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终于渡过!
黎明带来丁惨淡的宁静!微风拂过沼边水草!格曳如躬!
水面明亮如镜,映显着云天,时起轻皱!
它若有智,似乎已呈现悲愁。
有一片空地,围在水沼里面,像是个湖心岛屿似的,辽人的蓬车集结在那里,这便
是他们的大后方!
车中除了生活物品之外,大半是老弱妇孺、重伤患的武土们!是些不能参加战斗的
人员,普通军士们,弓弩在手,皮盾罗列,扼守水沼与水沼间的通路!
水沼之前,弯庐是也,所有精通技击的武士在此防守!
他们都不是寻常士卒,个个武功高强,此时,都在帐内闭目养神,打坐运功!
只有几个负责惊戒嘹哨的好汉,在踏着方步,四处闲荡!
因为不是正式军旅交绥,而像是帮会比武火拼,所以他们也放开纪律,恢复了江湖
中人的本来面目,粗犷不驯;我行我素!
在王帐里——
耶律大石红光满面,披挂整齐,全神以待,虎目顾盼处,总是瞄向挂在帐柱上的
“龙须天胡刀”,并有牌肉复生之感!
他奇迹似的复元,是一大秘密,除他女儿之外,再无别人知晓!
耶律芝华精神倍加抖搂,骑马在各处巡视,表示出自己必胜的信心!
但,也时时以手遮目,打个眼蓬遮阳,迢望东方天际尽处,有无情况发生!
她知道今日之战,乃是国被族灭的逃亡中最大的考验,或者全军覆没,或者解决了
这最后的忧虑——步向坦途!
巴都也四处在照料,走过公主的黄帐时,总投下轻蔑的眼光,昨晚虽已领教见识过
了这“汉人”的身手,那是令他既慕且妒!
他就住在这里,从沙堆里拣上来的“狗”,居然想吃他的“天鹅肉”,是可忍,孰
不可忍!注意了大半天,也不见动静,不知在于什么?
辽营——静悄悄,只有临时挂起的一些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呻吟,如哀号!
卯时过了,如果他们还知道时刻——
不安的情绪与时俱增,最难忍受的就是“死”前的煎熬;远不如早些来了的好过!
有人不安的敲打兵刃,“当!当!”作响!
单调沉哀,像是棺下钉!
午时;日正当中!
天际浮现两个小黑点,飘浮着越空而来,那是金人的“碧日金雕”,空中搜索!
辽人们心头一震付道:“来了!”
不果,这两只大乌;只在空中远远的“嘎!嘎!”惊鸣!不敢翅掠辽人阵地上空!
再过片刻,东方之极边处,突出一线黑痕,极缓缓的移动接近!
但任何有经验的老手,皆知道,那来势疾如闪电飞矢!
“金狗有那里!”
拉提尖声狂叫着!
遇事大惊叫怪是他的老毛病,不死是改不掉的,不过,他的技击身手尚不错:
顿时——
惊恐和绝望,像一场瘟疫横扫过整个营区,蓬车中的有些稚子哀啼!闻之酸鼻,武
士们纷纷奔出穹庐,严阵以待了!”脸色肃穆,咬牙凝目着,来分析金狗共来了多少人
马?
耶律芝华驰马奔向王帐,经过拉提身前时,怒目而视,但没有向他挥鞭子!
王帐里,耶律大石神态肃然,慢倏斯理踱到柱下,眼凝神光,微微一笑,解下他的
“龙须天胡刀”,挂于身畔:
而在另一个帐里!
杨士麟按兵不动,依然故我躺在毯毡上,以手抚沙,自言自语道:
“来了,终于来了!”
这时,黑线变成金点,约略有百余骑之多,兵刃映日,尘头滚滚,蔽空掩地!
辽族的好汉,长于马战的,各自长戈,斩马刀在手,跃上马鞍!
习于步战的,嫌马匹累资,只自严阵以待,提铁盾、提短刀!
后面的士卒,亦叩箭在弦——
蓬车里的妇孺哀哭之声被禁止了,战栗着将头伸出莲外探看!
