗好笑,心中道,正是、正是。
儒装者道:“算了,你和刘剑同乘一骑。”
傅破一直想看一看这儒装者是何模样,可角度总是让傅破看不见他的脸,直到四人
绝尘而去。
傅破跳进清澈的湖水中,狠狠的喝着甘冽的湖水,好好洗了个澡,感觉也比先前好
的多,总算身体里有了点力气,可要完全复原还没那么容易。
当晚傅破折了些木头,以他此时的功力,钻木取火毫不费力。
晚上绿洲上气温冰寒,一人一马围在火堆旁,马仍冷的发抖,傅破却没太大的不适。
傅破不断的给马按摩受伤处,能量通过他的手流进马腿。傅破不知这样做是否有好处,
但好象以前看的武侠小说中高手们总是这样疗伤的,自己现在不也成了高手了吗?
马儿似是知道傅破在给他治伤,对傅破表现得极是亲热,时时伸出舌头舔傅破,可
怜它却不知把它害成这样的正是眼前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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