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宝刀
三十三

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七天之后,何凌风又学会了一套比红袖刀法更精妙得多的风雷刀法。 同时,他也明白,胭脂宝刀跟冷家的渊源和来历, 原来胭脂宝刀系前古仙兵,其原主于飞升之前,连同一封遗柬,一并封存于黄山桃 花坞的一处天然石洞中,以待有缘人发现。 距今一百五十年前,当时的金刀大侠冷于冰游黄山时,偶然发现,使冷于冰成为一 代刀圣。 但冷于冰淡泊名利,并于原刀主所留遗柬中悟透人生,虽然被武林同道尊为刀圣, 反而举家遁隐,不过问江湖恩怨,并留下遗柬,世代遵守。 因此,百年来,武林中人已不知道武林中还有这么一个怀有无敌刀法的世家,更没 有人知道胭脂宝刀是由何而来的了。 何凌风、唐小仙两人练成风雷刀法之后,立即在冷夫人的指示下,偕同冷玉珠向飞 虎寨进发。 迷谷则由新任首席长老白姥姥代为主持,同时,冷夫人也以特别贵宾身分,在迷谷 坐镇。 由于没有后顾之忧,虽然此行任重道远,但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三人,却都 轻松愉快,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经过七天的相处,冷玉珠已不再害臊而自然得多了,何大哥、何大嫂叫得满亲热的, 有如一家人。 由迷谷去飞虎寨约三百里。 以目前这三位的脚程,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的工夫,就足以赶到而有余。 但他们并未快马加鞭,事实上,他们也没有骑马,是安步当车。 而且,还是走走停停,完全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悠闲姿态。 更且,三人都是本来面目,一点都没有加以掩饰。 所以,由清晨出发到傍晚,才走了不足五十里,就在一个叫刘庄的村镇上落店了。 未晚先投宿,是谨慎的旅人应该遵守的格言之一。 像何凌风等这三位,居然也傍晚就落店,似乎有点谨慎得太过分。 但事实上,却还有比他们更谨慎的旅人。 因为,这家名为八方客栈的十个房间,已被更先到的客人占去八间。 何凌风等人别无选择,只好就仅剩的两间安顿下来。 还好,两个房间是联号,凌风独住一间,唐小仙、冷玉珠两人合住一间。 其他八个房间虽然都住了人,但都是房门紧闭,何凌风等人并未看到,住的是一些 怎样的人。 不过,那也不要紧,很快就有人告诉他们了。 提供他们消息的,是八方客栈的小二。 这位店小二,可真是“此马来头奇大”,竟然是武林三府之一的岭南香云府主人 “太阳刀”费百龄所乔装。而实际上,这家八方客栈,也就是迷谷的人在暗中主持。 费百龄借送茶水的机会递了一个纸团儿给何凌风,并挤了一下眼睛。 何凌风打开纸团儿,飞快地浏览着,一面以普通语声问道:“嗨!小二哥,这刘庄 中,有没有北方口味的小馆子?” 费百龄含笑答道:“有,这儿的京都小馆,就是道地的北方口味。” 何凌风接问道:“京都小馆如何走法?” 费百龄道:“出小店大门向左,大概百来步,再一个左拐,就可以看到。” “谢谢小二哥!”何凌风向唐小仙、冷玉珠两人使了一个眼色,道:“走,咱们先 去祭五藏庙。” 何凌风要祭五藏庙是假,赶着去救冯婉君母子俩才是真。 冯婉君母子俩被软禁的地方,就在刘庄东郊的一栋农舍中。 其实,冯婉君母子俩倒是颇受优待的,除了特别替娃儿请了一位奶妈之外,另外还 有一位专供使唤的小女孩。 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住了大小四个人,未免太挤了一点。 同时,冯婉君功力被封闭,行动上也受到限制。 这情形,不明白内情的人,一定会感到困惑,那复仇者和童淑贞两人劫持冯婉君母 子俩,究竟有何目的? 当何凌风等人到达那农舍前时,人数由三位变成了七位。 除了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之外,增加的四位是迷谷的另两位长老张姥姥、午姥 姥,和两位蓝边使者。 农舍外,当然有负责看守的高手,而且还是双岗。 