她们除祈求上苍保佑她们的父兄、夫子来战胜敌人之外,她们还能作什么?
只一瞬间,两军相对不及百丈!
金人之服饰兵器清晰入目,在辽人眼中,个个皆是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嘴来吃人
的魔鬼!
耶律芝华看看是时候了,在王帐前下马!
辽族的武士们讶然不解其故!
少时——
耶律大石——“刷”地一声,掀开帐幔,站在阳光之下精神奕奕,神威凛凛!
辽民的武士们不敢自信,揉目细看——
这是他们熟悉的王爷呀,一族之长,领导他们抗拒敌人的舵手!
顿时,戈刀高提,欢声雷动,三呼万岁!
声震天地,气吞山河!
耶律大石微领示意,跃上“麒麟驹”,在波浪般的欢呼声中,缓缓步向主阵!
耶律芝华步行随侍在侧,芳心甚是安慰,这一招对她民胞们的士气已提高了百倍,
她自己更认为,他们是这一场战搏厮杀的最后胜利者!
在乱军之中取敌首级,轻灵为主。简从为宜,她不愿骑马!
金人在驰骋之间,蓦听敌阵中鼓噪震天,不明所以!
难道是欢迎大军驾到不成?
为首那人,身穿紫衣对襟大马挂的花甲老翁,弓I吭呼啸,锐声震耳!
一声令下,金人骑士齐的勒缰;百只明驼,分为前后中三线,并排在辽阵之前!
好不壮观,毛纯膝长,一望而知是批健走的神兽!
骆驼号称:“沙漠之舟”!
明驼更是此中翘楚,凤毛鳞角,干中难选其一!
是以金人倾全国之力,亦仅得此数,因为坐骑不够,他们虽志在歼敌,却不能派出
更多好手来!
“飞骑队”,就是指的这批明驼,在沙漠里称王,百战百胜!
队中皆是武技颇高,称得上是响“当当”的脚色!
有头有脸的人物,亦不下十数人,名字不必细表,其中更有三名令人闻名头痛服丧
的人物!
其中有个汉人走狗,乃是名满燕赵的“龙门碎碑掌”尧索!
他曾随金国王族小王爷完颜奇上终南山夺宝,身手可想而知,在汉家江湖道上,也
称得起是二流的人物:
这时他和特巴古两人,临时衔命而来,目的物乃是“耶律芝华”这个辽国公主,小
王爷早有闻名,特使专请!
但在这“飞骑队”中,却屈居第三名!
另一个是“黑铁头”的第三徒,金木真,此人堂堂是金主座前十二红衣侍卫之一,
善使一只銮铃乾坤圈,是金国中有名的勇士;他是第二名!
高高骑在明驼上,位于尧索和金木真之间的紫衣老翁,便是托哈儿!
乃是这批“飞骑队”的统帅!
他技高恢尊,宠命优渥,身份还在“万夫长”之上,不亚于大将军!
论其功力,确亦有独到之处,“五行回风”与铁头尊者的“宿海幽风”是一路的!
掌力伤敌于无形,“貂步二十转”身法,更称一绝!
乃是关东武林中有数的叫得响字号的人物!
耶律大石看到——托哈儿赫然出现,表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头着实震惊!
“这老魔也来了,往昔也未必惧他,但是今日大创初愈,只怕招架不来!”
托哈儿凝目看清骑在盖世名马“麒麟驹”上的人,乃是何人——惊恐之情还在耶律
大石之上,骇然付道:
“这老匹夫,不是伤在国师手下吗?现在应该去死不远,怎生好端端的骑在马上,
莫非有异术不成?”
耶律大石见状“呵呵”大笑,其深厚的功力便表达出来了,不是盖的,更不是蒙混
的,问道:
“托哈儿小辈,面露恐惧之色,想是奇怪本王爷,康泰如恒吧!”
托哈儿夷然一笑,骂道:
“老贼休得卖弄口舌,今日必要你族灭于此!”
耶律大石辞色不改,淡笑自若道:
“天生德与余,本族当兴,金狗其奈我何?”
托哈儿勃然大怒,吼叫道:
“老贼可知天赐我主洪福齐天,已取得国土万里,奴仆百亿,你等已死无葬身之
地!”
说罢!紫袍一扬,身后武士已金刀出鞘,利箭上弦,完成了攻击的准备!
耶律大石公然不惧,嘿嘿冷笑道:
“小辈你敢以百骑之众,扰我军次,罪该枭首,孩子们!”
其左右武士发一声喊齐声道:
“末将在点!”
耶律大石,拂髯暴喝一声道:
“出两百骑,给本王“杀”!”
巴都振臂一呼:
“杀!”
辽族武士士气如虹,奋不顾身,冲阵而出.蓬车那边的士卒也呐喊助阵,鼓噪震威!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干戈映日,一片骚动!
金国只有百骑,虽然各各都是高手,但因辽军整然有序,便射出一阵利箭:
箭矢在高手面前不起作用,只将战局缓了一缓,旋即纷纷跃下明驼,弃弓扬刀,前
进扑杀!
两军终于对垒了,相互混战起来,乱杀乱砍—通!
耶律芝华拔出“巴图”,娇呼—声,代父出击了,柳腰一摆,纵身掠向托哈儿!
托哈儿垂目不动,端端正正骑在骆驼上,理也不理她!
身边的金木真,横身把她拦住,心中亦知此女并不易与,不敢轻敌,銮铃乾坤圈一
摆,嘴里喝道:
“小姐儿,大哥哥陪你玩玩,我家小王爷,特地接你入宫作伴!”
耶律芝华玉面含嗔,杏目露威,“巴图”匕首游龙一挥,白光一道,挟万缕沁人凉
风,刺向金木真:
金木真轻“啊”一声,銮铃乾坤圈,上下其手,右手上取耶律芝华面首,左手含劲
疾扫腰肋,铃声急响,如魔音起奏,扰人心魂!
耶律芝华使个“飞风惊龙”之式,“巴图”施风轮转,下挑上拨,“当!当!”两
声,轻点乾坤圈,一沾即退,疾如迅雷:
金木真但觉铃声一乱,铃底发出的万钧劲道,宛如泥牛人海,了无踪迹,不觉惊道:
“小妞扭儿!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手!”
一面收胸吐气,乾坤圈左右在手,比人家多了一件,故而有恃无恐,交叉成文,划
向耶律芝华的玉脸臻首!
这一招正是乃师黑铁头尊者得意之笔“画眉钩脸”!
耶律芝华见来势非凡,铃声震耳中,两只黑圈而在眼前晃动,干回百颤,令自己眼
花撩乱,不敢再拣“四两拨千斤”的便宜,单足斜跃而去!
柳腰三折,东风摆柳,欲擒故纵,才退更进,春旬纤指疾使“华陀探针”,点向金
木真“阳关穴”!
这一手使得出人意表,端的又惊又险;功力十足,劲发如矢!
金木真不敢大意,暴退三尺,避过匕锋,同时来个东施效颦,身形未定,出敌不意
骤然“铁虎扑羊”,取敌中胸,双圈袭向耶律芝华双乳!
“嘿嘿,摘个红枣儿尝尝!”
“死囚!……”
莽汉娇娃有攻有守,战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谁也不敢稍有分心,直把身外的恶
战置若阁闻!
那边——
巴都迎战尧索,正是将退良材,销株并较,尧索的武功掌力成名,为人谲诡掌法凌
厉,变化无穷,绝招“单掌碎碑”,名重江湖,力大无涛,非同小可!
等闲之辈,莫敢轻攫其锋,投效金邦,礼为上宾!
巴都则拙中藏巧,看若朴实无华,实则巧夺天工、那支呼延鞭,使来使去的,尽是
俗而又俗的臭招,不登大雅之堂!
诸如:“白鹤亮翅”“毒蛇出洞”“仙猿进果”“力劈华山”……
然而变招换式之间,每每出人意表!