但凭何凌风等人的阵容,随便派出一位,举手投足之间,那两个高手就没法动弹了。 当冯婉君见到何凌风等人时,高兴得一把将唐小仙抱住,道:“你们怎会找到这儿 来的?” 唐小仙乘机替她解开被封闭的“气海穴”,让她恢复功力,一面娇笑道:“说来话 长,大艘还是由两位长老陪同,先回迷谷,再由两位长老告诉你吧!” 冯婉君一面活动着筋骨,一面苦笑道:“其实,我除了功力被封闭之外,并未受苦, 那复仇者也并不太坏,他还视先夫为救命恩人,并要帮助我重整天波府的雄风哩!” 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唐小仙只好截断她的话道;“我的好大嫂,这些, 我们都知道,那复仇者马上就来,你还是赶快回迷谷去吧!” 不远处,有人接口冷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话到人到,微风飒然中,那复仇者已卓立五丈之外。 何凌风身形一闪,已拦在那复仇者身前。 冯婉君疾声说道:“小何,你不是他的敌手!复仇者,我不许你再杀他们中任何一 个人。” 唐小仙以传音功夫说道:“我的好大嫂,你别穷紧张好不好?” 那复仇者却冷笑道:“不好,我这个人一向是恩怨分明,目前这些人,除了你是我 的恩人夫人,我必须保护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仇敌,对仇敌,杀无赦!” 话落刀起,寒芒一闪,风雷陡发,竟然一起手就是风雷刀法中的精妙绝招。 冯婉君俏脸大变,并发出一声尖叫。 但她惊呼一声之后,却愣住了。 因为,面对那雷雷霆万钧攻势的何凌风,竟然沉稳有如泰山地,一面见招拆招,一 面朗声说道:“这一招应该偏右三分,这一招出手太慢,这一招又太快了一点……” 这不是搏命,倒很有点师父给徒弟畏招的味道。 那复仇者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 冯婉君的美目睁很大大的,几乎怀疑自己是在作梦。 何凌风朗声笑道:“复仇者,你简直糟蹋了这套冠绝古今的风雷刀法。哟!现在, 你瞧我的……” “刷刷刷……”地一连九刀,将复仇者逼退九大步。 隐隐雷鸣、呼呼风声中,又传出何凌风的一声劲叱道:“撒手!” 那复仇者可真听话,“当”地一声,手中长刀挥落地面,何凌风的刀尖却抵着他的 左胸。 冯婉君惊呼一声,道:“不要杀他!” 何凌风含笑接道:“大嫂,我不会杀他,而且,当众承诺,连这一次在内,我可以 饶他三次不死。” 冯婉君长吁一声,道:“小何,谢谢你。” 那复仇者却冷笑道:“你最好是现在杀了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莫及。” 何凌风回刀入鞘,淡然一笑道:“我何某人言出必践,说过饶你三次不死,就一定 会实践。” 接着,神色一正,道:“我为什么要饶你三次不死,你知不知道?” 那复仇者冷哼一声,道:“那是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何凌风道:“你会有兴趣的,简单地说,我对你太了解,我敬重你是一个恩怨分明 的男子汉。” 那复仇者道:“你了解我一些什么?” 何凌风道:“包括你的姓名、来历,跟迷谷结怨的经过,和杨子畏大侠救你性命的 经历。” 那复仇者摇摇头道:“我不信,因为,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些的,只有童姥姥一个 人而已。” 何凌风笑笑道:“你应该相信事实,现在,你姑且听听,你,复姓上官,名天佑, 是黑道巨击之一‘赤发灵官’上官锦的独生子……” 上官天佑截口讶然道:“你怎会知道这些的?” 何凌风笑笑道:“我没有说错?” “没错。” “那么,让我说完之后,再一并告诉你……十年之前,令尊死于迷谷前任谷主的红 袖刀中,所以,你立志要为令尊复仇,并千方百计偷得离火岛岛方的辟火珠,闯冰宫、 火窟,学习迷谷的红袖刀法,这一切,对不对?” “对!” “可是,当你进入冰宫之后,却被红袖刀法的神奇而入迷忘神,陷入冻毙边缘而不 知觉,也是你命不该绝,当时,比你稍先进入冰宫的天波府主人杨七郎杨子畏,尚未断 气,神智也很清醒,勉提残余真力,大喝一声,才把你由死神手中抢救回来。” 