尧索起初不知就里,好几次差点着了道儿,阴沟里翻船!
其余诸人满场驰走,聚合无常,胜负互见,血肉纷飞、惊心魂魄!
他们并非捉对儿厮杀,辽人有以一敌二.金人亦然!
各自凝神应战,赌命、赌技,无暇他顾,直杀得日惨云暗,鬼泣神号!
全场中无所是事的,只有双方主将,耶律大石和托哈儿两人!
都勒骑凝立,指挥若定,也不时含威对望,气吞河岳,怒发冲冠!
托哈儿发现有四名小将,迎敌之外,苦苦死守在耶律大石身侧,似乎游刃有余,大
半的注意力用在保护主帅身上,心下不由生疑,付道:
“老贼莫非有诈,伤势根本没有痊愈,出来压阵,只是装个幌子?”
于是右手指天,低喝两声——
场里状况,立时改观,金将纷纷边走边战,朝耶律大石蜂涌而去:
辽人出战两百骑,尽是年轻小将,冲力尚足,技艺不逮,死伤垒垒!
而金人多是沙场老将,搏战经验丰富,定力高信心十足!
初战之时,以人多为壮,保持平分秋色之局,后来伤残渐多,不足平衡战局了!
辽人虽然舍命以赴苦苦死缠,然而于事无补!
耶律芝华目赌心惊胆寒,付道:
“不好,金狗在对阵之际,来去自若,可是局面之危急,他们行有余力,人数虽少
而皆是精练之师,吾族亡矣
她稍—分心,便居于劣势,金木真趁虚而入,“銮铃乾坤圈”灿烂夺目,虎虎生威,
招式中还有些不雅的动作,来羞辱她!
比方说,他现在飞出一脚,就是踢入她的腹下那紧要所在——“撩阴腿”!
耶律芝华又羞又怒,飘身远扬,脚下略一沾尘,若不胜力,突然清叱一声,“乳燕
穿林”,外带“麻姑献桃”,怒惩恶徒,还以颜色!
因之,她也无力再注意旁边的局势了!
这是一场大场面的各自为政的战搏乱杀之局,惨烈之极!
耶律大石见敌兵一匝一匝将自己围困在核心,眼中神光四闪,好不吓人,却仍不亲
自动手,身旁的四个虎贞之士,死命力斗,一时之间,尚能固守阵角!
托哈儿面含笑容,远远看着,估量时辰已差不多了,却是苦攻不下!
其笑意渐渐隐去,换上了阴狠奸诈的面目,蓦然喝道:
“特巴古,忽拉听命,速取辽贼!”
特巴古第两人,本来是“完额奇”王子的贴身侍卫,臂力惊人,抗鼎托塔,视为常
事,一听主帅点将,奋其神威,狼牙棒锐不可挡!
一招“横扫千军”,刮起一股狂飚,叩飞数名辽将兵刃,火杂杂的,独拔头筹,一
鼓作气,三摇两晃己杀近耶律大石身边,挡者披糜!
辽人大惊失色,已呈固守不住阵角之势!
因为,在耶律大石身前,散列着十几个好手,间隙开来,秘密成阵!
表面上不易发觉,实则教人甚难突破,陷阵伤残多人!
且说特巴古人有点浑,这时心头狂喜!
他一向自承武功天下第三,仅次于铁头国师及“完颜奇”主子,去年在终南山上曾
吃过姚尼的亏,勉强把身份递降一级!
这回出征之战,亲见托哈儿露了一手,自认不及,于是屈居第五!
如今有幸奉命跟这辽国王爷过招,心头“咕噜”着道:
“可万万输不得,天下第六已经太没味了!”
想着,狼牙棒一挑,一招“老君炉倒”,沉逾山岳,砸向耶律大石的头颅,斜挥而
去,力出万钧,志在必得!
耶律大石见棒影如山罩下,“龙吟一声”,一口光映日月的“天胡刀”擎在手里,
顺手出刀一拨,便把特巴古连人带棒碰飞!
辽人见王爷神威凛凛,一个照面便劈败金狗一员猛将,海啸山崩般的合声叫:
“好!”
士气复振,煞气填膺,似乎每人功力也增加了二成,争胜之念,由然而生!
特巴古霉星高照,跌倒在丈外去了;背上还结结实实被人打落水狗,挨了一刀!
更不幸的是伤不致死,哀号着,急急站起来争命,边战边逃,背上血肉—片!
心付:完了!只能排名天下第七了,好个老小子,利害得紧!”
耶律大石一提缰绳,“麒麟驹”破空飞起,从诸将头上跃过,不用突围,便已出险,
怒马裂鬃,泼辣辣地直奔托哈儿而去!.
托哈儿勃然大怒,趋前迎敌,身形一纵间,便从明驼骑座上拔空飞出,扑袖鼓风,
盘旋于空中三匝!
引吭枭叫厉号,身似鹏鸟,右手如刀指地,发出最后的全面攻击令!
“指地令”一下,战况又是一变,双方武士孰强孰弱,顿时分明!
金将宛如得到神助似的,功力暴增一倍,本来以一敌三,战个不分胜负!
以三敌一的立刻扔走两人,剩下的一人,英勇奋战依旧!
只这一瞬间,金将便由少数反而空出十来个人手来!
多出来的金将一齐飞跃着,往水沼后的篷车群奔去,目的当然是要残杀辽人的老弱
妇孺,造成辽人的两面作战,扰其心神,迫使全面溃散:
辽人士卒早控弦相待,万箭如潮般涌出,封住通路!
金将徒呼负负,无可奈何!
水沼之上,虽然箭矢疏落,然而沼水深可及膝,飞跃不过去,且会凝滞身形;难保
不被箭矢射个前后对穿!
他们都裹足不愿冒险,由沼中挺进,得别寻他计!
箭簇之类乃寻常武器,只能阻绝这些江湖好手于—时,岂能阻挡他们以永久,僵持
盏茶光景!
金将闪开,对蓬车作包围之势,各自展开身形,把兵刃,舞个泼水不透,由四面八
方强行侵入!
耶律芝华、巴都等大惊,然而分身乏术,无能为力!
耶律大石苦苦撑住托哈儿攻势之余,见了这情况含泪付道:
“天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金狗也太狠毒了!”
眼看辽人的残卒老兵,妇孺稚儿便要惨作刀下之鬼!
突然——
有一个一脸大胡子的后生,队篷车轮下冒冒失失窜出!
巴都首先远远认得这人是那“汉人”杨士麟,忖道:
“他不是在黄帐里睡大头觉吗?”
一阵奇妙的感觉,出现在他心头,他是恨杨士麟的,认为这个“汉人”在公私两面
皆是潜在的敌人!
如今见他现身,骤生亲如同胞之感情,同仇敌忾,愿意同杨士麟化敌为友,这种突
来的情绪,使他精神高亢振奋!
凭空生出万钧力量,呼延鞭骤然生威,大大因窘了“龙门碎碑掌”尧索,令他自能
自保,而无力争胜了!
耶律大石以病后之身,迎战托哈儿,本来稍居劣势,这时骤见杨士麟之出现,救我
灭黎,胸头大石放下,再无悬心,灵台清明,内功立增,忖道:
“是天助我也!天赐神兵来至我族!唉!我早该想到还有他在!”
手中的“龙须天胡刀”生似通灵之物,感染到主人的愉快,更趋灵活,立刻对托哈
儿扳成平手,再无后顾之优,深信他能消灭来犯之敌!
耶律芝华更是心花怒放,喜兹兹的想道:
“果然他是貌冷心热的好人……他这个阴兵不只是百万雄师!”
心头一喜,“巴图”更是得心应手,翩若惊鸿,驰走如意,化为一朵祥云,环身不
散,把个金木真杀得连连后退!
杨士麟浑然不知自己的出现,给予辽人多大的帮助,简直是起死回生的神邸,一颗
定心丸!