上宫天佑苦笑道:“我几乎怀疑你,当时也在冰宫中?” 何凌风娓娓地接道:“所以,你藉着辟火珠闻出火窟之后,就被离火岛岛主所擒, 不但辟火珠被追回,红袖刀法被迫传授,人也被软禁,故一直到现在,你才开始实践快 意思仇的行动。” 上官天佑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何凌风又道:“至于你跟童淑贞的勾搭,还是最近三个月以前的事,童淑贞居心叵 测,早已暗中在外面调教一批年轻高手,并跟飞虎寨主黄飞虎结盟,而令尊生前又是黄 飞虎的死党。所以,你们三方面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才形成目前的局面……” 话锋一顿,又注目问道:“我说的有没有错?” “没错。”上官天佑苦笑着接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何凌风道:“原因很简单,这是在七天之前,让你灰头土脸的那位青衣妇人告诉我 的。” 上官天佑道:“那位青衣妇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何凌风道:“这些,我不会告诉你,目前,我只能提醒你一声,知己知彼,才能百 战百胜,以你我双方的情况来说,姑且撇开邪不胜正的道理不谈,光是气势上,你们已 显然落了下风。” 上官天佑截口冷笑道:“未必见得。” 何凌风正容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但我不能不告诉你,你如果执迷不悟;那绝 对是死路一条。” 上官天佑冷笑道:“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一息尚存,绝不放弃复仇 的行动。” 何凌风道:“我已经说过,我会饶你三次不死,所以,我现在不会杀你,但我必须 提醒你一声,冤仇宜解不宜结,何况,令尊生前罪孽……” 上官天佑截口怒喝道:“别跟我说教!” 何凌风苦笑道:“好,我的心意已尽,听不听全在你一念之间,请吧!” 上官天佑冷冷地一笑,转身疾奔而去。 何凌风转向冯婉君道:“大嫂,请立即随午姥姥等人回迷谷去。” 冯婉君接问道:“你不回迷谷?” 何凌风道:“我们这几人,还另有任务。” 冯婉君美目一掠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人,正容说道:“好,我预祝诸位马到 成功。” 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三人,现在真的光顾了京都小馆。 京都小馆的菜看也的确是道地的北方口味,这一顿晚餐可以说是吃得相当舒服。 当他们三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八方客栈时,等在门口的“小二”费百龄,却飞 快地向何凌风挤了三下眼睛。 何凌风还没弄清对方那暗示的意思,大厅内已有人向着他邪笑道:“哟!好漂亮的 花姑娘……” 另一串破锣似的语声道:“你小子一个人带两个花姑娘上客栈,怎么应付得了,来, 分给大爷我一个……” 另一个道:“我要那个穿红衣的……” 邪笑声中,两个彪形大汉,以饿虎扑羊之势,分别扑向唐小仙、冷玉珠两人。 “鼠辈找死!” 清叱声中,同时传出两声脆响,两个彪形大汉各自挨了一记耳光,踉跄退后五大步 之后,一屁股跌坐地上,“哇”地一声,被打掉的牙齿和鲜血,一起喷了出来。 “锵锵”连响,另外三个亮出刀剑,和身飞扑,并怒叱道:“臭娘们,好狠的手 段……。” 原先那两个挨揍的,也飞身而起,挥刀进击,并切齿恨声道:“臭婊子,老子活劈 了你!” 唐小仙冷笑一声,道:“你娘才是臭婊子。” 冷玉珠却是闷声不响,手脚兼施,也不过是三两下子,五个彪形大汉,给“定”住 了两对半。 也直到这时候,其中一个才骇然问道:“你……你们是迷谷来的?” 何凌风含笑说道:“你总算开窍了。” 那彪形大汉脸色一变,道:“谁是唐小仙?” 何凌风煞有介事地一叹,道:“飞虎寨派出你们这样的饭桶来做先遣人员,我看黄 飞虎注定要变成死老虎了。” 那彪形大汉更是目射骇芒,道:“你……你早已知道我们的来历?” 