辽人上下人等,心里对他的感激真是向他磕头都来不及!
早先对他敌视之人,大有人在,这时都惭愧的似心里有把刀,在自己扎下去!
不是么!看哪!
只看他一个飘飞,施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朝一员金将的手中雁翎刀伸去!
论他的手法,也非玄妙,只是快得出奇,一个照面,手到擒来!
那员金将原是两三个辽将料理不倒的猛将,如今便如小儿似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事,手上一空,楞在当场,想道:
“怎么搞的;遇到邪鬼了,刀呢?”
杨士麟没给这金将多少时间思索,反手用刀柄一叩;便把他送入水沼里!
辽人士卒打落水狗也十分在行!
有十几只箭向水沼中的金狗射去,立即血染水沼……那有活命之机!
杨士麟自己也没有时间思索什么,一掠十丈,朝接近蓬车最近的金将飘去,他不愿
令辽人的妇孺有一个人被残害!
这是他唯一的心愿,金人武士们太过份了,激起了他的侠心义胆!
金人忽拉,左侧丈余处出现,陡的一震,杨士麟左肩一晃便已赶到他的身侧——
忽拉在瞬间觉得这后生似曾相识,就是多了一大把黑子!
第二瞬间发觉自已小腹被人跟了一脚,腾空飞起,挣扎无力!
第三瞬间身落水中央,溅起水花万点四射开去!
第四瞬间自己真力已泄,身上已插入五、六支箭;再也爬不出来了!
杨士麟无暇管忽拉的死活,俊目视处,遥见蓬车群的另一角,有员金将,正烈着大
嘴,抱着狼牙棒扑近蓬车!
他恨极了这狗贼专找弱的欺,硬的怕,来残杀无辜,若容他一棒挥实了,蓬车中的
老少人等那有活命在呢?
忙不迭飞脚一纵,两个起落已堪堪赶上,没有令他遗憾终生!
巧得很!
这人竟是老相识,正是企图带伤立功的特巴古,又浑又狠毒的一个魔鬼转世的野种,
专喜欢残杀!
他一见天神乍降,惊恐之余,“呼”的一棒挥出,迎头痛击!
杨士麟手中夺来他们的雁钢刀一幌,刀棒交相接触,“铮”的一声清朗的金铁交鸣,
硬碰硬的接上了,火星射激出!
震得特巴古虎口发麻,创处激痛,虎吼一声,稍挫瞬又激出他的野性,凶悍的欲再
次拼搏!
杨士麟也是被他神力震了一下,不过,他是早有心里准备的,同时左手含劲抓去!
特巴古一见是寻常手法,方待拆解,无奈杨士麟手迅疾如电,岂容敌人有拆待化式
的时间耽误,早一把过,抛向水沼,突然想道:“这人好生脸熟……”
特巴古在水中争命,也是这般想着,同时也想到,他现在是天下第八了,有些悲哀
泄气,正在神智恍惚中!
有三支铁箭乘隙在水花飞溅中,也射入他的胸腹中!
他似一条脱水在岸的死鱼,张大了嘴巴在呼气!
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场一场的他熟习的杀戮场面,那些血肉分离前的百张哀痛,惊恐、
忿怒、气怜……的面孔来向他眨眼索命!
杨士麟一念未毕,远处蓬车外又有警讯迫得他不暇思索,反正他是个金狗就是了!
一名金将突破乱箭而到来,遂展开身形,狂风吹落叶般的飘了过去!
方待一掌劈去、右角又现敌踪,相距仍有两丈!
好个杨士麟,事急且从权,左手划个因儿,右手由圈中套出,施出惊世骇俗的:
“蜃沙神图”!
这是他练成此招,第一次在对敌之际用出,也只划了一个圈而已;下两个圈已来不
及了!
只见一股成形剑芒,宛如青龙吐水,白练一条由刀端冒出!
带着悦耳的清响,在两员金将伸出的兵刃上撞了一下!
可怜的两名金将,只觉一股锐如刀锋的金气到来,兵刃上受到雷霆一击,再也把持
不住,虎口并裂,马步浮动,两人碰头相撞,跌了个发昏第十一章 !
滚倒在沙地水沼边上!
两把雪花大砍刀,落地“铮”然,刀上留下一条鲜明的刀痕,扭曲而变形!
杨士麟亦自惊心,他并未用足全力,便有这般成绩!
他轻“嘘”一声,表示了他的欣慰,又飞到南角去退敌!
蓬车群处处有警,他像个救火的人,忙着打救,一身化为十数,比一根羽毛还轻,
在车蓬顶上飘飞!
一时在此,一时在被,把偌大的蓬车群,照应得面面俱到,无人损失;平安无事,
辽人都睁大了怪眼,惊奇着他们在沙漠中拣到的这个“汉人”!
这是多奇妙的“报应不爽”呀!
他是“天神”的化身,送来保护他们的,公主的慈爱得到回魂!
十来个金国好手,从四角潜进偷袭蓬车,准备虎入羊群,像割草切瓜一样的来造成
辽人的骚动、溃败!
不料总是遇到鬼魅似的,在莫名其妙中打了回票,不得为所欲为,雷池难越一步,
而被人活生生的打倒在地!
辽族士卒,羽箭专射落水金狗,“嗤!嗤!”弦响,连发不绝!
金将失去战力,伤亡垒垒,惨号之声,此起彼落,血染水塘红!
穹庐帐幕之前,剧战方酣——
金人见杨士麟的身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东砍一刀,西劈一掌,南踢一腿,北
出一拳,便把弟兄打得落花流水,倒地挣命!
无不触目惊心,无心恋战,再也不敢打意去残杀老弱,拣那个轻松便宜,想拣的人,
都死于非命!
各自加紧施为,接战当面之敌,辽将只得到杨士麟的协助,虽然没有直接帮助到他
们身上,却人人心中明白,不论早晚他们已是这场战博的胜利者!
自要耐心坚持下去——
场上只剩下耶律大石父女和巴都等数堆人马,杀况激烈,双方都在拼死争斗!
若莫过了片刻,来犯的金将泰半沉溺在水沼,不死的也无力爬起!
杨士麟越来越闲,手脚越来越松,终于无事可作!
他看着手里的雁钢刀,干干净净,一丝血痕也没有,微微一笑,赶到前头观战!
托哈儿力敌耶律大石,未占上风,心头焦燥不安,付道:
“今日,兵分两路,一路牵制敌方主力,一路捣敌后方,前军可谓稳操胜算,不料
敌人后路竟暴出冷门,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全军尽没,无一生还!这个留了大胡子的青
年人会是谁呢?”
他是大行家,杨士麟举止飘逸,取法于大气的流衍,暗蕴奇珍异兽般的活泼生命,
充满了生机活趣!
其身姿闪挪,线条飞动,染成一片蓬勃的画面,——一派隐然可见的异日大宗师般
的风范,跃于眼底,焉有不心惊胆颤之理!
这时正在无可奈何之际——
遥见他施施然的走近,以为是助拳而来,越发着急寒心,心神一分,章法略乱,招
式中出现了丝微的破绽!
耶律大石当仁不让,“天胡刀”精芒吐耀,刀气漫空,刀风森冷,连环三招,精奥
无比“阳关三叠”!
托哈儿迫踉跄后退三步,付道:
“不出险者,难以立威,老匹夫,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耐!”
意存心底,身形由踉跄的步伐,顺势一跃,倒头急旋,两眼怒火四闪,斗然开口,
状若蜀犬吠日,“掴”的一声之后,衣裳无缘无故膨胀起来,由全身遏出震脉伤经的
“五行回风”!
一股愁雾似的凉风,悠然透衣,森冷阴寒,不缓不急,无处不在,掠过沙面!
耶律大石曾败在铁头尊者的“宿海幽风”之下,见状暗叹不妙,暴退一丈,操刀遮
背,旋风急舞,刀端涌出缕缕阳和之气,以兹相对!