何凌风含笑点头,道:“可是,很可惜,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先到这儿来丢人现眼 的。” 门外有人冷笑道:“以上驷对下驷,你觉得胜得很光彩?” 说话的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青衫文士。 何凌风扭头一笑道:“我是一点都不觉得光彩,对了,阁下应该算是飞虎寨中的上 驷,对不对?” 那青衫文士道:“在下不过是一个跑腿传话的。” 何凌风道:“堂堂飞虎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军师,居然变成了跑腿传话的,阁 下可真够谦虚啊!” 原来青衫文士就是飞虎寨的军师牟浩然。 牟浩然不但工于心计,诡计多端,武功也是飞虎寨中仅次于寨主黄飞虎的高手。 牟浩然一征,道:“居然知道在下的来历,高明。” 何凌风笑笑道:“高明二字出自你牟大军师之口,这回,我应该感到很光彩了。” 牟浩然道:“阁下就是迷谷的驸马爷,何大侠?” 何凌风道:“在下就是何凌风,可不是甚么何大侠。” 不等对方接口,又道:“阁下要传些甚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牟浩然道:“很好,敝上说,今夜三更正,镇东山神庙前,恭候诸位侠驾。” 何凌风道:“好!在下等人准时赴约,这儿的八位贵属,也请一并带走。” 扬指凌空连点,被“定”住的五个彪形大汉,立即恢复活动,在牟浩然的招呼下, 偕同另外三个,一起离去。 目送对方九人离去的背影,何凌风口中却向费百龄问道:“费大侠,有没有童淑贞 的消息?” 费百龄道:“目前还没有,至于飞虎寨方面,来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个。” 不远处,传来金红玉的语声道:“我们的人也不少呀!” 话到人到,金红玉、金蓝玉、费明珠,率同四位蓝边使者、四位白边使者一起赶了 来。 唐小仙含笑问道:“你们怎么也赶来了?” 金蓝玉含笑答道:“我们是奉冷夫人之命,前来摇旗呐喊,以壮军威的。” 费百龄呵呵一笑道:“现在,我们的人也的确不算少了,但我要提醒诸位,黄飞虎 的脑袋,我已经订下来了,待会,谁也不能抢我的生意……” 今夜,月朗星稀,视界很好。 三更正。 山神庙前的草坪上,正邪双方壁垒分明,相距十丈,严阵以待。 一边是以何凌风、唐小仙、冷玉珠等人为首,一共十五人。 另一边是以飞虎寨主黄飞虎、童淑贞二人为首,一共二十九个,人数方面几乎比何 凌风这边多出一倍。 黄飞虎年约四旬,身材高大,站在那儿,就像一座铁塔,显得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何凌风这边,连费百龄在内,一共才两个男人,阴盛阳衰,令人发嘘。 但黄飞虎那边,也有八个劲装佩刀的女郎,那是童淑贞暗中所调教出来的助手。 黄飞虎那铜铃似的精目,在对方阵容中一扫,然后注视着费百龄拈发微笑道:“山 不转路转,费百龄,咱们又碰头了。” 费百龄冷冷地一笑道:“多年旧账,今宵,也该好好地结算一下了。” 黄飞虎道:“反正咱们两人中,必然有一个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你划下道来 吧!” 费百龄道:“今宵,本来是迷谷唐谷主清理门户和冷姑娘收回胭脂宝刀之争,轮不 到我来划道,但承唐谷主和冷姑娘抬举,决定由我代表发言,所以,我也只好勉为其难, 强行出头。” 话锋略为一顿,神色一正,道:“不论是清理门户,收回宝刀,以及你我之间的结 算旧账,都是当事人的事,也是双方首脑人物的事,不须牺牲无辜的人命,所以,我们 这边,只由唐谷主、何老弟、冷姑娘和我出场,至于贵方如何安排,我不便越组代疤, 请自行斟酌吧!” 黄飞虎点点头,道:“好,我同意,这第一场,就由咱们两人先算旧账吧!” 但牟浩然抢先而去,道:“寨主,有道是打旗的先上,这一场,由属下代劳吧!” 黄飞虎目注费百龄道:“阁下同意吗?” 费百龄冷笑道:“姓牟的自己要找死,我乐意成全他。” 牟浩然抢先发动,寒芒电掣中,并连声冷笑道:“费百龄,别以为你那‘烈焰十三 斩’了不起,我牟浩然可没把它看在眼中。” 