无奈“五行回风”稳缓实疾,像只无形的魔掌,轻轻伸出,搭在后肩:
耶律大石浑身一软,瘫痪倒地!
“爹!”
耶律芝华远远看到,惨呼一声,狂风急电也似舍下金木真奔来!
无奈,距离太远,援求不及,眼睁睁看着托哈儿扬起一掌,直捣老父心窝!
杨士麟眼看耶律大石倒地,早一个箭步纵近,适当托哈儿落水下石之际,相距还有
丈许,无计可施,忙以雁翎刀代剑,施出“蜃沙神图”!
剑华乍露,光芒万丈,拨云见日,“五行回风”愁雾乍散,排荡游扬,反扑回噬.
倒射回托哈儿身前!
托哈儿骇然,聚气输力挥出之掌力略抬,不慌击毙耶律大石,抗拒击碎逆风自救最
是紧要!
即在此瞬间;电不及发,石不及落,锐利一股剑罡刺向左肩!
只听“啊!”的一声狼降猿啼,托哈儿腾空后扬,滚飞三丈有几,左肩血流如注,
滴滴蘸在沙上,留下一道血痕——
金木真本来死追在耶律芝华身后,不料,眨眼瞬间之中,变化如是之大!
他愕了一下,急步如飞,斜向而逃,前往照应托哈儿!
耶律芝华那有工夫理他,连奔带纵奔向老父!
金国诸将,见主帅负创,所有武士,都撤出战圈,弃敌而去,登时军心大乱!
辽人亦然,双方俱是由乱砍乱杀中,人向后撤,保护自己的主帅,侯令待命!
巴都担心耶律大石的伤势,手下卖个破绽,拖鞭而遁!
“龙门碎碑掌”尧索又何尝不关心托哈儿,亦跃回已阵,途中一见杨士麟,惊“啊”
了一声,愕然楞住!
方才剧战之间,心无旁务,再加上杨士麟身着辽民衣装,一面满腮大毛胡子及身法
太快距离又远,不甚在意,又隔水沼穹庐,他只知对方阴藏着一名厉害的角色,奇兵陡
出,将金国派出的勇士,杀了个全体尽没!
现在才面面相对,看清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顿时依稀认出他是何人!嘴里“菜人”
两字方待叫出!
杨士麟亦是一怔,远在绝域看到尧索,实不亚再世相蓬,嘴巴一张,陡然想到,他
是“金人的走狗汉奸”,故而立时打住!
这时,那边的金木真抱起托哈儿,跃上一匹明驼。单手向后挥动,口作长啸,一骑
当先撤退!
尧索才待回身窜逃,杨士麟举手虚虚一拦,一招“飞石流沙”推出!
一股狂涛,打向他的胸前,尧索举双掌拍出“碎碑掌”相对;但听:
“喀!”一声巨震响过!
尧索的手上十指俱残,臂骨亦断,胸骨下陷,口中心血狂泄喷出,面似金纸,身躯
向后路舱着倒退出十几步,才一跤摔倒下去!
口中虽然尚在发出些言事似的声音,已是模糊不清了,无人听得懂!
但,杨士麟却明白,他是说些什么——“菜人杨士麟,九茎芝在这里!”
这话若是被那些逃走的金将听明白了!
不出十天半月,金国可能再会开来十倍百倍的大军来围捕自己!
同时也给这批辽人,带来灭族的大危机,这——
却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结果,主动的扑杀尧索,是势在必行!
他是个投靠金人的江湖败类,民族之耻辱……
金将们纷纷弃敌逃遁,夺骑而狂奔,辽人也不追击!
杨士麟看了,实在不能不开口了,低哑着呼道:
“那些骆驼不容他们带走,赶快截下来!”
巴都的“汉语”较为流俐,听的懂的,陡然醒悟,这话中含意,呼啸一声,跃上马
鞍,拍马向前追去,随后有三四十人也跟上去了!
只看驼队滚滚中有五十多匹已被截了回来:有人在骑的已扬起千丈黄土!
沙幕遮住了日落,也遮住了金人的身影……
|