牟浩然使的是青钢长剑,剑招奇诡、辛辣、又快速,接连十八剑,将费百龄迫退八 尺开外。 费百龄退过八尺之后,展开反击,层层刀浪,放射着炙人的热气,就像他的刀上有 烈焰放出一样,接连五刀就将对方迫回原位,并冷笑道:“眼高手低,真教人失望。” 牟浩然没作声,且战且退中,脸色却并不惊慌,而是一片狰狞的神色。 这时,费百龄的“列焰十三斩”,刚好使到最后一式“北海斩蛟”,刀化千锋,像 渔网似地向对方“网”了下去。 那刀光,那无形的烈焰,招招都令人惊心动魄。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一声惨嗥,刀光剑影齐敛。 牟浩然左胸中刀,鲜血狂喷中,徐徐地倒了下去。 费百龄虽然杀死了对手,自己也付出相当的代价——他的右肩和左臂都钉着一支袖 箭,而且显然是见血封喉的毒箭。 就这刹那之间,他的脸色一片青惨,人也显得摇摇欲倒。 何凌风、费明珠双双抢出,将他扶住,费明珠并尖声惊呼道;“爹!” 费百龄惨然一笑,道:“丫头,别哭,趁爹还有一口气在,让我替你的未来安排一 下……。” 这时,何凌风向黄飞虎历声说道:“黄飞虎,交出解药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黄飞虎冷笑道:“你饶我不死,你以为你是谁?” 费百龄长叹一声道:“何老弟,别浪费时间,牟浩然的‘追魂袖箭’是没有解药 的……也是我命该遭劫。方才……求功心切,竟然忽略了这一点……现在,都不用说了, 只请你……”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何凌风、费明珠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断断续续地道:“……好 好……照顾我这……可怜的女儿……” 何凌风不加思索地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费百龄苦笑了一下,道:“谢谢你……珠儿,现在爹……完全放心了……” 最后“放心了”三个字,微弱得几乎不易分辨,人已含笑而逝。 “爹……” 费明珠悲呼声中,何凌风已走向黄飞虎面前,冷笑道:“请!” 黄飞虎笑问道:“你这是代表你已死的老丈人,跟我算旧账?” 何凌风一怔,道:“你说什么?” 黄飞虎道:“你的老丈人才咽气,自己承诺的事,就忘记了。” 何凌风方才于悲痛中未加思索,就答应要好好照顾费明珠。现在,经黄飞虎这一提 醒,这才省悟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已经有了唐小仙、金红玉两房妻室,怎能再去照顾费明珠哩? 因此,他当场愣住,作声不得。 老奸巨滑的黄飞虎,所以在此时此地说出这样的废话来,为的就是要造成目前这机 会。 因为,他冷眼旁观,已经看出何凌风方才对费百龄的承诺未经大脑考虑,才故意以 这话题来促成何凌风的阵前疏神。 现在,机会来了,黄飞虎又岂肯轻易错过。 也就在这当口,唐小仙、金红玉几乎同时震声大喝,道“风哥,小心!” 惊呼声中,黄飞虎手中的狼牙棒已经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砸下。 何凌风在惊险万状中,避过对方的突击。但已经抢得先机的黄飞虎,却是得理不饶 人的,一棒紧似一棒,也一棒快似一棒,精妙绝招连绵使出,迫得何凌风手忙脚乱地连 连后退。 何凌风之所以表现得这样差劲,有两个原因。 原因之一是,面对黄飞虎这样的强敌,不该临阵疏神,失去先机。 原因之二是,黄飞虎的狼牙棒不但是重兵刃,长度也比何凌风的刀要长出二倍以上。 加上黄飞虎人高马大,在抢得先机之下,一经施展开来,不但使何凌风没有还手的 余地,连闪避也闪避得惊险万状。 这情形,黄飞虎高兴得眉飞色舞地呵呵大笑,一旁观战的唐小仙等女娃儿,却是忧 形于色,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倒是冷玉珠相当镇定,一面目注斗场,一面悄声说道:“诸位莫紧张……现在好 了……。” 现在是好一点了。 何凌风不但已稳住劣势,同时也能伺机攻击了。 不过,还是守多攻少,他的偶尔反击,也全是仗着身法的灵活和刀招的玄妙。 但何凌风所能扭转的劣势也仅止于此。 双方缠斗了百来招,仍然是没法扳回完全的均势。 黄飞虎眼看自己胜券在握,禁不住又呵呵狂笑道:“何凌风,你顶多再支持一百招, 然后,你那些花不溜丢的女娃儿,就都成为老夫的压寨夫人了。” 何凌风截口一声,怒叱道:“放屁!” 话声中,何凌风大发神威,攻出三招,三招都是红袖刀法中的精妙绝招。 但搏斗场中,双方功力相当时,兵刃长短,对胜负有决定性的因素。 目前,何凌风就是吃了兵刃短的亏。 所以,他那奋力攻出的三招,仍然无法扭回劣势。 这时候,冷玉珠忽然扬声说道:“何大哥,隔山斩牛……” 话声中,冷玉珠手中的宝刀,已脱手向何凌风投过去。 “隔山斩牛”是风雷刀法中的绝招之一,而且也是对付长兵刃的绝招。 但施展“隔山斩牛”必须双刀在手,连环使出,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何凌风会风雷刀法,目前老是处于劣势之下,他也正想以单刀冒险一试。 所以,冷玉珠的宝刀来得正是时候。 何凌风左手接过冷玉珠的投射过来的宝刀,精神一振地,朗声大笑道:“大妹子, 谢谢你!” 笑语声中,风雷之声大作,两把刀先后脱手飞出,一把环飞半匝,攻向黄飞虎背后, 后发的一把却由三丈多高的半空,以迅电奔雷之势,凌空下击……。 黄飞虎挥舞着狼牙捧。想将两把宝刀砸飞。 但那两把宝刀好像具有灵性,不但快如电掣,而且还能避实就虚,乘隙而入。 黄飞虎手忙脚乱中,顾得头顶,却顾不了背后。 事实上,他连头顶也顾不了,尽管他闪避及时,躲过了头顶要害,却被削下右耳, 砍中肩头。 而后面的那一刀,也不过是以瞬间之差,插入他的“灵台”大穴。 惨呼声中,何凌风飞身补让一脚,将黄飞虎那高大的身子踢飞三丈之外。 就当黄飞虎毙命的同时,唐小仙忽然飞身而起,并大喝一声,道:“叛徒,留下命 来!” 原来童淑贞眼看飞虎寨的头头先后毙命,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上官天佑,又杏无音讯, 心知大势已去,再不见机,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乘着黄飞虎倒毙的同时,准备开溜。 不料,唐小仙一方面关注个郎的战局,同时也在兼顾童淑贞的动静。 当她看到童淑贞目光溜转不定时,也忖知对方的意图。 因此,童淑贞身形才起,唐小仙已后发先至,一刀将童淑贞逼落地面。 童淑贞手横胭脂宝刀,冷笑道:“你以为老身伯了你?” 唐小仙也冷笑道:“别说废话,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童淑贞也苦笑道:“是那两条路?说说看!” 唐小仙道:“第一条路,乖乖地交出胭脂宝刀,我可以不究既往,从宽发落。” 童淑贞笑问道:“如何一个从宽法?” 唐小仙正容说道:“死罪可免,但必须废除功力。” 童淑贞冷笑道:“你真够仁慈……” 唐小仙也冷笑道:“你如果不识抬举,第二条路就是死路。” 童淑贞道:“你忘了迷谷祖宗遗留下来的规矩,长老即使犯法,也不至于处死的。” 而且,恕我夸下海口,目前,即使你倚仗人多势众,也不是我的敌手,更不用谈什么杀 死我的狂言了。 唐小仙道:“你已叛离本谷,不配谈迷谷规矩,而且,我也不会亲自出手杀你,更 不会倚仗人多势众……” 扭头向冷玉珠一笑道:“大妹子,现在是你收回宝刀的时候了。” 冷玉珠比唐小仙小一个月,比金红玉更小了一岁半,所以,在金红玉、唐小仙两人 面前,她都只好屈居为“大妹子”了。 冷玉珠娇应一声,也没见她提气作势,十来丈左右的距离,一跨步之间,已手横宝 刀,俏立童淑贞面前。 虽然冷玉珠并非有意焙耀,但这轻描谈写地露出的这一手绝代轻功,却使得童淑贞 老脸为之一变,人也不自觉地退了一大步。 童淑贞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老羞成怒地向唐小仙叱问道:“你这是什么意 思?” 已经退到五丈外的唐小仙,含笑反问道:“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童淑贞道:“你是说这胭脂宝刀本来是这小丫头的?” 唐小仙道:“是的!难道上官天佑没有告诉过你?” 童淑贞道:“上官天佑告诉我什么?” 唐小仙道:“自然是有关胭脂宝刀的来历和他自己受挫的经过。” 童淑贞脸色一变,道:“没有,我已经有六天多没见到他了。” 唐小仙笑笑道:“那我只好再说一遍啦!” 她简略地将上官天佑受挫于冷夫人和何凌风两人手中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童淑贞一脸冷漠地听完之后,才自语似地说道:“这就怪不得他不好意思来见我 了。” 唐小仙又道:“童淑贞,你既然知道胭脂宝刀中,刀柄藏有风雷刀法的秘密,按说, 你也应该知道它的真正来历才对。” 童淑贞答非所问地道:“这个年轻娃儿,应该不是冷夫人?” 唐小仙道:“当然,她是冷夫人的掌上明珠。” 童淑贞冷笑道:“唐小仙,你应该明白我的个性,我这个人一向就不信邪,就算是 冷夫人自己来,我也要斗斗她,目前,不过是她的女儿,我更非斗斗她不可。” 冷玉珠截口苦笑道:“我看,你还是信邪的好,如果是我娘,你还不会死,现在是 我,一经交手,就算我想不杀你也不行。” 童淑贞冷笑道:“这么说,你比你娘还要高明?” “不不不……”冷玉珠苦笑着接道:“我娘的刀法已达到以意克敌之境,可以收放 自如,我可不行,一经放开就收不住,记得一个月之前,碰上一个叫什么九指头陀的坏 蛋,我娘为了让我增加一点临敌经验,要我出手教训那斯,但不许杀人,结果,五招之 下,我就把那斯杀死了……” 说到这里,她很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当时我娘还埋怨了我一顿。” 在一个即将作生死一搏的强敌面前,将自己毫无临敌经验的缺点,娓娓地说出来, 这在江湖上,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听到的鲜事。 因此,童淑贞既感到好笑,又暗地震惊! 好笑的冷玉珠的幼稚、无知。 震惊的是冷玉珠的身手高绝。 因为,那个被冷玉珠五招之下杀死的九指头陀,并非等闲人物,童淑贞心里明白, 如果让她去杀九指头陀,即使是五百招,也未必能杀得了。 童淑贞虽然感到又好笑、又震惊,同时却也增加了自信。 她深信,凭自己丰富的经验,加上已练成了对方的风雷刀法,再加上自己已拥有无 坚不摧的胭脂宝刀,去对付一个有如一张白纸的少女,即使退一步说,至少也该自保有 余。 当童淑贞心念电转,何凌风等人却为之啼笑皆非之间,冷玉珠又道:“所以,你还 是自动将宝刀还给我比较好。” 童淑贞阴笑道:“我也想将宝刀还给你,可是,宝刀它自己不答应……” 话声未落,寒芒连闪,风雷之声大作,冷玉珠已被圈人一片绵密的刀幕中。 风雷刀法配合胭脂宝刀,再配上童淑珍数十年修为的内力,使将开来,真有使山河 变色的威力。 这情形,不由使一旁掠阵的何凌风等人,暗中替毫无临敌经验的冷玉珠捏了一把冷 汗。 说实在的,何凌风等人虽然对冷玉珠的身手深具信心,但对她的精纯和幼稚,却实 在不放心。 何凌风等人本来也不想让冷玉珠去对付童淑贞的,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那完全是 冷夫人的意思。 不过,何凌风等人暗中在紧张,真是白费了。 前后也不过是二十来招的工夫,风雷交作声中,忽然传出冷玉珠的惶急语声,道: “快退,快退,我……我已经收不住手了……” 这简直是笑话嘛! 何凌风心情为之一宽,他身边所有的娘子军,忍不住全都笑出声来。 连伤心乃父惨死、满怀悲痛的费明珠也不例外。 不过,费明珠的笑,是那么凄凉,那么无奈。 一片娇笑声中,冷玉珠又道:“糟了……我又杀了一个人!” 是的,她又杀了一个人。 被杀的,当然是童淑贞,而且是一刀砍掉了脑袋。 冷玉珠目注那手足犹在抽搐着的童淑贞的无头尸体,忽然掩面发出一声惊嗥! 何凌风拾起胭脂宝刀,交给冷玉珠,并拍拍她的肩膀道:“大妹子,现在胭脂宝刀 已物归原主了。” 然后,又将黄飞虎、童淑贞所带来的人训了一顿,要他们立即赶回飞虎寨,遣散徒 众,做一个安分的良民,他自己也将随后赶去,亲自监督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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